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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易中天读城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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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照我看来,这位读者真是“痴心妄想”。当街坊邻居?当熟人朋友?没门儿! 
  为什么没门儿?因为她是“官”呀!而且是“检查官”。要想“官儿”同你当街坊邻居熟人朋友,除非你也是官。或许有人会说,那个女人其实也不算什么官。是不算什么官,可她有权是不是?有权就行 她既然有权决定你通过还是通不过,走过去还是停下来,那她就有资格在你面前耍态度抖威风。没听说过“不怕官,就怕管” 管,有时候比“官”还厉害。所以,即便是真的官(比如地方官)来了,她也会这样。除非官大得可以坐专机,或者可以走特别通道,否则,就算你有个县团级、司局级的职务官衔,也得听她喝斥:“你!就是你!你给我过来!”只有对“台湾同胞”她没办法。因为她这个“官”,暂时还管不到“台湾同胞”的头上。那女人倒霉就倒霉在她“不幸”碰到了一位“台湾同胞”,不但立马威风不起来,而且那同胞还有权把自己的遭遇公之于众。这一回,她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或许还会有人问:好吧,就算她是官、她有权吧,也用不着那么凶呀?这你就不懂 像她那样的“弼马温”,不凶,怎么显出是个人物来?要不,怎么叫“拿着鸡毛当令箭” 
  那么,北京的售货员、服务员 也是官么?当然不是。可他们是“北京的”售货员、服务员。不但是“官商”,而且那“官”还是“京官”。有句话说:“广东人看外地人,都是北方人;上海人看外地人,都是乡下人;北京人看外地人,都是下级,都是小地方人。”这就叫“长安的和尚潼关的将”。北京人在外地人面前都是官,而且“见官高三级”。(图十五) 
    

  官气流落到市井,就变成了痞气。 
  什么是官气?说到底,官气就是骄虎之气。骄,因为是官,高人一等;虚,则多因底气不足。为什么底气不足 因为官们自己也知道,官也好,民也好,都是人,都要吃饭穿衣拉屎放屁。如果不是头上这顶乌纱帽,他和平民百姓也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为了表示自己高人一等,就必须摆谱。比方说,出门时鸣锣开道,打出“严肃回避”的牌子等等。 
  痞气亦然,也是骄虚之气,只不过骄不足而虚有余。因为痞子比官员更没有资格骄人。但为面子故,又不能不骄。结果,摆谱就变成了耍赖。 
  事实上,正如座山雕的时代“兵匪一家”,王朝时代的北京城也“官痞不分”。朝廷里固然有“韦小宝”,市井中也不乏“高行内”。“高衙内”仗势欺人,靠的是官威,摆的是官谱;“韦小宝”官运亨通,则无非因为油嘴滑舌外加死皮赖脸。封建社会的官场作为最肮脏龌龊的地方,从来就不乏病气,只不过多有遮掩而已。一旦沦为平民,不必遮掩,那痞气便暴露无遗 
  所以,北京“官商”中态度恶劣者“霸”,“私商”中态度恶劣者“痞”。比如龙应台在“官商”地盘里(首都机场)体验到的便是霸气,在“私商”地面上(日坛市场)体验到的则是痞气。不过表现虽不同,性质却一样,即都是蛮横无理。而且,这种蛮横无理心理内容也是一样的,即都是因处于权力中心而产生的对他人(尤其是外地人)的蔑视:你算老几?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又能怎么着?如果你不能怎么着,这种蔑视就直接表现为霸道;如果你还真能怎么着,这种蔑视就会转化为赖皮。不要以为耍赖就是服输。它的深层心理仍是不把你放在眼里:我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了,你又算什么东西? 
  这其实又是封建社会的官场病毒。封建社会的官场斗争,从来就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赖”的。表面上的认输服软,是为了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报仇雪恨。而长期的“奴化教育”,则养成了不以作践自己(比如自称奴才自打耳光)为耻的变态心理。因此,北京城内不但有着精忠报国的凛然正气,慷慨赴难的燕赵侠骨,忧国忧民的志士情怀,雍容华贵的大家风范,平和恬谈的贵族气度,温柔敦厚的京都民风,也有骄虚的官气和鄙俗的痞气。事实上,只有那些远离城市的地方才会有纯朴的道德,但却又不会有雍容气度和开阔眼界。 
  当然,痞气更多的是一种市井气。因为市井小民无权无势,没什么本钱与人抗争,也没有多少能力保护自己。为了求得老小平安,也为了找个心理平衡,他们不能不学会世故和圆滑,甚至学会损人和耍赖。北京的平民比谁都清楚“硬抗不如软磨”的道理,也深知嬉皮笑脸有时比义正词严更管用。久而久之,无奈就变成了无赖,圆滑就变成了油滑。同时,粗犷和粗糙也变成了粗鲁和粗俗。再加上北京人的能说会道,就构成了痞气。 
  痞气本是一种病态:一牌之积名曰痞气。一旦在北京,它又是一种生存之道。所以北京人甚至不忌讳痞。北京的孩子在自家阳台上看见街上自行车带人,会高声唱道:“自己车,自己骑,不许公驴带母驴。”遇到这种情况,上海的家长会把孩子叫回来,训道:“关侬啥事体!”北京的家长则会不无欣赏地笑骂一句:“丫挺的!” 
  因此,北京人的痞气甚至能“上升”为艺术,比如红极一时的“痞子文学一就是。这种文学的产生,除这里不能细说的时代原因外,与北京城的城市特征也不无关系。即:一,北京本来就是一个大雅大俗的城市,再俗的东西,在这里也有容身之地;二,北京的大气和厚重,使任何东西都能在这里得到升华;三,北京人本来就多少有点欣赏痞气,如果痞得有味道还有内涵,那就更能大行其道。杨宪益先生诗云:“痞儿走运称王朔,浪子回头笑范曾。”不管我们对这两个人作何评价(本书无意褒贬),都可以肯定他们只会出在北京。 

  如果说,官气在朝痞气在野,那么,又有官气又有痞气的,就在朝野之间。 
  这个介乎朝野之间的所在,就是学术界。 
  北京的学术界无疑是全中国最优秀的。北京有国家科学院和社会科学院,有全国最好的高等学府,那里精英辈出,泰斗云集;有国家图书馆和博物馆,那里馆藏丰富,积累深厚;有国家出版社、国家电视台和最权威的学术刊物,能为学术成果的发表提供最好的园地;何况北京位居中央,居高临下,四通八达,消息灵通,发言权威,总能得风气之先,居全国之首。北京的学术界,不能不优秀。事实上,中国最权威的学术成果出在北京,中国最杰出的学术人才出在北京,“五四”以来一直被全国视为楷模的学术传统也出在北京。 
  然而,北京的学术界并不是世外桃源。它同样未能免俗地有着官气和痞气。 
  鲁迅先生说过:“文人之在京者近官,没海者近商,近官者在使官得名,近商者在使商获利,而自己也赖以糊口。”(《“京派”与“海派”》)所以,北京学术界历来就有“近官”甚至“进官”的传统,而于今尤甚。如果说,过去北京学术界尚有“高士”,那么,时下则颇多一官迷”。表现之一,便是特别热衷于操作各类学会协会。为学术交流故,成立学会,展开讨论,从来就是必要的。可惜,不少人的心思,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做法,也“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沛公”者何?学会协会中会长理事之类“一官半职”是也。先师吴林伯教授曾总结概括各类学术讨论会的四项任务,曰“封官、办刊、会餐、爬山”,于是它便往往变成一种为少数人蟾宫折桂提供舞台,为多数人公费旅游提供机会的活动。所以,每到学会换届之时,你便总能听到一些喊喊喳喳的声音,看见一些上窜下跳的影子,而这些声音和影子,又多有京味。当然,说有此念头的只是北京学人,是冤枉的;说北京学人只有这种念头,也是冤枉的。他们的标的,可能并非区区理事,而是“学界的领袖地位或人民大会堂的红地毯”(凌宇(从“京派”与“海派”之争说起))。 
  我十分赞成学者科学家参政议政,甚至并不反对“学而优则仕”。官总要有人做。做官并不丢人,就像做工、种田、教书、做买卖并不丢人一样。但,“在商言商。在官言官”,在学就该言学,不能吃着碗里想着锅里,更不能做着学者却想着摆官谱过官瘾。然而北京学术界却真有这样的人,我就曾亲眼目睹。1997年,我在北京海淀区某民营书店里偶遇一场民间举办的作品讨论会。民间活动,又在民营书店举行,应该颇多“民气”吧?然而不,官气十足。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竟安排了主席、列席、与会、旁听四个区位。主席台上,依官方会议例,摆了写着姓名的牌子,几个文坛领袖、学界泰斗、社会名流仿佛登坛作法似的,严格按照左昭右穆的序列对号入座,一个秘书长之类的人物则煞有介事地宣读官腔十足的贺信贺词。说实在的,我当时真有哭笑不得的感觉。也许,会议组织者的本意是好的,是为了表示讨论会的郑重其事和对那几位头面人物的尊重,但实际效果却适得其反:吓!他们竟然下作到跑到民营书店过官瘾来了,这同在街头捡烟屁股过烟瘾有什么两 
  当然还有更下作的。比如卖论求官、落井下石、拉帮结派、自吹自擂等等。总之是登龙有术,治学无心,因此投机取巧。见风使舵,东食西宿,朝秦暮楚。“前数日尚在追赶时髦,鼓吹西方当代文学思潮,数日后即摇身一变,大张批判旗帜,俨乎东方真理之斗士”(凌宇《从“京派”与“海派”之争说起》);或者东拼西凑抄抄剪剪炮制“巨著”,被人发现硬伤又厚着脸皮死不认账,还要倒打一耙。这就不是官气,而是痞气 这些毛病,自然并非北京学术界的“专利”,但,似以北京为尤甚。 

  北京学术界的这种毛病,说到底,就是浮躁之气。 
  许多人都发现,现在的北京人,已经少了许多儒雅,多了几分粗俗;少了许多平和,多了几分浮躁。就拿和龙应台“吵架”的那个“着汗衫的年轻胖子”来说,人家不过是用带上海腔的普通话叫了一声“同志”,就大为光火,挑衅地问:“称呼谁呀?谁是同志呀!”犯得着 
  如果说粗俗多见于市井,那么,浮躁便多见于学界。早就有人指出:浮躁,或者说,表面化、轻浮、躁动,是八九十年代京师文化的特征。浮躁之风改变了北京学术界风气。一些人急于成名,大部头的一专著一频频问世,但只要轻轻一拧,那水分就会像打开了自来水龙头一样哗哗往外流。一些人热衷于当“主编”,实际上不过是邀集些”枪手”,或招集些学生,“编辑”(实为拼凑)有“卖点”的“丛书”。另一些人则被各种飞扬浮躁的东西冲昏了头脑,“项目、资金、论著量、引用量等形式化指标满天飞,取代了对真正学术目标的追求,真正关心人类命运、宇宙本质和学术真理的头脑为浮躁的学风压倒”(郑刚《岭南文化的风格》)。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信守“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准则,只知道北京的学术舞台上隔三差五就有闹剧开场,隔三差五就有新星升起。新名词、新概念、新口号、新主张、新提法被频繁地制造出来,然后迅速推向全国,而外省那些做梦也想“跑步进京”的风派学人们,则趋之惟恐不及。但如果我们对这些年北京学术界张扬的种种新名词、新概念、新口号、新主张、新提法一一推敲一遍,便不难发现其中固然有思想解放观念更新,同时也不乏哗众取宠标新立异。一些新名词、新概念、新口号、新主张、新提法,其实不提也罢,并不妨碍学术研究的深入进行。甚至可以说,某些新名词、新概念、新口号、新主张、新提法,根本就没有多少新内容,只不过把赵丽蓉变成了“麻辣鸡丝”,或者像北京某学人那样把孟子(Mencius)译成了“门修斯”。相反,倒是一些老名词、老概念、老口号、老主张、老提法,很需要有人进行一番认真的清理,因为它们几乎从来没有真正弄清过。但没有人来做这种工作。因为做这种工作出不了风头出不了名,与“学界的领袖地位或人民大会堂的红地毯”也没什么关系。 
  看来,北京学术界由平和而浮躁,并非完全因为这座城市变化太多太大太快所致,而是这座城市原本就有的官气和痞气在作祟。就拿前面提到的由一追赶时髦,鼓吹西方当代文学思潮”一变而为“大张批判旗帜,俨乎东方真理之斗士”来说,就决非胆小怕事或见风使舵,
易中天《读城记》——上海滩 1
xiea 发表于 2006…4…19 16:51:00  
上海是滩。 
  上海滩很开阔。 
  开阔的上海滩有着非凡的气派。 
  的确,上海不但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也是中国最好最气派的城市之一,或者说,是中国最“像”城市的城市。和北京一样,上海也是全国人民最向往的地方。在全国许多地方,差不多都有所谓“小上海”。这种称号无疑是一种“桂冠”,只能加冕于那些比较富庶、新潮、文明的城镇、街道和社区头上,就像当年把上海称为“小苏州”一样。不过,“小苏州”好像只有上海一家,“小上海”却遍布全国,到处都是。今日之上海,毕竟比当年的苏州,要风光得多。 
  然而,“小上海”毕竟不是“大上海”。领略了“小上海”种种好处的外地人,便都向往着能够亲自到上海去看一看。很多年来,能够被领导派到上海去办一点公事,差不多一直被视为一次“美差”。在物质匿乏、供应极差的那些年代,就更是如此。即便是现在,对于从未去过上海的人来说,上海无论如何也仍是值得一去的地方,尽管当真去了以后,也许有的人会失望。 
  但,失望归失望,向往归向往。没去过上海的人,还是想去一去,尤其是那些比较“老派”的人。在上了点年纪的中国人的心目中,上海总是代表着优秀和先进,代表着最正宗的现代工业文明,代表着这个文明“雅致的时代”。这是他们从“上海货”那里最直观地获得的感受和结论,比什么书面的说教都更靠得住。的确,在那个物质匾乏的年代,我们生活中差不多每一点小小的改善都是上海和上海货赋予的。那时,能拥有一块上海牌手表、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或一架蝴蝶牌缝纫机,是很能让人羡慕不已的;请别人吃一块上海奶油蛋糕或大白兔奶糖,也比现在请吃生猛海鲜还有面子。这不仅因为东西稀罕,还因为东西好;也不仅是质量好,经久耐用,还因为它们都很精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和情调,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雅致。更何况上海又是多么大 在他们看来,真正所谓“现代国际大都市”,首屈一指的还是上海,尽管这几年深圳的风头颇健。不过,新型的深圳怎么比得上老到的上海?上海的商品也许比不上广州或深圳新潮,但质量,却让人放心得多,因为上海的基础要厚重得多。 
  上海,在全中国毕竟是深得人心的。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知道,正如美国不能没有纽约,中国也不能没有上海。上海是长江流域的龙头,而长江流域则是中国经济的脊梁。更何况中国的现代化正是从上海起步的。1953年,美国学者罗兹·墨菲在他的一本关于上海的著作中,把上海称之为“现代中国的钥匙”,认为现代中国正是诞生于上海。现在,越来越多的外国投资者则用他们的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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