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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茅盾文学奖]第1届-魏巍:东方-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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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可把我乐坏了;乐得我一跳八丈高;还在妈妈的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你看多巧!多有意思!我们的祖国新生啦;我也新生啦;碰到一块儿啦!上午;我在天安门前面游行;看见毛主席把红旗升起来;许多老同志;许多解放军都兴奋得掉泪啦。我想这新中国的到来;恐怕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我也就跟着哭啦。我拿着一束紫色的西番莲;我的小泪点子就洒在西番莲上。我望着毛主席;高高地举起花跳起脚欢呼着;很想把我的这朵小花举到天安门上;举到他的胸前。我一个劲地喊:'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我的声音非常大;连我自己听起来都觉着奇怪;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声音似的。下午回到家里;把花裙子脱了;想休息一会儿;一点也睡不着;心情还是那么激动。我想;就在今天;我一定要作一件不平凡的事情;应当是最美好最有意义的。就在这天半夜;我悄悄地离开家;参加了咱们的军队。……我的参军经过;要简单说呢;就是这样;如果你们不讨厌;我还可以说详细点儿。〃她嘻嘻一笑。

    〃你说;你说。〃郭祥连忙应声。

    〃说吧!〃其他几个伤员也兴致勃勃地说。

    〃这可从哪儿说起呢;〃她低头一笑;望着她的小提琴;〃好;就从这儿说起吧。……你们猜;我小时候;在这世界上最喜欢的是什么?猜不着吧;我最喜爱的;就是好听的声音。文学我也爱;美术我也爱;一切好看的风景;好看的色彩我都爱;可是比较起来;我最喜欢的;还是好听的声音。各种各样好听的乐器不必说了;就是自然界的声音;也让我特别动心。我爱听春天早晨布谷鸟叫;我爱听黄昏时候小河哗哗哗哗的流水声;晌午的时候;一只蝈蝈在庄稼地里也叫得特别有味;夜里起了大雾;我爱听大杨树上一整夜噗嗒嗒;噗嗒嗒地向下滴水。我还爱听那高空的风声;盛夏的雷声;黄河的波涛声;暴风雨来临以前天空中轰轰隆隆的响声。我觉得它们特别叫人振奋。清明时节孩子们吹起柳哨;呜呜咩咩;乡村过年;用高粱秆儿做成的谷穗;风一吹;噼里噼崩乱响;我都觉着特别迷人。真是的;我觉着没有一种好听的声音;不叫我喜爱的。我听见这些声音;就入了迷;能站在那儿昕好半天。我妈总说:'傻孩子;你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干什么?'她不知道;这些声音已经悄悄地钻到我心里去啦。我总傻想着;如果一个写曲的人;能把这些声音都写进音乐里该有多好。也许我将来能把这些写进去吧。在乐器里面;各种乐器;大鼓;小锣;管子;胡胡;各种琴类;我没有一样不爱。要是比较起来;我最喜欢的要算小提琴了。为了买一把小提琴;我哭了36次;才到了手。因为我父亲死了以后;家里很不富裕;买一把好提琴;要好多钱哪。我买到小提琴那几天;夜里连觉都不愿睡了;整半夜拉着它;早晨醒来;发觉我还抱着它睡昵。我在学校里简直是混日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功课;一点儿也听不进去;一天到晚想着我的提琴。这都是解放以前的事情。解放以后;咱们军的文工团到我们学校演出;你不知道我当时瞧着他们多羡慕呀!特别是那些女同志。穿着军衣;梳着双辫;在马路上咔咔一走;多神气呀!她们把我的魂儿都勾了去了。我就三天两头去找她们。她们还听了我的演奏。她们说我拉得不错;很有才能;就是内容不好;只是一派田园牧歌;既没有旧中国人民的苦难;更没有人民的斗争。她们说我还不懂得生活;不懂得革命。她们给我讲了许多英雄故事;许多她们在前线上的活动;还给我抄了许多革命歌曲。一下子给我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我拉着那些革命歌曲;革命英雄们的形象像高高的山峰一样出现住我的面前。我从聂耳、星海的曲子里;像真的听到了黄河的涛声;战斗的炮火和千军万马的呐喊。我想着;什么时候我也像这些女同志一样;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同我们的英雄们在一起战斗;一起前进呵!这才真正是人生最有价值的事情。那些女同志参军的时候;不正是我这样的年龄吗!我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呢;这个念头一产生;就再也去不掉了。可是同我妈妈一谈;妈妈却不同意;这样一直拖到我刚才说的10月1日这天。这天晚上;我像着了魔似的;再也抑制不住了;我决定用最大的努力来说服妈妈。谁知道跟妈妈一提;妈妈哭啦;她说我爸爸死后;她带我长大是如何如何地不容易。我看不能说服她;灵机一动;就说:'妈妈;你放心吧;我不去也就是了。'她说:'好;这样才是好孩子呢。'到了半夜;我怕她没有完全睡熟;就故意地咳嗽了两声;听听没有一点动静;我这个'好孩子';才轻手轻脚地起来;就像小耗子似的;悄悄地从墙上取下小提琴;背在身上走了。一直走出胡同口;我才回过头来;鞠了一个躬;说了两声:'再见吧;妈妈!再见吧;妈妈!'……〃

    〃不简单!不简单!〃郭祥又是赞赏又是鼓励地说。

    一个伤员指指她腿上的提琴;插嘴问道:

    〃这就是你带出来的那把提琴吗?〃

    〃是呀!〃她用手抚摸了一下已经破旧了的黑皮琴套;又接着说;〃要说决心哪;不能说没有;要说锻炼哪;可就差得太远太远了。简直等于零。这次抗美援朝;我的情绪真是高极了。我坐在鸭绿江边;望着滚滚江水;我想呵;想呵;在那过去的年代;中国的革命英雄们;中国的劳苦大众;创造了多少震天动地的革命业绩!只要一想起这些;我的心就像我的琴弦一样颤动不停。我想;我为什么出生得那么迟呢?为什么我不早几年赶上那轰轰烈烈的战斗呢?我究竟是块钢铁还是一块废渣昵?现在好了;伟大的战斗到来了;一个最好的锻炼考验的机会到来了。我一定要锻炼;要考验;要同英雄们一道前进。我一定要把自己锻炼成为一块钢铁;哪怕不是第一等的优质钢也好;但是绝对不能成为一块废渣。我坐在鸭绿江边;听着对岸的炸弹声;看着对岸的火光;我甚至想到我和我的小提琴一起倒在血泊里;可是小徐芳不是在血泊中悲伤而是在血泊中微笑。唉;唉;你简直不能想像我激动到什么程度!就在这种心情下;我给母亲写了一封信;还附了一首小诗……〃

    〃什么诗呀?〃郭祥有兴致地问。

    〃算啦;算啦;说这干什么!〃徐芳低下头吃吃一笑;有点害臊的样子。

    〃说一说嘛!〃伤员们催问。

    〃你们可不要笑!要笑我就不说了。〃

    〃念一念看!〃

    〃一共也就是那么四句儿。〃

    徐芳非常不好意思地慢腾腾地念道:身为中华女儿;来到朝鲜战场;一旦壮烈牺牲。且莫哀怨悲伤。徐芳念过;把头一低;笑着说:〃看你们这些人;多臊人哪!〃〃诗写得不错嘛!〃大家笑着说。

    〃什么不错呀;〃徐芳说;〃倒闯出祸来了。我妈接到信;就哭起来。她老人家不看这个'一旦';只看这个'牺牲';还跑到天桥找到张铁嘴去算了卦。你看;这完全是没有意料到的。〃

    〃你当时不提什么牺牲不牺牲的;可能好点儿。〃郭祥抑制着笑说。

    〃对呀!对呀!可是当时太激动了呀!〃徐芳说;〃现在看;首先想到牺牲。不首先想到胜利;这种情感本身就有点儿不太健康。不不;很不健康!你说对吧?〃

    郭祥笑了一笑。

    〃你;你这个嘎连长怎么不说话呀?〃徐芳说;〃你在战斗里是怎么想的?〃

    〃我啊。〃郭祥笑了一笑;〃我只有一个字儿:狠!我捉摸的是;怎么能多敲掉它几个!〃

    〃生死问题;你一点儿都不考虑?〃徐芳乌亮的眼珠闪也不闪地望着郭祥。

    〃生死?〃郭样一笑;〃我这一百多斤;撂哪儿算哪儿;反正跑不到地球外面去。只要对人民有利;我就干。革命少我一个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徐芳把乌亮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郭样;深思着;显出无限景慕的样子。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皮小本子;把郭祥的话抄在扉页上。

    郭祥怪不好意思;把头一偏:

    〃咳。你抄这个干吗?这些平常话!〃

    〃不不。〃徐芳咬着下嘴唇儿抄自己的;抄完了才说;〃这可不是平常话。很可能;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一个人要是把自己看得太重;是不会有牺牲精神的。你的话是不是这个意思?〃

    〃对;是这个意思。〃郭祥兴致勃勃地说;〃干革命;豁不出一百多斤儿不行!集体利益;个人利益;哪头轻哪头重;绝不能含糊。人民大众本来是'一万';你看成个'一';自己本来是个'一';你看成'一万';这就非出毛病不可!一个人如果老想着我多么了不起;我一死地球就不转了;他怎么肯为大众击牺牲呢?好战士死了千千万;从个人说生命是停止了;可是斗争胜利了;历史前进了;人民大众生活得更好了;革命向前发展了。这就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代价。……〃

    〃毛主席说:'人应该毫无自私自利之心。'〃

    〃对;对!就要这样。〃

    〃咳;〃徐芳叹了口气;〃比起你们;真叫人惭愧死啦。我这人一会儿骄傲得不行;一会儿又泄气得不行。这次文工团分做两半儿;一半儿到前方;一半儿到后方。没想到把我分到后方;我就怄气;觉得上级瞧不起我。谁知道来这儿一考验哪;我觉得处处不如人家。特别是小杨;人家真是一枝开放在炮火硝烟里的红花;而我不过是一棵可怜的小草儿。人家不管作什么事儿;都毫不犹豫;真是英勇果敢;快马利索。你就说洗血衣吧;人家砸开冰窟窿;一洗就是几十件;把手冻得像小红萝卜似的;叫冰渣儿划成小血口子;也不喊一声疼;叫一声冷;还哼歌呢;可我呢;一看那么多的血;就不敢正眼去看;就捧着血衣哭啦。小杨说:'小徐;你是不是嫌脏呀?'我说:'我怎么会嫌脏呢?这是革命战士的血;这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可是他们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呀?'小杨说:'傻妹子;革命是要代价的呀;没有这么多人流血;革命怎么能胜利呢!'我就把我的眼泪和战士们的鲜血一起冲洗在冰水里。……你看;这也是一个感情问题。平常我以为自己很聪明;在实际工作里;却不如他们有办法。伤员们乍来;没有大小便器;这可怎么办哪;急得我直想哭。可是人家小扬;仰着下巴颏儿;眼皮翻了两翻;就说:'别犯愁;你跟我到山上去。'我想;山上有大小便器呀?就跟着她去了。我们爬山越岭;到了战斗过的地方;小杨从雪地里扒拉出许多美国兵扔掉的罐头盒子;还有好多死美国兵的钢盔。小杨笑着说:'你看;这不是大小便器!'把我也逗笑了;我说:'小杨姐;你可真有办法。不过当初那些造钢盔的人;可是没想到它还有这样的用处!'我俩咕咕嘎嘎地在山头上笑了好半天。你们现在用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恐怕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医院用美国兵的钢盔来做大小便器吧!……〃

    郭祥他们嘿嘿地笑着。徐芳又讲下去:

    〃可是叫我给伤员们去接大小便的时候;唉呀;我觉着真个要臊死人了。小杨就对我说:'勇敢一点儿!小徐;勇敢一点儿!这都是咱们的阶级弟兄!这都是咱们的亲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害臊呢!'她这话果然很灵;我也就不那么害臊了。可是我去接大小便;不是使劲捏着鼻子;就是戴个大口罩。端着大小便往外走;把胳膊伸得直直地;远远地;看也不看就倒出去了。这是为什么?这还不是嫌臭嫌脏吗?人家小杨;就一点儿也不嫌脏;一切干得挺自然。她对我说:'小徐;你慢慢就习惯了。世界上只有脏的思想;没有脏的工作。我们小时候;妈妈给我们擦屎刮尿;没有人说妈妈的工作是下贱的;妈妈也并不嫌我们脏呀!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她从心里爱我们。只要我们从心眼里热爱我们的阶级弟兄;也就不嫌脏了。'听小杨一说;哎呀;我觉着我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我的思想实在太差劲了。想起这;我真惭愧死啦!为什么我就不能跟她一样?〃

    〃这得慢慢来呀!〃郭祥笑着说。

    〃我知道;你这是安慰我呢!〃她翻了郭祥一眼。〃我去年16今年17;比刘胡兰牺牲的时候还大两岁呢。〃

    〃你  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是问我的家庭成分吧?〃她机灵地一笑;〃小资产阶级呗!干我们这行的;你不用问;十个有八个是小资产阶级。我爸爸当了一辈子中学教员。已经死了;像我这成分还要算好的哪!〃

    他们正在热烈地谈着;只听厨房间里扑通一声;把人们吓了一跳。一看;原来小刘坐在小凳子上打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去了。人们不由得笑起来。徐芳急忙要去扶她;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眼说:

    〃真把人困死了。将来胜利回国;我非睡它个八天八夜不行!〃

    〃我今天替你值夜班吧。〃徐芳说。

    〃你呀!你睡得像个死猪;把你卖了还不知道谁卖的呢!……你在这里净穷扯些什么呀?干吗不把你的宝贝提琴拉一拉呢?〃

    她的建议立刻得到热烈的响应。

    〃好好;小徐拉一个吧!〃大伙纷纷说。

    〃拉个什么曲儿好呢?〃她歪着头儿。

    〃来个《雪花满天飘》吧!〃郭祥兴高采烈地说;〃我最喜欢这个歌儿了。〃

    〃我也喜欢这个曲子。〃徐芳说;〃我一拉起这个曲子;我自己就好像看见满天飘着雪花;刘胡兰提着一个竹篮;带着笑;正在那山野路上走呢!〃

    徐芳说着;把她那不长不短的乌黑的发辫扔到后而;打开黑皮琴套;取出一把擦拭得十分光洁的提琴。她调了调音;就把那红润的脸儿微微一偏;轻轻地贴在提琴上演奏起来。

    这是多么优美的悦耳的声音哪!郭祥、小刘和那几个伤员的脸上;都不自觉地出现了微微的笑容。开始郭祥还想;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怎么会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来呢;究竟是那几根丝弦的奥妙或者是她那奇异的手指呢?接着他就忘了这个念头;随着那乐曲的抑扬。郭祥的面前好像飘起了漫天的雪花;一个英勇果敢的姑娘;正面含笑容;提着竹篮儿行走在那山野路上;她的身上也像披着一层美丽的雪花似的。……

    徐芳演奏的第一段;只是乐曲;演奏第二段的时候;就随着乐曲轻声唱了起来。她的音色;真是奇妙无比;也许因为年龄的缘故;略显尖嫩一点儿。大家正沉浸在美的享受中;突然听到门外有一个声音叫:

    〃徐芳!徐芳!〃

    叫喊的人;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一点不满的意味。

    〃徐芳!你出来一下!'外面又喊。

    〃你们文工团的谢同志叫你呢!''小刘说。

    〃讨厌!〃徐芳只好停下来;带着愠怒;蹬上鞋子;走出去了。

    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青年。他穿着军衣;围着花围脖儿;白暂的脸孔上还戴着一副黑边眼镜。

    徐芳走到他面前说:

    〃谢福畴!你叫我下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他笑着说。

    〃你没听见我正给伤员演奏么?〃

    〃没有听见哪。〃他扬扬眉毛;〃要是听见;我怎么能打断你哪!〃

    〃你有话快说。〃

    〃咱们到那边谈好不好?别吵了人家伤员。〃

    徐芳跟在谢福畴后面;来到离病房稍远的地方。

    〃你快说吧!〃徐芳说。

    〃小徐!〃谢福畴亲切地说;〃你看;咱们来到这儿执行任务;时间不短了;也许快回去了。团里规定;叫咱们创作个小歌剧;现在还没有影儿。每天不是上山砍柴。就是端大小便;回去可怎么交账呀?〃

    〃依你说;这大小便就不要端了?〃

    〃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谢福畴分辩说;〃这里都是我们的阶级弟兄;我们能够为他们服务;这是求之不得的;是我们一生莫大的荣幸。你最初还有点儿嫌脏;我连眉头都不皱;这你是知道的。问题是这两项任务都要完成。如果光是照顾伤员;我们文艺工作者同一般的护士还有什么区别呢?现在虽然艰苦;睡眠严重不足;还是要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挤出一部分时问来搞创作。而且我们搞出的东西;艺术性还不能太低。你觉得怎么样?〃

    徐芳垂着头;没有说话。

    〃徐芳;〃谢福畴轻声地唤了一声;走近她;〃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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