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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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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太后的眼角缓缓渗出了一丝细亮的泪水:“明日都来章台,我有话说。都忙去了,不用人陪我。”秦昭王看一眼魏冄,一句话没说走了。魏冄一直木然地跪坐着,此刻要起,却觉两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强咬牙关猛然起身,轰隆咣啷地跌倒在玉案上。


    宣太后嘴角一抽搐:“老了,侬也挺不住芈氏了。”声音虽小,却是地道的楚音,魏冄听得分外清楚。骤然之间,魏冄心中一抖,一挺身神奇地站了起来:“但有魏冄,撑持得芈氏。”一句说罢,赳赳大步地走了出去,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将一座干栏震得簌簌索索。


    宣太后起来了,走出了干栏小楼。


    扶着那支青绿的竹杖,宣太后缓慢地摇下了干栏,摇出了竹林,摇到了与火红晚霞融成一片苍茫暮色的松林草地中。这胡伤如何便能败了呢?八万精锐铁骑啊!秦军有四十多万,骑兵只有十余万,一战净折八万,强秦八十余年可当真是闻所未闻也。秦*法:无端败军者斩刑不赦。何谓无端?庙堂之策无误而大将战法有失也。攻赵之战全军覆没,可谓秦军大耻。算不算得胡伤“无端”战败呢?寻常看来,当是胡伤之罪了。赵欲灭中山,秦欲奇袭而迫使赵国回兵,以保秦国河东屏障。如此定策,难道有错?没有啊,确实没有。那么,胡伤八万将士有错?能攻下阏与险关而直逼武安城下,说明一个道理:只要此仗打得,任谁只能这样打。最终全军战死,非将之过也。如此猛勇惨烈,纵然天地鬼神亦当为之变色。身为一国摄政太后,何忍将脏水泼向八万忠勇将士的墓石?何忍玷污他们身死异乡含恨游荡的魂灵?那么,究竟错在何处呢?宣太后摇摇雪白的头嘟哝了一句楚语,毋晓得山鬼招魂了?荆楚人多敬山鬼,连大诗人屈原都专门写了《山鬼》长歌。楚人都说,但进大山迷路,便是山鬼迷了你的魂灵,分明你走得没错,脚下却偏偏走错,由不得你也!如此说来,阏与之惨败是天意了。上天要是存心教你出错,纵然圣贤又能如何?呸!宣太后惨淡地笑了,如此山野怪谈方士之说,你却信了?你纵然信得,老秦人难道也信了?天下战国难道也信了?掩耳盗铃,芈八子何其蠢也!


    仔细想来,众皆昏昏我独醒,还得说白起了得,兵家大势拎得清。若无白起羽书,这阏与之败岂非要冤屈了八万秦军锐士?岂非要湮没了我等一干君臣的昏庸错断?秦之强,在于法行如山。阏与之惨败若对朝野没个交代,这老秦人丧子之悲愤岂能平息?一班老秦大臣又岂能不闻不问?话说到头,若得秦国不离心离德,便得在她这个太后与秦王魏冄三人之中出得一人承担罪责。秦王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正在盛年之期,又不亲自主政,他纵然愿担罪责,又何能服人之心?丞相魏冄是自己的嫡亲弟弟,撑持国政三十年,功勋卓著,然则,其性也暴烈其行也霸道,若由他承担罪责必定是大快人心。不过,岂非也意味着要将他置于酷刑死地?魏冄一死不打紧,入秦的芈氏三千余口,却有何人护持得浑全?


    面对着血红色的沉沉落日,宣太后猛然打了个冷战。


    次日午后,秦昭王与魏冄白起分别同时到了章台干栏云凤楼。令三人惊讶的是,大厅竹榻前第一次挂起了一道黑纱,两边站着两个目光炯炯的侍女,三张长案离黑纱近在咫尺,完全不是寻常时日的摆置。三人一阵愣怔,同声拱手道:“参见太后。”黑纱后传来宣太后苍老的声音:“都坐了。只听我说,任谁无须多言。”


    “遵太后命!”三人都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第一件事,阏与惨败,罪在本太后错断大势。”宣太后的声音清晰异常,冰冷得令人心跳,“秦王未涉国政,丞相亦未力主,芈八子利令智昏,是为国耻也。秦法昭昭,不究大败之罪,不足以养朝野正气。是故,即颁《摄政太后罪己书》,以明战败之罪责。”


    “母后!”秦昭王一声哽咽,目光飞快地瞄过了魏冄。


    魏冄紧紧咬着牙关,唇间一缕鲜血哧地喷出,却硬生生没有说话。


    “秦王少安毋躁。”宣太后的话语第一次干净得没有丝毫的家常气息,“第二件,武安君白起,国难不避艰危,强势独能恒常,沉毅雄武,国之干城也。终白起之世,秦王若有负于武安君,人神共愤之,朝野共讨之。”


    “娘啊!”秦昭王一声哭喊,号啕大哭,“娘亲正当盛年,何得出此大凶之言!”呼地起身扑向竹榻。两个侍女却同时一个箭步架住了秦昭王,太后有令,任谁不得触动黑纱。秦昭王更感不妙,挣扎着嘶声哭喊:“娘啊!你我母子共为人质,情如高天厚土,娘何能舍嬴稷而独去也!”


    “嬴稷,”宣太后冷冷叱责,“你已经年届不惑之期,如此狂躁,成得何事?你只说,方才正事,可曾听得进去?”


    “娘!”秦昭王一声哽咽,却又立即正色道,“嬴稷但有人心君道,何敢自毁干城?”


    “便是这个道理。”宣太后平静冷漠的声音又缓缓传来,“第三件,八万铁骑为大秦烈士,当设法全数运回尸身,务使忠勇烈士魂归故里。”


    “太后,”白起第一次哽咽了,“此事白起一力为之,太后宽心便是。”


    宣太后长长地叹息一声:“最后一件:对赵战事,悉听武安君白起决之。秦王与丞相,唯秉政治国,毋得,搅扰……”猛然,黑纱后传来沉重的一声喉结咕噜,动静大是异常。


    三人觉得大是不妙。白起一个长身甩开了两名侍女,几乎同时,也一手扯开了黑纱。骤然之间,三人面色苍白,踉跄着一齐跪倒——素净的竹榻上,跪坐着一身楚人装束的宣太后,鹅黄明艳的长裙,雪白的九寸发髻,胸前挂着两条晶莹圆润的红色玉佩,双手肃然握在肚腹前,一口雪亮的短剑插在腹中,鲜血弥漫渗透了竹榻下的白色丝绵大毡,竹榻边搭着一方白绢,赫然鲜红的四个大字——自刑谢国!


    “咚”的一声,秦昭王撞倒在案前昏了过去。


    夜幕降临了,无边的林海涛声淹没了整个山塬。章台的所有灯火都点亮了,小山一般的干松柴围住了秀美的干栏云凤楼。午夜时分,魏冄举起了一支粗大的火把,丢进了松油津津的柴山,轰然一声大火冲天而起,整个山塬惊心动魄的血红。


    三个月之后,宣太后的隆重葬礼在老秦人的万般感慨唏嘘中结束了。秦国朝野终究是平静了下来,对赵国的仇恨,也由举国喊杀化成了一团浓浓的疑云——如何在骤然之间赵国便强大得足以硬碰硬地打败秦国?强敌便在邻里,秦国却浑然不觉,毛病究竟出在了何处?目下赵国实力究竟有何等强大?赵军战力若都像赵奢之军一般悍猛无匹,老秦人又当如何?


    月余之间,咸阳宫连续举行了十几次朝会。秦昭王定下音准:“只议内事,不涉邦交。”将朝野疑云一囫囵掩埋起来。丞相魏冄重新振作,每次朝会后都要颁行几道丞相令,随后立即派出干员督察推行。两三个月下来,国政民治又是井然有序热气腾腾。老秦人仿佛又回到了孝公商君变法时期,憋足了一股劲勤耕奋兵,嘴上却甚也不说。


    然则,细心的朝臣吏员却都觉察到了一个异象:自宣太后葬礼之后,在国人心目中最有分量的武安君白起一次也没有露过面。熟悉白起秉性的将士国人都说,白起但沉,必有大举,等着,大秦国不会趴下的。


第十章胡服风暴(4) 

    四、茫茫边草云胡不忧


    秋风萧瑟的时节,一支商旅车队辚辚驶进了河内郡东北端的安阳要塞。


    安阳原本是魏国城邑,叫做新中。白起夺取河内郡,秦国将这座要塞改名为安阳。这安阳正在洹水南岸,北出洹水百余里便是邯郸,历来都是魏赵秦韩通商之枢纽,自然也是兵家垂涎之关墚。这支商旅进了安阳,安下了大本营,专门做起了贩马生意。战国之世,河东汾水地带的骏马很是有名,被天下呼之为“赵马”或“汾马”。赵马虽不如阴山胡马雄骏高大,但个头适中奔驰耐久,很得中原各国的青睐。不出战马的江南吴越楚三国,更是以大量买赵马汾马为急务。这支商旅楚语楚衣,显然是楚国马商。旬日之后,这支商旅分做三路进入了赵国:西北路河东,东北路邯郸,北上一路直奔云中九原。进入赵地,三路商旅星散流云般化开,渗到赵国的角角落落去了。过得不久,络绎不绝的骏马从赵国进入安阳。奇怪的是,马商但入安阳,从来不住楚国商社,而总是住进靠近官府驿馆的一家小客栈。每到夜晚,这些马商必到驿馆,而驿馆的灯火也常常通夜长明。住得三两日,马商们又北上了。一旦回来,又是如此。倏忽之间,这支商旅在安阳驻扎了整整两个春秋。


    两年之后的中秋,秦昭王会同丞相魏冄并一班重臣在章台举行了秘密朝会,议题只有一个:听上将军白起通说赵国详情,议定对赵长策。秘密会商整整进行了旬日,末了秦昭王慨然一叹:“若非赵雍心血来潮,大秦国真正难过也!”


    终于,赵国二十余年强大的面纱被揭开了。


    赵国的崛起,还得从赵雍即位说起。


    赵雍,后来威名震动天下的赵武灵王也。赵雍即位时,正是秦惠王十三年,也就是秦国称王的那一年。赵雍之勇略,原本为列国所知,唯其如此,他的即位天下瞩目,各国都忐忑不安地注视着赵国。然则,一年一年的过去了,赵雍却丝毫没有大动静,一直到了第十九年,赵国依旧在沉沉大睡。其时燕昭王任用乐毅变法强燕已经开始,秦昭王也已经从燕国回秦即位,齐国已经成为不可一世的超强战国。当此之时,秦国主少国疑似乎已经黯淡,楚国怀王昏聩已无伸展之力,魏国萎靡不振,韩国堪堪自保,唯余燕齐赵三国大有变数。然则,赵雍十九年没有响动,谁还能将赵国再放在心上?要说春秋楚庄王初期沉沦,也不过十年不鸣,而后一鸣惊人。赵雍果真勇略,何至十九年不鸣?要将一个十九年默默无闻的战国君主看做深谋远略,任谁都会匪夷所思。大战连绵,争端迭起,十九年踏不进中原一步,指望天下正眼看你?于是,列国渐渐有了公议:赵雍庸才,天下人走眼也。公议弥漫,众口铄金,战国目光齐齐地聚向了齐燕两国,对赵国显是不屑一顾了。


    然则,恰恰在第二十个年头,赵雍使天下轰然炸开。


    哈哈,赵雍智穷才竭,竟要丢弃夏服穿胡人衣裳了,还要学胡人轻兵骑射,甘心做胡人子孙,当真华夏耻辱也!一片嘲讽戏谑嬉笑怒骂,列国君臣连正经评议一番的心思都懒得去花,谁却要循战国之例派出特使探察了。于是,一场后来使天下战国目瞪口呆的巨变,在任谁也不在意的情势下悄悄发生了。


    事实上,赵雍从一即位,便开始了异乎寻常的谋国奔波。


    赵肃侯留下的赵国,是一个内忧外患交相迫的危邦。先说外患。全局看战国之世,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大国没有外患。然则基于地缘存在的独特性,外患的严重程度却是有巨大差别的。譬如秦国,秦惠王之后,西部北部的戎胡之患大为减轻。在秦昭王夺得魏国河内郡与楚国南郡,又几次反击北地、上郡的匈奴胡人部族之后,秦国的外患大为减弱,所有的对外大战都是基于大争天下而发。南部楚国在吞灭吴越之后,外患只有西北的强秦与东北的齐国。滨海之齐国,西有宋国鲁国薛国卫国等小邦隔开中原大国,也只有与北燕南楚互为外患而已。中原腹心的魏韩,也只有秦楚齐三大国构成外患,没有北地胡患。纵是燕国,在燕昭王平定辽东之后,东胡之患也全部流窜转移到了赵国头顶,燕国的外患也只有齐赵两个夙敌与威胁大大减弱的北胡了。


    唯有赵国特异,非但有中原战国的大争外患,亦有中原各国已经消除或大为减轻的胡患,当真可说是外患层叠。具体说,这时的赵国北有三胡(东胡、林胡、楼烦)与尚未成势的匈奴,西有中山与强秦,东北有老冤家燕国,东有咄咄逼人的强大齐国,南有同根相煎百余年的魏韩两国,实在是强敌环伺危机四伏。而在所有的外患中,北地胡患对赵国威胁最大,以天下棋语说,是“急所在胡”。之所以如此,在于秦国强大之后,将西部戎狄的“不臣”部族与北地、上郡的游牧匈奴以及林胡楼烦已经全数驱赶出境。这些戎狄匈奴胡人部族,聚集于阴山草原及其东北部大漠,占据了包括九原、云中九原,今内蒙古包头西北地带。云中,今内蒙古呼和浩特西南地带。在内的广阔地带,直接压在了赵国雁门雁门,今山西右玉南,赵武灵王平三胡后设雁门郡。要塞的头顶。与此同时,东胡部族在丢失辽东根基之后,也迁徙到西北草原大漠,压在了赵国正北的代地代地,在今山西大同东部地区,赵武灵王平三胡后设代郡。。然则,更急迫的还是赵国的两大胡族夙敌——林胡与楼烦。


    林胡也叫做澹林,是长期游牧于雁门关北部山地草原的强悍部族。楼烦楼烦,秦统一后被匈奴吞灭,一部迁往黄河以南,一部并入匈奴攻秦。则是长期游牧于秦国上郡与雁门南部山地的强悍部族,丢失秦国上郡根基,举族北迁到赵国代地雁门之间,与林胡一起构成了赵国的肘腋大患。其所以是肘腋大患,在于这林胡楼烦有一个共同处,精于骑射动如飓风,经常出其不意地攻陷城堡掠夺财货人口牛羊马匹,偏偏却极难捕捉,即使费尽心力咬住了,也无法给予重创,更不用说聚而歼之了。赵国之所以始终在北边驻守十万大军,且始终无法将这十万大军投入中原争霸,根本因由便在于强大的胡患始终不能稍减。赵国之所以民穷财竭,极大的原因便是三胡部族经常的闪电式的掠夺。


    单有外患还则罢了,凝聚朝野全力反击便是。偏偏赵肃侯之后的赵国,又是世族分治山头林立,凝聚国力分外艰难。更有特异处,赵氏部族在春秋晋国时期便是天下赫赫大名的领军部族,几乎是代有名将精兵,更在长期抗御胡患中形成了世族独自成军的传统。三家分晋之后,赵国朝局的变动弥漫出一种强悍的国风——以各方军力强弱定权力格局,政变杀戮之频仍居列国之首。国君稍弱,立有倾覆之危。历经赵成侯、赵肃侯两代,虽则稍有好转,但依然发生了几次大的军争式政变。最惨烈者,便是赵雍亲自发动的剿灭叔父奉阳君而还政于父亲赵肃侯的政变。政变但起,难禁杀戮。那次杀了叔父奉阳君合族三千余口,留下的朝局创伤犹在。未及理顺,父亲赵肃侯撒手归天,国政裂痕直是乌云压顶,赵雍如何不忧?当此之时,又何敢轻动?


    如此这般,是年青的赵雍所要面对的严酷格局。


    即位后的次日夜里,赵雍独自驾着一辆四面垂帘的辎车来到将军肥义的府邸后门。肥义是赵肃侯的能臣干员,年逾五十,官职却只是一个五大夫爵位的邯郸将军。赵雍做太子时,以肥义在边地的军中实力为根基,发动了对奉阳君的灭门夺政之变。按理说,肥义功勋显赫当大为擢升,可赵肃侯却偏偏一直没有晋升这个实力派老臣。肥义也丝毫没有怨愤之情,依旧忠于国君,不党附任何世族山头。对新君赵雍的夤夜密访,肥义也没有任何惊讶,只淡淡一笑,将赵雍请进了书房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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