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传说-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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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回转身来,只见两轮波光盈盈的圆月在羽纹夫人的眼中摇曳着。
“虽然你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不过只要当他见到了那片羽毛,他自然就会明白……”
羽纹夫人听着那曾经很熟悉的羽翼扑风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山峰的另一头,她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轻轻拉动了另外一根星羽线。
小木屋中走出了那个静默的男子,他悄声无息地走到了羽纹夫人身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云裳突然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她旋转着曼妙的身子,舒展开去的白色丝裙扬起来,柔和地反射着如水的月华。
“时候不早了,我跳最后一支舞给你看,好不好?”她很开心地说道,“诺,你就坐在那儿看。”
男子一言不发地坐下了,僵硬的身子仿佛只是在回应某种机械的命令。
云裳挥手拂出几缕细细的丝弦,随着身子轻盈的旋转,往复缠绕在老松树和嶙峋的岩石间,织出一张荧荧散射着月光和星光的网,轻巧的小脚踩在了上去,白衣凌空飘起,如同晚风中一片洁白的花瓣,每一柔软的折腰,每一轻盈的转身之余,纤纤十指都拨动出星羽弦清脆圆润的鸣响。
“我舞得可好看么?”飞舞的裙衫中,她倩笑着问到。
男子仍然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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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河络宝叶彦木随着薛子锋将军同燮朝王殿下一队最精悍的勇士登上了渺云峰绝顶。他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女子,她坐着的那一片岩石上,铺撒着正午日头下唯一一片皎洁的月光。
虽然出发前已经知道了相关的消息,不过他还是感慨羽纹夫人惊人的年轻和镇定的神情。她孤零零地坐在悬崖边上,便如同青灰色的岩石缝隙中,盈盈开出的一朵白色小花,茎秆虽然柔弱,却有自有一番不屈不饶的气质。
“羽纹夫人,” 薛子锋将军冷笑着说,“既然你已经完成了羽纹衣的图纸,大王又是仰慕夫人的才华,何不将图纸献上,与大王一瞻呢?”
云裳望着崖下漂浮的白云,绕动着指间的星羽弦,只是轻轻一笑。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图纸是不是真的呢,如果我用假的骗你们呢?”
薛子锋将军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彦木先生请上前验证图纸真伪——夫人可不要玩什么花样。”
整齐的踏步声让人想到了无数次训练有素的演习,二十四个持硬铁驽的战士围成一个半圆将坐着的云裳包围起来,另外十二个刀手拔刀出鞘,在内侧围出了另外一个寒光闪烁的半圆。
老河络苦笑了一声,仍然背着肥短的双手走了进去。羽纹夫人拉动了一根丝线,从木屋中扑棱棱飞出了一只木鸽子,拍着短短的翅膀轻轻地落在她的手臂上。
云裳从木鸽子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卷浅灰色的纸轴,把它展开了,那仿佛是画在一张灰色的薄纸上让人眩晕的纷繁线条。老河络摇了摇头,透过上好的水晶眼镜,他看见了那灰色的底色应该是数不清的黑点给人造成的错觉。
不过,当他低下头仔细俯视那张图纸时,他才更惊讶地发现,原来每一个黑点,竟然都是一个极其细小的羽族文字!眼花缭乱的细线条联系着注解和图样,而图样本身更是无数精密细微之极的图符密不透风地镶嵌而成。羽纹夫人居然可以在这样小小的一张纸上装下天地间最大的奥秘。
云裳笑吟吟地对着寒洌的刀锋和冰冷的箭镞,汗涔涔的老河络从图纸上抬起头来,眼中居然有了一些很沧桑的感觉。苦思机关之术五十七年,他想,今天竟然输得一个小女娃儿,而且还这么彻底。
薛子锋冷冷地问道:“彦木先生以为如何?”
老河络很沉地点了一下头。那便是说,是了。
薛子锋立刻上前一步拔剑在手,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大王第一道密令:羽纹夫人一旦出示羽纹衣图纸之真本,立杀之以夺其图!”
二十四把硬铁驽上牛筋硬弦噌噌暴响,二十四只黑羽箭划出一道黑色的网将云裳网在中间。
羽纹夫人只是默不作声地动了一下手指,星羽之弦的另一头牵动了岩石下的机关。
无数闪动银光的丝线从岩石下暴开来,绷紧的网腾起,移偏了羽箭的准头,二十四支箭带着未尽的余势,落下了悬崖。
十二个刀手顺势一个滚翻,避过了网线,暴起的十二道刀光将云裳全身笼罩起来。
云裳放下了手中最后的星羽弦,扬起脸看着刀光随着破空之音落下,眼中仍然是淡淡的笑意。
他会来么?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仿佛展开成了无限广阔的永远,云裳轻轻地问自己。
拔剑的声音和刀剑相交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直到十二个刀手都被震开倒在地上,他们才看清楚了那个全身裹着黑袍的男子身影和他手上一把奇特的匕首。
尾声尾声—笑语VS纯子(6)
面无表情的男子持匕立在云裳的身前。云裳卷好了羽纹衣的图纸站了起来,她退到了悬崖边上,把纸卷高高地举过了头顶。风吹起了她的裙衫和头发,却不能拂动她美丽的脸庞上的坚毅。
“羽纹衣的图纸就在这里,我既不会毁掉它也不会把它扔下去……”
云裳冷冷地和三十六个虎视眈眈的燮朝战士对峙着。
“有本事的话,”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纸卷,“就过来抢吧。”
黑袍的男子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他的眼珠如同玻璃一样散发着毫无生气的光彩,皮肤光滑得十分不自然。让人感到这张脸似乎是石头雕刻出来的。老河络看见了男子手中那把翠绿色的匕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关于一把剑的传说,碧绿的剑锋所指之处,应当是一片死亡。
“你们都退下。” 薛子锋冷冷地发出命令,然后走到了黑袍男子的面前。他的剑是战场上常用的重型剑,冰冷的金属透出厚重的质感。他缓缓地半蹲下身子,双手沉下,将剑身慢慢地提起来,剑锋对准了黑袍男子。
“喝!”他大吼着一步踏前,巨剑挥出的时候卷起一道凌厉之极的剑风,而剑势却擦过男子攻向了他背后的云裳。
黑袍男子如同鬼魅一般回转身,虽然对手的后背已是全无防守,但他的匕首并没有刺过去,他以人类的躯体绝不可能完成的一个姿势折返回去,从薛子锋的剑下扬起了执匕的手臂,挡在了落下的剑锋前。
格嚓一声,男子的手臂连同匕首被斩断在剑下,薛子锋的剑也为这一挡所阻,凝在了云裳的头顶。
“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云裳望着身前持剑的将军,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薛子锋只是冷哼了一声。
半截袖子已经被山风吹走,落在地上的手臂,露出了被包裹在黑袍里的本质。那截断壁,竟然是一段雕刻地极其精致的木头手臂,断口零散的机关零件明晃晃地撒落了出来。
男子的脸上依然是漠然的平静。
老河络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悠悠叹道:“羽纹夫人技艺果然举世无双,老夫今日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男子的身形突然暴起,他一把扯下了裹住全身的宽大黑袍向前掷去,早已料知如此的薛子锋又是一声暴喝,青筋交错的双臂带动着巨剑挟裹着凌厉的锐气,横劈过去,势要将云裳和男子一同斩于剑下。
剑挥到一半,薛子锋猛然发现剑身竟然全不着力,扬起的黑袍后面空空荡荡。他心中一沉,翻腕挑开了黑袍。站在岩边的云裳和男子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猛烈的狂风从他的正上方刮了下来。
薛子锋抬起头,比阳光还要炫目的光芒从他的头顶洒落,他感到呼吸都要为之一窒。
老河络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空中那团悬浮的光芒,身后的三十六名大燮最勇猛的战士也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薛子锋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的剑落在了地上。
“……羽纹衣!”老河络接过了他的话,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胜利的微笑——燮王怎么就没有想到,既然有了图纸,就一定有一件完成的作品呢?
空中三对灿烂之极的巨大的银色羽翼缓缓地交替扇动着,数不清的银线精巧地勾连在上面柔韧的羽丝机关,经线和纬线汇合在男子螺盘运转的肩部,围绕着那雕刻着花纹的木壳胸膛,编织出了一件银光闪耀的羽衣。男子弯着机械构造繁复的唯一一只手臂,把云裳轻轻地揽在怀里。
云裳的手中举着一只精致的竹鸾,它已经展开了翅膀,晶莹透明的飞羽的尾翼折射着耀眼的阳光,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翱翔九天云层之上的神鸟。
薛子锋的头上冷汗淋漓,图纸和羽纹夫人俱在空中,强弩齐射只能玉石俱焚。
他又惊慌地发现羽纹衣图纸薄薄的卷轴,已经被嵌进了竹鸾背后精巧的机关里。
星羽弦的辉光闪过,竹鸾扇动着巨大而透明的翅膀,如同蓝天上一个自由自在的精灵,带着羽纹衣的图纸,飞出了弩箭的范围,冲上了高空。
云裳清朗的笑声从空中传来。
“回去告诉你们的王,那就是舞空不落之鸾,它会一直高飞,最终抵达山峰和云层之上最广阔的空间。然后它就将永远地随着高空的气流滑翔。羽纹衣的秘密也将随着它永远藏在天空的尽头。”
……我知道那个地方,羽纹衣只有在那里是安全的……
……连振翅飞翔最高的鸢都不能统驭的高空,是所有追求自由的人们最后的天堂,羽纹衣的图纸就在那儿,所有人都会知道,那里没有风暴也没有雷电,最强大的秘术吟唱也不能抵达,而九天之上,舞空鸾孤独的身影会带着它在高空平稳的气流中漂浮着,一起看着千万年的沧海桑田的风云变幻……
羽纹衣终究是不属于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的,它只能属于自由与飞翔的天空。
薛子锋恢复了冷冷的神态,他扬起了一只手。
“大王第二道密令:羽纹衣图纸无论得到与否,务必将渺云峰顶一切竹木机关尽数毁去,以免落入他人之手!”
二十四把铁弩对准了仍然在半空中悬浮的男子和他怀里的云裳。老河络心痛地摇了摇头。
云裳的一只手已然搭上一根星羽弦。薛子锋心中一凛,羽纹夫人身在半空,如果她此时拼着同归于尽,那么峰顶这三十八人,可是一个也回不去了。
云裳凝望着男子那用温润的金丝楠木雕刻出来,又用白石水粉精心勾画过的故人脸庞。眼中已尽是无限的温柔。
“飞走吧……”她轻轻地,仿若梦呢一般呢喃着,“……我们飞走吧……”
羽纹夫人拉动了星羽弦。
颤抖的张力波动无声无息地传到了长长丝线另外一端,拉动了男子的胸膛中,那连接着全身机关支轴的中枢木栓。失去了支撑的转轴吱吱嘎嘎地搅在了一堆,然后在巨大的应力下扭断了。解体的信号随着轻微的响动传遍全身,轻盈的零件从躯体裂开的缝隙中落下,随风撒落。男子的全身在风中分解开来,带着羽纹衣的破裂的六只翅膀落下了悬崖。
但是还有一只手臂依然那么温柔地环绕在云裳的腰间,随着她那在风中猎猎飞舞的白色丝裙,仿佛是很轻很慢地落下,一块没入了渺云峰下的云海。
尾声尾声—笑语VS纯子(7)
十年前,七夕之夜,天启城外的草坡上。
女孩儿坐在高高的树枝上,自由自在地晃悠着双腿。她凝望着远方灯火辉煌城市,把手中的竹鸾一只接着一只放飞了出去,看着它们轻盈透明的身姿一个接一个消失在清凉的夜风中。
女孩儿手中剩下了最后一个竹鸾,她叹了一口气,轻轻跳下了树枝,新生的羽翼虽然还不能飞行,但也能让她平安地落在草地上。
她嘟着嘴,把斗笠从那个躺在地上的少年脸上揭了起来。
“喂!”她不高兴地嚷道,“你要是再这么懒,以后可没有女孩子喜欢哦……”
少年以手枕头,微笑着望着她撅起的小嘴。女孩儿赶紧补充道:
“至少我走了以后就没有了啦……”
淡淡的哀愁掠过两人之间的空气,他们于是都不说话了。女孩儿举起了手,在风中摊开了手掌,晚风轻轻地托起了最后一只苇竹鸾,带着它悠悠飞上了天空。他们一块儿仰着脸望着那只竹鸾渐渐远去。
“你不要难过嘛……虽然你不能和我一起飞走……”女孩儿突然咯咯一笑,手指刮过少年还傻傻地仰着的脸,“但等我造好了羽纹衣,我就飞回来找你,好不好?”
少年依然静静地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女孩儿看了看天空,突然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庄重地举起了一只小小的手。
“我路小云今晚对着那颗流星发誓,今后我一定会造出羽纹衣,还要把它分给天下所有渴望自由和飞翔的人们……”
少年突然吐了吐舌头,打断了她的话。
“小云,嗯……”
“什么?”
“那颗不是流星,而是彗星啊……”
“啊?彗星?怪不得它一直都不掉下来呢……算了,我路小云今晚对着那颗亘白发誓……”
少年默默地看了认认真真发誓的女孩儿一会儿,突然坐起身来,一把把她柔弱的身子连同小小的羽翼一块抱在怀里。
“别哭别哭嘛……”女孩儿的弯成一对月牙的笑眼中却有清澈的液体在闪动,“我会回来找你的,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她用袖子偷偷擦了擦眼睛,又开心起来。
“那时候,我一定已经成为了天下最厉害最厉害的机关自行术大师,你只要听说‘羽纹夫人’这个名号,就是我了……”
她并不知道,少年此时正呆呆地望着那几乎横贯天际的巨大彗星。他忧伤的娃娃脸笼罩在彗尾洒下的蓝色光辉里。
她也并不知道今夜一别,对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将会是终生的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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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解体的机关终于全部落进了万丈深渊。
薛子锋阴沉着脸下了焚烧机关木屋的命令。
熊熊火焰挟裹着黑烟升腾起来。老河络痛惜着跺了跺脚,转身向山下走去。
他们都没有发现,在那缥缈浩瀚的云海之中,一朵小小的,轻盈的白云正慢慢地升了起来。
它是如此洁白无暇,让人不禁想起那个已经被遗忘了很久的,也是很可爱的名字:路小云。
后记:
很久很久以后,我从一个流浪的羽人那里听说了这个故事,他曾经患了一场重病,于是虚弱的翅膀再也托不起身体。
他讲完了羽纹的故事,枯枝一般的手撑着沉重的脑袋,靠在油腻的木桌上。
过了很久,我忍不住问他,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他哆哆嗦嗦地点点头,从肮脏的怀里摸索出一卷零零碎碎的手抄。
我看了过去,上面写着:
敬德三年九月初二 王师攻入龙盘关 关中守军全军覆没 百年雄关毁于一旦
敬德三年十月十六 王无由而怒 杀宫廷工匠共一百六十人
敬德三年十一月初九 王盛怒 杀军机处大臣共二十三人
我不解地问,这些能说明什么?
羽人神秘地笑笑。他的声音很诡秘也很低沉,他比划着向我解释,王最终没有拿到羽纹衣,而且以前的兵器也最终被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