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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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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喝着人头马,又拿起勺子,捞了点儿鸡汤里的香菜吃,继续微笑,沉默不语。



“给四哥带了点儿鱼。”孙中堂指着我们抬上来的鱼缸说。



九哥摆摆手,好似揣摩着我,兴味盎然地问,“午夜节目?”



“是。”我说,拿不准他要干什么。



九哥回身又倒了一杯人头马,眯缝着眼晃动着杯子,颇为幸福地慢慢啜饮着。



“梅毒来一段儿。”他说。



“啥?”我说。



“九哥让你来一段儿梅毒!”抽我耳光的家伙说,“操你妈你不是午夜节目吗?”



又过了片刻我才恍然大悟,这些家伙以为我主持的是午夜性问答那类节目。我清清嗓子,琢磨着那种节目该怎么主持才好。“梅毒,梅毒是,十分重要的性传播疾病,”那感觉十分怪异,“梅毒是我国一种常见的性疾病······”



“别背书,”九哥说,“来段儿节目。”



“你在节目上怎么说现在就怎么说。”孙中堂紧张地说。



“梅毒。”我暗暗呼了一口气,说,“现在,我们来接听一位听友的电话。你好,你好······看来这是一位女士。这位女士,先请你说说你的病情······”



“我得了梅毒!”九哥笑眯眯地说。



忽然之间,我克制着不去跟孙中堂交换眼神。我要么交上了难得的好运,要么就是碰到了最要命的厄运。在沈阳要真正激怒或说服任何人你都得把他们灌醉,而这家伙已经醉得像只猫,他喝醉的反应就是像个唐氏症患者似地微笑。



“我听你这个说法,大姐,你得的是梅毒啊。这个病可不好治啊。”我说,“从你介绍的你老公爱去洗浴中心的这个情况看,传染源就是你们家姐夫啊······”



九哥颔首赞许,另外几个家伙狂笑起来,医生护士们在走廊的另一端远远观望。



我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初一的时候,有一次音乐课上我睡着了,醒来时发现音乐老师在弹风琴,大家在唱着什么歌,由于某种不真实感,我纵情高歌起来,声音之大,压过了全班所有人。我只顾畅快地唱歌。现在,我就进入了那般状态。



“······你这是三期啊,大姐!赶紧治吧想什么呢,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啊!”我说。



“尖锐湿疣来一段儿。”九哥说。



我告诉某个听众,他患了非常严重的尖锐湿疣。



“淋病来一段儿。”



艾滋病来一段儿都行。



末了,九哥满足地点点头。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舌头已经僵直。“不错。”他说。



我想我们可以脱身了。



“九哥,你看他这个事儿,四哥那边儿······”孙中堂愉快地高声说。



“四哥是你叫的啊?”一个家伙说,“四哥在病房里边呢,你妈逼叫唤什么?”



我想那其实无所谓,我们在四哥病房外大呼小叫已经有一会儿了。四哥也许早已昏迷不醒了。孙中堂低声赔不是。九哥又指指我,“你的事儿,不存在了。”



孙中堂对我直使眼色,可是我已经毫无感觉了。



“那这事儿就没了啊,九哥?”孙中堂问。



“九哥说没了你还问?不懂事是不?”旁边一个家伙说。



这时九哥好似忘了我们的存在,自顾喝着酒,再抬头时,陷入了愉快的吹嘘状态。“你,人不错,鱼不行,”他对我说,“改天我送你,比这大十倍的。”



说完了这句话,他好像睡着了,我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他惊醒,脸上再次露出微笑。



“大姐,你得的这是梅毒啊!”他玩味说。点燃一根大卫杜夫,望着天花板。



我下了楼,又回这层楼上洗手间,推开门,就看见九哥正独自坐在镜子前,腿上仍旧放着他的鳄鱼皮包。我叫了声九哥,这家伙在镜中斜睨我一眼,没说话,就像不曾见过似的。借着高处窗口射进的一缕阳光,这时我才看清他的样子。也许他适合演那种电影,当着孩子的面杀了自己的老婆。他盯着镜中的自己,从鳄鱼皮包里拿出一把电梳子,插上插头,开始梳头。他吹着口哨,《好男人不会让女人受一点点伤》,把头发梳成满意的弧度。



 



那段时间,刘娅楠像个烫伤般存在于我的生活周遭,直到转年三月的那次美术展。即便在沈阳,美术展览也分一二三流,那是个三流的。当天一个长头发的家伙找到我,说自己是刘娅楠的老师,就在她曾经就读的那所美术高校。



他目光躲闪的看人方式让我有个感觉,我了解这种人。他是曾经仪表堂堂娶了地位更高的女人的那种男人,是如今买便宜皮鞋每天擦三遍那种人,是任何时候都尽量不请客的那种人。他未必符合这三样,但他是那种男人。



他是参展者之一。“这幅是我的。”他说。



那幅画画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阳光斜照进来,在赭石色的桌布上投下一半阴影,盘子里盛着几只红色的梨,别无其它。那屋子显得比它应该的更空旷。左下角故作草率地签着一行字,“贫穷而听着风声也是好的”。意外地,不错。



“这是一个美国诗人的诗。”他指这那行字说。



他说,他本来不想找我,不过既然在这里偶遇,那么把有些话对我说了也好。



在美术馆暖气不足的走廊上,我不得不听他讲述他与刘娅楠之间的一切。我不好告诉他,我不想听。我不想了解一个迟迟不能一展身手的艺术家与一个三陪女之间的情感纠葛。他与那个继父高官的交涉过程我不想了解。他不能让刘娅楠离开夜场的隐衷,我不在乎。关于他们为彼此流的眼泪,我也不想听。



“你想说什么?”最后,我问。



“我想请你别再联系她。”他为难地说。



一瞬间,我就决定按他说得办。我告诉他,没问题,我跟刘娅楠之间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走的时候,这家伙在最大程度保持自尊的前提下对我千恩万谢。他握住我的手,然后另一手也握上来。他在哆嗦,我知道那是故意的。他想证明他真的感到羞愧和感谢。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不用说了,我说。那我不说了,不说了,他说。我说好。你清楚我的意思,他又说。我说我都清楚,好了。



我们又在那副画前经过。我打定主意讥讽他一下。“你这个,贫穷而听着风声也不错的时代,过去了吧?”



“可是我怀念它,我多么怀念它。”他说。



我逃离了种真诚导致的难堪的气氛。



那是沈阳每年冬天都会有的五个暴风雪之夜中的最后一个。我独自待在办公室。本该跟我一道值班的那个家伙发现女友跟人约会,又不相信她赌咒发誓的“什么都没发生”,因此拒绝值班。他躺在宿舍床上,看上去决定闷死自己。



这时我已经把摩托罗拉大哥大换成了一只西门子手机。刘娅楠打电话来时它闪烁着一片漂亮的按键光。她打了五次,前四次我没有接,第五次,我摁掉了。摁掉之后,一片寂静。我想她是那种格外自尊的姑娘,不会再打来。我猜对了。



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就是那场遥远的地震——你人生中或早或晚会遇到的那场地震,而我的恰好发生在初窥生活堂奥之时——会在岁月中涟漪般扩散开来。以后很多年里,我注意过各种类型的不快乐小姐,把指甲咬得乱七八糟的、惯于撒谎的、差不多分不清现实与幻想的、扮演别人的、患有忧郁症的,等等。我能记住每个她们,却记不住那些快乐的。我也听过了第三个高中女生故事。在那个故事里,母亲对女儿说的是,你忍忍吧。某种程度上,不快乐小姐们构成了我对生活的看法,象征着某个令人悲伤的世界。



这都是从她开始的。我想这是时有发生的:一个不重要的人对你影响甚深。



那天晚上,我躺在办公室沙发上,听着窗外落下湿乎乎的雪。我想着将来。后来你猜怎么着?沈阳是那种你思想前后个十分钟,也要打断你的地方。那个晚上,我们宿舍楼下来了一辆“倒骑驴”,就是我们那儿的倒着骑的板车。



我叫起那个被女友背叛的家伙,跟他一道睡眼惺忪地站在风雪里。这世界上居然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有人回赠了我一大缸鱼,就为了我说了段儿午夜问答逗他发笑。不全比我送的大十倍,但有一半真的大十倍。我说过什么?在那个时候,沈阳人全是疯子。那些了不起的胭脂鱼,炫耀着价值不菲的糖果色花斑,看上去简直不像鱼,像仙女,迤逦穿行在水草和冰块之间。



“我操,这可值钱了啊这个。”我的同伴冻得直跳脚,说,“要不吃了吧。红烧?香煎?你他妈想啥呢?”也许是受风雪刺激,这家伙的情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兴奋得嘎嘎直笑。



我想啥呢?我想四哥死了,这是他的鱼。



 



本文已收录于「一个」工作室新书《一个:很高兴见到你》。



 



李海鹏,作家。微博id:@李海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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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77 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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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月仔



 



我是一名乡村公交车司机。今年30岁了,单身未婚。名字就不告诉你们了,大家都叫我大海,不过我妈叫我小海。如果你来我们小县城,就有可能会坐上我开的1路车。这条线路是从军山工业园到枫树村村委会,从北边到南边,车子要穿过县城热闹的五一路。去年的时候,县城还没有设公交车停靠点,车子都是随招随停,不到五百米的五一路,大概要花十分钟才能出去。只要不是在县城的路上,我都会很开心。不管怎么说,我很喜欢这个事情。当初原本也是我自己选择的。三年前我从深圳辞职回到家,一个人到处晃荡了差不多一年,根本不知道做什么好。然后看到县里招公交车司机,我便去了。家里人都想不通为什么原本是建筑设计系的我会想到要开公交车,他们始终对此不高兴。后来也没办法,只好由我去了。当然他们宁愿花30块钱打的也不愿意坐只要1块钱并且相对会舒服很多的1路车。



 



现在是夏天,我早上出车时间是6点10分。我这大半年来每天都是五点半钟起床。为了方便自己,我买了一辆美利达的变速车。在清朗的晨光里骑行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每天第一趟车的乘客都寥寥无几,甚至有不少时候,车上都只有我自己。我最喜欢的也便是那样的时候,我驾驶着一辆长长的大车,独自穿行在寂静的乡村小公路上。沿途的村子刚刚醒来。风吹来雄鸡的啼叫,幼儿的哭声,以及一切我能听到的声音。土狗每次都要费力地追逐,它们总是那样亢奋。这些我都不管,我闭着眼睛都可以一往无前。有很多个早晨,当我坐在驾驶座上的时候,我不小心会看到玻璃窗外的月亮和几颗即将隐没的星子。天是那样远又是那样近。每天下来都差不多是八趟车。末班车跟首班车一样让我喜欢。天夜得晚,月亮却早早地出来了,暮蝉的鸣叫悠长。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搬了竹椅和凳子坐在外面乘凉歇息。小孩子们在一边玩闹。我看到那些有时会觉得很感动。



 



第二趟车就会有很多人了。赶着去工业园上班的年轻的男孩女孩们,挑着菜去县城卖的老婆婆老公公,看起来无所事事,可能只是去县城吃碗米粉的中年男人和他们手里牵着的小孩子……我自从开公交车以来,耐心比从前好很多。有时在一个路口,有人远远地挑着担子招手,我也会把车子停下来等他们。我从不催促,我只是静静地等着。



 



我现在的生活怎么说好呢,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在旁人看来,他们好像是很为我可惜的。他们总认为我肯定是在外面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挫折受到了打击,或者是被一个女人抛弃了,于是自暴自弃回到小县城开公交车。不然为什么一个好好的本科生要回来做这样的事情。我没法跟他们解释,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一个礼拜有一天的轮休时间。大部分的休息时间,我都花在了骑行上,我已经熟悉了我们县的每一个角落。有时候会心血来潮跑到省城去转两下,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更没有什么朋友要会,只是去书城选了几本书或者在天桥上买了一个小耳塞就返回来了。这些在我身边人看来都是很奇怪的举动。对此我也没办法跟他们解释。



 



一晃我已经是两年工龄的公交车司机了。沿途的风景嘛,除了房子始终在不停地兴建外,其他都没有变化。军山这边是连片的稻田。春天他们插秧莳田,夏天收割,再插秧莳田,秋天收割。浓绿和金黄在交替。晚秋时种油菜,三月份的时候就是连绵的油菜花,很美丽。枫树那边除了稻田还种了成片的烟草。红花烟草的花也是很好看的。



 



最近我开始有了想要结婚的打算。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不过要找到一个好的对象结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妈很是为此着急。她觉得她儿子条件很好,如果不是一名公交车司机的话,就更好了。但是她现在也开始正视我是一名公交车司机的事实。有人介绍女孩子,她便努力地张罗,想办法让人家来坐1路车玩。就像前几天,就有一个女孩在她妈妈的陪同下来1路车看我。那女孩长得倒不错,只是胆子放不开的样子。我并不喜欢。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我也不知道啊。是真的。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有哪天,在晨光熹微的时候,或者是暮色茫茫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孩子在路边招手停车,她是安静的,跟我一样不知要去哪,只能被车子带往前方。假如她问我,你知道大海在哪吗?那么我愿意就那样一直开着车带她去看大海。最后她肯定也会知道,原来我就是大海。



 



刘月仔,青年写作者


。。



VOL。378 团圆

t…xt…小…说…天。堂

作者黄金建



 



流年易换,转眼间,小树已经在边关哨所呆了三年零两个月,排长说,等雪化了,哨所的兵换一茬,到时候就能休假了。



 



“那啥时候雪能化啊?”小树问。



 



“最多再过个把月,准没跑。”排长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小树就在卷了边的日记本里写上:“排长说了,再过一个月我就能休假,娘,等儿子回去看您。”



 



“小树,你多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排长突然想起来。



 



“额……”小树歪着脑袋扳着指头数了数,“两个月零……五天。”



 



“咋这么久不给家里电话?”



 



“家里没电话。”小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你以前是咋跟你家人联系的?”



 



“先给村长大伯打,大伯再去找我娘。可是村长前一阵退休去城里的女儿家过年了。”



 



“那就先给村长打。”排长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张ic卡,“给,神州行,我看行。”



 



小树毫不犹豫地接过卡扭头就跑进宿舍,排长一抻脖子:“嘿!王小树,你是在这等着我呢吧!”



 



小树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就被分到了这满世界冰疙瘩的地方,一呆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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