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降临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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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低沉如风的声音第8节　光之梦

　　　　休利耶尔在自己还是休利西亚的时候，常常跟妹妹爱蜜莉一起睡。　　　　
　　　　上辈子、他还活着时，那个以厚布遮掩的旧房门，木箱堆成的床他都还记得，却早已经忘记爱蜜莉从什么时候起，晚上就常作恶梦？　　　　
　　　　事后，休利耶尔回想起来，他以往所不了解的妹妹的梦，现在都已经清楚不过了。　　　　
　　　　妹妹时常惊醒哭泣，说她每天晚上都看见好多人死了——那几率频繁得惊人！　　　　
　　　　很久以后，休利耶尔才知道，或许爱蜜莉梦见的是一种预知梦吧？她或许曾经梦见自己的死亡吧？　　　　
　　　　不管怎么说，后来休利西亚总是陪着爱蜜莉睡觉，让那小小的女孩蜷曲在他的怀里一直到天明。　　　　
　　　　现在呢？　　　　
　　　　做梦的人是谁？　　　　
　　　　——上辈子的梦！　　　　
　　　　休利耶尔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却又不是十分确定。　　　　
　　　　白色宫殿孤寂地兀立在土地死亡、生命枯竭的此地，天空是永远的黑暗，永远没有阳光。　　　　
　　　　这里像个豪华荒败的墓园一样，锁住所有华丽的过往荣光。　　　　
　　　　此刻，他躺在主人的床上，但是并没有主人在身边的感觉——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的知觉神经已经敏锐到可以感觉出主人是否在这封印之境内。　　　　
　　　　好长的一段时间里，休利耶尔仍为自己死前所受的伤所苦，胸口被利剑穿透的痛楚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弭，然而，他自己知道伤口已经不见了，只是疼痛还在。　　　　
　　　　在这为时不短的期间，休利耶尔也为死亡的噩梦所扰，几场梦中，他几乎感觉到自己将要随着梦境逝去，当他徘徊在生与死的边境时，他总会发现有只纤细却强而有力的手拉着他、将他拽回。　　　　
　　　　只要他睁开眼睛，就会看见他黑暗的主人伏在他的身旁。　　　　
　　　　“我的孩子、我最完美的作品——为什么你总是在死界徘徊？你知道若我没有及时召唤你，你就会真的死去吗？”　　　　
　　　　他的主人常常这样说，神情带着不解，与些许不留痕迹的叹息。　　　　
　　　　“死界……”　　　　
　　　　他总是梦魇地回答：　　　　
　　　　“……到了死界，是否变成幽魂？然后再重生？”　　　　
　　　　——重生，让他能够抛弃这个已经受尽人世烟硝的肉身。　　　　
　　　　然而，黑暗神祇会压在他的身上，如疼惜亲密爱人一般，低声且轻柔地回答他：　　　　
　　　　“你不懂！你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你以为死是生的前一段生命、以为死后可以重生……你真的不懂——”　　　　
　　　　“吾主……”　　　　
　　　　“生灵死后会去哪里，你知道吗？”　　　　
　　　　休利耶尔以沉默回覆撒旦叶所提出的问题。　　　　
　　　　他必须承认，关于这些死后的事，他并不知道。很显然地，他成为天使之前与之后所遇到的事，与他信奉的宗教所宣导的内容，有着天壤之别。　　　　
　　　　然而，无数的梦境结束。休利耶尔并不知道他的主人救过他多少次，才让他真正地在这个世界留下来，总之到后来，他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进入睡眠、靠自己的力量醒过来了！　　　　
　　　　主人等着他身上的永生之血变得稳定，便不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　　　　
　　　　此刻，他躺卧在主人那温软却散发孤寂意味的床上——他从未看过主人睡过，或许主人根本不需要睡眠吧？　　　　
　　　　突然地，随着某种他所知道的光的降临，他知道主人回来了。　　　　
　　　　床前的光热烈得令人睁不开眼睛，光中，他看见了他炽爱的主人——　　　　
　　　　然而，却又不是他！　　　　
　　　　那是一位天使，圣洁、崇高的天使！金银双色的波浪头发顺着那张细致却充满力量的脸垂下，披往肩膀、洒过胸腹，延展再延展，直至地上。　　　　
　　　　休利耶尔知道，这是他的主人堕天之前的形象，然而……　　　　
　　　　为什么？　　　　
　　　　梦境何时会醒？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会作这个梦？　　　　
　　　　休利耶尔床前，美丽的大天使突然开口说话，声如流涌的时间一般虚无——　　　　
　　　　“好多人都死了！天使、精灵、人界的生灵……”　　　　
　　　　“但是你知道——他们死去之后，究竟哪里去了呢？”　　　　
　　　　他突然睁开眼睛，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时、何处！　　　　
　　　　休利耶尔大喘几口气，梦中窒息的压迫感似乎跟着他醒过来，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了倚在自己身上睡觉的亚斯莲。　　　　
　　　　醒月花微微吐出银光来，然而它如丝的光，已经不若于黑夜时那般的尽情绽放，因为……　　　　
　　　　红如丹霞的晨曦错落着日出与日落的迷离，它那逐渐转为金色的光，自落地窗上掩着的厚帘隙缝，透了进来。　　　　
　　　　黑天使没有动，思绪被另一个声音牵扯着。　　　　
　　　　自夜那儿承袭而来的，还有那零零落落、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第二部分　与黑暗相系的血脉第2节　同化的危机（1）

　　　　假日的午后，阳光照不进这个房间，但窗外的树叶辉映着太阳光，嫩绿的光映入屋内，照入了一片温暖色调。　　　　
　　　　回声看着报纸上那一小则不起眼的新闻发呆，思绪飘得远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新闻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坐在自己房间里的书桌前，桌上摆着一杯刚泡好的薰衣草奶茶、一块涂着蓝莓酱的厚片吐司，回声吃着点心，早已经忘记报纸含铅，不该边吃边看，她的手指不自主地触摸到那一个小框框。　　　　
　　　　起先，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或许她想得太过于入迷，心神在不知不觉当中，进入了某种情境……　　　　
　　　　一些不明究竟与不知来源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那影像清楚得像电影画面投影，瞬间，她尖叫一声——　　　　
　　　　“啊——”　　　　
　　　　自床底下冒出一颗猫头，索西特不满的搔着脸，说：　　　　
　　　　“你鬼叫什么啊？怎么了？”　　　　
　　　　回声的手已经自报纸移开了，她惊魂未定，因为她仿佛亲眼目睹了一场血腥杀戮、仿佛亲身经历报纸中轻描淡写的案件——　　　　
　　　　因为，她似乎“看见”更多的过程，比报纸上所写的更多！这些不可能是她的想像，因为她从未看过那些景象。　　　　
　　　　索西特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跳上桌面，叨起厚片吐司就吃，还一边问：　　　　
　　　　“你到底怎么啦？”　　　　
　　　　“我刚刚……看见很奇怪的画面！是我在做梦吗？”　　　　
　　　　回声将才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索西特听完，却瞪她一眼，说：　　　　
　　　　“你真是迟钝！那就是‘即视感应’，有人说那是心灵视觉啦，经由一些画面与文字，甚至是描述，可以感应到一些远在千里之外的事件。有些人类也有触摸照片就可以得知照片中的现况之能力喔！那些人多半会从事灵媒的工作。”　　　　
　　　　“你是说，我也有灵媒的能力？”回声吓一大跳。　　　　
　　　　“天使和精灵一类的精神体都有‘即视感应’的能力，尤其在人界，空间的密度不足，这样的能力会变强。你是当人类当太久了，没在使用它，所以不知道而已！”　　　　
　　　　索西特边吃面包边回答。　　　　
　　　　“这种能力太恐怖了！我不要！”　　　　
　　　　“你只能选择不用它，但无法遗弃它。不过，当心太深入那个情境——你太笨了，可能会被拉进去出不来！”　　　　
　　　　索西特以事不关己的悠闲态度说完，又问：　　　　
　　　　“你刚才又是为什么叫那么惨？会看到奇怪的画面，总有原因的吧？”　　　　
　　　　“我在看报纸，你看！”　　　　
　　　　回声将报纸调头，让索西特看。　　　　
　　　　报纸上只有一则短短的文字篇幅，没有附图。文中报导着美国境内集中在某州的一些非法地下影片加工厂被毁、多名工作人员被杀、这些人还涉嫌虐杀光碟事件，调查局怀疑他们是被仇家报复或帮派地盘械斗……这样的事。　　　　
　　　　叙述十分之轻描淡写，篇幅比本地的女明星曝光照、谁与谁逛日本闹绯闻、谁家生了小孩都还要小了许多。　　　　
　　　　回声会看到这样不显眼的新闻，不是没有理由——索西特这么想着。　　　　
　　　　吃完面包，索西特突然说：　　　　
　　　　“喂！回声！你想不想去看看？我带你去。”　　　　
　　　　“看什么？”　　　　
　　　　“这个啊！你不好奇吗？”索西特用猫爪指着报纸。　　　　
　　　　“什么？有死人哩！我不要！”回声惨叫。　　　　
　　　　“死人，就只是死掉的生命，和你吃的那些肉有什么差别？你在怕什么啊？”　　　　
　　　　“啊——啊——你不要讲得这么恶心好吗？”　　　　
　　　　不管索西特是否强词夺理，回声确实感到一阵反胃。　　　　
　　　　别说是新闻，就连这类的电影、小说故事、漫画，她全部都不敢看，现在眼前的猫却说要带她去看血淋淋的犯罪现场？　　　　
　　　　索西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撇撇嘴，说：　　　　
　　　　“放心！我们人不必去，只有意识去，跟你刚才的情况有点类似，但比那个更深入。‘即视感应’只是能看到模糊的、如梦一般的影像，但是我能让我们的精神力量到达当场，而且有我跟着，你绝对不会有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回声一惊。　　　　
　　　　“我真不想一直骂你是白痴，可是你实在很欠骂！想一想——这些案子都有罪犯行凶，而凶手当然就是危险的对象啊！”　　　　
　　　　索西特耐着性子解释，回声站起身来，问道：　　　　
　　　　“凶手！我们能遇到凶手？那么，我们能够干涉曾经发生过的事啰？比如说……阻止恶人行凶？如果可以，我要去！看看那些恶心的新闻，怎么有那种屠宰同类当成好玩的事？真让人感到生气！”　　　　
　　　　“真是路见不平气死回声啊！——若是刚好遇到正在发生的事，看情况决定。不过我的建议是——别管闲事。而且看到的是发生过的事，我们则无力阻止。”　　　　
　　　　瞪了回声一眼，索西特跳下桌子，走到窗边。　　　　
　　　　回声跟着转身，对于前一项，她当然不赞成，对于后一项，她则是不了解，于是赶紧问：　　　　
　　　　“可是，精灵王的力量很大吧？你的力量一定能够超越时空的，不是吗？可以帮为什么不帮忙？”　　　　
　　　　“没错，你还知道我是这么的伟大？”


第二部分　与黑暗相系的血脉第3节　同化的危机（2）

　　　　才说完这一句，索西特得意的狂笑，恰巧漏掉回声吐舌头以示抗议的表情。他接着说：　　　　
　　　　“精灵王能够超越时空，威力与大天使身上接近最极致的‘时间之钥’不相上下。最极致的‘时间之钥’在神与我们的陛下身上，精灵王与大天使身上的时间，是物质世界所有存在中最接近他们的。但是，人界的事件也有其时间周率，精灵王与大天使的属性，要比你或一般天使、妖精或精灵都更接近‘灵性’，你们身上的时间与人界时间的契合度远远超过我们，因此你们自身的时间虽然停止了，却还是与我们有一段差距。”　　　　
　　　　回声蹙着秀眉听完，问：　　　　
　　　　“所以，我的时间与人界的时间没有差很多，反而跟天界或魔界差更多？是这个意思吗？”　　　　
　　　　见回声一脸不解，索西特甩动尾巴，说：　　　　
　　　　“这么说吧！我们跟这个世界的差距是相当大的，甚至我们的肉体不能算是肉体，虽然你摸得到我们，但是那不是真的，是一种力量与你们的知觉融合之后所产生的物质化印象。上次在‘奇遇’——魔王的结界里，你曾经问我，天使和妖精被扭断脖子会不会死？答案是：越接近人界生灵的天使和妖精，其属性会与人界生物相似，他们的肉体跟人类较接近，也就是说——那类的属性在受到重伤时，还是会死去的。不过，人界的武器太软太弱，就算能划伤天使与精灵，也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必须要同等级的武器才有用。”　　　　
　　　　回声恍然大悟，说：　　　　
　　　　“所以，同样的伤，若发生在大天使或精灵王身上，就不一定会对其产生影响？”　　　　
　　　　“没错。”　　　　
　　　　索西特跳上窗台，说：　　　　
　　　　“不过，大天使或精灵王若太过于介入人界、当其生命浸染了人界过多的色彩，就会令他们与人界的生灵与物质更加同化，虽然这一点不会影响他们自己的属性与威力，但是……大天使却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天界，而精灵王则只能选择在人界飘零。”　　　　
　　　　语气中有些落寞，索西特以不甚明显的语气，说出了他们只是人界过客的事实。　　　　
　　　　他耸动身体，说：　　　　
　　　　“当然啦！我只是打个比方，要对大天使与精灵王产生如此大的影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介入过深、时间过长，甚至在人界使用过大的力量——我们在异世界引动力量，也必然要让自己与这世界更加同化才行。”　　　　
　　　　“介入过深？时间过长？使用过大的力量？”　　　　
　　　　“你怎么每次都像鹦鹉一样重覆我的话啊？——时间过长是指几万年，或是数十万年吧？还有，在人界使用越强大的力量，就越会缩短同化过程的时间，所以若非下了什么特殊的决心，大概不会有大天使愿意做到那种地步吧？”　　　　
　　　　“原来如此……”　　　　
　　　　想及介入人界，陪在她身边的加百列，回声至今才知道为了自己，那位无与伦比的大天使长做了多大的牺牲。　　　　
　　　　做这些事是加百列自己自愿的吗？亦或是接受了命令不得不为？　　　　
　　　　以往，这些超乎她的想像力的事，即使听了也无法理解，或许也没有任何感觉，如今，她能懂得那种与生俱来的差异，反而觉得不可思议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问：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也是天使们身上的内键程式的关系吗？”　　　　
　　　　索西特调头过去，看窗外，说：　　　　
　　　　“一半是。”　　　　
　　　　“那么，另一半呢？”　　　　
　　　　“另一半，是因为人界的大封印。”　　　　
　　　　“大封印——创世神所呼出的音律之一——？”　　　　
　　　　回声复诵，一方面想起杰伊斯对她说过的话。　　　　
　　　　“对。”　　　　
　　　　回答着，索西特又转回头，说：　　　　
　　　　“现在，你想到现场去看看吗？我可以利用那则新闻，试着追踪之后的事件。”　　　　
　　　　“这是可以办到的吗？”　　　　
　　　　才刚听完索西特解释他们不过问人界事件的原因，回声不假思索地反问，她几乎认为精灵根本不可能做如此大的牺牲——冒着与人界同化的危险去帮助人类。　　　　
　　　　不过，索西特难得以猫脸露出人一般的笑容，说：　　　　
　　　　“我想我可以办到，只要降低我本身的灵格就可以了。但是，你要切记，我们只能看，因为，或许我们会遇到凶手。”　　　　
　　　　“凶手？若是普通人，就连我都不需要害怕吧？”回声说。　　　　
　　　　“没错，普通人类的确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但是，谁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呢？”　　　　
　　　　索西特说完，将不透光的窗帘拉上。


第二部分　与黑暗相系的血脉第4节　埋伏

　　　　吹拂而来的风中有你的叹息，　　　　
　　　　随之翩然而至的，　　　　
　　　　竟是血梦。　　　　
　　　　它既腥且甜，　　　　
　　　　既绝望又美丽，　　　　
　　　　那是无所不至的幻境……　　　　
　　　　几个分会里的人以鄙夷和不满夹杂的眼光看着来者。　　　　
　　　　——多浮夸的样子呀？不是吗？——　　　　
　　　　这个分会七个人的十四只眼睛，全都集中在门口的高大帅男身上。　　　　
　　　　这个男人据说是本部派来的，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光是看外表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不……　　　　
　　　　还是有某些地方显得蹊跷，至少以他们所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