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8-快走!慢回-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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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面具前进。一方面,说话的并不是他,因为他是在引用别人的文章。你懂得这种文字游戏吗?他没有上当。”
“我不相信不会上当的人。”
“另一方面,他选择了一些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古文。他在隐蔽作案。”
“请注意,”若斯挥舞着餐刀,“我一点都不反对古文。你注意到了吗,我甚至在宣读广告时安排了‘历史一页’。这要追溯到上学的时候了。我很喜欢历史,尽管我不听课,但我很喜欢。”
若斯吃完了盘中的东西。德康布雷又要了第四杯酒。若斯扫了他一眼:这个贵族,好酒量啊!还不算在等他的时候喝的呢!若斯也在按自己的节奏喝,但觉得渐渐地头晕了。他打量着德康布雷,发现他的神态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过。毫无疑问,他这样喝,是想借酒壮胆,说房间的事。若斯发现自己也在让步。如果谈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会提到旅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说到底,是因为我很喜欢那个老师,”若斯又说,“如果他讲中文,我也会感兴趣的。当我被他们从寄宿学校里赶出来时,我惟一的遗憾就是离开了他。在特雷吉耶,没几个好玩的人。”
“你在特雷吉耶干些什么?我还以为你是吉尔维克人呢!”
“我什么都不做。我只是上寄宿学校,让别人改造我。他们白费劲了。两年后,他们把我送回了吉尔维克,说我对同学们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我对特雷吉耶很熟悉。”德康布雷又倒了一杯酒,漫不经心地说。
若斯看着他,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知道自由路吗?”
“知道。”
“男子寄宿学校就在那里。”
“是的。”
“就在圣罗歇教堂后面。”
“是的。”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要说‘是的’?”
德康布雷耸耸肩,眼皮耷拉下来。若斯摇摇头。
“你喝多了,德康布雷。”他说,“你坚持不住了。”
“我喝多了,但我熟悉特雷吉耶。二者互不干扰。”
德康布雷一饮而尽,示意若斯再把酒倒满。
“开个玩笑,”若斯道歉说,“开个玩笑骗骗自己。如果你以为我蠢到那种地步,别人一说去过布列塔尼,我就抵挡不住,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并不是一个家乡至上主义者,而是个水手。我熟悉布列塔尼人,他们和别的地方的人一样愚蠢。”
“我也很蠢。”
“你是因为我才说这样的话的吗?”
德康布雷轻轻地摇摇头,两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真的熟悉特雷吉耶吗?”若斯像那些喝醉酒的人一样固执地问。
德康布雷点点头,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倒不怎么熟悉。”若斯突然有些伤心起来;“寄宿学校的校长,克马雷克老爹每个星期天都安排人看守我。那个城市,我想我是通过玻璃窗和同学们的讲述了解的。记性有些差了,因为;尽管我还能想起那个混蛋的名字,但历史老师的名字我却忘了。他是惟一保护我的人。”
“他叫杜库埃迪克。”
若斯慢慢地抬起头来。
“怎么?”
“杜库埃迪克。”德康布雷又说了一遍;“你的历史老师叫杜库埃迪克。”
若斯眯起眼睛,在桌上俯身过来。
“杜库埃迪克,”若斯想起来了,“对,扬•;杜库埃迪克。哎,德康布雷,你是在侦查我?你想对我怎么样?你是警察?是这样吗,德康布雷,你是警察?那些信件都是开玩笑的;那个房间,也是开玩笑!你是想引我上钩!”
“你害怕警察,勒盖恩?”
“这与你有关吗?”
“这是你的事。可我不是警察。”
“说得好听。你是怎么认识那个杜库埃迪克的?”
“他是我父亲。”
若斯惊呆了,双肘支在桌上,伸着下巴,一副醉态,不知所措。
“开玩笑。”他过了好久才嘟哝道。
巴黎的人们隐蔽作案(2)
德康布雷撩开上衣,动作有点迟钝地从左边的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钱包,抽出身份证,递给若斯。若斯看了好久,用手指点着姓名、照片和出生地。艾尔韦•;杜库埃迪克,生于特雷吉耶,70岁。
当他抬起头来时,德康布雷用食指按住嘴唇。别出声!若斯几次低下头去。骗局。尽管他已经醉了,但这骗不了他。海盗小饭馆嘈杂得很,轻声地说别人听不到。
“这么说……德康布雷?”他嘟哝道。
“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这么说,得向他致敬。向那个贵族致敬!必须向他承认这一点。若斯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贵族?”
“贵族?”德康布雷把证件放回口袋,“这么说吧,勒盖恩,如果我是贵族,我就不会老眼昏花地做花边小布巾了。”
“不是有破落贵族吗?”若斯不松口。
“我甚至连这都算不上。仅仅是贫穷而已,一个贫穷的布列塔尼人。”
若斯靠在椅子上,不知所措,就像一个怪念头突然消失,或是从梦中突然醒来。
“请注意,勒盖恩,”德康布雷说,“要保密,对谁都不要说。”
“对丽丝贝特也不说?”
“就连丽丝贝特也不知道。谁都不能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有来有往嘛!”德康布雷一口喝光杯中的酒,说,“你信任我,我更信任你。如果你因此而对租房产生了新的想法,那就明白地告诉我。我可以理解。”
若斯“腾”的一下站起来。
“你还要吗?”德康布雷问,“因为还有一些人想租。”
“我要。”若斯立即说。
“那就明天见!”德康布雷说着站起来,“谢谢你的信件。”
若斯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德康布雷,这些信件里面有什么?”
“见不得人的东西,肮脏污秽的东西,也是非常危险的东西。我可以肯定。我有了什么启发①,会马上告诉你的。”
“灯塔,”若斯好像在做梦,“当你看到灯塔的时候。”
“那当然。”
八
18区的那三栋公寓的门上,大部分的“4”字都已擦去,据一些住户说,都已经写了八九天了。但这些字是用高质量的化学材料画上去的,木门上还留下一些黑印,清晰可辨。而玛丽丝所住的那座公寓,所有的字都完好无损,亚当斯贝格让人把它们都拍了下来之后再擦掉。这些字是用手一笔一笔画上去的,而不是用刷字板一气呵成的,但它们有些共同的特点:70厘米高,笔画很粗,足有三厘米,全都是反过来的,下面有只脚,竖线上还划了两道杠。
“写得不错,不是吗?”亚当斯贝格对当格拉尔说,后者在整个行程中没有说一句话,“那家伙手很巧,他是一笔而成的,没有修改。就像中国字。”
“毫无疑问。”当格拉尔说。他们坐进汽车里,准备回刑警队。“笔迹很潇洒,写得很快。那个人有一手。”
摄影师把器材放在车后厢里,亚当斯贝格轻轻地发动了车子。
“这些片子,要得急吗?”巴特诺问。
“不着急,”亚当斯贝格说,“什么时候能给我就什么时候给我吧!”
“两天后给你吧!”摄影师建议,“今晚,我要给警察总局冲印照片。”
“至于总局,你没必要把此事告诉他们。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一场小小的散步。”
“如果他有这么一手,”当格拉尔又说,“他很可能是个画家。”
“我觉得这并不是艺术作品。”
“但整体来说可以说是的。你想像一下,那家伙袭击了几百栋大楼,成了大家议论的对象。范围大,并且让大家成为他所绑架的艺术人质。这就是人们所谓的‘直接参与社会的艺术表现形式’。半年以后,人们会知道作者的名字。”
“是的,”亚当斯贝格说,“也许你说得对。”
“肯定是这样。”摄影师插嘴说。
这时,摄影师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亚当斯贝格的记忆中:布拉特诺。不,巴特诺。瘦长,红发,摄影师:巴特诺。很好。至于他姓什么,这无关紧要。不要强人所难嘛!
“在我的家乡,在南特伊,”巴特诺接着说,“有个人在一个星期内给一百来个垃圾桶涂上了红漆,还加上了黑点。好像是一大群巨大的瓢虫袭击了全城,每只瓢虫抓住一根柱子,好像栖息在一条大树枝上。可是,一个月后,那家伙被当地最大的电台录用了,现在,他是当地文化界呼风唤雨的人物。”
亚当斯贝格默默地开着车,心平气和地在六点钟的高峰期穿过车流,慢慢地回到警队。
“有个细节有些蹊跷。”在停下来等红灯时,他突然说。
“我已经发现了。”当格拉尔打断他的话。
“什么?”巴特诺问。
“那家伙没有把公寓里所有的门都写上,”亚当斯贝格回答说,“他留了一间没有写。三栋楼都一样。没有写的那扇门的位置并不都一样,在玛丽丝那栋楼里是七楼的左边,布莱路是四楼右边,戈兰库尔路是五楼左边。这和‘直接参与社会的艺术表现形式’可不怎么合拍。”
当格拉尔咬着嘴唇,咬了一边又换一边,他说:
“这种不平衡的笔触才使它成为作品,而不是装饰,艺术家给人的是一种思考而不是一张被画过的纸,所以有残缺的部分,有锁孔,有没有完成的东西,有偶然的痕迹。”
“做出来的偶然。”亚当斯贝格纠正道。
巴黎的人们隐蔽作案(3)
“艺术家本身必须创造偶然。”
“他不是艺术家。”亚当斯贝格低声说。
他把车停在警队门口,拉上了手刹。
“很好,”当格拉尔说,“那他是什么人?”
亚当斯贝格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沉思着,目光盯着远处。
“你能不能不说‘我不知道’?”当格拉尔说。
亚当斯贝格笑了,说:
“在这种情况下,我最好还是保持沉默。”
亚当斯贝格踏着他一贯的步伐,回到家中,怕错过了卡米尔。他洗了淋浴,然后斜躺在椅子上,想睡它半个小时,因为卡米尔一般来说非常守时。他现在脑袋里只有一种感觉,就是觉得自己一丝不挂,尽管穿着衣服。好久了,每当见到她的时候,他都有这种感觉。外面穿着衣服,里面却赤身裸体,每个人都这样。这种符合逻辑的事实并未使亚当斯贝格感到心慌意乱。事实上,当他在等卡米尔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穿着衣服也是赤裸的,而他在工作时就不会这样。区别非常明显,不管它符不符合逻辑。
星期四,在三场广告宣读的间隙中,若斯从达马斯那儿借来一辆有篷的小货车,跑了几趟,把家给搬了,他显得有些急躁和不安。最后一躺,达马斯给他帮了一个大忙,从狭窄的七楼把他的几个大件搬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一个箱子,箱上包着黑色的皮革,钉着铜钉;一幅挂图,上面画着一艘三桅船,停在码头上;还有一张沉重的扶手椅,上面有手工的雕刻,那是曾曾祖父在家中短暂逗留时用他的大手刻的。
昨晚,他越想越害怕。德康布雷——也就是艾尔韦•;德康布雷——昨天说得太多了,他差不多喝了六杯红酒。若斯担心他醒来后感到恐慌,第一个反应是把他送到另一个世界去。但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德康布雷已经体面地把事情应付过去了,一到8点半,他又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在门口。如果说他感到了后悔,他可能已经后悔了,甚至可能因为把秘密透露给一个陌生人,而且是一个粗人而害怕得发抖,他却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来。如果他头脑发昏,他肯定已经头脑发昏了,就像若斯一样,他也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来。当若斯宣读白天的两场广告,宣读从此以后被叫做“特别广告”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那么专注。
今晚,宣读完毕后,若斯把那两个广告都给了他。一回到房间里,他的第一个举动就是脱掉鞋袜,赤脚走在地毯上,分开大腿,垂着双臂,闭着眼睛。1832年生于罗克马里亚的尼古拉•;勒盖恩就选择了这个时刻坐在这张有脚的宽大的木床上,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若斯回应了一声。
“干得好,小伙子。”老人把臂肘靠在鸭绒被上。
“是吗?”若斯半睁着眼睛。
“你呆在这里比呆在那里好。我告诉过你,当广告宣读人能步步高升。”
“你跟我说了七年。你就是为这才到这里来的吗?”
“这些广告,”老前辈搔着没有刮干净的脸,慢吞吞地说,“也就是你所说的这些‘特别广告’,你给贵族的那些东西,唉,如果我是你,我会置之不理。那是些坏东西。”
“老前辈,可他付了钱,而且付了不少。”若斯又耸耸肩。
老前辈也耸耸肩。
“如果我是你,我会置之不理。”
“这是什么意思?”
“它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若斯。”
德康布雷并不知道尼古拉•;勒盖恩光临过他家的二楼,他在底层狭窄的书房里工作。这回,他觉得白天的一则“特别广告”碰到关键部位了,很朦胧,但也许是决定性的。
早上宣读的那篇东西是若斯所说的那种“没头没尾的故事”的下文。毫无疑问,德康布雷想,那是他从自己熟悉的书中挖出来的一个片段,隐去了开头。为什么?德康布雷反复读了好几遍,希望这些熟悉而朦胧的句子最后能说出作者的名字。
和太太去教堂,她已经一两个月没有去了……我在想是否是因为那只用来替我挡风的兔爪的缘故①,但自从戴上它以后,我就没有腹痛过。
德康布雷放下广告,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拿起另一张,碰到关键部位的那张:
Et de eis quae significant illud; est ut videas mures et animalia quae habitant sub terra fugere ad supericiem terrae et pati sedar;id est; moveri hinc inde sicut animalia ebria。
他注意到下面有简单的译文,其间还有问号:在这些表示预兆的东西中,只有你看见住在地下的猫和动物逃上了地面,感到非常难受(?),也就是说,它们像喝醉酒的动物,走出那个地方。
他花了一个小时琢磨这个Sedar词,这个词不是拉丁语,他相信没有抄错,那个学究细心得很,凡是省略的地方都加了省略号。如果学究写了Sedar这个词,这个词肯定存在,在一篇用罗马帝国后期和中世纪的拉丁语写的文章当中有。德康布雷爬上他的小木凳,想去找词典,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住了。
阿拉伯语,来自阿拉伯的一个词。
他可以说很兴奋地回到桌边,双手抓住那篇文章,好像怕它飞走似的。阿拉伯语和拉丁语混在了一起。德康布雷立即去寻找动物逃到地面的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