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弃(完结)-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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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垂眼道:“小姐,你真的不害怕吗?姑爷都在国舅手里了……”
我说:“杏花,我说了好多次了,我从心里相信不该有事,咱们大家都没事。可我不是神,我不敢说我肯定是准的。如果我是对的,现在就不必发愁担心。如果我是错的,钱眼把他带回来,我能他一起走,也是多好的一件事。所以,不用害怕。”
杏花点头,“我信小姐,我们都没事。”
我笑,“那我们就要按照‘没事’来活着,现在咱们该干点儿什么?”
杏花看了看说:“夫人刚刚说这里乱了,咱们收拾下吧。”
我说:“好。”想动手,杏花忙说:“小姐,你坐着吧。”
我皱眉说:“那不就成了我坐在这里,看你干活了吗?”
杏花笑了,开始收集在椅子背和床沿的衣服,一边说:“这不就是咱们没事的时候干的事儿嘛!”
我也笑了,说:“杏花,你真是太伶俐了……”
我和杏花说笑着,她把屋里料理得整洁顺眼。平素,其他的丫鬟也干这些事儿,可张嫂送走了府中的女孩子们,从昨晚就没人收拾,还偏落在了丽娘的眼里……
杏花停了手,看着我说:“下面咱们该干什么?”
我看着天快到中午了,该有消息来了,就说:“我们去正厅坐着吧。”
杏花点了头,好像醒过味儿来了,没了笑容。我们出了门,天晴了,冬天的阳光,冰冷但明亮。没有树叶的树木枝干,像苍劲的墨笔画,勾在蓝净的天幕下。我的心情莫名开朗,又不禁带了笑,路上遇见林赵两家在院子里游荡的人,都点头致意,他们也回礼,但表情肃杀。
进了正对着大门主路的会客大厅,我让人大开了门窗,对着门摆了两张椅子,两边各放了火盆。射入屋中的阳光里,飘动着点点发光的尘埃。
我坐在了椅子上,尽量坐姿端庄,杏花看着我,突然叫了一声“夫人”,我笑,“我是老了吗?”杏花摇头,站在了我身边。我说:“杏花,坐在我旁边吧。”
杏花说道:“我站着,这样人来看见了,说夫人身边还有人。”那些丫鬟们都已经离府避祸,她是又想当个丫鬟了,我坚持道:“杏花,快坐下吧。这样人来看了,会说我的妹妹和我在一起。”
杏花点头,坐在了我身边。
门口一片喊声,我笑着看向敞开的大门,杏花轻声呜咽了一下。
纯属多余的番外5(上)
王准满脸是笑地飞步进来,后面跟着一群人,他见到我一躬身施礼,说道:“夫人!郭监军制住了国舅,公告众人,战役大胜。此时,谢大人钱大人正与郭监军并肩骑马领军入城。全城的百姓蜂拥前往城中,夹道欢迎将士们;庆贺我军大胜!”
杏花轻声哭了,我缓缓地出了口长气,觉得肩头卸下了一大块石头,说道:“多谢相告!大人的斗篷送到了吗?”
王准点头道:“早已送到……”他身后的老者说道:“还有热茶!”我对他们点头说:“多谢!可有什么麻烦?”
王准抢着说:“那时大人在国舅的仆从中间,我们分开众人,到了大人身边,给了大人衣服……”他讲得如此轻易,可我知道这其中定有番争斗。
那个老者接言:“还向两位大人奉上了热茶!谢大人喝了一杯,钱大人喝了四杯……”我身后的杏花破涕为笑,低声说:“那个……”但不说了。
王准又说:“大人那时说要对夫人讲,他很好,还让我们立刻离开。我给大人披上了衣服,带人在那些人之外观看。可后来,国舅的人上前剥了大人的斗篷,除去了两位大人的官服和官帽,把两位大人绑了起来,对他们推搡打骂……”
杏花低叫了一声:“他就让他们这么干?”
王准说:“我们想再进去给大人披衣,可要动手时见大人对我们摇头。钱大人的父亲和那位李兄也说不能过去。我们就又等在附近。后来,一大队军士到了,不一会儿,军士就来驱开了国舅的人,把他们都押往他处,军士们给两位大人松了绑,大人点了头,我们上前去,我又亲自给谢大人披了斗篷……”
那位老者叹道:“可惜茶水已凉,但那些军士喝了所有的茶,还说很好……”
王准又道:“谢大人说立刻回来告诉夫人,不要担心,他会尽早回府。”
那位老者说:“钱大人也说告诉钱夫人,他回来,大家接着过苦日子,就别把他的袜子都扔了……”
杏花叫道:“我偏给他都扔了!那些破袜子!”满屋子的人又都笑了。
我点头说道:“谢谢各位义士。请派人通告一下董府和谢大人父亲府上。你们愿意去看热闹就尽管去吧,钱大人的父亲和李伯他们在哪里?”
王准答道:“他们说要去大人们下朝的宫门处去等待大人。我们大家想去看大人随军进城,但先回来告诉夫人好消息。”
我又笑,“真是多谢了。如果进城,请带上言言。但看到大人的时候再唤醒他,不然他又会找爹娘。”
王准应了声,众人施礼而去。我转头对杏花说:“你不跟着他们去?”
杏花笑道:“我还是和夫人你在一起吧。”
我嘻嘻笑出声,“怎么改称呼了?”
杏花叹气,“小姐真的成了夫人了呀。”
我也笑,“你也是钱夫人了啊。”
我们对着笑起来了,又感慨了一番。不到三年的光阴,我们都出嫁成了妇人,可杏花后来又落了几滴泪。
府中变得安安静静,张嫂笑着来说该吃饭了。我们去了饭堂,一张桌子上摆了四菜一汤,张嫂说是为我和杏花准备的。我拉她一同坐下。我看着饭菜,一点都不想吃。在杏花和张嫂的催促下,我只咽了一口白饭,胃里还翻腾了半天。张嫂和杏花也没吃什么。看来大家惊惧过后,都没有胃口。
饭后,我们面面相觑,杏花和张嫂又对着我眼泪汪汪,我犹豫地说:“要不,咱们去宫门处接他们去吧?”我曾在大臣们下朝的城门处被打死,记性再不好,也记得住那里。
杏花点头说了声好,张嫂微皱眉说:“没有什么仆人,要紧不?”
我说:“李伯他们已经在那里了,我们只要不引人注意。”张嫂同意了,说她也跟着去。
我们在外面罩了件带着大帽子的棕色斗篷,遮住了女装。三个人上了一辆平常府里仆人使用的马车,让个十几岁的少年赶了车,像逃学的小学生一样出了门。
街上满是兴高采烈的人,如春节的游园会一样,有的还敲打着锣鼓,吹着笛子唢呐之类的。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是个大胜仗啊……”“杀得敌人片甲不留……”“你看了大军进城吗,那叫威武……”“你见着郭监军了吗?”“见着了!真威风啊!宛如天神!难怪敌人望风而逃……”“我看见谢大人了!当年的谢公子,不愧是京城出名的俊美男子……”“话说到谢大人,就不能不提董家小姐……”
杏花低声说:“就知道嚼舌头!”
我们小声说笑着,快到皇城边上。前面有大批的军士,堵着道路。赶车的少年也不认识路,只好问着道路,慢慢地顺着城边走。突然那个少年微挑了帘子对车里说:“我好像看见谢大人和钱大人了。”
张嫂说:“是吗?我去看看。”她掀了厚帘子出去了,片刻后又钻回来,说:“是两位大人,正在那些军士中间骑马往咱们去的方向走,大概是下朝了,出了另一个宫门,沿着城根儿走,去和李伯他们会合。”
我点头说:“那咱们就随着他们走,他们被军士围着还安全,等快到宫门那里,再打招呼吧。”
我们又慢慢地走了好久,我几次从车窗看出去,都见街对面层层兵甲,闪耀着太阳的光辉。车外的少年人说:“看见宫门了。”
我说:“太好了,看见咱们府中的车驾了吗?”
那个少年回答:“看不见,到处都是军士,那边还有好多车驾呢。”大概都是去接下朝的大臣们的马车。
我对杏花说:“咱们别往前走了,别到了宫门那里找不到咱府的人,走丢了。你出去说两句话,钱眼耳朵尖,肯定能听见。”
杏花笑着说好,然后出去了。车停下,我听见杏花清脆的声音对赶车的少年说道:“那位谢公子风采出众,我家小姐说不定会喜欢。不知道那位公子能不能移步来此,让我家小姐看个真切?”
我和张嫂在车中开始笑,赶车的少年小声说:“谢大人不会生气吧?”
杏花又说:“谢公子旁边的那个像个叫花似的家伙,贼眉鼠眼的,我看着就有气!他可别过来。要是过来,我打他一顿!”
那个少年颤声说:“钱大人不会生气吧?”
片刻后,那些军士移动队列,铠甲兵器的声音铿锵作响,接着有马蹄声到了车的附近停住,审言低哑平静的声音缓慢地说:“这位姐姐如此灵敏,你家小姐也必是位聪慧善良的女子。请小姐不吝一面……”
张嫂和我在车里使劲笑,他竟然管杏花叫姐姐,还这么文绉绉的。
张嫂使劲推我,我在车窗边说道:“公子气质非凡,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敢……”
审言叹息了一声,对杏花说:“你家小姐竟然如此推脱,我可一定要看看她是何模样……”
听钱眼说道:“等等,我扶你下马。”我忙掀帘,笑着下了车,钱眼已经扶着审言下了马。审言面带着明显的倦意,可眼睛闪亮,腰身笔直,缓缓地几步走过来,脱下手套,双手拉了我的手,低声说:“看见我了,意下如何?”周围的人都笑起来,我不好意思,垂头小声说:“公子如此人品,我心甚慕,不知能否请公子与我同行一程……”
钱眼嬉笑道:“旧话重提啦。知音,当初人家没应声,是不是心里还记着?”
审言轻声说:“何止一程,愿与小姐从此比翼,生死不离。”
钱眼对审言叹道:“你那时就这么说了,省多少事!”又对我说:“知音,你也得说点什么!”
我紧握着审言的手悄声说:“愿与公子永结同心,世世相随。”
审言的头微低,额头几乎和我碰上,小声唤道:“娘子……”
我抬头看他,他的唇角含着笑,眼神里带着无限的溺爱,我不禁微笑道:“夫君……”
钱眼又笑:“你们终于把婚礼的盟誓给补上了。”他对杏花说:“我说,小妹子呀,你们小姐刚嫁给了我的兄弟,你也嫁我得了。”
杏花啐了声道:“厚脸皮!”
钱眼美美地说:“你跟我最稀罕的那个女子骂我骂得一样……诶?你长得也像她,好漂亮的脸蛋儿!算啦,看在她的份儿上,我要了你吧!你跟了我这个小叫花,我保证你三餐有粥喝,晚上有暖和地方睡……”
杏花跳下了车,奔到了钱眼身前,听着是对他使出了功夫拳脚,钱眼叫着乱跳,周围的人和那些军士都哈哈大笑。
我和审言还紧紧地拉着手,审言悄声说:“上车吧,我们回家去。”
我笑着点头,可又想起来,说道:“得告诉还在宫门外等着你的钱眼的爹和李伯他们……”
审言的脸色一变,唇边噙着笑意的曲线消失了,眼中神光锐利,浓黑的眉头蹙在一起,问道:“你没和他们在一起?你们是怎么来的?”
我的心一紧,知道不对,忙陪着温柔的笑,“我和杏花还有张嫂,准备去宫门那里接你们……”
审言看了一眼驾车的少年,黑亮的眼睛盯着我,又哑声问了一句:“就带了他一个人?”
我出虚汗了,可还是笑着,“我们到宫城边上看见你们了,就一直跟着你们,没去别处……”
审言突然一晃,眼睛闭上,脸色青白,嘴唇也没了颜色,直挺挺地向我倒来。我吓得一把抱住了他,叫起来:“钱眼!杏花!”钱眼眨眼就到了我身边,把审言横腰一抱,一个跳跃就窜上了车。我忙往车上爬,手足颤抖,杏花手搀着我。进了车帘,见钱眼抱着审言,盘膝坐在车板上,手按在审言胸前,张嫂神色紧张地蹲在一边。
我忙跪在审言身边,握了他的手。过了片刻,审言出了口气,明明醒了,可不睁眼睛。我急得想哭,心里又憋得很:我们不过是便装出了府,他干吗这么认真?刚才我们还卿卿我我的,他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了?
钱眼对着审言说道:“我说,有什么不能好好讲,为何气成这样?”又转脸对我:“知音,人家今天已经十分劳累。你平常对人家挺好的,怎么现在气人家?”
我小声说:“我没气他……”
审言咬了牙,钱眼马上用手掌按住了审言的胸口,说道:“你这么着,知音还不心疼死?”
我不平道:“我们只是想去接你们,一路上都是高兴的人,没有谁会来抢我们……”
钱眼恍然道:“就你们几个?没有别人了?!你们不是和李伯他们在一起的?!就一个小毛孩子给你们赶车?!”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震得我耳朵疼。
杏花看着也气短,可回嘴道:“我们都是平常打扮,谁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会武功……”
钱眼罕见地严厉道:“你们不知道厉害!你看看这么多军士在这儿围着,以为他们是来玩的呀!就是因为国舅现在被禁在宫中!国舅原来掌握兵权十多年,他的人都是军武之人,会善罢甘休吗?我们三个人这么张扬地进了城,你说,现在多少人想要我们的命?!你们以为你们还是平常的小姐丫鬟吗?你们是谢夫人和钱夫人!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几个妇道人家,没有人保护着,怎么能这么出来?!有什么武艺?!能打得过谁?!真碰上了,你们被人抓住了,想没想过,会是什么下场?!……”
杏花愤怒道:“我们是不会让他们活捉的!”
钱眼恶毒地说:“那时能由得你们?到时候,你们想死都不行!”
我气不过地拿出兜中的小包,说道:“当然可以死!”
钱眼叫一声,劈手把小包从我手里夺走了,问道:“这是什么?!”
我觉得不对,迟疑着说:“丽娘给我的,爹说不能落在那些人手中……”
审言一口气没上来,一下子低了头。钱眼赶快按了他的胸运气,看审言又抬头喘气了,才停手。这次,审言合眼皱着眉,嘴唇紧闭,脸色阴沉,手凉凉的,任我握着,可根本不回握。
钱眼叹了口气,小声说:“知音,你这次可把人家气坏了!”他又看杏花,凶狠地说:“你也气着我了!我非教训你不可!身为家中主母,怎能如此抛头露面,乱跑乱窜!还不带上众多随从!知道我这么担忧你,你鲁莽行事,吓坏了我,不好好向我认错,还顶嘴!还找辙!你知道我死也要回来见了你的面才死,可你就这么不小心!竟然身带毒药!要是出了事,我见不着你了,你让我死不瞑目呀!你对我就这么没心没肺的,不是气我是什么?!”
我有点过意不去了,可脸上下不来台,就没说话。杏花黑了脸,知道钱眼也是在替审言说我,没法还嘴,只从鼻子里出粗气。钱眼对着外面说:“还是继续向宫门那里去,会合我爹和李伯他们,人多些好。”外面的少年应了一声。张嫂小心地说:“我到前边车座上吹吹风,反正我有斗篷。”说完出去了。
车里剩下我们两对闹变扭的夫妻。钱眼努嘴,示意我坐在车座上。我坐好,他将审言抱起来,把审言的上半身放在了我的怀抱里,腿脚放在了车座上,用审言身上的斗篷裹了审言的身体。
钱眼少有地严肃看着我,低声说:“知音,人家今天过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