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成璧-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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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么？”周珊将萧然放了下来，一只手扶着他，另一支手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没什么。”霰羽此时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浑身下上冷冽无比：“萧然，你过来。”
“你不是要成亲了，又何必如此？”萧然低下头，不去看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这——”霰羽昂首一笑，声音朗朗，视线直直对上主座的莫靖晨：“义父，恕孩儿不孝，忤逆了您的一片好心，可是既然他来了，我也便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萧然听到此处惊疑地抬起头看着霰羽，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自小便是个固执的孩子，我也真拿你没办法。”莫靖晨却也不怒了，他伸手取茶继续啜了一口。
“是啊，您是很清楚的，所以请不要阻我。”她朗朗一笑，看向厅中立着的一直静默的祈轩：“对不起，祈轩，最后我还是辜负了你，可是我最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嗯，我不怪你。”祈轩点点头，眼睫毛微微扑扇了几下。
既然如此说，那——那女子是下定了决心不顾世俗的目光要和萧然在一起？！
“萧然，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说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今日我只想你跟我走，陪我一同归隐，好吗？”霰羽微微一笑，神情转为向往：“我陪你到处游览，看遍天下之境，赏四时之花，饮皓月之酒，春日我们一起登山，夏日一起碧湖泛舟……”放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后，她有生之日从未有一次像如今那般笑得开怀，直直朝萧然伸出了手，眼神眷恋如一池春水波荡。
听她这么说着，莫靖晨忽然重重冷哼一声，嘴角的笑容讽刺而又怅惘。静影却是黯然，是啊，霰羽说的一直都是萧然最想的期盼，然而即便是今日萧然愿意随她走，可王妃那关又该如何过？
她还是把事实想得太简单太简单了，或许霰羽也晓得事实艰难，但是她又何尝不是在欺骗自己不去正视她和萧然之间的血缘关系？可若是哥哥晓得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怎能毫不顾忌和她在一起？
“我，我……”萧然迟疑着，不知到底该不该伸出手去。他有点下意识地看着那个一直护着他的女子。却见周珊皱着眉头，神情痛苦而难舍，不知在决定什么。发现了他突然盯着自己看，周珊飞快地撇过头去，一言不发。
“我……”他难以决定，那方他所爱的女子朗朗大笑，神情不羁，她抛却了要成婚的夫君，要他跟她一起走……他该，他该如何选择？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曲折他不曾明了。难道要带着这样的不明了去跟着她走掉？
“霰羽，你真确定他愿意与你一起走么？”看到萧然的踌躇，莫靖晨放了茶盅在一边，神情莫测：“你真的确定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愿意跟你一起走？”
“靖晨叔叔！”静影大吃一惊，莫靖晨此话的意思莫不是要把他们是亲生兄妹的事实说出来逼得哥哥自动放弃？他怎么可以这样，那这个事实来伤害萧然……不，不能……不过看着神情沉稳如山的莫靖晨时她随即心安，不会的，莫靖晨绝对不会把这个捅出去，那毕竟是沈子溪所不希望人知道的。
“你确定你们若是这样走了，他现在不闻不问，以后就不会过得不安？”
“我——”霰羽迟疑地看了一眼萧然，张了张嘴却沉默了。
“夫妻之间若要幸福，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坦诚。你若是不曾待他无一丝隐瞒，将来必要因为小事而横生误会。”莫靖晨叹了口气，好似想起了什么。神情忧伤而怜悯：“义父这么说其实也为的你好，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若是在最后反悔我也不强求。但是你总不能再携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去之后还不后悔。而且他——还有个身为王妃的母亲，你又该如何去面对？”
这一席话下来，霰羽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话毕她扭头看着在别人的搀扶下背部挺的笔直的萧然，凄楚一笑：“我不让你问问题，固然是有大部分不让你知存在的心思在，但是你若是执意要知道，那么不妨由我来亲口告诉你……”
“霰羽！”静影上前两步就准备点她哑穴，可是萧然接来下的反应却让他们都呆了住。
只是一句“我信你”，萧然嘴角的笑容忧伤却又坚定——因为我是喜欢你的，只要是你的愿望那我就不问……
他极缓极缓地抬起了手，身子一点点往前倾，眼见手臂离霰羽伸出的手掌越来越近。霰羽看到他如此动作后先是一呆，后忍不住的狂喜便自眼中弥散开来，笑容灿烂到照化人的眼睛。
莫靖晨见如此知道阻拦已经无用了，只得重重往椅背中一靠，疲惫地闭上眼睛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附近。静影的脚顿在了半途，眼睛头一次瞪的这么大。她真的真的没有料到萧然对霰羽的感情已经深到了此等地步，居然不管不顾这背地下到底有多少的曲折便愿意同她一起走。虽然她明白□是不被祝福的，可是她真的才此种情形下不愿打断如此辛苦在一起的两个人。霰羽这么多些天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吧，她从来没有想到人的笑容可以美到这种地步的……
萧然一点点伸出了手，扶着他的周珊一点点垂了一双眼睛，一点点松了扶紧萧然的手，嘴角翘起了一抹自嘲的微笑，她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
萧然蓦然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和自己并肩的女子，忽然看到了她刚才站过的地面上多了一滩鲜血。视线匆忙扫过那女子的肩膀，黑色的衣服下他永远看不清她到底有没有流血。他的手忽然顿在了半空中，茶色的眼睛中痛苦和犹豫翻涌不休。
“萧然，你——”霰羽惊喜的神色凝在了面容上，一瞬间黯淡好似灯火阑珊。
“我，我——”到了最后一步他却犹豫了，不是为了霰羽瞒着他的那些事情，他其实不在乎。他只是，他只是，不忍心看到一路陪伴自己而来的女子如此受伤——落寞——
“你，你真的不愿，原谅我先前的苦衷？”血气翻涌不休再度迫到喉间，以霰羽现在的心情根本强压不下，她神色一苦，忽然一口血喷在了地面上。
“我……”心如寸寸刀绞，萧然最终还是极缓极缓地，强压下自己的难过靠近了霰羽，就在两只手就要碰到的一瞬，一个威严十分的女声忽然传了来：“李萧然，你若敢跟她走，就再也不是我李家的子孙！”
这一声怒喝如晴天响雷，彻底惊醒了一班从萧然出现就开始发愣的人。
是王妃？！
心碎（3）
居然是李炽羽，竟然是敬亲王妃李炽羽，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她怎么也会来到了临波山庄。叔叔呢？那么楚随风呢，他怎么没出来……静影往李炽羽的身后看了看，并未从她身后的一堆跟班中看到被某不良后妈埋没了很久的王君大人。
“母亲……”萧然惊讶地看着一步步走进来气势威压的敬亲王妃，往前伸的手果然顿在了半空中。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深居在王府中从不出越城的王妃居然千里迢迢赶到了淮南？！他是不是看花眼了，那是他的母亲么？
霰羽在第一眼看到那个身着明紫色便服的女子稍稍失神了一瞬后，几乎是悲哀地看着萧然顿在半空的手。只有一点一点她便可以带他走了，只有一点点她便能带他远走高飞离开这个纠缠繁复的尘世，为何为何上天总要这样对待她？！在给她希望之后再予以失望。她狠狠地盯住那个缓步而来严肃大气的女子，肖似的凤目中恨意深深。
李炽羽一步步前走着，她神情不喜不悲，无嗔无怒，即使是看到霰羽如此仇恨的目光，她也不曾停下走向萧然的步伐。直到脚下踩着了一个什么东西时她忽然奇怪地顿足，弯下腰后，手中多了一块破碎的羊脂玉，边上还有镂空的金色飞羽图案。她单手摩挲着上边的羽毛，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笑容，声音不大不过威势十足，看向那边仇视她的人道：“霰羽？”那个‘羽’字语调转了好几转。
“是，是——”本不想回答的，可是在那样威压的一双凤目下霰羽根本没有抗拒的余地，连带心头浮上了一种极其无力的感觉。
“萧然你也该跟我回去了，容你出去死心这一次也足够了吧。”李炽羽的目光自大堂中间的莫靖晨身上扫过，意味不明。
“母亲、母……”萧然几乎是哀切地看着王妃，忽然挣脱了周珊的手，‘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为什么你要逼我呢？”此刻他已经不能再说那个是她未婚妻的女子不好，而是他实在——
“不是我逼你，而是——”王妃重重叹气，“周二小姐未必不是你的良配，你又何必执着呢。”她的目光扫过一直沉默忧伤的黑衣女子重重压迫在了霰羽身上，“是不是你要他真绝望了你才会放弃？”
霰羽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然，目光沉痛看不到边缘，那便是她喜欢的人啊，也是她——的亲弟弟。记忆中的他一向爱着白衣，神色安然而柔和，不沾半点纤尘。可是如今为了她，他跪在大厅中央，一身的白衣上血迹灰尘斑斑，发丝散乱脸上疲倦之意深深，他，他……
踉跄地以手掩面她吼了出来，声嘶力竭好似被逼到了悬崖畔的困兽：“可是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怎能如此忍心？！”
“是，萧然是我唯一的儿子，而你是……”李炽羽的话顿了顿，轻轻阖上了眼睛，声音轻到了极点：“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你还是死了这份心的好。以你的身份何愁找不到好的夫君，何苦拖了萧然陪你一起被天下人——”责骂……
“我，我……”王妃剩下没说的话霰羽自然知道是什么，她嗫喏了几个字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然身子晃了晃再也无法站稳。极缓极缓地一步步走上前去，霰羽的手指爱怜地扫过萧然的脸，忽然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跟前。
“你，你这是……”萧然的泪哗一声全部坠下。周珊看到他们两个人跪在一起后，敛了忧伤的眉往后大大退了几步，独留空间给了那两人。
“其实我当日送的那封信未必不存着让你来的心思。”霰羽轻轻凑到了萧然的耳边，很是伤感一笑：“如今看到你来了，我却又后悔了。我不该送信给你的，不该让你来，不该让你难过。若你不来，也便不知道今日的婚事，更不该如此难过。我希望你一直是快乐的，可是你却应为我的缘故……”落落寡欢，剩下的话霰羽哽咽不成声，只是紧紧拥着了萧然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泪水一点一滴自眼眶坠落。滴在萧然蓬乱的发间，消失无踪。
“萧然，为什么老天要让你遇到我呢，为什么……”霰羽的手自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一点点不舍地拂过，声音喃喃如同情人的低语。“不要哭，不要哭，为什么要哭呢？”她的声音轻轻，手指一遍遍拭去萧然不住涌出的泪水，自己的泪水却也是止不住往外涌出。
“我，我……”萧然只是哭得泣不成声，而李炽羽默默看着跪着的两人，也不出声。
“能与你相遇，真的是我一声最幸福的事情。”霰羽笑着，泪水却不断滑落，她的声音轻柔而断续：“永远不能忘记我在陌上遇到…你的情形，那时天气…也是如…今日一般好吧，你为了一朵开得无比旺盛的花流连不去，而我也因你再也不舍离开。”
萧然抬头，神色困惑，显然是不明白霰羽说起他们初遇的情形是为的什么。而霰羽也不解释，只是轻轻理了理他散乱的发：“后来我才知道那花的名字原来叫做‘离思’，传说是位男子因思念他亡故妻子的不吃不喝一个月后所化。其实，原来这花名也暗指了你我今日的结局……”
“霰羽，你准备做什么？”主座上的莫靖晨早坐不住了，一听霰羽说道离思花的典故后就忍不住跳起来，而敬亲王妃也在一旁皱了眉头。
“没事义父请你放心。”霰羽很轻柔坚定地对着莫靖晨摇了摇头，方才的伤势又起了来，她呕了一口血擦了擦嘴后，接着道：“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虚弱地抬起头，她对着和他们几步之遥的王妃点点头：“我会让你如愿的，请不要担心。”
“霰羽，你准备做什么？”莫靖晨哑了嗓子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
“放心，义父，你养了我这么些年，我不可能没有报答你就先离开。”霰羽再也不看旁人一眼，只是与萧然额头顶额头，眼神晶亮：“萧然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说完之后你不要恨我，也不要恨任何一个人可好？”如同少年男女约定未来一般，她的声音居然天真无邪到了极点。
“为什么，我不答应。”一看霰羽这样子萧然就没什么好直觉，使劲摇了摇头，他死死抿了一张嘴。
“别先急着说不答应，来，附耳过来。”霰羽小声地趴在了萧然的耳边开始细细说，可惜那声音实在太低，即使是周围的人再怎么运功都听不到。也不晓得她说了什么，只见萧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然转头看了看王妃又看了看霰羽身子抖的好似狂风中的树叶：“不，我不信，我不信，我一点都不相信，你在骗我是不是，你是不是在骗我？”他的牙齿不住上下磕绊，身体快要接近痉挛的边缘，声音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挣扎着，忽然想努力站起身来，可是他的双腿根本没有力气，踉跄跌倒在地板上，他的眸子一片空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问到最后他甚至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抱歉了，可是我不能任性的不让你知道，不能让你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接受天下人无情的叱骂……”霰羽一记手刀狠狠敲在了萧然的脖颈处，看着他缓缓软倒在自己的怀中，眼中居然浮现了一抹欣慰的笑意。最后留恋一把抚过他的脸，她狠下心站起身来，抱着萧然走向那边一直关切地看着萧然，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改变情绪的女子身上：“有劳你了。”
“你？”周珊半是不解地看着霰羽，一边接过了萧然，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待他好的，所以我不能给他的幸福，就交给你了。而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中，请你放心。”只是交代这一句，霰羽转身毫不犹豫到了莫靖晨身边：“义父，对不起了，婚礼——”她又看了看自始至终沉默着的祈轩一眼：“还是算了吧。”
“你已下定决心？”莫靖晨袖中的拳头早已经放下，他的声音再平静不过。
“是的。”回答完毕后，霰羽转而走到王妃跟前，神情古怪：“其实我该是恨你的。”
“那是自然，若我是你，也会恨的。”王妃面无表情接口，眼中没有一点波动。
“不过，我已然决定放下了。从今往后，我只会忘记你是谁，永远不要再想起你，永远不会恨你，更不会……”爱你，生我而未从养过我的母亲……
“嗯，我晓得。”即使是初见李炽羽也非常非常清楚了她这个女儿的骄傲性格。
“对不起了，大家。”霰羽很爽朗一笑，虽然方才的泪痕还未干，可是她毕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