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喊 by 林擒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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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波站在那窝棚跟前,愣了半晌,一咬牙,说,我们回去。
走一半走不动了,回头一看,阿喊垂了头,伸出一只手把他拽住了。
做什么?
杨波问
……
阿喊答不上来,脸红得能滴下血。
我问你做什么……
杨波的声音明显不对,说的话也不对,你不早知道他拽你做什么了么?还问。还这样问。那意思是——小混蛋……不是我不放你……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哦!!是你自己哦!!
阿喊把咬着的嘴唇松开,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不过来不及了,杨波咬牙切齿的过来,一把攥住他,拖进去——去你妈的“体贴”!俩礼拜老子已经是神仙了!!
第二十七章
看着这俩——谁都禁不住要想到青春上去——青春好哇!没青春哪来的干劲?!没青春哪来的那股傻?!没青春哪来这么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所以,怪不得杨波。你也不能劝他少吃点儿,更不能说他:死崽子!你怎么不为将来想?!没房你连猫的地方都没得两人怎么能长久?!
千万不能说。说了,杨波这家伙只会扭个头向你——你妈的!老子这时不吃到将来老了想吃也吃不动了!明白吗?!切!没文化!
算了……
这两人,怎么也是半个两厢情愿了。
管那么多干吗,再管该帮打鸳鸯了,顺其自然罢。
流光催人老,空把襟怀怅。
谁都是时间里一条游鱼,游,游来游去一辈子就过去了,何不取个自在点儿的游法?
这点其实杨波看的比阿喊清楚。也该,这家伙天生心眼儿多。配阿喊这种天生缺心眼的,也是他命里造化了。不是么,两人里总要有个不那么“精”的,不然一起过日子整天互相算计多累得慌?
所以,杨波——你是幸福的,知道不?
虽然这幸福里惆怅多得跟青鱼身上的刺一样,小,说不定哪个时候就要扎他一下,说疼嘛,它也不是很疼,可就让他恼在心上。举个小例子。有天杨波拿了把软尺,量了阿喊的身高这围那围的,准备好了要找人给他做套西装。量就量了罢,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出就出在杨波他心血突然来潮,自个给自个量了一把。这下,坏了。
阿喊比杨波高了一厘米……
杨波脸黑了……
杨波把黑脸保持到阿喊从肉联厂下班弄好家务事出来站他面前,够久……
然后,他们俩一起吃晚饭。别惊讶,这是从十天前开始的,杨波的馊注意,俩人一起饿着肚皮等着一起吃饭……
还到旅店去吃,叫老板备了张桌摆房间里。
杨波每回都是趁阿喊张罗家务的功夫先把这边布置好——小子舍得花钱,大鱼大肉的准备上来,有时还准备点儿小酒(用心很明显,想灌阿喊,灌他个七荤八素的再……)。
菜的格局么,也挺明显,好吃的放阿喊面前,饭锅也放阿喊面前,随吃随喝。
那天就不是了。杨波的脸黑了一路,也不知道是天色暗啊还是阿喊这崽子压根儿就不懂得察言观色——总之是半点没觉察出来。等进了门,坐下,开始吃饭了阿喊还是觉着风平浪静的,根本没看出来这会子肉啊鱼啊全在杨波那边,饭锅也挪了位置。真正看出有“问题”,是他准备添第二碗饭的时候——你妈咧!吃那么多!不许吃了!去洗澡!杨波冲他喊。
阿喊愣住了。
阿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呃……平常我都吃三碗的……
阿喊还试着提点提点人家,结果给人家一嗓子吼回去了——吃吃吃!吃那么多小心变猪!
阿喊抬起头,用乌溜溜的眼珠子把杨波望着……
可怜着哪!跟给夺了食的小狗崽子一样,毛也卷了,耳朵也耷拉了。
杨波给他望得心烦意乱,差点儿没心软,想到那“一厘米”,心又重新硬回去了,黑着脸又吼——叫你去洗澡没听见啊?!
阿喊吸吸鼻子,矮着身子进洗澡间去了……
两人都洗好了。杨波拉过阿喊来啃。啃着啃着最后啃人家脚指头上去了。
“啊!你……你咬我脚干什么?……”
“我看能不能咬下一厘米来!”
第二十八章
杨波是真狠!你说“咬”嘛,当作过生活中间的一点“情趣”,轻轻两口就罢了,他不——他来真的,起先是啃下阿喊一层脚底板上的老茧来,后来老茧没了就到皮到肉了,啃得阿喊哀哀叫,想把脚抽回来,偏被这杀猪佬使蛮力压住,动弹不得。等他啃得过瘾了,放开,阿喊陪了许多小心问他:哎……你是怎么了嘛?……
阿喊个大傻!你又不是不知道杨波个闷骚的,哪里肯把这么“丢人”这么掉架的事情告诉你?!这样问,那家伙只会当你装无辜,心里不知把牙暗咬了多少遍了……
心里咬牙,手上活动——我看你还吃!我看你还长!
饭我每顿就煮那么一点点!菜我只给你上素的!
阿喊给饿的——看什么什么像吃的。
好几次回家去的路上都想买些东西偷偷吃了,可是,钱都是算好了的,不能乱花,乱花就用不到月底咯。只好中午那顿博命吃,吃得死撑,可还是不济事,阿喊是个大肚汉,不耐饥,甭管中午塞得多饱,一到时间它照样饿。又不敢跟杨波说要分开各吃各的——他已经把伙食交那家伙手上了,剩的那些是要给阿爷过生活的。他是决计不会去碰的,只好这么饿着。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阿喊挨了饿,晚上自然要做梦的。梦的内容也是注定好了的。不外乎鸡鸭鱼肉各种在他记忆里出现过的好东西。包括他以前捉到过的那尾大得离谱的塘角鱼。梦中大咬大嚼与现实的强烈反差总是会诱发空虚。尤其是肚皮虚。有时候实在是饿得太难受了,阿喊就把中午饭剩下一些,留到放工以后吃。吃完后起码有力走回家,弄完饭菜给阿爷吃,吃过后收拾锅锅碗碗的时候还剩一些菜汁,冷了,阿喊也不管那么多囫囵下肚。等他和杨波正式摆好台开吃的时候,也学乖了,默默吃完自己那份,从不敢瞪鼻子上脸,更不敢问杨波——我给你那些伙食费就弄这些个东西让我吃?!
阿喊是挺好欺负的。
人不让他吃,他就不吃。这孩子,该说他“仁义”还是说他“傻”?
他就不明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杨波不让你吃,你也别让他吃嘛!
让个杀猪佬饿得小心肝儿一跳一跳的——哼!看他还来劲!
不过,这“饿”也没饿多久。
话说有天杨波睡觉睡到半夜醒来发现阿喊不在身边,走出去找,看见阿喊正站在灶台边上刮饭锅里剩下的锅巴,刮又不敢刮大声,刮了半天好容易有一口了,正塞嘴里呢,让他瞅见了——把阿喊给吓的,差点没噎死!胡乱吞下去以后,他讪讪的把锅放回去,垂着张大红脸,抿着嘴想说点什么,可现下这景——怎么都是“现行”,话,是说不出口了。俩人就这么站着,最后还是杨波说了句:进去吧。阿喊就顺着台阶下了,乖乖回去躺床上。
从那天往后,这俩的饭桌上又有鱼有肉了,鱼啊肉啊饭锅啊又都放阿喊那边了,又随吃随喝了。阿喊吃着,那个笑哇,眼都快笑没了
第二十九章
说实话,杨波在吃的上没怎么亏待过阿喊。尤其是学会开车以后,跟信用社贷款买了台货车,拉几趟猪苗到外地,辛苦归辛苦,钱是有了。于是自作主张把阿喊家的房子扒了,盖成个五间的平房。当初阿喊还看不明白这“五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傻不叽叽的跑去问杨波——哎?盖那么多干什么,盖两间的话我的钱还勉强……五间……好像不够……
杨波拿眼睛横他:啐!老子指望你那俩铜板?!才两间?!老子睡哪里?!再说以后有了孩子孩子睡哪?!
哦……
阿喊“哦”完就默了,转身去挑砖……
一个半月过后,房子好了,杨波堂而皇之的占了一间。天天窝人家这儿,跟自己家那头说离家远,住同学家,他家里人打听到——哦,男的。就不管了。
阿喊那头,阿爷年岁大了,糊涂,杨波买台电视放老人家面前,老人家就钻电视里去了,爱得不得了,每天头等大事就是看电视,看上了连雷公劈过来都不晓得的。
于是……
这俩人正式“过一起”去了。
杨波出车的时候,剩阿喊在家,吃的他自己包干。其他时候,只要是杨波在,吃的一般是杨波负责,阿喊只负责吃和交钱。每个月,大月的三十一号,小月的三十号,下午五点半,杨波会准时守在门口那儿,看阿喊骑辆破自行车从鱼塘边拐过来,弯过那棵歪脖子苦楝数,停院子里,擦汗,杨波就走上前去:
“工资发了吗?”
“发了。给你。嗯……三百六十八……”
“没黑了吧?”
“没!张会计那里有账的!你去看!”
杨波一口气从鼻孔哼出来“晾你也不敢!”
阿喊把钱递给杨波后,就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手。也是,每次发工资,杨波管三百五,还会剩给他十几二十块做零花,免得他看见吃的时候没点钱在身上馋得走不动。
以往杨波都挺爽快的,阿喊钱一交,他就抽出零的给他,没半点拖拉的。这次不知怎么回事,杨波就是把钱点了一遍,一点要给他的意思也没有。
……
你看看杨波这死崽子也真够缺的!装做看不见阿喊可怜兮兮的样子,一闪身就要进房里去——阿喊一急,差点没把憋嗓子眼儿里那颗心给喊出来:哎——
怎么?杨波站定了,连身也不转只侧侧头。他一七零的身板撂在那里就能把姿势做成威胁:你那张贱嘴!不吃不吃还能馋歪了你?!
阿喊眼神狗狗的,分明是读懂了那姿势里头的“威胁”。
可……可你让他能怎么办呢?!
杨波你怕他有钱上外头胡搞,乱了家规国法组织纪律。那你想过没有——你夺了他那每天一份子的棉花糖,时不时的冰糖酸楂,嘴馋狠了时的香辣鸭脖子——这些个微薄的快乐,你……你就不怕那些对阿喊很有“意思”,对他“嘴馋”的小“毛病”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姑娘们拿着什么棉花糖、冰糖酸楂、香辣鸭脖子,甜甜的喊上一声:李亦华……我这儿有吃的,你要不要?……
就是这样。杨波你得认清一个事实:阿喊是会很廉价的把自己“卖”出去的,并且毫无知觉。
……想想当年阿喊是怎么被你给整上手的吧……
第三十章
杨波这家伙的危机感够多了,甚至可以说是过头,怎么都有些神经质的。跟踪那套没干了,因为他不知道从哪本书看来的——男人干坏事时不会露什么痕迹在行动上。既然行动上没得捉,那衣服裤子之类的总跑不掉了吧?哼!
于是,这家伙那几天都很“鬼”——阿喊一条腿刚放进家门他就开始扒人家衣服,扒完衣服扒裤子,扒得阿喊脸赤红,以为要“发生”点什么,哪知人家扒完就扔他一身睡衣,然后钻洗澡间里去,霸它半小时,出来以后就看见那些个衣裤都被搓掉了,正湿淋淋的挂在里头待干掉一半水分后再挂出去见太阳。
第一天的时候,阿喊浑身不自在——因以往衣裤都是他自己洗的。他在外头客厅听着洗澡间里头杨波颇怪异的哼唧声,急得打转,还以为杨波怎么了,差点儿没踹门进去。然后,门一开,杨波那家伙若无其事的甩手,若无其事的晾衣服,若无其事的走进厨房,若无其事的端出三菜一汤,若无其事的往阿喊碗里夹香酥鸡。阿喊边盯着碗里金黄喷香的鸡,边怯生生的开口:“我说……”
一块鸡肉进了阿喊碗里。
“你今天……”
两块。
“怎么了?……”
三块。
“……”
“你……你等等!我吃不过来了!你也吃啊!吃……”
轮到阿喊往杨波碗里夹,夹着夹着阿喊就忘了要说什么了,别说忘,连魂都缩成只有豌豆大小蹲在他那只盛着香酥鸡、麻婆豆腐、花菜瘦肉的搪瓷大花碗里不肯出来了!只会傻傻的边往嘴里填饭边抬头看看杨波,然后笑,笑得极纯良。
就这样,杨波用三块香酥鸡成功的转移了阿喊的注意力……
阿喊这个人,过个二三天就习惯了,习惯以后也不再浑身不自在,早早拿了衣架等在洗澡间外头,等杨波出来后他再进去给衣服挂上衣架,然后把所有的衣服连他的带杨波的阿爷的都挑出去晒在房子前面用两根木桩搭起来的晾衣线上。
这架势——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罢了罢了!阿喊对事情那丁点儿刨根问底的精神还架不住三块香酥鸡!他去干坏事?!还不留痕迹?!啊呸!
杨波……你太高估他了……
你确定你在洗澡间里干的那些个事,真有干的价值?!
从外衣到内裤一寸一寸地检查,连中医里“望闻问切”那套都拿出来了——看,仔仔细细的看,看“颜色”有什么不对没有;闻,一点一点的闻,看有女人用的香水香精各种可疑的香味没有;问,边做着手边的事边哼哼唧唧的拷问衣服——你主人穿着你到处风流没有?!;切,查完了放桶里一顿狠搓,搓完再给阿喊衣服上“切”点“臭料”上去(那段时间,阿喊的衣服上总洋溢着一股烘烘的臭气)——看有没有人敢近你身!
后来事实证明,这套嘛,做起来的确没什么成效。阿喊衣服上除了汗臭外什么也没。
本来就是嘛!你想啊——吃的东西吃了就吃了,还能留点味道下来?!
阿喊是吃了人家姑娘给的酸楂、棉花糖、鸭脖子没错,中午吃的,早消化完了,哪儿有味道给你剩的?!
杨波身为醋缸的本能告诉他——危机在迫近。
阿喊呢,压根儿就没把这当“危机”,人请我吃,我有钱再请回来就成了。多单纯。
杨波被这股危机感压迫着,到了晚上他就“压迫”阿喊。(这大概又是他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的——防止男人“偷吃”的最好办法是榨干他!)
原本说好一个礼拜两回的,可从前几天开始杨波就不管不顾的把阿喊望死里整!
阿喊肿着眼睛哑着嗓子一遍遍地讨着饶,杨波摁倒他一个挺身又整开了,边整边咬牙切齿的在阿喊耳朵边咬:“不给我?!不给我你留着给哪个勾人的狐狸呢?!我看你!……我看你还有没有那个力去外边搞!!”
阿喊的确没力了,连翻身起床的力气都没了,到第五天他没能带着肿肿的眼睛哑哑的嗓子硬撑着去上班。阿喊发烧了。一探,三十八度多。请假去打点滴,打完回家,杨波无限殷勤的顾前顾后——小米粥、千层糕、火腿、小黄瓜、烘土豆……在饭桌上摆妥帖后,杨波先盛了一碗小米粥拿了一把小勺坐到阿喊旁边,一勺一勺的喂。
第三十一章
杨波这殷勤献得有些诡异。果然,开口了:“我说——你别去上班了。我养你。每个月就那么三百多,还弄得死臭死臭的!别去了啊!”
阿喊把张给低烧烧得嫣红的脸抬起来对着他:“为什么不去?”
“哎——我刚不是说了吗?那活又脏又累钱又少,不去算了,我养你!十个你我都养得起你怕什么?!”
“我……我不是……我想挣钱……”
况且……也不只是三百六十八块钱啊……还有那些猪下水什么的……要买的话也是一笔钱呢……
后面那段他只敢放心里小小声说——他要敢吐出来,杨波掐死他!
“挣钱?!挣什么钱?从我这里挣不正好吗?!—— 一次一百怎么样?”
阿喊压根儿没听懂那一次一百是什么意思,傻傻的问了一句:什么一次一百?
杨波呲牙咧嘴的笑开了,凑近他一阵嘀咕,阿喊差点没把眼泪臊下来“不……我……”
“你什么你?!肉联厂里哪个骚货把你的魂勾走了?!我说你最近怎么总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