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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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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赌注押在我身上。这个电影卖得好,公司就能继续运作,如果卖得不好……



徐莉侧过头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会儿,他又说其实我也不再是当年能拍出卖座电影的那个松木了,现在有才华的导演太多,他们比我更清楚观众喜欢看什么。情怀是很难长久的,小莉,如果情怀可以一直延续的话,那就不会出现新的潮流了。



每次听松木讲这些,徐莉都会直点头,然后迅速投入到翻译工作中。对她来讲,好像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一个中年导演的话,毕竟,人和人之间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横平竖直。何况两个人之间的萍水相逢是有时限的,电影制作完毕,两个人的际遇也就宣告终场了。



在日本留学几年后,再次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徐莉感觉一切都变了。爸妈开始频繁吵架,他们不再避讳,常常当着她的面指着对方鼻子骂。身边的朋友也大都开始新的生活,家在通州的王为那天打来电话说这段时间就别聚了,说是得加班还房贷。还有个玩得好的女朋友嫁了个燕郊的土财主,那男的二婚。唯独前男友没有变,在得知她回国的当天便约着一起看电影,听他的口气似乎还想像从前,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在电影散场后去隔壁酒店开个大床房。



经历得多了,面对那些有可能再次上演的伤人戏码,徐莉本能的反应就是拒绝。做电影字幕倒是挺新鲜,对着电脑看好戏,把剧中人的一句句对白变成白纸黑字的证据,不管甜蜜还是悲伤,都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的侥幸心理。偶尔碰到好听的句子,徐莉也会停下手头的工作,教口音笨拙的松木说对应的中文,她先一遍,他再一遍。



为了让电影在宣传上更有噱头,松木临时追加了不少纪录片才会用到的素材。松木说现在的观众口味刁钻,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为了降低风险,只能把前期成本加高。徐莉从松本手里接过追加的台本,感觉面对这个一脸认真又满是歉意的男人,有时真是无法拒绝。在紧锣密鼓忙活了二十多天后,眼看明晚就要首映,今天总算把工作全部完结了。



徐莉抬起手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直挺挺的松木走在前面,好像对今晚的宵夜很有把握似地。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晚餐。



松木没有往平常吃饭的那家广东餐馆走,徐莉跟着他上了天桥,再往前一些就是世纪广场。他放慢脚步,说我们去那里吃,为了庆祝。顺着松木手指的方向,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日本料理。



脱了鞋,高高的松木盘腿坐在徐莉对面,他用日语和推门进来的女孩打了打招呼,说不用拿菜单,我之前打过电话,我是松木。女孩猛地抬起头,张大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徐莉。



穿着和服的女孩出了门,把声音压得很低,说是导演松木诶,我最喜欢的导演。听着门外交头接耳的声音,徐莉一边握着瓶子往碟子里倒酱油,一边看着松木朝门外努了努嘴。



松木笑了笑,说我现在在日本都很少露面了,没想到在中国还有人会认出我来。



徐莉把酱油碟递过去,说电影上映之后还会有更多人认识你。



松木撑着毛茸茸的脑袋,说如果失败也没关系。我不介意的,我已经四十三岁啦,小莉。



徐莉盯着桌上的欢迎卡没说话,她试着想了想松木明晚出席首映礼的样子。在满场掌声中,这个腼腆的男人穿着黑色礼服和亮晶晶的皮鞋闪亮登场,导演不都是这样穿么,兴许还会系个领结,徐莉想。



松木先生,这是给您赠送的水果拼盘。如果有需要,可以按桌上的服务铃。



小莉,松木字正腔圆叫道。



徐莉抬起头,桌上已经摆满食物,松木正一脸认真地望着她。



谢谢你的辛苦工作,你是个好搭档。松木递过右手想表示感谢,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徐莉抿了抿嘴,像是为了应对他的客气,说了句明天就要首映礼了,希望你成功。



坐着对面的松木还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个人的晚餐就这样不急不慢地进行着,既没有预祝电影首映的气氛,也不像老友相聚那般教人放松。倒是平时在工作室,两个人的状态要轻快得多,他们会聊日本,聊一些两个人都觉得无聊的话题,比如电影和各自的感情生活。



松木说你们开奥运会那年我正好和妻子离婚,六岁的儿子跟着她一块搬到了东京。搬去和另外一个男人住,你懂我的意思吧,小莉。徐莉没接话茬。当一个男人不加防备地流露出他最脆弱的一面,说实话,这让她有点招架不住。前几天在广东餐馆也是这样,喝了酒的松木谈到了正在制作的这部电影,说如果票房不佳,这可能也就是他最后一部电影了。徐莉接不上话,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将酒瓶子藏在脚下。



徐莉不怎么爱说自己的事情。比如她因为男朋友的拈花惹草而选择去了日本,好不容易开始平心静气地生活,又发现正在和她谈婚论嫁的男人早有家室。徐莉不说这些,她坐在电脑前默默编辑字幕,逐字逐句不想让自己停下来。



今天总算忙完了,似乎可以放下那颗紧绷多时的心,却又感觉空落落的,没个遮掩。穿和服的女孩侧着身子走进来,给松木递上一壶酒,徐莉顺手接过酒瓶,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广场上有年轻人围着喷泉嬉戏,穿着溜冰鞋的男生劲头十足,又是倒着滑又是急刹车,坐在台阶上的女生看着他笑个不停。他们并排坐在喷泉旁,静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过了一会儿,溜冰的男生拉着女生走了。



松木转过头,说小莉,今晚是我这些天最放松的时候。徐莉抬头看了看他,广场上的灯把这个男人照得好亮。



徐莉笑着问明天就要首映了,不紧张么。



松木摇了摇头,说我就想这样坐着,身边有个人,既不是制片人也不是影迷。



起风了,身后的喷泉就要被吹出花来。松木往右挪了挪身子,摊开手,像棵大树一样伸出枝桠。两个人望着对方,都没说话,高耸的喷泉在他们身后跳个不停。



徐莉靠在他的肩膀上,想着过了今晚,这个男人就会成为万人敬仰的大导演了。那我呢,充其量也不过是敬仰他的人中的万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都算不上。松木低头看着怀里的她,把树枝收得更紧了。晚风徐徐吹过,把两个闭口不言的人吹得好温柔。



可能还不够,他们又像明天就要上映的电影那样,闭着眼开始亲吻对方。徐莉把手围过去,轻轻抚摸他的背。松木抬起头定睛看着徐莉,把嘴凑到她耳边,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了句——今晚,如何。



陈小日,@你真好陈先生,青年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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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45 在地图上

t?xt_小_说天堂

作者鲁敏



 



1



 



开始,他不知道自己喜欢地图,就像少年人起初不知道自己中意酒、中意女人,总要等到第一次真正的遇见。地理课上,讲到气候与矿产分布,他依旧木然,以为只是一门功课而已。但当老师展开挂图,一种失血般的压力突然袭来,那毫无规则、无比繁复的线条,让他目光躲闪、浑身一阵阵发紧。



 



不久,地理课进入了铁路部分,并停在那里,整整讲了半个学期。老师往台上一站,“某某某”,喊一个同学,“说说共有几条铁路线经过襄樊市?”或者,“把陇海铁路沿线站点背一遍。”他念的这个专业,叫邮政调度,将来要编排邮件运输线路的,地理算是主课,尤其对交通部分,每一条省际铁路线,都要求烂熟于心。有一次,老师把小测验的试卷贴在教室后一一讲评,考题之一是画出东北三省铁路图。他惊奇地发现,全班数他画得最好,整张弯曲交叉的铁路网像是从纸上自动浮现,精确、优美。



 



老师表扬了他,他也在心里表扬了自己。这一表扬,就像盖了个钢印的图章,他认为:他与地图,从此是不可分了。



 



地图,也跟酒或女人一样,一旦进去,便是没有穷尽。一本红皮子的《中国地图册》,1966年第1版、1983年9月第5版、1986年7月第18次印刷,印数9292001——9892000。他默念这串数字,感到一阵模糊的认同与激动,有990万的人都有这本书!他得空便看,换了好几回书皮,越看越觉得有趣极了,哪怕仅仅是那些小旮旯地名,也足以让他流连忘返:财神、可乐、启蒙(此三地在贵州),伶俐、小董、葡萄(在广西),勒马、张弓、射桥(这是在河南);更有无数的同名之地,如永乐、盘石、响水、宝山之类。



 



像吮吸一枚巨大而不规则的硬糖,他耐心、仔细地舔,一个省一个省地按顺序来,察看河流的走向,湖泊的形状,铁道的蜿蜒——出神入化,似繁实简,永无雷同。当然也有色彩。行政图的色彩意义不大,有一个四色理论:不论多么复杂的地图,要使相邻两个区域的颜色不同,只需四种颜色就足够了。他开始不信,找了许多的图比画,最终满意地确认。地形图上,他则会对海拔5000米以上的紫色表示虔诚的敬意,对6000米以下的深蓝,想象葬身海底的窒息。



 



他与地图的亲密关系,一直延续到中专毕业。十八岁工作,他没做成调度员——那个,一个省也不需要几个。他成了跑线的,宁京线上做邮件押运员,装卸、看管、点数邮袋,在铁轨的“哐哐哐”声中,永远那么滑稽地摇摇晃晃。



 



这工作,正好与他所钟情的地图有一些关系。不是吗?顺着地图上的铁路线来来往往,这个,也有意思的。



 



2



 



我碰上他的时候,他在线上跑了五年,精瘦,看相稍显老,但神采奕奕,有种特殊的光泽。大约邮政车厢里平常难得有外人,他很主动地跟我闲扯,讲到他与地图的缘起,用投入而诚恳的语调。看到一个人这样肯定自己的癖好,是件愉快的事。我认为他是个特别的人。



 



我把他的话记在本子上,算是采访。其时,我在一个不大景气的杂志社实习,杂志新开了一个栏目:“职业秀”,下一期选了火车押运员,要派记者出来跟他们——这是没有红包的苦差——派的便是我。从南京到北京,再从北京回南京,前后两夜一天。



 



他们押的是夜车,且每个停靠站点都要与地面交接邮件,故四个押运员分两组轮流睡觉。一共两张铺,“你睡!你睡!”他们对我客气,像让菜、让饭一样,特地让给我一张。“你们睡!你们睡!”我也客气。我没打算睡——车厢里满是邮袋,每到站装卸一次,虽有人拖地板擦桌子,可依然有种脏兮兮、不安定的感觉。



 



另外三个押运员,一个是班长,年长,寡言。一个面目混沌,但很勤快,不停拖地板擦桌子的就是他。再一个个子矮小,却能扛起比他本人还重的邮袋,总是毫无必要地忙着把袋子从这里挪到那里。四个人当中,他最喜欢说话,轮到他歇下,便一直跟我聊,聊地图。



 



“地图其实是看不完的,并且看了也蛮容易忘的。”他忧虑而幸福地说,怕我不懂似的,仔细解释,从省、市到县,到旅游景点,连一个小镇、一个农场,都有自己的地图。还有世界地图,每个洲的每个国家,每个国家的各个州、郡或地区。“反正我不怕,总归有得看的。不过,我比较喜欢中国地图,那些地名让人舒服。”他喜滋滋的,像是藏好了一辈子的粮食。



 



“万一看完了呢,你才二十多岁!”因为无所事事,我接着他的话。火车外黑乎乎的,除了远处偶尔的灯火,没有任何标记。谈天中,他经常警觉地停下来对我报地名:彭家湾、明港、焦庄、孟庙……这些小地方压根没站,也不停,可是他坚持:人家就在那儿!这方面,他好像的确是有些天赋,也可能是跑得太熟腻了——哪怕就是不往窗外看,他也能知道自己在线上的什么位置、在哪个地方附近。他指指脑袋,“我这里,有张很大很清楚的地图。”



 



“就是哪一天真看完了也不怕。”他犹豫了一下,接着小声地宣称,“因为我会自己设计地图。”



 



这算什么,我心中大不以为然,难道地图是房里的家具或晚上的菜谱,可以随便乱来吗?



 



他看出我的意思,但也不争辩。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但这紧凑的车厢实在太过无聊,我接着逗他,“真能画?地图怎么好乱画?”



 



他摇摇头,伸手取走我的采访本,翻到中间的连页处,咬了一两秒钟嘴唇,很快地画起来。



 



火车大声叹了一口气,新乡到了。我伸出头去看,地面一小堆邮袋,有两个接车员在守着,有点抖抖索索的样子,想来是冻的。班长和矮个子开始往下扔邮袋,扔完了下面的人再往上扔。四个人,像是小小的机器人儿一样,一声不吭地手脚配合。远处,有一些穿得鼓囊囊的旅客正往各个车厢口跑着挤着。不知为什么,在光照不足的站台,这远近两处毫不相干的情景看得人有些黯然神伤。他们上上下下地差不多刚弄完,车子叹一口气,又“哐哐哐”开起来。



 



重新坐到他身边,他大约刚刚画完,正盯着手中的图发愣。我拿过来一瞧,也同样愣住了:这图,画得太逼真了——“逼真”一词,也不甚准确,因为这图只是凭空捏造,并无模拟对象。



 



他所画的,应当是个偏僻小县的城区图,县府大院、托儿所、牙医诊所、电子管厂、自来水公司、人民公园、护城河、山岗、街巷、老城区与新区,以及新区外围的绕城公路,分布匀称合理,一应的设施与地貌皆煞有其事、详略得当。



 



我夸了几句,同时又想,就如同熟读唐诗三百首,他看了那么多的图,会这样“设计”,也很正常的。



 



他却有些走神,又把地图要过去细看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把本子还给我,十分认真地叮嘱我,“这张图,可别随便扔了。每次画好一张图,我就觉得,某个地方,正是这样存在的。这图不是我想象的,只是照那里的样子画出来而已。”



 



喜欢搞卫生的那个押运员正好在一旁抹窗户,听到个笑话似的直拍大腿,“这话说的!你天天都在画,瞧咱们床下那厚厚一大摞,难道真有那么些地方……”



 



3



 



他们大声报着袋子的编号,把刚接上来的邮袋一一核对,码齐,又把下一站需要卸下的另外分堆,足足忙了有半个时辰。矮个儿突然嚷肚子饿了,另外几个也附和。班长于是在台子上铺开一些袋子,是刚才晚饭没吃完的熟食——为了招待我而特地买的。大家一起呱叽呱叽吃起来。



 



一吃饭,就都开始聊了。我假装问东问西,暗中引着他们说说工作。



 



“哼,每隔一天,跑一趟北京,把我老祖宗几辈子、子孙几代的配额都跑完了。等退休了,我哪儿都不去,永远不坐火车。”



 



“我现在就是着急:不会正经睡觉了。就是回去睡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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