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学奖]第7届 麦家-暗算-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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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龙”吃了一半的油条,挂在了嘴角上。
罗雪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八点半了,而父子俩却还没回来,电话响了。
罗雪接电话:“对,我是钱太太。……哦,他不回来了,他去哪里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她挂了电话,准备出门去找儿子,不料儿子已经回来了。
天天一见母亲,就扑在她怀里,委屈地哭了。
罗雪:“哭什么,爸爸有工作,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今天不回来了……”她说着,语气不觉越来越沉重了。
天天:“明天我又要上学了……”
“我叫婆婆把那块留给爸爸的松糕给你,还好爸爸不回来了,要是他回来,还有你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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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二十三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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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破涕为笑,认真地点点头。
罗进在打电话,但老是没人接。适时,“猴子”急冲冲地跑进来,递上一张报纸,说:“罗会长,你看。”
此刻街头,报童正在叫卖报纸:“卖报,卖报,有特大新闻看啦,共匪勾结黑社会,深夜血洗秘书楼……卖报!卖报!”这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新闻,立刻招来很多人买报。
报纸上,大标题,还配有秘书楼的照片。
罗进看完报纸,愣了很久,没说话。
“猴子”:“这肯定不会是我们干的!”
罗进:“怎么可能是我们呢?里面有我们两位同志……‘警犬’,还有‘母鸡’。糟了,我看是要出大事了!这样,你马上去张副市长那里,权当找不着我,是去他那儿找我的。如果能见到‘警犬’最好,见不到人,可以探探情况,报上不是说他九死一生,幸免于难嘛,打听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我这就去。”
除黄一彪和刘司令外,其余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份报纸在看,看得自然是惊惊叹叹,议论纷纷。司令和黄一彪一直用心观察着他们的神态。
表现最热烈的是唐一娜,最冷静的是钱之江,他几乎没说什么话,顶多是别人跟他说,他附和一下。
唐一娜:“哇,这太可怕了。”
汪处长:“这些狗日的共产党,简直要遭天杀!”
童副官不解地:“怎么……为什么要杀这些秘书呢?”
唐一娜:“这还不简单,秘书知道的事太多了,手上有情报啊。”
汪处长:“还有一个原因,做秘书的都是些白面书生,没什么戒备,好杀。”唐一娜:“太卑鄙了,实在是太卑鄙了……。”转身对旁边的钱之江,他已经
在看报纸的其它版了,“钱总,你说呢?”
钱之江抬起头来:“……这些和你有关系吗?”
唐一娜顿时噤声。
钱之江:“但你和为什么让你看这份报纸有关系。”他又翻过一版去。
七号楼已经被监视了。望远镜里,全景收小,至一个窗洞又一个窗洞,里面都无人迹,最后至会议室的窗洞,先看见司令的头,移动一下又看见一个人头,再移,再看见一个人头……
刘司令看差不多了,敲敲桌子:“都看完了吧,看完了我们就开会。”
人们纷纷收起报纸,坐好。
司令清了清嗓子,说:“事情发生在昨天半夜,报纸上说死了八个人,其实是九个,因为死的八个人当中,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她应该算两个,还有一个是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婴儿。这件惨案的唯一幸存者,报上也说了,就是张副市长的秘书吴天智先生,他是真正的幸运儿,昨天傍晚他临时接到通知,要调他去南京委以重任,他一高兴,晚上就约了个把知己出去喝酒,其实就是这一场酒救了他的命,等他回到家,整栋楼已经血流成河了。”
大家低声在底下议论开来,不时发出“啧、啧”感叹的声音。钱之江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司令,听他接着往下说。
司令:“……我们经常讲共产党怎么坏,怎么没人性,怎么臭名昭著,怎么共产共妻,其实他们比我们说的、想的、看的还要恶得多,毒得多,狠得多,这件事就是铁的证据。所以,蒋委员长为什么要调动千军万马,下定决心,誓把共匪剿灭到底,这就是理由。我可以告诉大家,大家可能也知道,前线形势很好,剿匪行动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正如蒋委员长所说的,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一定要划个句号。但是,正因为如此,共匪的破坏行动也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惨无人寰,所谓穷寇如恶鬼,最后的挣扎往往是最可怕的。现在,共匪已经在全国各大城市大肆搞起什么革命行动,昨晚的惨案就是他们在本埠开展流氓革命的第一个行动,然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我们能任其流氓下去吗?当然不能!坚决不能!那怎么样才能扼制、粉碎他们的阴谋呢?就有劳各位了,有劳你们三位了。”对黄一彪,“把东西发给他们。”
黄一彪发给钱之江、汪洋、唐一娜三人各一份电报。
司令:“这是什么?你们比我知道,是一份电报。是谁的电报?不是我们的,是共匪的。这是黄处长刚从一个共匪分子手中缴获的,据我们所知,这是共匪在本埠实施流氓行动的一个计划表。”他的目光在三位身上停留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你们该知道了,我为什么深更半夜把你们拉出来,集中到这里,就是要你们来破译这份密电!”
钱之江的眼睛扫向电文。
刘司令:“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用你们的时候到了,能不能粉碎共匪的流氓行动,就看你们的了。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你们三位,噢,汪洋是前任总破译师,你钱之江是现任总破译师,唐一娜小姐可能就是将来的总破译师了,总之,我对你们充满信心。老实说,我没有恐惧,只有希望,希望你们在这里能抛开一切顾虑,集中精力,挖空心思,尽快破译这份密电。工作中有什么困难,生活上有什么要求,全找童副官,他在这里全权代表我,负责你们的安全和日常生活。”对童副官,“安全是大事,军人一旦有了重要任务,就会有巨大安危之险,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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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二十三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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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副官:“请司令放心。”
刘司令:“不过,也不必过分紧张,我已经抽调了半个连的卫兵布置在这里,应该说你们的安全是绝对有保证的。真正不安全的是电报上面的人,等你们破译了密电,上面说不定有一大堆共匪暗杀对象的名单呢!”会议已至尾声,司令客气地询问,“大家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汪洋问:“有资料吗?”
黄一彪:“哦,这里有一些,不知有没有用,你们先看看吧。”
钱之江:“时间?”
刘司令很干脆:“当然是越快越好。但是,最迟,不能迟过11日,也就是只有三天时间。”
唐一娜叫了起来:“天呢,就三天?”
司令起身,准备告辞:“我等你们的好消息,也希望你们有好运气。”司令郑重地与三人一一握手,与童副官和黄一彪一道离去。
这是刘司令跟大家玩的一个游戏,而真正怀疑这是游戏的,大概只有钱之江一人。因为那么多同志的牺牲,“小马驹”的失踪,“断剑”的叛变,接二连三的事件发生在一天之内,都使他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会议室内,钱之江、汪洋、唐一娜三人,他们的目光都异样地看着面前的讲义夹,像害怕看到它,又像想彻底看透它。
汪洋拿过讲义夹,翻开来看了看,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纸张,说:“资料倒有不少。咱们先分头看,怎么样,老钱?”
钱之江不答,只伸出手等汪给资料。汪取出一部分给他。钱之江取了资料,起身就走。走了两步,觉得手上空荡荡的,又回身到桌上拣回佛珠,走了。
汪洋又取一部分资料给唐一娜,目光依然看着离去的钱之江。
唐一娜接过资料:“汪处长,你一向是破译共军密码的高手,但愿你这次不辱使命。”
汪洋茫然地望着钱之江的背影:“我倒希望我们的钱总又做个好梦,他曾经在梦中破译了日本第三舰队的密码。”
罗进跑进地下室,说:“你们看,今天的报纸。”
“老虎”看了,气愤地:“这简直是丧尽天良!还想嫁祸于人,太下流了!”
“火龙”:“敌人在搞什么名堂?”
“老虎”:“好在‘警犬’同志没在家。”
罗进:“我怀疑‘警犬’可能也牺牲了。”
“老虎”:“上面不是说他幸免于难嘛。”
罗进:“这上面的话你能信吗?虽然刚才我给他办公室打电话,接的人说他去南京了。可是,我总觉得这不大可能。”
“老虎”:“为什么?”
罗进:“那楼里还有我们一位同志,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两个守楼老头当中的一个,叫老金,地下代号是‘母鸡’,事实上他是‘警犬’的父亲。”
“老虎”:“他死了?”
罗进:“是啊,你们想,父亲死了,他哪还会有心情去南京?再大的事也没有父亲的死大。”
“火龙”:“他们父子关系是公开的吗?”
罗进:“那倒没有。”
“火龙”:“既然父子关系没有公开,那他也不可能公然表示悲痛啊。”
罗进:“但是,这事……我总觉得太突然,太奇怪了……”
“火龙”:“这到底是谁干的?我觉得这……也不像是敌人干的,他们就是要抓人,也不应该杀那么多的无辜者。”
“老虎”:“那是谁干的?”
“火龙”:“是青红帮,这么狠,又没章法。当然我也是在分析,最好是能跟‘警犬’同志联系上。”
老虎”:“他不是去了南京吗?怎么联系?”
罗进:“只有等了。只要他没出事,是去了南京,我想他一定会跟我们联系的。”
正说着,敌人的电台冒出来了。三人猛不定被电波声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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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二十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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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钱之江,唐一娜被一架望远镜一一严密监视着。汪洋老实地趴在桌子上,一边看资料,一边作着笔记,显得认真而又辛苦。唐一娜面对厚厚的一叠资料,愁眉不展的。她忽然站了起来,冲门外大喊了一声:“童副官,你来一下。”
而在七号楼钱之江房间,他像只困兽一样,出神地在床上打坐,面前放着那份电报。门外,童副官走了过去,显然是去唐一娜的房间。
钱之江“霍”地跳了起来,跃过沙发,来到墙前,来来回回地走着,墙上贴满了资料。从开始到现在,他的目光不论在何时何处总是仰视或者平视,从没有往下看的时候。他的手上,除了玩转佛珠之外,也很少拿别的什么东西。
罗进和“火龙”都在焦急地看“老虎”译电。
“老虎”:“不好,上海方面的敌人截获了我们一份重要密电,要求南京派密码专家前来帮助破译。”
罗进:“是什么密电?”
“老虎”:“上面没说。”
罗进拿过看电文。
罗进:“呼叫‘彩云’,准备发报。”
“火龙”投入工作。“老虎”作好记录的准备,看着罗进。
罗进在拟电文:“据悉,‘警犬’离沪赶宁,情况不明,望查。另敌报,刘部向南京求助,可能截获我军重要密电,请求破译专家赴沪协助破译。白兔。”
此时“火龙”已经和对方联络上,正在作发报前的“对话”。
不知为何,二人吵了起来。
唐一娜:“童副官,话可不能这么讲,司令不是说了,我们有什么生活上的要求都可以跟你提,现在怎么就不能提了?”
童副官:“那要看是什么要求?”
“我的要求怎么了?女为悦己者容,我出来的时候连雪花膏都没带,你要我给脸上搽什么?”
“什么都不要搽。女为悦己者容,这里有悦你的人吗?”
唐一娜本来心里就烦,此时气愤不过,抬手给童副官一个耳光。童副官一急,脸都红了,拔出枪来。
汪洋从房间里跑出来。汪洋:“哎呀,这是干什么?以和为贵!和为贵!同仁之间,要团结,这可是蒋委员长要求的。”
童副官气急败坏地:“唐一娜,你真以为这是在贵州、在你家的地盘上呢?”唐一娜:“你要在贵州、在我家的地盘上,我老子早叫你吃了枪子!”
钱之江仿佛没有听见外界任何的动静,专心一致地看着两面墙上的资料。他上前一步,把一页资料移到了另一面墙上。外面传来唐一娜和童副官争吵哭闹的声音。钱之江做完这一切,才慢吞吞地出去。
童副官被汪洋从唐一娜房间里劝了出来,见到钱之江,他一瞪眼睛,回过脸来,冲屋里骂道:“唐一娜我告诉你,我老婆再凶,都没打过我的脸。你这一嘴巴打的好,会有人找你算帐的!一定会有人找你算帐的!”转对钱之江,“老钱,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我太太知道,我太太那个脾气,不把她唐一娜的脸打得稀巴烂才怪!好男不跟女斗,我斗不了你,自然有人斗你!”
钱之江没有言语,绕过童副官,进了唐一娜的房间。唐一娜见钱之江进来,一委屈,掉下泪来。
唐一娜:“……没他那么说话的……没他那么欺负人的……不就因为我单身一人在上海,不就因为我是女流之辈吗?”
钱之江叹了一口气。
街道上,“猴子”驾着罗进的车,行驶在回商会的路上。此刻罗进在办公室内焦急地等着他回来。罗进犹豫之后,还是拿起了电话。
电话响了,却是天天跑过来接。
当电话接通了,罗进像接通了什么开心的开关,一下子变得笑眯眯的:“哦,你好啊,天天,知道我是谁嘛……对,我是舅舅……”
天天认真地:“我没想到是舅舅,我以为是爸爸,他说早上要回来可没回来,说话太不算数了……”
“猴子”急冲冲地跑进办公室时,罗进正在跟天天说“再见”。
罗进放下电话,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没有,‘警犬’已经出发去南京了,乘早上八点的火车走的。”
“走了,肯定吗?”
“是张副市长亲口跟我说的,还说他走得太急,没有和诸位老板告别,请你们多多海涵呢!”
“这么说他还真幸运……”
“张副市长也这么说。”
“张副市长说了他昨晚在哪里吗?”
“说的和报纸上写的一样。”
“你感觉这会不会是个圈套?”
“你怀疑‘警犬’没走?”
“我担心他昨晚就出事了,说他去了南京只是为掩人耳目。”
“那……我们拦截的敌人电报上不也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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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第二十四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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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进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和‘毒蛇’联系不上,电报是否准确都无法证实,快成睁眼瞎了。”
“猴子”问:“‘毒蛇’也失踪了?”
“不是失踪,但跟失踪差不多。”
此刻在南京机房,代主任把一份电报丢在报务员面前。代主任:“马上发出去。”
报务员:“是用新频率还是老频率?”
“新老频率都发。”
报务员抬头,纳闷地问:“这什么意思?两边都发,这到底是真报还是假报?”
“这是真报。”
“那就不能在老地方发,发了共匪拦截了怎么办?”
“就让他们拦截。如果我们在老频率上总是发假报,会引起他们怀疑的,真真假假才能迷惑人,才能把他们钓住。真作假时假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