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4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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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生妹妹,不过是一个同住的讨厌鬼。
2
这平静的一切在我高三时改变了。那年她高一。
我们的高中是一所怪兽育成所,拥有各种奇形种和鬼畜的人事,神秘的传统和高尚的宣言。遍地的术士和死灵法师。gpa大神兼学生会主席与市委书记的儿子是同桌,黑社会篮球队长暴打银行家的路虎公子,人尽可夫的校花出身书香门第,在半夜的网吧包间里操教导主任的儿子,民主的学生罢免学校十年的传统活动,光着膀子在食堂里游荡的胖子拿国际金牌和普林斯顿全奖。
那时我才悲痛地顿悟,我这种只知道看文献的麻瓜并不能改变世界。
于是在高三,我联合另外几个悲痛的麻瓜们,成立了我们的校园暴力集团。几战之后,拿下小老虎干翻中老虎,大老虎们也不愿意与我们刀兵相见,独虎不敌群狼。而这几年,我已经从看文献的呆逼变成恶狗。
那年,许诺高一。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正和兄弟们在学校对面的烧烤摊儿上喝酒。突然接到她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乒乓的响声和咒骂声,一片嘈杂混乱。我当即买单启程,和小伙伴们杀回学校,七八个小伙伴们站成一个弧,我浑身酒气地搂着她,到各个班里一个个地揪人,一巴掌一巴掌地剁。据后来她讲,那是她第一次感觉我像她哥,那也是我第一次搂着她。
唯一不美好的是,第二天在公告栏上,贴出了我的严重警告处分。我俩正路过,我装作无所谓地嬉皮笑脸,从书包里掏出红色马克笔,写了个“阅”。
身边的她抢过我手中的笔,一笔一画地把她自己的名字落在下面——“许诺”。
她回头,笑得嫣然。
之后她就理所当然地跟着我们鬼混,那时爸妈主要还是关心我的高考,我天天一副无所谓劈开腿让世界来吧的样子,让爹妈操碎了心。这时候角色反转,爸爸开始用三三不断式给我进行思想教育,教育我要安分守己,不要总是搞大新闻。她一脸沉痛地看着我,像是看一个不成器的兄长。在教育完毕之后,总会在爸爸转身的一瞬间,看到她的鬼脸。
那段时间兄妹关系融洽到不像话,在学校里经常有人叫她嫂子。她会很认真地对每个人说,你可以侮辱我的审美,但不能高估人类忍耐的底线。
每次都是我掐着她脖子给拎过来,再惨笑着说,这是我妹。
傻逼们纷纷摇头:“不像。”
3
我们家喝酒绝对是有基因的。以后的酒,基本都是老许,小许,和一帮兄弟。
从小会说漂亮话的她喝酒的时候也是。碰杯低,落杯脆,一口干了,面颊绯红。
“磊哥哥最仗义了,我敬你一杯。”
“坤哥哥最豪爽了,我敬你一杯。”
“良哥哥最会照顾人了,我敬你一杯。”
……
在敬完一圈之后,她醉醺醺的,头发湿答答的。面颊飞雪,眼睛泛潮。软软地站起来,扶着小腹,手臂半弯。
“凯丞哥哥你长得最帅,你做我男朋友吧。”
我刚喝得乐颠颠儿的,她这话劈头一瀑水,霎时把我浇醒了。
凯丞和我同时说:“我操。”
我盯着凯丞说:“你,敢。”
凯丞尴尬地看看她,又看看我,六神无主了。
“这不行……”凯丞说。
许诺就吻上去了。
那晚流星扫路面,把我炸成一团暴躁的火。我扶着她推开川流不息的雾,脚下平行出无数条一模一样的路。慈龟山亘开一条猩红的血管,幽深如潭寻不到通往心脏的回流。天上喷涌出贞洁的月光酒,我喝了一壶又一壶。
乳汁般黏稠的初夏,我将毕业。我的妹妹许诺——这只讨厌鬼——也长大了。
4
在他们分手之后,我并没有和凯丞有什么过节。只是调解过几次,无果也就罢了。正好,我们都要走了。给予她赫赫威名,也让她免受欺负。
在那次表白之后,我便把她当个姑娘来看了。不由自主地琢磨她的心思,总是没来由的小心。那一次表白让我意识到一种巨大的危险,她长大了,不能永远一脸鼻涕地跟在我的身后。那时总觉得她很烦,但她却安全地粘在我的掌心里。
虽然我还依旧幼稚,但一到她身上,便觉得自己得像个哥哥。需要肩负许多责任,需要对她宠溺无涯。小时候那些糗事和互相进行的暴力迫害,反而变得温暖。
有好吃的,就想给她吃。身上有两百块钱,恨不得给她两千。不允许她喝酒,她生理期了我就哄她喂她喝热水。那段时间不想交女朋友,只是觉得,一辈子供一个祖宗就够我忙活了。再来一个我可走不开。
像每个平凡的哥哥一样。
那天在一杯沧海,我拿着做兼职的钱,请她喝咖啡。
我看着她,自己的妹妹,如痴如醉。
我说:“许诺。”
她说:“咦,咋了?”
我说:“没事儿,我就叫叫你。爸妈没给我起这么好听的名字。”
她一撇嘴,说:“傻逼。”
我看着她洁白如鸽羽的皮肤,雕塑般修长的双腿,像爸爸那样,弯弯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梁,像妈妈那样,纤瘦的腰和渐长的身体。小臂上铺满细细的绒毛,被夕阳一镀,柔软了一层黄昏的云。
许诺十八岁了。
有时想,我们应该是多亲密呢。我们共享一个子宫,我们喝同一个女人的乳汁,冠一个男人的姓氏。从你的眉眼神态中,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是看着另外的一个自己,自己的另外一种可能。仿佛你是自己的女儿和母亲。我们家族的源头在那里,你我是两条河岸,或是并肩的浪潮。
我心情低落时,她仿佛能感应得到。总是打电话来,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扯淡,没大没小的,叫我名字的时候多,叫我哥的时候少。
我想,岁月啊,你就把我的妹妹定格在十八岁吧。不要让她嫁人,不要让她和我一同随着时间的队伍逃亡。让她唱歌和画画,撒娇与任性。让她一直有梦想,喜欢好看的男生。让她不尝辛苦,也不必成熟。
她总是说:“许耀方,还有我呢,没事儿。实在不行咱回家。”
我总是说:“许诺,还有我呢,没事儿没事儿,你哭啥,你哭我还得给你擦。”
这个家有四口人,生命很沉,父母是生命的根,我俩是生命的肩。
一起扛,就很稳。
5
1992年。
一位年轻母亲的妊娠期,她的丈夫——年轻的许先生,通过医院走后门,看着彩超,断定是个女孩儿。
他与妻子商定,给孩子其名为许诺。是个充满诚恳和希望的名字。
1993年1月,新生的孩子满头黑发,还长着一只粉红的小鸡鸡。那是除夕夜,医院里出生了一个孩子,没有抱错的可能性。许先生感慨自己学艺不精,只能把原来买的女婴装收起来,再买男孩子的衣服。
1995年,孩子的母亲再次怀孕,已过而立的许先生又看了看彩超,都能看清孩子的眉眼。许先生这次没看错,是个女孩儿,没跑儿。
许先生想,留住这个孩子吧,但他是公务员,96年的那一切,仍旧困难重重。
生下来,就叫许诺。
可她最终,未曾来过。
在被告知此事时,我曾抱有许多幻想,如果这个孩子——我的妹妹,生下来后,她会不会尿我的床,抢我的玩具,扯我的头发,告我的刁状?
会不会真如爸爸描述的那般好看?出落得亭亭玉立?
会不会与我最深爱的兄弟,谈一场恋爱?
我的生命,会不会因为她而不同?
我会不会更沉稳,踏实,成熟并且忍耐?
毕竟,成为兄长是成为父亲之前,第一次可以成为小男子汉的机会。
可是没有,这一切,这篇文章,全存在于我的想象当中。
若她当年来过,如今也有十八岁了。
而我也看不到另外一个自己,也保护不了不存在的她。到底,我还是没有亲生妹妹。这是这个国家,这个年代,给予我的毕生遗憾。
我想,若我有个女儿,就叫她许诺吧。
许耀方,青年作者。已在「一个」发表《每个人都是时间表达的一句话》。@许老师一点都不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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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638 完颜宗弼说
t@xt‘小说天〃堂
作者释戒嗔
(历史短篇小说《有人说》系列之七)
1
完颜宗弼第一次听到岳飞这个王八蛋的名字的时候,他已经在中原叱咤了好几年了。
一直以来,对于南方的宋国人,宗弼只有一种印象,那就是他们都是窝囊废,而且是相当窝囊的那种窝囊废。
对于这种观点,宗弼从来不觉得是自己偏激了,反而觉得这是值得庆幸的事,宗弼常想,要不是这些南蛮子这么窝囊,我们女真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称霸天下呢?
宗弼记得多年以前,哥哥宗望说起要进攻宋国的时候,自己着实吓了一跳。那时候的宗弼觉得,虽然宋国确实是人傻钱多,但他们的人口毕竟是金国的好几十倍,若真的打毛了他们,只怕我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吧。
不过哥哥说,我们也不是真的硬来,主要还是去中原试探一下,反正那边富裕,能抢多少财宝便抢多少财宝。万一他们反抗了,我们就退回北方的山里,我们这里这么冷,南方人就是打过来,也待不住嘛。
可是这一次的随便打打,却直接将大宋打得快亡了国,庞大的宋国被金国攻陷了京城,还抓走了徽宗和钦宗二帝,如果不是侥幸落网的皇子赵构,或许今天宋国早已不复存在了。
在见到岳飞之前,宗弼已经记不清自己打过了多少次胜仗,宗弼很喜欢看到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宋朝的军队逃窜的样子,他们惊恐地呼喊着宗弼女真语的名字,大叫着:“金国四太子金兀术来了”。然后,就像见了鬼一样四散奔逃。
宗弼想,或许今天发生的一切,就是中原人常说的风水轮流转吧。在过往的无数岁月里,强大的中原人也曾经这样在别人的土地上肆虐,让别人称臣纳贡,自以为是世间的主宰,而如今这一切终于颠倒了。
宗弼觉得,自己大可再凶残一些,反正历史不会记载下如今的一切,因为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这块富饶的中原土地,便会臣服于大金国。这里的孩子,只会读到被宋朝皇帝和高官压榨得无力反抗的原大宋百姓,是怎样以万分感激的心情去欢呼金军到来的故事,他们只会读到许许多多有关金兀术尊老爱幼的故事。
宗弼后来想,如果没有岳飞这个王八蛋,那个属于自己的故事,一定是一个很完美的故事。
2
和岳飞交锋过几次后,宗弼也不得不选择一些以前从来没有应用过的新战术,诸如战略性撤退之类的方式来对付宋军。
宗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切地想要了解一个人。宗弼也不明白岳飞是怎样的一位领导者,怎么一夜之间,那些窝囊得让人不忍直视的宋兵都变得一脸狰狞,像赌场里讨债的打手一样凶悍了。
宗弼派出去的探子回来得很快,只是他带来的那些琐碎又家长里短的消息,让宗弼气得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当然生气归生气,宗弼总算对岳飞的状况有了一些了解。岳飞是相州汤阴人,据说出生的时候,有一只大鸟从他家的房顶上飞过,所以取名叫岳飞。岳飞从小就有些暴力倾向,虽然家境贫寒,不过却喜欢读《左氏春秋》、《孙吴兵法》这样一些玩权谋玩计策的书籍。等到岳飞再长大一些,精神层面的暴力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于是岳飞拜了一位叫周侗的师父学习武艺,因为天生的好勇斗狠,血性凶残的岳飞,居然不到二十岁便可以拉开三百斤的强弓,甚至还能左右开弓了。
岳飞最早的发迹是因为剿灭家乡的盗匪,在岳飞的各种各样的奸计面前,忠厚老实的盗匪中了招,他们头目也被岳飞活捉了。
而后,岳飞和金国的军队交战过好多次,相对于岳飞这种从小就玩心眼、玩狡诈、一肚子坏心思的人,自小只懂得在山里射小鸟追傻狍子的女真人自然要单纯善良得多,所以在和岳飞战斗中女真人屡战屡败。而岳飞也一步步发迹,最后竟然成了对抗金军的主力。
虽然岳飞的邪恶成长史让宗弼又心烦又痛恨,不过,在探子叙述岳飞的人生历程中,还是让宗弼感慨了好几次。
比如探子说,岳飞从小的经历便很坎坷,不到满月的时候,就有过一次十分惊险的经历,那一年,黄河决堤淹了岳飞的家乡,岳飞的母亲抱着岳飞坐在瓮中,被波涛冲到岸上才幸免于难。
宗弼听到这个故事,也不由得感慨中原人常说的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活万年”,是相当有道理的。
宗弼想,这个姓岳的王八蛋要有多邪恶,才能避得过这么大的劫数呀。
探子还说,岳飞对他母亲孝顺,岳飞母亲长期生病,岳飞一直都是亲自调理药物为母亲医病的。
宗弼想,但愿岳飞的母亲长命百岁吧,这样万一哪一天,自己真的被岳飞这个王八蛋打得招架不住了,我也可以派人把岳飞母亲劫来做人质,估计震慑的效果应该也挺不错的。
3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有关于岳飞的消息都是坏消息,探子的报告很频繁,但无非是岳飞剿匪成功,宋朝皇帝给他升了官,或者是岳飞再次通过玩心眼玩手段的方式战胜了金军,然后宋朝皇帝又给他升了官。
有时候,战场上的消息让宗弼觉得实在无趣,宗弼也会问问有关岳飞的其他消息。
宗弼觉得,这个心理阴暗的岳飞,其他的缺陷一定也很多。搞不好岳飞爱骚扰百姓,如果是这样或许哪一天激怒了民众,皇帝也不得不罢免他。又可能岳飞脾气暴躁,有事没事的抓几个属下抽一顿,这样的话,搞不好哪一天就把下属惹急了,半夜偷偷杀了他。
可是探子回答的内容,却和宗弼想听的完全不一样。探子说,岳飞治军很严,他们打的口号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有一次有个士兵拿了百姓的一缕丝麻捆扎刍草,岳飞立即就将他斩首示众了。士兵夜间宿营,百姓打开屋门请他们进屋休息,也没有一个人敢擅自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