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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马瑞芳讲聊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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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公子如此“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却偏偏有官运。有时坏人比好人更容易也更会做官,此事古已有之,不足为奇。奇的是韦公子的奇遇。他中了进士,做了苏州令,又喜欢上一个叫“杜韦娘”的小妓女。他附庸风雅地问小妓女,你为什么叫“韦娘”啊?你的名字是不是从“春风一曲杜韦娘”取的?那小妓女回答:不是。我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的母亲17岁时是个名妓,有位咸阳公子,跟大人您同姓,和她一起生活了三个月,信誓旦旦要娶她,还留下了黄金鸳鸯做信物。可是,后来那位咸阳韦公子一去无踪影,我的母亲生了我就悲惨地死了,我被姓杜的鸨母养大,我还保留着韦公子给我母亲的信物黄金鸳鸯!世界何等的小,韦公子又跟亲生女儿钻进了乱伦的衾被!究竟是不忍心让女儿继续做妓女?还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丑行?韦公子竟然丧心病狂地毒死了亲生女儿。然后,因为品德不端被罢官。    
    像韦公子这样既是贵官又是富翁的主儿,他的儿女应该是什么样的待遇?那儿子,即使不是锦围翠绕的贾宝玉,也应该是斗鸡走马的薛蟠;那女儿,即使不是贵为王妃的贾元春,也应该是名花深藏闺中的薛宝钗。他们怎么就这么惨?男的做娈童,女的做妓女,前门迎新,后门送旧,而且鬼使神差,都跟亲生父亲上床!    
    都是父亲的罪孽才使得子女掉进了最龌龊的泥淖!尤其让韦公子难堪的是: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社会,在子嗣无比重要的封建社会,韦公子受到了最深重的惩罚,他家里有五六个大小老婆,没一个生过孩子。    
    东西方两位时隔两个世纪的世界短篇小说大师非常相似,特别是《隐士》和《韦公子》,不同的是结局,残忍的封建官吏韦公子为了掩饰罪行用毒药毒死了亲生女儿,虚伪的资产阶级富翁把财产分一半给沦落为娼的私生女赎罪。两位大师如出一辙,而蒲松龄早两个世纪。他把韦公子的行为叫“自食便液”。    
    上个世纪80年代初,笔者曾以《如此父亲》为篇名写过以上的内容,后来有几位当代著名作家也对两位世界级短篇小说大师的相近之作进行了生动精彩的对比。于是,有的学生就好奇地问:你们写得如此相同,是谁抄谁的?我回答:谁也没抄谁的。我的文章发表在山东的省报上,外省人怎么能看到?这只说明:对这个重要文学现象的关注和分析,很多人不谋而合。    
    渔色者丢心董辰生绘画皮韦公子猎艳猎到亲生子女头上,另一个渔色者丢了自己的心,这就是著名的聊斋故事《画皮》。    
    


第四部分:妙笔抒写民族灾难负心汉的下场

    王生在路上遇到一个美丽少女带回家藏到书房里,后来有个道士说他身有邪气,他不相信。回到书房,发现门关了,从窗缝向房里看,一个狰狞恶鬼,翠绿色的脸,牙齿像一排排尖利锯齿,铺了张人皮在榻上,手执彩笔在描画,画完了,把笔一丢,把人皮举起来,抖衣服似的抖了几下,披在身上,立即变成美女!王生魂飞天外,手脚并用,狗爬一样逃了出来。恶鬼披上画皮变成美女,是古代小说经典性描写。王生被披着美女画皮的恶鬼把心挖走了,他的妻子陈氏为了救他到市上求躺在粪堆里的乞丐。真人不露相的乞丐一个劲地羞辱陈氏,说:“佳人爱我哉?”又说,救活这种丈夫做什么?随便拉个人做丈夫也比这种人强。然后,吐出一大团鼻涕粘痰,让陈氏吃下去。陈氏忍着莫大羞辱把那团脏东西吞下去,回家后一边哭一边给王生整理被恶鬼撕裂的胸膛,那团脏东西掉进王生的胸腔,变成一颗跳动着的心脏!鼻涕和粘痰成了猎艳者的心脏,意味深长。蒲松龄用这个怪异故事劝谕世人:猎艳的结果是自己丢了心,妻子受了食唾之羞。当然,《画皮》有更广阔的哲学意蕴:善良的人常受表面现象迷惑,不知道世界上不仅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更可能在美丽外表后隐藏致命杀机。所以,要警惕披着美女画皮的罗刹恶鬼。    
    负心汉的下场    
    放荡者自食恶果,负心汉同样没有好下场。《武孝廉》、《丑狐》是代表。    
    中国古代小说创造的负心汉形象,有《金玉奴棒打薄情郎》里的莫稽,《霍小玉传》中的李益,聊斋中的武孝廉石某与他们鼎足而三。    
    石某是在山穷水尽的情况下邂逅狐妇的。他进京求官,中途暴病,“唾血不起,长卧舟中”。为行贿准备的“囊资”,也被仆人偷走,“资粮断绝”,船夫丢弃了他。这时他遇到了服饰炫丽的狐妇,狐妇“自愿以舟载石”,“以药饵石”。如果没有武孝廉狐妇帮助,石某肯定必死无疑。狐妇年长于石某,她救活石某后,向石某求婚:“如不以色衰见憎,愿侍巾栉。”石某欢天喜地同意。因为狐妇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且有钱,对既死了老婆又处于死亡边缘的石某,是及时雨,是救命丹,也是一个还算合适的人生伴侣。接着,妇“出藏金”给石某提供了求官的资本。    
    一阔脸就变,是负心汉的通病。石某靠狐妇的金银求官后,马上嫌狐妇老,用狐妇给他的钱另娶王氏,并对狐妇封锁消息,故意绕道上任。对狐妇的多次问讯,他狠心地不加理睬。当狐妇亲自找到门上,他竟然拒而不见,还要追查门人的责任。狐妇归石后曾骂:“薄情郎,安乐耶?试思富若贵何所自来?我与汝情分不薄,即欲置婢妾,相谋何害?”她善良忍让,“娴婉,不争夕”,根本不问“良人夜宿何所”,连本应该最反对她的王氏都被感动,对她像对待可敬的长辈。狐妇已经把她人生的要求和可能的“威胁”降到了最低,不是要独占石某,不是要夫贵妻荣的虚荣,甚至不是要“嫡妻”的权力,她仅仅要求三餐闲饭,要一个可怜的名分,要一个立足之地。这最基本的要求,丧心病狂的石某都不能容忍,“常于寝后使人听”狐妇的动静。狐妇在石某丢了官印时出手帮助,也没有感动丧心病狂的石某,终于在狐妇醉酒后露出原形时想杀死她。石某后娶的王氏阻止石某杀妇时说了这样一句话:“即狐,何负于君?”聊斋点评家但明伦评论:“一语如老吏断狱。”    
    封建时代,女性帮助男性求官,男性却一阔脸就变,把同甘苦共患难的结发妻抛到九霄云外,无数被损害的弱女子没有能力向负心汉讨回公道。蒲松龄赋予女主角以狐的身份,有能力将石某起死回生,也能重新收回救命金丹,让负心汉唾血而死!    
    丑狐    
    另一个负心汉的故事是《丑狐》。    
    《丑狐》里的穆生家很穷,冬天连棉衣和棉被都没有,突然来了个衣服炫丽、又黑又丑、自称“狐仙”的女子要求同榻。穆生不乐意,丑狐拿出元宝,穆生见钱眼开,“悦而从之”。靠了丑狐接济,穆家成了小康之家,有了田产,使唤上丫鬟。丑狐馈赠越来越少,穆生越来越嫌她丑,请了术士驱狐。丑狐骂他“背德负心”,抱了个猫头狗尾的小动物来,把穆生的脚咬得爽脆有声,啃掉两个脚指,财物全部索回,丫鬟卖了,田产卖了,穆生仍然无立锥之地。    
    《武孝廉》、《丑狐》女主角的怪异身份体现了蒲松龄惩恶扬善的愿望,正因为她们是狐,虽然遭遇负心汉,却比人间弱女有报仇雪恨的法力,能够把负心汉押上道德法庭,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席勒说:“艺术要用美丽的理想去代替不足的真实。”狐女报复负心汉,是蒲松龄惩恶扬善的幻想笔墨。    
    姚安    
    姚安本有妻子,同乡有位叫绿娥的少女“艳而知书,择偶不嫁”,听说姚安长得漂亮,就宣布:非姚安不嫁。姚听说后,趁妻子在井边,把妻子推了下去,娶了绿娥。姚安怕绿娥有外心,每天行监坐守,绿娥回娘家,出门时,他得把她头上蒙上袍子,用两个肘子支撑着,“覆翼而出”,进轿子后加封,自己骑着马紧跟其后……做出一件一件活见鬼似的丑事,最后误杀其妻,忿恚而死。蒲松龄认为这是因为姚安喜新厌旧,新鬼、故鬼夺魄的结果。    
    《阿霞》写文登景生在荒斋读书,夜有少女阿霞盈盈而来,二人欢爱甚笃,阿霞对景生说她将“相从以终焉”,约半个月后再会。景生想:二人总是住在荒斋不合适,不如把阿霞请回家,“又虑妻妒,计不如出妻”,决心一下,他对妻子百般挑衅,妻子不堪其辱,愤而离去。景生自以为得计,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想迎接新娘子到来,跟阿霞做长久夫妇,没想到阿霞却嫁给了邻村的郑生。景生路上遇到阿霞时指责她失约,反而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负心人何颜相见?……负夫人甚于负我。结发者如是,而况其他?”    
    


第四部分:妙笔抒写民族灾难不负责任父亲的悲剧 1

    不负责任父亲的悲剧    
    黎氏    
    数千年封建家庭,尤其是中下层家庭触目惊心的是“后娶”。《颜氏家训》用尹吉甫听后妻谗言放嫡子伯奇于野的故事,指出“假继惨虐孤遗,离间骨肉”,最值得警惕。千百年来,人们唱着“小白菜,黄又黄,三岁上头没了娘”,讲着“芦花絮衣”“母在一子单,母去三子寒”。后娘虐待前子几乎是普遍的社会现象,这当然跟家产继承权相关,而孩子的不幸常常是父亲不负责任的结果。《黎氏》后娘化狼的故事,一直是街谈巷议的话题。    
    《黎氏》写谢中条的后妻变成一只恶狼,把三个孩子吃掉,然后“冲门而出”,一女二女都没了,“鲜血殷地,惟三头存焉”。真是惨不忍睹。    
    谢中条的不幸,并不是他再娶或择偶不慎,而是他品德不端。他丧妻后对渔色乐而不疲,对抚养子女很不耐烦。他自己表白过:共枕席的女人不少,只是儿啼女号,令人不耐。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又是个放荡的男人。他在荒郊野外遇到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立即拖到深谷强暴,那女人竟然来者不拒,两个败类立即谈婚论嫁。女的狡猾地说,做后娘怕人说闲话。谢中条马上许愿:我自己不说,什么人说?黎氏一步一步实现残害子女的计谋,她让谢中条解雇了家里照顾孩子的佣妇,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谢中条放心地把子女交给她——应该是“它”。等到谢中条外出回家,一只恶狼冲门而出,“娘”变成了狼,把孩子吃了!    
    用时髦的批评术语说,《黎氏》写人的异化。在《聊斋志异》问世200多年后,卡夫卡写人异化为大甲虫,《百年孤独》写人长出猪尾巴,被看成是天才的创造。其实中国小说家1000多年前就写人的异化。唐传奇《广异记》写冀州刺史之子路上遇到个美女,邀回家同居,结果被美女化成的大白狼吃掉。蒲松龄写人的异化更多。后娘化狼是其一,《杜小雷》里边给瞎眼婆婆吃屎克郎的坏媳妇也变成了人立而啼的猪。    
    欧洲理论家莱辛在《论寓言的本质》说:“寓言的最终目的,也就是创作寓言的目的,就是一句道德教训    
    王者    
    。”《黎氏》这个寓言也寄寓了深刻的道德教训:后娘化狼固然稀奇,恶狼似的后娘却需要警惕。蒲松龄在“异史氏曰”里说:男人千万不要因自己的肌肤之欢而为子女娶后母,否则一定引狼入室;择偶一定得慎之又慎,万不可从行为不检(“野合”)、不知底细(“逃窜”)的女人中找老婆。这当然是经验之谈。    
    最遗憾的是,恶狼怎么偏偏不吃了这个引狼入室的家伙?    
    贪官剥皮    
    对残民以逞的贪官污吏,该剥皮揎穰,是聊斋道德法庭的“律令”。    
    《王者》写湖南巡抚派人押运60万两银子去京城,半路上被神秘的王者实际是侠客拿走。押运者找到侠客所在的深山,看到那里挂了许多贪官的人皮。侠客交给押运官一封信,让他交给巡抚。巡抚开头还对押运官气势汹汹,打开王者的信,成了泄气皮球。原来,前不久巡抚跟爱妾共寝,爱妾的头发睡梦中被割掉,侠客信里装的正是爱妾的头发!侠客警告他:趁早用贪污的钱补上60万巨款,否则就像取他爱妾头发一样,取他的首级。    
    《鸮鸟》写康熙年间长山贪官杨某,借西塞用兵(也就是康熙亲征准噶尔)的机会,假公济私,把民间牲畜搜括一空,还在百姓赶集时把老百姓数百头骡马尽数抢走。百姓哀求另外三个县令向杨某求情,把百姓的牲口放回,三个县令借酒令苦口婆心再三劝说,杨某就是不听。这时,进来一个少年说他也要说个酒令,说道:“天上有玉帝,地下有皇帝,有一古人洪武朱皇帝,手执三尺剑,道是‘贪官剥皮’。”然后化石清虚为猫头鹰冲帘飞出。蒲松龄借这个少年化鸮鸟的怪异故事,痛骂贪官,要剥他们的皮。    
    这些该剥皮的贪官污吏,在聊斋里表演得充分,表演得新奇:    
    《石清虚》中的邢云飞有块奇石,先为势豪夺去,失而复得后,又被尚书觊觎,将邢云飞抓进监狱,邢妻献出奇石,邢云飞才得以出狱。《红玉》中退职的御史光天化日之下抢走冯相如的妻子,害得冯家破人亡。尚书和御史算得上社会“顶梁柱”,却如此糟害人民。    
    《潞令》里的宋国英贪暴不仁,催税打死良民,还得意洋洋,说到任一月诛杀58人,结果,被阴司讨命而死。    
    郭安    
    《放蝶》里的县令以严肃的政事为儿戏,听讼时按犯罪轻重,罚纳蝶自赎,公堂上如风飘碎锦,他哈哈大笑,结果受到蝴蝶仙子惩罚,几乎丢了官。    
    《韩方》写在天灾情况下,贪官非但不救荒拯溺,解民倒悬,反而对受灾百姓落井下石,千方百计搜刮民脂民膏,逼迫老百姓交额外的税收,命名为“乐输”,也就是心甘情愿自己乐意多交的,而这所谓的“乐司训输”,竟然荒唐到是用板子打着老百姓交的。    
    《郭安》写一个昏聩县官如何断案:某人被杀,遗孀告到县衙,县官升堂,把杀人犯抓来,拍桌子大骂:人家好好的夫妻,你让人守寡,现在就把你配给这寡妇,让你老婆守寡!让杀人犯娶走被杀者的妻子,昏官之昏,千古绝版。    
    《司训》写个教官非常聋,平时“执教”之余有个副业:卖淫器。学使到各地视察,教官们都送“关说”,也就是送钱拉关系。学使来到后,其他学官都从靴子里摸出钱来交上了,只有这聋教官没动静,学使问:“贵学何独无所呈现?”聋教官看到学使笑问,就以为他也是要淫器的,回答:“有八钱者最佳,下官不敢呈进。”结果,教官被免官,公然索贿的学使继续做他的学使。    
    蒲松龄还注意到贪官污吏败坏了整个社会的风气,导致下者谄,上者骄。下者谄表现在两个典型事例:其一,给刚到位的官送锦屏,极尽阿谀逢迎之能事;其二,给受到弹劾或离任的官“乞保留”,给他们涂脂抹粉,歪曲事实。这样做的结果,是不管好官坏官都有所谓“好名声”,香臭不分,抹杀了官吏清廉和贪酷的界限。更有甚者,像《罗刹海市》所写的,官场黑白颠倒。所以蒲松龄想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阴曹摄政。否则在黑白颠倒的情况下,“颠越货多,则‘卓异’声起”。    
    阴曹摄政,是没办法的办法,是作者惩凶驱邪的愿望。    
    善意调侃和请君入瓮武技除了给坏人恶德以惩戒外,《聊斋志异》经常让不学无术、吹牛皮、撒大谎的人物陷入尴尬境地,给他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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