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成璧-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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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王妃此时盯着她手上的臂环开了口，混杂着遮掩不住吃惊和愕然以及追忆的神情，嘴唇甚至微微抖了几抖。什么事情能让她动容至此？
“嗯？”
“把你手中的——臂环拿过来。”这次更加明显，王妃的声音甚至都有了微微的颤音，和以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万年冰山脸大为迥异。
在萧然为难和担忧神情下，在王妃期待的目光中，静影不得不伸出手将臂环递到王妃手中，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一定不要！但是只看王妃的神情便知晓她的祈祷多半不会成功，哥哥千万别怨她，谁知道王妃会在晚上的时候忽然到影翳居，青洛怎么也不通告一声？
“这臂环是哪里来的？”果然王妃拿在手中只看了两眼声音便迅速降温，眼睛中也满是寒光，看得人心中一阵冷飕飕的。是她仇人的？静影不由得悄声嘀咕。萧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拿着臂环的王妃，神情为难至极，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呢，这个臂环是这次我出去游学的时候在江南的一家当铺中赎得的。”自然是不能指望萧然说谎了，他一骗人就会不自觉猛眨眼睛的习惯王妃和她一样清楚不过，所以只能由得静影心不跳气不喘面不改色地蒙人。
“真的？”王妃的神情保持在中度的怀疑上。
“嗯——是啊是——这臂环是——影儿在当铺中得——来的。”万分艰难地乖宝宝满头大汗帮了她圆谎。不过效果之差让静影忍不住涕泪纵横，他这一补充让王妃的神色更加莫测起来。
等了半晌王妃把玩着手上的臂环也不说话，静影悄悄抬眼看她的神色是难见的复杂无边。莫不是这臂环确实和王妃有很大关联？照理说不会啊，霰羽能和王妃扯上什么关系？再低头看看坐在轮椅中的萧然，只见他的身子微微发抖，面色白的吓人。“别怕，一只臂环罢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悄声安抚，却见萧然抖抖唇，声音微不可闻：“不能被看到的，不能——”
“夜深了，你也该就寝了，不要扰了萧然。我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在萧然忐忑的目光中王妃忽然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对着静影言道：“这只臂环我看了很喜欢，明日再还你可好？”
“没问题。”静影看着王妃的笑容心中的寒意却又是加重了几分，今晚看到臂环的王妃太过古怪，而且最后她居然还笑了，这事情太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但是她无法拒绝王妃的要求只能在萧然哀怨的目光中悄然无声致歉。
“走吧。”扬了扬眉王妃将臂环收入袖中，看样子是等她先行，也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静影先一步走了出去。身后还能听到萧然无比委屈的声音：“母亲走好。”走好？估计要不是情势不对萧然指定无论如何也要把臂环给要回去。不过——看了看于她并行的王妃，只能无奈叹息，运气也忒不好了……
“影儿。”
“在。”回答的很是精神。
“你在当铺赎回这只臂环的时候有没有问老板是从哪里得来的？”
“嗯——啊，老板说大概是某位家道中落的世家公子因为生计所迫所以当了出去。”她基于霰羽原因说了是世家公子之物。这么编法应该不错吧，王妃应该不会起疑心的。
“哦，是吗？”王妃的声音听上去也不是怀疑，只是带了点说不出的怅惘和感伤。一阵风带起了她鬓角的发，细细碎碎飘散在空气中，衬着她此时的神情，使得她像极了冬去春来河面上的浮冰，脆弱到触手即化。
静影看着这个多年前无比耀眼的女子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难过，感情伤人，求不得的感情尤其摧人心肝。这么些年来王妃还是没能走出来，也太苦太苦了，但是叔叔——他其实也很苦啊……
回到流霞阁还没喘口气看到房中的人时她禁不住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中？”
是的，现在出现在她客厅中的是姿势不甚端庄懒洋洋倚在躺椅中的林怀郁：“终于舍得回来了。”看她进了客厅林怀郁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慢条斯理起身，语气轻飘飘的也不知是不是不悦。静影看着桃花眼弯弯，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笑意的夫子不由得小小抑郁了一下，居然对着她放电，看来这次麻烦大了。
果然如此，微笑过后劈头盖脸下来的就是一顿鞭子：“我说你这两天倒还真是贵人事忙啊，回来了真的没什么时间屈尊下顾，所以我这个小小的夫子只得涎着脸来找你。”说到这里小小顿了下，神情哀怨无比：“你这么忽略我还不算，我亲自上门来了居然还看不到你人，居然让我对着空气整整三个时辰。你知道吗，我又多生气多生气……”
静影对着狮吼的林怀郁倒是不慌不忙，只是抿起嘴轻轻笑：“半年未见夫子别来无恙，静影很想你。”
林怀郁呆了一下，随即白了她一眼，语气极其不甘心：“别以为你说两句好听话我就可以原谅你放了我鸽子的事实，我明明递了帖子说是今天来访，你丫头居然跑出去给我赴约。难道你那一帮没什么交情的同窗比我还重要？”
“拜帖……我怎么没收到？米苏也没和我说过。再说我真的不是故意啦。”拉了林怀郁在躺椅上重新坐好，还奉上一杯茶来谢罪，终于夫子的神色好了许多，然而一品茶后林怀郁很是忿忿：“王君也太疼你，居然把姒帝赏的没几两的云锁雾拿给你。而你，居然居然随随便便拿来宴客，我对你的无可救药不抱指望了！”
……
这次回来楚随风赏下的东西大大小小一大堆，范围之广吃穿住行无所不包，她怎么知道被随手拿来泡茶的云锁雾这么珍贵。再说她平时比较喜欢喝果汁的，对茶类一向敬而远之。所以麻烦夫子不要用如此心疼的目光来让她更加……心中好似空了一大片，她却不知该如何去填补。
“不过最近京城的局势可能会比较混乱，你若想过以前的安生生活的话还是不要卷进去的好。”说起来林怀郁这次拜访确实是有话提点她，剩下语焉不详的地方静影其实也很清楚。太女之位空了这么些年，想是很多很多的人都已经压抑不住要蠢蠢欲动。
很是颓然和无奈，林怀郁又抿了两口茶很郁闷地开口：“为什么这么些年你死活都不愿意去到夏家长老的承认，你娘给你留下的你就如此不愿接手？”
“我说夫子你怎么就不会死心呢，我在王府待的好好的，不想去临波山庄。”
“说起来我就生气，明明大江南北都跑遍，但是一到淮南你就开始回避，我都不知道临波山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禁地，连去都去不得。”
“倒不是这么说。”只是……她其实也不明白。
“即然如此你居然敢拿着我的令牌随便调钱粮，你当我是取之不尽的摇钱树啊，一摇钱就唰啦啦往下掉！”说到气愤处，林怀郁差点想砸东西了。
“可是这次的水灾，夫子你是没有看到……”却是这么做是她理亏，所以被林怀郁指着鼻子训她无话可说。
“唉，我也不说你了。不过这次萧然世子的婚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林怀郁话题一转，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咦？夫子为何会如此说？”不是一般的吃惊，林怀郁怎么能猜到她要动手——难道霰羽的事情被人知晓了？也不对，若是夫子知道的话，王妃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但是看王妃的样子不像是知道霰羽的存在，那夫子是怎生出来的结论？
看她的神情林怀郁便知道自己说对了：“虽然周家的二小姐不一定是世子的良配，但是这桩婚事干系太大，周家势在必得，而姒帝似乎对于这件婚事也是乐见其成。所以即便是王妃也不可能忤逆上边的皇帝的心思。”
“所以一个人的幸福便可以这么被牺牲掉。”并不是很意外也不愤怒，静影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林怀郁预料的激动，即使是这么一句问话到了她口中也不过是带了点无可奈何的认同。在权势交织中个人被牺牲掉的情形司空见惯，这点她无力否认，不管是前生也罢今世也好，听过的见过的实在不在少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林怀郁的神情有一瞬的忧伤，当年的林幽和楚随风也不是便是如此被牺牲掉的？但是最让她心酸的却是现在站在至高位置上看似风光无限的那个人，她的少……
“我明白了。”
相约
“米苏啊，夫子的拜帖你怎么没和我提过？”第二天一大早看到站在窗台下抓了一捧小米很是闲暇逗鸟的米苏，她直接探出头问道。“那个，嘿嘿，昨个除了收到史大小姐的请帖的同时还有别的一堆，我没仔细看，回来之后才发现被我漏掉了。”不好意思挠挠头，米苏转身走到了她的房间变戏法似的在桌子上一字铺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请帖。
静影从不知道今次这趟回京居然这么忙，看看桌上一堆请帖再想想萧然和周珊的约定，脑袋不由得疼了起来。米苏此刻还尚有闲心打趣她道：“小姐，我这里还有一堆请帖呢，要看不？”
“不看不看了，哪有时间去，帮我一一推掉。该送什么的斟酌着办，别给王府抹黑就成。”无非就是谁家的小姐行冠礼，谁家的亲戚娶亲，谁家的公子出嫁，谁家的小孩出生……停，居然已经有同窗好友升格做母亲了，真无语了。而且这些事情怎么都集中在这两天发生，是不是只能说帝都的人口膨胀的太过迅速？
“那连这个也要推掉吗？”米苏凉凉笑着从袖中抽出一副请帖，淡紫色的颜色很是熟悉某个人的风格，而且上边清秀眷雅的字体更是熟悉不过。这倒好昨晚刚聚会完毕想着总的找个机会得和他谈谈的，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不去？”大手一挥：“备车。”说罢，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卧榻几乎是无语凝噎，天天应酬的脚不沾地，终于理解为何不经常在王府中见到王妃了，估计和如今的她一般应酬到头昏眼花的地步。
不过目的地似乎远了点，穿过京郊南凤山庄，看了看枝头落尽的繁花，不由得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树的灼灼春色，美丽的是人能拥有最华丽的幻梦。所以明辉帝姬的夫君后来是幸福的吧，能有自己喜欢的人陪在身边走最后一段路程，想必在沉入永眠的他最后一定是带着微笑……
没有了米苏在一旁聒噪实在是很不习惯，亏得她还想都没想地说让米苏离巢单飞，要是如此的话首先第一个便是她得克服心理障碍。方才出门的时候她第一次说了不让米苏跟在身边，看着那小丫头受伤的目光自己其实也很不忍心。不过随即米苏若有所思的话让她跌碎了一地眼镜：“好像沉璧小姐似乎要自边关回来了，小姐的意思是让米苏跟在她的身边保护她么？”
无力挥手：“你若是如此想的话也成。”女子立世当建功业为先，要不桓叔叔也不会教米苏一堆兵法韬略，放到时不时会有点小摩擦的边关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还可以锻炼能力，倒也不错。再说其实米苏也说对了，她其实很挂心一直身在边关的沉璧。
还好最近几年来边疆没什么大的战事，她倒还可以安慰自己沉璧在家人的守护下还是相当平安的。不过这两天刚收到消息说沉璧要回京，真的蛮高兴和期盼的，不知这一年之中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会长成何等模样。千万千万不要跟女尊世界中的女子中长得膀大腰圆，那也太不符合她的审美观了……（小姐，其实审美观有问题的是你自己 … …！）
马车晃晃悠悠地在半山腰一处道观停了住，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可是静影在踏入净室第一眼看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满头的黑线。道士道士……不过就是用来避开史明翊的，做做样子就成，何必弄得跟真的出家一般。不过不得不加上一句，即使是作为道士，仅仅一身简单紫色道袍的仁祺还是如以前那般清俊无匹。水墨画面容上那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飘渺出尘，越来越有仙人之气。
“来了？”合上正在看的经书，仁祺的眼睛中浮现出一抹笑意，指了指身边的座位也没起身相迎，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收到你的请帖怎敢不来拜访？”静影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上去，指着上边的棋盘道：“手谈一局？”
“好啊。”仁祺笑笑取了棋盒，看着她眉毛上挑语气揶揄：“谁执先？”“自然是你了。”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知道从来猜先手她都没赢过还来挖苦她，真真不是个厚道的人。“那就不客气了。”仁祺笑眼弯弯，一点也不顾忌静影这方心情异常不爽。
十几步后在角落下一子后，静影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你大姐昨个下帖请我了。”
“哦，是吗？”不在意不在意，只是看着棋盘也没抬眼。
“嗯，见面之后我们谈了一会。”继续落子。
“估计是说了说当年书院的事情吧。”依旧不在意，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仁祺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表情更是没一点变化。静影再次扫了他一眼，心中不由不同情史明翊起来。长路漫漫修远兮，史大小姐上下求索估计也没用。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是为避了她出家，可是半点都没把始作俑者挂在心上，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在慨叹什么呢，都不落子了。”捻了一子在棋盘上敲了敲，仁祺依然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
“当年我问的时候你可不曾告诉我出宫修行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这个，居然随便编了个理由把我瞒了过去，你还把我当朋友不？！”落子落的漫不经心，不曾看到自己已经慢慢踩入了仁祺布下的陷阱中。
“我即便是告诉了你真正的原因又有何用？你能帮我得到自由游走的机会？”说话语气很很轻很淡，不过手指按在棋盘上的声音很是响亮。仁祺笑着扬眉，神情一瞬间犀利：“不好意思，吃你的子太多别恨我啊。”说罢手起手落静影在棋盘上的白子瞬间少了一大片。
“喂！”看着他不痛不痒的模样静影不由得气了，被吃的棋子倒没放在心上：“难道你就决定这样逃避她一辈子？！”
不自然地避开她咄咄逼问的视线，仁祺笑的云淡风轻：“出宫修行是在及笄那天下定的决心，我不是为逃避她，而是——”轻轻低下了头，眼睫毛微微垂下如扇子般扑扇了两下他忽笑笑道：“还是不说了，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无言以对沉默如泄气的皮球，既然他都不放在心上那么她还担什么心：“不过今年春天抱歉我倒是失约了，没能同你一起赏得南凤山庄的桃花。”“无妨，那时我也不在此地，刚想说我也失约了呢。”翘起嘴角微微一笑，仁祺的神情说不出的清越卓然。“你那时在做什么？”静影倒是好奇了，什么事情能绊住他让他也没来得及赴上一年一次的约定。
“我去了和眠州交界处的陈德郡。”说到此时仁祺的面容忽然起了一层毫不遮掩的感伤。
“不是吧，你疯了，那时刚好陈德郡是有疫病在传播……不是已经下圣旨封县了吗？！”静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