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3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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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能碰到白马啊自己年轻时的结拜兄弟啊,他神情矍铄,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消瘦的身体在墙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看上去像个英雄。奶奶鄙夷地望着他摇头,他也不理会,每每我和他都尽兴了,他才站起身,披上那件黑色的大衣走出门穿过夜色去看守库房。他不惧怕黑夜,那对他来说似乎是一种馈赠,为他说出的故事增添了几分神秘,冬天的深夜,时常有野兽来山下觅食,他便站在库房门口弄出声响驱逐它们,碰到无家可归的人,他会拿出自己捡来的煤,在他们露宿的桥下生一堆火好让他们取暖,若是白天从家门前经过的赶路人,便会被邀请进屋喝口水、给些干粮。他曾经是无所不能的,然而这时却神情阴郁地躺在床上,索性连药也不吃了,屋里聚满了亲戚,他们劝说他,可他似乎心意已决。“把老杨找来,”我听见他说道,我晓得老杨就是双喜的爷爷,会看风水。我爸只好走出去,不一会带着他进来了,我想起以前他们打牌的时候,爷爷为了输钱的事和老杨吵起来,他们站在巷口激动地指手画脚,抬高了嗓门唾沫星子到处乱飞,不过他好像忘了这件事,他让我们都到院子里去,然后独自和爷爷窃窃私语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走出来,神情严肃地把每个角落都视察了一遍,他和那些人坐在院子里商量着什么,天快黑了,光线变成微弱的暗蓝色,我好奇地左顾右盼,同时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每个人的脸,“门的位置要改,”我听见他说,大家的嘴都在动着,后来他们又聊起收成的事,我想问问他双喜什么时候回来,却插不进话,急得团团转。再后来人就散了,我跟着爸妈回到家,吃过晚饭看了会电视就去睡觉,他们还在隔壁说着什么,可是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次日一早就被我爸叫醒,“要动土了,按规矩得上山拜一拜土地爷。”我们拿了些水果食物和一瓶酒装在袋子里,等出门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破旧的教学楼前是两棵高大的杨树,知了在上面不耐烦地鸣叫,太阳炙烤着光秃秃的地面,晒得人有些发懵,我们穿过空旷的操场沿着小路上山,他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带着我拐了几个弯我便分不清方向了,野草长得异常茂盛,再往前已经完全将道路遮蔽了,我认识的人里爬山最快的要算陈龙,但我爸的速度肯定超过他了,他走得很快,不时回头看看我的进度,由于穿着短裤,那些草叶的倒刺割在腿上疼得我直冒汗,但我极力不表现出来,故作轻松地走着,实际上早已开始喘气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一处狭小的空地前停下来,回头向下看去,我们几乎在快到山顶的位置了,拨开面前的杂草,那尊神龛便显现出来,浅色的石制神龛方方正正搁在地上,约有两米高,挂在前面的垂帘有一部分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神像,“现在都没什么人来了,”他说着,一边将水果食物摆在它面前,又洒了些酒,“跪下!”我只好跟着他跪下来,“跟土地说让你爷的病快点好。”我闭着眼睛重复了一遍,然后等着站起来,他却像有很多话要说,嘴里不停默念着,许久之后这仪式才算结束。
回去我们走的是大路,这样一来就轻松多了。父母在外打工,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爷爷,这年春天他们决定回来时,我便要随他们回自己家住,这件事让我烦恼了一段时间。住在自己家不用帮爷爷干活,吃的东西也多一些,但我总是不知道跟父母说什么,隔几天还要洗一次澡。“明天你就去外地读书了,去看看爷爷。”我爸走在前面对我说道,他身材高大,却和爷爷一样瘦,当那双大手握成拳,指关节便会夸张地突出像几颗玻璃球。我不确定能不能长到他这么高,但村里的大人对这点似乎都很确信,他们见到我总会打量一番然后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以后肯定跟他爸一样,是个大个子。”
开学后我读初中,被送到城里的寄宿学校,每月末回家一次,一起来的还有王泽,我们找到了村里的陈军涛,他比我们高一级,染了黄头发。宿舍很大,住了十六个人,几个年龄大些的发育得都很健壮,以党飞为首,他自然充当起老大的角色,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把好吃的拿出来!”我和王泽只好乖乖交出零食。之前没有学过英语,英语课总是听得云里雾里,我就看着窗外的鸟走神,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大家就挤到教室后面的碗柜里拿出自己的餐具往饭堂跑,明明吃得很饱了,到夜里还是睡不着,可是零食被拿走了,“我好饿啊。”“我也是。”这是我和王泽睡前说得最多的两句话。偶尔还会听见黑暗中有人在啜泣,蒙着被子声音压得很低,党飞便会骂道:“哭个屁,不睡觉给老子出去。”有时他们会把藏在床下的烟拿出来,几个人分着抽,火星在漆黑的宿舍里忽明忽暗,害怕负责我们生活的保育老师来检查,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便紧张地将烟头踩灭然后躺下假装睡着,抽烟是除打架之外最危险的事,被抓到要被处分,但为了拉近关系我和王泽只好加入,这样一来我们逐渐玩到了一起,除了吃的照常要给,也算是朋友了。星期天我们休息,但不能回家,这时他们就会和高年级的同学踢球或者请假出去逛,我和王泽只好去打乒乓球,或者坐在操场边看别人运动,我们年纪小又瘦弱,依然是被排挤的对象,不过和陈军涛在一起我们很快就忘掉这些不愉快,他告诉我们他要组乐队,还拿出他的吉他弹给我们听,他看上去很坏,不像是那种好欺负的,所以我们都很羡慕他,跟他玩让我们多少有面子了一些。
盼到月末回家,自然少不了去看爷爷,奶奶拿出好吃的问东问西,爷爷还是躺在那里,有些日子不见也不再对我发牢骚了,笑眯眯地问起学校的事,我想跟他们说说心烦的事,尽管我清楚自己不会讲的,因为说了他们也无法理解。到了要走的时候他就将我叫过去,“让爷爷再看看,不知道下次……”他不再说下去,只是轻微地叹气。
双喜家的门还是锁着,我碰见陈龙,他告诉我双喜家搬去外地不会再回来了,“你怎么样?”“我在镇上的中学,有几个混得好的朋友,我们天天打架。你在城里没人欺负吧?”“没啊,跟我们玩得很好,还有陈军涛帮忙。”我们像大人那样客套着。嘴上这么讲,回到学校就不免有些失落,甚至也被女生看不起,微机课老师是唯一对我们好的女性,她二十出头,留着稍长的碎发,长得眉清目秀,见到我总会微笑着主动打招呼,说起话十分温柔,有次放学碰到还请我吃泡面,所以我和王泽经常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面前,期待和她说话的同时又不争气地感到紧张,这算是我为数不多的秘密吧。微机课也成了我们的大事,课堂上我和王泽异常活跃,所有的烦恼也都在那时一起烟消云散了。
很快天气转凉了,爷爷的病一直不见好转,即使拜了土地公、修过大门后还是如此,我不禁讨厌起老杨来。他变得越来越虚弱,又过了两个月我再回家,爷爷靠着墙半坐在床上,只是冲我招招手,竟然厌烦地转过头去了,他仿佛缩水了一般,看起来几乎和我一样瘦小,单调而没有生气,与黑洞洞的房间融合在一起,变成了其中的一道影子。似乎为了配合他,院里的梨树也掉光了叶子,枝杈突兀地伸向天空。
相比之下学校这时倒显得温馨愉快,党飞他们逐渐和我玩到一起,有时还会分些吃的给我,他们和外班学生打架时我就在男生厕所门口帮他们放风,这样委以重任使我觉得他们已经接纳了我,直到变故发生——
那是一个周末下午,其他人都出去活动了,就连王泽也不知去了哪里,宿舍剩下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床上发呆,我几乎就要睡着的时候,党飞推门进来了,我们聊了一会天,他这时突然问我:“咱们关系好不好?”“好啊。”“跟你商量个事,你别跟人说,你……帮我吃一下下面。”我有点懵,但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你就说咱俩是不是哥们吧,你先帮我弄,弄完了我再吃你的,不准跟别人讲。”他神情变得很认真,同时已经解开了裤子,着急地就要把我往下按,我努力挣脱了他,“别开玩笑了,你他妈……”那个妈字的口型还没收回去的时候,一拳已经落到我脸上了,我害怕起来,试图向他解释的时候又是一脚踹上来,狠狠踢在肚子上,我感到愤怒,可还未还手他已经将我打倒在地了,“你跟谁说话呢?真以为你他妈玩大了是吧!”我只好捂着头任他一顿暴打,等我听见他摔门离去的声音后,过了好一会我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我浑身酸痛,捂着被子一觉睡到晚上才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我穿好鞋走出去,头晕乎乎的,外面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刺骨的寒风让我清醒了一些,我才想起这天是圣诞节,教学楼内是热闹的叫喊声,我走上楼梯,经过那些张灯结彩的教室找到陈军涛他们班,“怎么了,我马上表演节目呢。”他拿着吉他站在门口问我。“借一下你的磁卡,我打个电话。”“别打太久啊,”他掏出卡递给我随即跑进去了。我穿过操场来到电话亭,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我爸接的,“洋洋怎么了?”“哦,没事,就打个电话。”“嗯,学校还好吧?”“挺好的,爷爷怎么样了?”“好着呢……你好好做功课。”我听见电话那头人声鼎沸,夹杂着哀乐的声响,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想再问问但说了几句他就挂断了。
回到寝室已经快到休息时间,党飞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我站在下面看着他,下定决心他要敢看我就上去跟他拼了,他却像没发现我一样,我站了一会只好回到自己的床铺,心里却难受得厉害,忍不住哭起来。“怎么了?”他们围过来问道。我抽泣着说不出话来,“来我这睡吧,”王泽将我拉过去, “我这还有一块饼干,给你。”他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从被窝里塞给我,“我爷爷去世了,”我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哭得更凶了,也不知道因为难过还是委屈。我记起小时候上幼儿园,下课后所有的孩子都想坐大公鸡,我抢不上只能站在那里羡慕地看别人,爷爷就不讲理地把他们赶下来,然后抱我上去。他是一个守夜人,在漫长的黑暗中保护着亲近的人,使他们免受伤害,而现在他离我而去,我便知道,今后得靠自己了。
刘备,@备在远行,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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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511 天才刘全龙
t…x…t_小_说天堂
作者程亮
这是一个我说了很多次的故事了。
刘全龙和小方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是在省城大学城的网吧。刘全龙是网吧里一个管装机、杀毒、卖点卡、端泡面的小工,没有他不肯做和不会做的事情。他怀揣800块钱从蚌埠的花生乡来到省城,必须在钱花光之前找到活干。乡里仅有的几亩出产花生的薄田,没有修过的瓦房和一条长长的烂泥路,无法给他任何支撑。不过他还不担心,他凭的是努力和聪明。刘全龙基本读完了高中,在他的学习生涯里,数学没遇到过对手,全镇的电脑都是他修的。他有个愿望,很想尝尝读大学是个什么滋味,但天生的理性告诉他更首要的是解决生存问题。也许,选择在大学城旁的网吧打工,符合他内心的一种心理暗示。
小方就完全不一样了,含把金钥匙也罢,有个富老爸也罢,在城市长大,老家来自温州还是山西都暂且不论。总之,他是一个我们熟悉的80后富家子。家里有自己的工厂,形象完全可以出现在《富二代联盟》一类的电视剧里。富家子大多人nice,有理想,小方也不例外。他已经厌弃上学,考大学两年没考中,其实考了也完全不想读。他的理想是做一个背包客,行万里路云游天下,陪伴他的,还有他志同道合的文艺青年女友阿四。目前使小方最痛苦的,是等待他新生报到的这所著名学府,以及可以想象对他来说被收足骨头的大学生涯。
相遇的那一刻,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太注意对方,虽然他们穿着气质不一样,可他们确实长得有点像,中等偏高的个头,一般的瘦削,都戴着眼镜。刘全龙不禁想起他去大学偷偷听课时的那些选择:一般来说,只要老师不严的话,教室里的上座率保持在六七成,刘全龙经常目睹一个人给很多同学点卯的情景。他好几次有所冲动,在老师点名的时候特别想答应一下。他知道决不会有事的,因为有些名字的主人就从来没出现过,从来……
刘全龙和小方就这样相识了。年轻人总是容易在一起,还有姑娘阿四,他们三个一起去城外景区登山游玩。在水库边的山坡上,两个男生看着眼下的城市,四下无人,小方突然停下来给刘全龙一个建议,他有个颇为大胆的计划:不如……他们俩互换身份。反正一个要上大学,一个不要上。他要刘全龙代他去报到完成学业,而他和阿四去周游天下。反正费用不必担心,小方把家里给他汇钱的银行卡交给刘全龙,每月足支足用。方家父母那头不用担心,一则从小就忙生意很少关心他,二则小方在各地都可以用手机联系家里,刘全龙只要答应每年把成绩单寄回家就行。
这个计划对刘全龙来说找不到太多拒绝的理由,他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于是,三人相约保守秘密。就在刘全龙打点行装准备入校报到的那天,小方和阿四踏上了远去的旅程。
除了拿着小方的证件报到的一刻,工作人员的眼神里有过片刻迟疑,刘入校后的一切简直是顺利的。还不得不说我们的主人公刘全龙,他确实聪明过人,从一开始就比别人更适应大学的节奏。他飞快地学习着,认真听讲,饥渴地掌握专业知识。更重要的是,学习一个富家子可能的生活态度和技巧,并且做得更好。他荷包满满,但生活低调,精确地花出每一分生活费。对他人却非常慷慨,同样出身农村的贫困室友彭永强得到他的出手相助,很快在同学间建立了威信。他先成了班长,接下来拿到优异的成绩单和一等奖学金,最后当选学生会主席也顺理成章,刘全龙(小方)成为令所有人艳羡的优秀大学生。他把最理想的成绩单按照小方要求如期寄回他家。
偶尔,刘全龙会避开众人耳目,给老家打电话。他考上大学的消息传遍整个村落,刘的父亲早就不在了,没人知道刘是怎么解决读书费用的。刘全龙在大学里出人头地的消息,给了他母亲最大的安慰。
尽管刘全龙依靠自己的冷静和聪明使自己的大学生活一帆风顺,有一次遭遇还是把刘全龙吓得不行。有一天他和彭永强在宿舍闲聊,突然一对中年夫妇来找他,说是方家的朋友,从小看他长大。刘全龙避无可避被堵在房里,他想这下完了,彻底暴露。可一开门,才发现这对中年男女其实只在小方小时候见过他。这次拜访的结果是刘全龙多了一辆崭新的车,在校园里小心翼翼地开起来。那是感谢小方父亲在生意上帮了别人大忙的礼物。
很快,我们的刘全龙恋爱了。李晓萌也是学校里的佼佼者,是阳光下闪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