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孩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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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父亲曾经是医生,却还是落败于这一场挑战。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是放弃,虽然是用尽力气的保护,却没有任何作用。每一次,带着苏一去医院,做检查做护理,却结果依然,连他自己都清楚结果。他终究也有放弃的一天,他把苏一交给了自己的最得意的门生。
他脚步很轻盈,连眼睛都是关怀的笑容,他告诉苏一,一定要活下去,确定地活下去。他们不断地试验,哪怕是失败,但是他接受了。其实他也是在催眠自己,让自己能够挺过去。
阿木是这样走进苏一的生命的。
已经毕业了几年的阿木,面对十六岁的苏一时候,面目相对,两人深切地谈论,话题远离病痛,夹杂在消毒水的味道之间。两人算是重新见面认识。曾经阿木不止一次地说,我喜欢你,但是都被苏一拒绝。
当时的苏一其实也是安然地接受,虽然平等与不平等这样的字眼在那个时候已经显得微薄绵力,但是却依旧是困扰,她一次次地害怕,害怕自己要是离开了后,会不会有人偶尔想想她。所以当时,稚嫩的他们彼此都落泪,落泪的根源都在一个点上。
阿木是会帮她照顾父母的,所以死亡都已经变的不害怕了。
所以,那一晚,惊醒过来,听见了父母和阿木的谈话,也并不惊奇。
那一晚的客厅的光从门下面的缝隙里跑了进来。门本关牢了,可苏一醒来后口渴,本想推开门去喝水,门还未开完全,却已能看见烛光下的阿木,仍旧很可亲。
他们开始谈论苏一的病情。阿木的言辞表明现在并不乐观,似乎时间越来越紧张,并不是动手术就能完结的。而父母也只能安天命,只是苏一不断看见母亲落泪,她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说,为什么如此的造孽,一个接一个,命运不公啊。她的声音很小很细微,不仔细听无法清楚听到。而阿木还有父亲,只在一边不说话地低头。
阿木起身。
苏一关了门,人继续爬上床,盖了被,头隐在被子里。脚步声轻起,门开,有人张望了几秒,门关,继续黑的房间。
生日越来越近。对于阿木的记忆,搜刮,却并没有多少,荒诞的奇怪。脑子用力的疼,突然发现,惊奇地搜寻不到以前的记忆,一直都没有,归为零。除却苏一,这两个字以外,关于自己却一无所知。
苏一是谁?
这个问题,突然冒出了脑子。安稳的生活后,却一直没有归咎以前,没有了一目了然的过去。
苏一又一次起身,开门。外面是浓重的蜡烛味道,父亲看着闪着屏幕的电视,母亲也在一旁,两人显然也是劳累,手却是握在一起,几乎是全家人的作息都完全颠倒。
第5节:月亮的孩子 第一章(4)
她想问些问题,却又从嘴边塞了回去。还是归房。打开DVD,又开始看画面。画面清晰地显示十四岁的生日,生日中的自己是头带着小公主帽。一家人都叫着苏一,苏一。面对镜头,苏一是显得害羞的,红色的晕色上脸,而画面的角边,突然看得清楚另一张脸。她不动声色。只是双手搓着衣服,衣服的皱褶一层一层。那是完全和苏一同样的衣服,还有一样的公主帽,只是她的脸只有半张,另外半面并没有被拍到。她并不情愿地唱着生日歌,和声的时候,眼神飘到不知名的地方。有个细小的声音,来自母亲。她已经敲门进来,而并没有看电视的画面,只是说,该吃饭。苏一应声,暂停键狠压了下去,画面停格在苏一的笑,还有画面另一边角的半张脸。
4.
阿木决定接手老师的担子的时候,也只有二十二岁。
优等生、跳级生这些头衔并没有降低压力,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任务,但是却接受。那时候的他,已毕业两年,刚开始在另一个城市的一家医院里担任医生,最初读大学的时候是跟着苏老师学习了一年。
对于苏一,他是有印象的。那一年,从他跟从苏老师实习开始,他都被邀请到家里陪伴生日,生日的聚会并不多人,小女孩子的甜蜜,蛋糕的甜蜜,完全没有预示家里的可怕隐患。一年又一年的过去,直到,有一次他见到满身通红带着灼伤的苏一。虽然他早在年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那些病,却没有真正看过她发作。
苏老师,一直都隐瞒所有的人,包括医院的同事,他害怕那些捐助,那些可怜可悲的眼神,他明白,他不要那些施舍,对女儿来说,她也需要的只是一场公平的对待。一种巨大的包容感觉袭满全身。他不退缩,他满是希望,虽然最后希望一定破灭。
阿木是不会忘记,十七岁的苏一,全身通红,在苏老师背上躺着,死灰色的脸,垂着的双手,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辗转。
苏老师全身带着冰块,放进苏一的身体里。
苏一差点死去。
当时的阿木,只是陪着苏老师,坐在外面。两个都是医生的人坐在手术室的外面,等着抢救灯的熄灭。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再一个小时,分秒过去后,阿木突然看见苏老师落泪。这是第一次,因为压过肩膀的担子一直迫着,可是最后还是抵挡不住。
阿木顺势想给师母打电话,而苏老师却阻止了,他说,不要扰到她了,她也不容易,估计现在还在睡觉。一家的人的作息变得奇特,而为了治疗,师母每日晚上七八点就开始在街头卖烟卷,万一师母知道了,估计又是一场咆哮,他害怕多年的坚持以及忍耐毁于一时。
抢救挽回了苏一的命,那一天,阿木第一次见识色素性干皮症,虽然早就已经知道,那是他和苏一小时候开始潜入各自心里的秘密。他开始去查找关于这种症状的病因以及症状:一种核酸代谢缺陷疾病,原因为负责修补紫外线所引起之DNA伤害的酵素的一群基因发生了突变而丧失切除性修复系统能力,所以患者对紫外线特别敏感,对紫外线诱发形成的嘧啶二聚体不能进行切除、修复,故暴露于阳光下的体表部位,在儿童期即很易诱发癌变,如基底细胞癌、鳞状上皮癌或是恶性黑色素瘤等,并死于癌转移。患者对紫外线完全没有抵御力,多数在照射过阳光后才会发病,且发生部位在,由于紫外线会引发严重水泡,皮肤癌和DNA损害,因此患者须努力避免暴露在紫外线下。
目前此症并无治愈疗法,造成的DNA损伤会渐渐累积且无法回复,除了皮肤癌外,也较容易致生其它癌症,平均寿命仅有20岁左右。在户外时应限制避免暴露于紫外光线下,穿着保护性的服装,遮光板与太阳眼镜为必备物品。定期监测与治疗新赘生物是非常重要。
但是得这样怪病的惨淡孩子,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月亮的孩子〃
每一年的生日都丰盛,都绵长的狂欢。而且越来越丰盛,因为阿木知道苏一活不过二十岁。
他开始知道那些拒绝。
第6节:月亮的孩子 第一章(5)
苏一总是面目苍白,没有同龄女生的爱争,完全是普通的样子并不掩盖身上的一种独特的味道。惹人怜的小家伙,但是她并不喜欢说自己小家伙。
对于一个二十岁衰败的生命,十五、六岁完全可以算得上成年了。她不愿意出门,这是她对阿木说的。阿木每次来家里,都给他捎来很多的书,所以她的房间里都是阿木送的书,都清晰地写着〃阿木赠苏一〃。那些书都是阿木看过,然后留下,转给苏一,全部都写上了苏一的名字,挂上了她的标志。
5.
阿木总是定期地来看苏一,但是很快就离开了,只是过来坐了一坐,非常的简短并且没有特别的照看,连照面都没有打。苏一只是听见他走的声音,父母叮嘱他要小心。
现在的苏一,对于阿木,基本是空白。对于阿木,唯一的标签是他仅仅只是父亲的门徒,是自己的主治医生,每个月定时间的检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以,对于那些放在书架上标上了苏一的名字的书,她一次未动,也并不知晓里面还印记着名字。那些书名多少是陌生的,而父母并未要她找寻记忆。记忆,就这样被丢弃在另一面,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觉到记忆是疯长的杂草,有坚韧的叶,可以锋利地刺出血液。
可是,她明显从生日的DV里看见了自己和阿木,阿木捧着蛋糕的样子,那样的眼神的关切,可是为什么现在却陌生,这种苍白的记忆,直到记忆的最前面,似乎回想不起来。
苏一,开始歇斯底里地窝在厕所里咬指甲,月牙儿形的指甲屑落在了马桶边上,她的头疼状况又一次出现,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发作。每次疼的痛苦都似乎是百万只白蚁啃着骨头,钻进骨头里。她尽量地不叫出声,可是痛已经抑制不住她的理智,她还是叫出了声音。
然后失去了感知。
她的耳朵变的异常灵敏,前面是已经黑暗的一片,一个人,两双手,拉着。或许有声音在前方,或者是光芒,那种渴望光芒的期待已经根深蒂固。
然后感觉到身体失去重量,被什么举着,很高很高,高到脑子里可以感受到大气压压迫着,似乎是在山的最高峰,氧气突然稀薄,然后呼吸变的艰难。汗水流过额头,脖子,全身湿润。眼睛被迫睁开,眼皮突然失去使唤,不能动,整个人的四肢都动不了。
苏一挣扎着醒来,右手疼的感觉立刻充斥大脑。父母还有阿木都在边上。白色的房子,还有透明的药水点滴,以及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只是有一些恶心,当消毒水的味道涌过来的时候。阿木站在一旁,白大褂的装扮很熟悉。
苏醒后的三个礼拜以来,第一次觉得,曾经,是不是有些什么?记忆,整个是一枚毒药、定时炸弹,随时引爆,然后所有的都变成可能以及不可能,一下要接受许多。
这些接受,早在三个礼拜前。
那完全是空白。
醒来的苏一,第一眼是一片空白的墙壁,味道浓烈的消毒水。手上的针眼隐隐作疼。还有,卧在一边睡着了的中年女人。
〃苏一〃!脑子里,唯一存在的两个字。认定自己的名字后,其他的事情却完全不记得,包括那个在一边已经等待多时的中年女人。苏一,正在回想,脑子运转,一句都没有说,完全没有顾及到旁边的中年女人已经醒来,那个女人几乎是惊叫。她说:〃你醒了,你醒了!〃满脸都是激动,她握了握苏一的手。苏一立刻有一种血液里的暖流开始氧化,散在身体里。中年女人看着女儿迷茫表情,说,我是妈妈啊!我是妈妈。你不认识吗?
阿木进来,后面跟着一护士,拿着手电筒对着苏一的瞳孔照,末了,他对着中年女人说,师母,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记忆有些选择性的失去,不过,渐渐都会好的。只是可能时间是一年,或者十年,或者更长。
或许更长。阿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有些心疼地看着病床上的女生。
6.
又一次进医院。阿木说,要再呆两日。
苏一被安排在私人病房,就一个人,房间很小,窗帘依然是很重,白天依然是习惯性的睡眠,可是一到晚上,全部人都睡着的时候,她还是忍耐不了,一个人走出病房。空出的时间,她决定去问一些答案,关于阿木。
第7节:月亮的孩子 第一章(6)
医院其实对于苏一来说,并不陌生,三个礼拜的时间里,记忆已经渐渐恢复,至少记得小时候会拉着父亲的衣角,在医院里走来走去,和小时候的记忆里的这家医院相比,还是一成未变。
苏一很快找到了医生休息室。门微开了一个小缝,光跑了出来。
阿木正在一旁抽烟。混血长相的阿木的侧面更加轮廓清晰,睫毛长得挂着泪都看得明显,似乎是在想念谁,而眼泪跑出来,猝不及防。
苏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突然有点难过,是一种说不清楚的酸涩带苦的液体的流过喉咙的感觉,想说什么,想推开门进去,却怎么都走不进,因为,她听见阿木,说着苏一。是的,在叫自己的名字。她退在一边,靠在墙壁上,尽可能的听阿木的话。
然后,默默的,有泪尽情流淌在面容上。阿木,苏一,几乎是同时。
7.
谁都会有曾经,过往,过去。字眼丰富多变,却都是一样的意思。
但是那都会是不可触及的已经塞进了眼里的沙,越揉,就会越疼痛。那种丝微却根除不了的痛楚,也许,只要一口气,就能吹掉。可那是人最私密的地方,只有完全没有攻击意识的别人,才可能碰到。
那一口气,只等到一个人出现,才吹得出来,而之前,只能忍着疼,哪怕已经被逼出了脓血,都不能吭声,因为那是停留在生命的某些过去,曾经的不快,过往的繁复不堪。
对于阿木来说,过去有许多,不为人知。
第一次转班到锦厘市的阿木,面对的是一个新奇却暗藏恐惧的新环境,一切都是新的。没有北方城市的安静和枯燥,饱含水分的空气都让阿木不可逾越的想方设法逃避。他告诉父亲,不肯去学校,而对于要求极其严格的父亲来说,那完全不可能。
不愿意去学校的原因,缘由于读学前班的恐惧,那时候,阿木是班上最白净的男生,自然是所有女生心中的小王子,而小时候的萌动的好感,却也是一种小嫉妒心,其他的男生都不和阿木玩,他们觉得只有女生是白净的。一次毛笔课,几个调皮的小男生,用黑色的墨水把他的脸全部染成了黑色。小时候爱漂亮的阿木,第一次觉得巨大的耻辱,虽然不过是小朋友的恶作剧而已,可是小孩子的敏感远比大人想的要庞大的多。
而更严重的在于,他被几个男生拦着厕所边,被他们拖掉了裤子检查,他们说他肯定是个女生,那么白净只能是女生,最后阿木被脱光了他们才罢休。
从那一次后,阿木,开始不去学校,一直等到比同年龄的孩子要大三四岁才开始入学。父母原本的意思是那样的阿木,或许比同年纪的孩子要大一些,个头也要高一些,所以应该不至于被欺负。
可是,他们又一次错了。因为年纪大,基础也不好,皮肤也比平常的男生要白,而且个头的确比同年级的孩子要高些,很混血儿的感觉,所以老是被人说是小杂种,白痴等等。
其实阿木是个小男生,所以老师喜欢,很多女孩子都会觉得这个长得很混血的男生很可爱,所以有一些优待,这些优待在小朋友看来,却又是另一种脱离群众的表现,所以在小学的阿木再一次被丢在角落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委屈,而他的再一次申请要求停止上课,却没有得到同意。
小小的阿木,开始疏离,开始学习沉默,沉默地做很多事情,父母全然不知道,他心里是清楚,父母的确是忙碌,而只是小孤独感觉很快的渗入到生活当中。最后他找到了一个办法。
当十七岁的阿木混在人群里转移到锦厘市,一种陌生的感觉立刻涌了过来,这是他第一远达到另一个城市。
这时候的阿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
从初中后,阿木,不再是排挤的对象,但是却变成了欺负人的头头,他那时候坚持地觉得,只有和新班级里最坏的孩子打上一架,就没有人再会欺负他了。而这样的招数,屡试不爽。所以到达锦厘市的这所学校的时候的阿木,已经不再害怕。
十七岁的少年,喉结隆起,声音变得浓厚,站在母亲面前已经高出半个头。她没有再听过阿木的抱怨,瞬间感觉到阿木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小大人。她却不知道,自己和阿木的距离已经开始是拉长的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