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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拉贝日记 -约翰·拉贝1066-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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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嚷着从这里 过去了4次。
  我自己的防空洞里又来了更多的人。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会说德语的黑尔德·森 和冯先生也从他们以前大行宫的分行(因为大部分职员在上次轰炸后都逃走了)迁到 了中山路(在我的房子附近)。现在只要一响起警报声,他们就逃到我这里来。还有 经常给我送信的两名邮差也成了我的常客。不久我就会不再知道应该把他们大家安 置到哪里去。我自己在最近一些日子里已不再到防空洞里去了。
  里贝先生有病回家来,肚子不好,但愿不是霍乱。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上帝 保佑!
  各家报纸报道了中国飞机空袭塘沽日本人仓库的消息,还报道了阿道夫·希特 勒要从中国召回德国顾问一事,柏林方面对此毫无所知。文章并且指出,德国军官 都是私人身份,可以自己决定去留。路透社从罗马报道说,意大利官方否认了将从 中国撤回空军顾问的报道。
  10月14日
  早晨7时,阳光灿烂,因而是极好的航空天候!谢天谢地,里贝先生的身体又好 了。他只是消化不良,今天又快活地上班去了,就是说,到下关电厂去了(这大概是 南京最危险的地方)。
  9时35分,响起了第一次警报,10分钟后随即响起了第二次警报。天空几乎看不 见一丝云。太阳火辣辣地如同夏日般照射下来。我们看到城市上空很高处有一批日 本飞机,飞得很高,高得常常看不到它们。四面八方的防空高射炮都开了火。但我 们感觉到射击的命中率远不如先前了。对呀,我们都不是专家,可是我们都会批评, 总觉得他们不是射击得太高就是太低了。不管怎么说,没有击中。(连一个商人也可 以判断出这一点!)坦率地说,如果我们不是批评,而是走到“英雄地下室”去,走 到妇女们和孩子们那里去,那就明智得多了。因为天空中出现许多榴霰弹云,各种 碎片四下飞落,行人不得不严加小心。10时45分,危险过去了,一直平静到中午。
  午餐后,我想小睡一刻钟,却被街上很大的喧闹声吵醒。我看见有一辆卡车载 着击落的日本轰炸机停在我的门前。汽车似乎发生了小故障,但很快就被排除了。 这时,每个过路的中国人都想从被击落的飞机上剥下一小块残骸作为战利品。
  16时40分又响起了警报!天空起了云。出现了几架日本飞机,它们受到了高射 炮的猛烈射击,但没有击中。它们随即就向西面溜走了。北面浦口方向也在射击, 东面中央广播电台附近也是如此。17时30分,警报解除了。只要不是在我们附近进 行空战和乱扔炸弹,我们就会很高兴。
  今天夜里,将近午夜12时,我收到妻子10月13日从天津发来的电报,是答复我 10月12日关于我身体很好的电报消息。妻子很节省,只有我用电报询问她时她才拍 电报给我。与天津的信件往返变得越来越慢了。妻子已20天没有收到我的信,虽说 至今我已发了3封。
  所有报纸全是报道日本空袭南京的消息。
  10月15日
  下雨天。上午很安静。14时响起警报,一直持续到16时,不断听到飞机马达的 轰鸣声,但从我们的院子里看不见飞机。留在家里的韩(湘琳)先生打来电话说,在 他那里(鼓楼前面)听到浦口方向有炸弹落下的声音。
  今天清早,我去了纳可缮公司,它的办公室就在我附近(美国大使馆的对面)。 人们以为在美国大使馆附近会得到特别保护,虽然自来水厂的水池距离它并不远, 水厂肯定迟早又会受到袭击。尽管如此,他们对此毫不担心,因为他们已建造了一 个防空洞。在我的生活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防空洞,就是说,他们朝小山 里挖了一个坑道(他们住在小山前面一所不起眼的小房子里),十足的矿工式建筑, 甚至在门口还铺上了砖头,装上了坚固的门。但我还可以给他们出个好主意,就是 要筑沙袋路障,保护洞门不被气浪损坏。我认为,如果还要干的话,应该具有真正 的保护性能。头顶上有了10米厚的泥土,人们会感到更安全些。
  10月16日
  晴空万里。令人奇怪的是好长时间很安静,因而我得以去访问铁道部、交通部 和中国银行。午饭后,14时30分,响起了警报。我看到高空有3架日本飞机,受到了 高射炮的射击,后来就在天空中消失了。在南面,密集的炸弹像下雨,无法看见飞 机。15时30分解除了警报,16时30分警报再起。天气好极了,天空见不到一丝云, 也没有飞机。日落时,从北面飞来两架中国飞机,在南面降落。18时30分警报解除。
  刚才,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上个星期我们受到了日本人多少次空袭。根据我 的计算,我们只受到12次轰炸,由此整整损失了14个工作小时,大约相当于2个工作 日。
  我刚才从德国大使馆那里收到了妻子10月2日从天津的来信。她很想到这里来。 我该怎样答复她呢?据说特劳特曼夫人在劳膝施拉格尔博士的陪同下来南京,现正 在途中,对此我感到惊讶。夫人们当然可住在“库特沃”号轮船上,但我认为这也 不是妥善的办法。一旦响起警报,轮船就要起锚溯江而行驶向安全的地方,轮船上 的夫人们知道自己的丈夫和亲人留在城里,就会焦躁不安,最终还得忍受一切痛苦, 为此必须要有健康的心脏。夫人们要是像我妻子那样长期位在城外,她们就会承受 不了。为什么要来经受这种危险呢?我们大家为我们的妻子都在安全的地方而感到 很高兴!
  10月17日
  星期日,多么美好的天气,天空万里无云,也没有空袭!里贝先生还没有看过 中山陵,我就和他开车前去。哦,会有这等事!中山陵的牌坊和墓道上的建筑物和 墓室都搭起了竹脚手架,外面还都包上了油布。这是不是为了防止炸弹碎片?谭延j“ 墓那里也是如此,拱门、大理石柱、石狮和长寿龟全都用松树枝遮盖了起来。就连 古老的明孝陵也不再让人进去。整个陵园地区停满了军用卡车(都是空车),随时准 备待命出发,因为每辆车里都有一名中国驾驶员,打着磕睡。就是说,最高统帅就 住在灵谷塔附近的某个地方。
  位于小红山的主席官邸(译注:今称美龄宫)还从没有人住过,它从下到上刷成 了黑色,看上去真可怜!
  我们不再伤脑筋去思考今天为什么日本人没有来空袭。也许他们认为天气太好 了!确实不应该去扰乱秋天里的一个如此美好的阳光灿烂的星期天!我们对此表示 同意!
  刚才听我们的佣人说,施罗德博士先生今天从汉口回来了。
  许多人都在谈论日本人使用毒气的事。日本人则声称,已经查明中国人使用过 毒气。这肯定仅是一个借口,他们想以此先发制人,并逃避人们的谴责。据这里一 份报纸的文章证明,这里的医院已证实接收过毒气中毒的中国士兵。今天到达这里 的一期德文上海报刊有一篇文章,标题是《对国际新闻界表演毒气袭击》。文章报 道说,日本人竭力要把使用毒气的罪名加到中国人头上,但他们迄今也找不出证据!
  我们大家怀着极大的担心等待着毒气袭击的时刻,因为南京的平民百姓并未备 有防毒面具。虽然已发布了通告,告诉人们可以使用在醋或其他液体中浸过的口罩 保护自己,以免受毒气伤害等简单方法,但这些应急的用品数量也不够,况且在紧 急情况下根本不顶用,因为它一点也起不了真正的保护作用。至今我只在中央党部 遇到几个士兵、警察和官员,他们带着长形的金属套筒,据说是防毒面具。私人即 中国老百姓几乎不知道在哪里能够买到这东西。坦率地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据报纸报道,在日本人最近的一次空袭中,广西有700名平民被炸死或炸伤。
  10月17日
  7时,阿曼先生来了。他是一家美国石油公司的德国代表,经常为了商务事宜驾 着自己的汽车穿梭往返于上海和南京之间。今天他亲自经历了对嘉定火车站的轰炸, 当时日本飞行员也注意到了他,向下俯冲到50米高度,想从近处看看他。他把挂在 自己汽车上的卐字旗角拉起来,并站到了汽车旁边,向上撅着嘴,使飞行员能够确 信他是个欧洲人。这样做必须要有一点勇气才行。假如日本人判断错误的话,就会 用机枪进行扫射。英国大使克纳茨伯尔—休盖森先生,还有英国大使馆的一名秘书, 不久前就受到过对他们和他们的汽车雨点般的子弹扫射。阿曼先生留下来直到用晚 餐。我想听一点新闻,他很会讲。再说,他还从里贝夫人那里带来了一个黑面包和 火腿卷,还要给普罗布斯特博士带一只柜式大行李箱到上海去。对这个箱子他很有 意见。他说箱子太大了,汽车门放不进去。再说,即使是新的,在上海也只值40元。 我不得不再对他(当然是对阿曼)说一些甜言蜜语。
  编辑胡尔德曼先生在1937年10月6日的来信中任命我为“名誉职工”,我给他回 了信,他只将信的最后部分登在德文《远东新闻报》上。从他的引言中清楚地看出 他是多么为难。他,可怜的人,删去了一个多么好的开头部分。也许他是对的。这 个胡尔德曼先生,他的确不能把我所写的东西全都刊登出来,因为作为编辑的他不 能去触别人的痛处。但是为什么偏偏删去我那封信的开头而只留下后面部分呢?下 面就是那封信的开头部分:
  尊敬的胡尔德曼先生:
  感谢您10月6日的亲切来信。任命我为贵报“名誉职工”是您的一番美意。我深 信,我的没有头衔的名片上在名字后面有了“《远东新闻报》(名誉)职工”这几个 字一定会十分好看,何况我的英国朋友们十分重视字母多的名片,他们一定会羡慕 死的。但是,尊敬的胡尔德曼先生,我担心,您这是自找麻烦。您一点也不了解我! 并且,我担心您也有点低估了您的读者。他们自称对此“极端认真”,而我对此却 毫不介意。我正是有这个可怕的“才能”,多半能在不恰当的时候,以我的所谓幽 默让我周围可爱的人高兴一下。
  我想在此以我们家人之间的通信方式为例,我的男孩子,20岁,目前正在德国 参加青年义务劳动,他在给我的信中写道:“亲爱的父亲!要是你能听到这里收音 机里对中国都说些什么(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就好了。报纸的报道还要糟糕,我根 本不愿瞟上一眼。此外,我深信你的身体肯定非常好,我决不怀疑!向你致以亲切 的问候… ”我不会去说什么现在的局势不严峻,目前的局势的确非常严峻,如果 有人不承认这一点,那么他的头脑肯定是太简单了。局势不仅严峻,而且会变得更 加严峻。那么怎样才能对付目前这种严峻的局势呢?我认为,应当拿出自己的最后 一份幽默,对着自己的命运说上一句:“对不起,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天如果 整个塌下来,那么大家都知道,所有的麻雀都会死去;如果是一枚炸弹掉下来,而 且正巧掉在一只乌鸦的头上,那么死的则只有乌鸦一个,它再也不会去“呱呱”叫 了。但是真要到那个时候,我想,扬子江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尽情流淌。现在我每日 的晨祷和晚祷的祈祷词是这样的:“亲爱的上帝,请你保佑我的家人和我的幽默, 剩下来的小事情就由我自己去保佑了。”
  现在你们一定想知道我们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目前我们的生活怎么样以及我 们是怎样甘于忍受这些轰炸的。
  是这样的,我个人是9月初在北戴河休假后,从水路绕道回到这里的,因为我:
  1。作为一个德国商行的代表,要在这里代表它的利益。
  2。我在这里还有许多放心不下的破旧东西。(尽管有个柏林女士恳切地劝告我: 别胡闹!你不该为那些不值50芬尼的破东西操心!)
  3。那好吧,我们问心无愧地承认,我想永远做一个负责的人,不忍心在这样的 时刻对洋行的职工、佣人及其家属弃之不顾,而是想要全力帮助他们——这本来就 是理所当然的!
  对第1点还必须指出,我们十分尊敬的中国客户还想不断向我们订货、签订合同, 但必须按照下述条件:
  支付条件:(1)签订合同时预付5%。
  (2)我们取得战争胜利后4周再支付95%。
  供货时间:2个月以内运抵南京,送货上门。
  保战争险:没有必要。但如果你们愿意投保,我们同意!
  这当然不行,我得苦口婆心说服客户!
  对第2点还必须说明,那位柏林女士说的是对的。
  对第3点来说,首先还要有一个十分安全的防空洞,显然我们并没有。我在这里 所见过的防空洞,没有一个是很安全的,但它们看上去全都是防空洞,而这就足够 了!
  接下去就是已经刊登出来的内容:
  一声长“呜”,三声短“呜”
  南京来鸿
  我们曾请求一位我们在南京的读者,给我们写一下在南京发生空袭时的情况, 作为“一个局外人”的态度如何,德国人在偶然陷入困境后做什么和究竟做了什么。 我们随即收到一封长信,现发表如下:
  人们是怎样建筑防空洞的?如果他有许多钱,就委托一位中国的防空洞建筑师 承办一切(自然,他一窍不通),付给他500元~3000元,建筑师分别按照付款的多少, 运来大方木料、厚木板、沙袋、铁轨、陶土水泥管,以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大堆 大堆东西,事情就完了。我是自己操办这事的,就是说,我雇用了10名苦力,吩咐 他们挖一个深坑(矩形的),一直挖到双脚浸水为止,坑深1。5米时就出现了水。于 是,我们在坑底铺一些墙砖和圆木头,然后再铺上地板。地板上必须留一个洞,以 便我们能够取到地下水。你们一定听说过怎样降低地下水位?真是简单极了!只要 每天放一只桶或是空的食品罐头下去。我们还在墙边竖了几根柱子,支撑住上面的 横梁,再把方形厚木板放在上面,然后覆盖泥土,要许多许多泥土和沙,堆成一个 约1。5米高的土丘,再把妻子的花盆放在上面,我们称这花盆是伪装,日本飞机就不 会识别出下面藏着什么。更使日本人不易察觉的是我们把这个巧妙的地下坑洞建筑 在一棵树的底下,树根这时可能就长在它的上面。我们给四周的墙壁蒙上干净的草 垫子,开了两个门,一个门供人们进出,一个门专供运送货物。后来还在这两个门 外垒了沙袋路障,保护不受炸弹爆炸产生的气浪破坏。
  人们都跑到我这个防空洞里来占位子!为什么?我不知道!它有这样的名声: 特别牢固。
  我在建筑这个“英雄地下室”时,估计最多可坐12个人。但在建筑好以后发现 我大大地估计错了。我们共有30个人,坐在那里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般。所有这 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呢?十分简单!我的每个勤杂工都有妻子,有孩子,有父亲、母 亲、祖父和祖母,如果他没有孩子,就收养一个!(顺便说一下,多么兴旺的业务!) 此外,我还得接纳一个邻居和他的家人。他是一个鞋匠,战前我曾对他发过火,因 为他把20%的扣头计算在制鞋价格之中。后来突然发现他是我佣人的一个亲戚,我 能怎么办呢?我让他们都进来了。我不能让自己丢脸呀!我在这个地下室里给自己 放了一张办公室的椅子,其他人都蹲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我自己理所当然地也得 进入这个防空洞,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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