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博书院_孔庆东-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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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偷懒,转贴他博
问我咋回来这么晚,我回来早也得干活啊。我们当老师的就得白天集体干活,晚上单独干活。有时候梦里都不闲着的,要不这国家能前进吗?哪天不得读个几十万字(报刊、网文不算),写个一两千字的(博客、信件不算)?所以今天不写网志了。看见一个别人的博客提到我几句,就贴在这里吧。省下的时间我去看看博友们都干啥呢。那两位争论韩国问题的吵得真欢哪,我很喜欢你们,跟我中学时一样。不过我还是再提一次意见:不要骂人,容易伤感情,你们不都是为了咱中国好嘛。再有,不要叫人家“棒子”,他们也是受害者,都是让“鬼子”给害的呀。好了,我方便一下,就巡视去也。
当我再次踏进重庆的科协大厦去看望我的老同事和老朋友的时候,无论是电梯里、楼道里还是办公室里,很多人看到我时吃惊的程度无异于见着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秀外慧中的年轻老同事“虫虫”是电脑报的名人之一,这次我有幸得到了一本她送的《天蓝色的彼岸》——一本关于生命和死亡的最深刻的寓言书。等到这本书,是她为了我“死而复生”地在她面前突然出现而给我的奖赏。而此刻,“虫虫”正逛荡在黄浦江边的上海,接受她在上海的“粉丝”们的簇拥呢,她知道我写到她了吗?
《天蓝色的彼岸》的书腰的广告条上写着“……孔庆东……等倾情推荐”,拿到书的那天中午我正好跟这位孔庆东老师同桌吃饭。孔庆东老师是北京大学的知名学者,鲁迅研究专家,他的外形像个普通民工,内心是个精致的文人。他这次是专程从北京赶来重庆作为专家为《课堂内外》员工作培训的。孔老师是东北人,却没有东北人的酒量。倒是同桌的另外一位重庆本地的作家莫怀戚老师酒量更像东北人。莫老师当过兵,还会拉小提琴,他的作品麻辣生鲜,是地道的重庆味道。莫老师笔下描绘的不少人物,狡黠、圆滑,有市井和江湖的聪明,是以前很多四川战友给我的感觉。莫老师幽默的笔触中总是深藏着他的冷峻。
回到酒店的房间,我一个人静卧着读那本《天蓝色的彼岸》。这本书通过描述一个孩子死后看到的景象和经历的故事,告诉我们正直、善良和诚实是美德,让我们去珍爱身边的每个人,让我们多说“谢谢”和“请”。故事还告诉我们,生气时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千万不要低估了宽恕的力量……书的作者是英国人希尔,配图是当前炙手可热的漫画高手——慕容引刀,也称为刀刀。刀刀的作品在正在举行的上海书市上表现出众。
2006年1月3日累
今天很累。
在早餐店里巧遇熊伟,他还在为法制建设而奔忙。然后去买了一双棉皮鞋,把旧的送给了老板。然后去招生办,然后去系里。中午跟我的研究生们一起吃饭,根据星座运程,今天适合在吃饭时谈话,果然比较开心。
下午叫了一辆三轮,跟我一起搬柜子。很沉,我坚持着搬完全程,把力气用到极限,又找到了筋疲力尽的青春的快感。当年高考结束后,我去干了20天的建筑工,无比自豪。在建筑工地上,我告诉工友们,明天我不来了,因为我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工友们的那些眼神,还有那些滚烫的祝福,是我终生不会忘记的。
然后去买手机。相邻的两家,服务态度天壤之别。
晚上工作了几个小时。刚才看到博客的点击数超过了十万,而且心平和尧舜人生等朋友在那里倒计时,我很高兴,仿佛参加运动会长跑,同学们在给我加油似的。这也算“旌旗十万斩阎罗”吧。我这人不是不懂得世故,就是心太软,经不起三句好话。所以我理解关公为什么在华容道放走了曹操,换了我,不但放了,另外还要送上几箱方便面,再拿上几枚银毫子,像洪常青给吴清华指路那样,对他说:“孟德呀,快跑吧。跑到宝塔山下,延河岸边,窑洞门前,你就自由啦。我亲自到西站送你吧!”
看到许多朋友还在我的几篇文章那里争论不休,我很欣慰。大家虽然争论得面红耳赤的,但我看出,大家都是爱国的,不论批判我们的国民性还是弘扬我们的民族精神,都是为了让中国好。大家喜欢在我这里争论,那我表示欢迎。不过以后有工夫,我想提醒大家,争论要注意方式,最基本的一条是不要人身攻击。自己受到攻击时,要退让个两三回,给对方一个澄清和回头的机会。另外,一定要看清材料,正确理解对方的话语。我骑自行车与人相撞时,首先要想对方不是故意的,这样事情就好办了。希望东博书院的争论水平越来越高。
现在手臂还有些酸软,所以不多写了。我跟大家交流一会,就洗巴洗巴睡了。明天要见一位我尊敬的老学者,还有其他两件工作要完成。夜很冷,人很累,但比我冷比我累的人还正多着呢。阿门!
老孔啊老孔
一
“北大,理教113。我6点一刻下课。老孔。”孔庆东老师回复过来的邮件很简单。不过我心领神会,这就算是接受我的采访要求了。
我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赶到。理教113是个扇型的大阶梯教室,又是晚饭时间,但是仍然“客满”。教室后面站着不少人,两侧还有几条“好汉”坐在暖气片上。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面,看这位传说中的“北大醉侠”究竟“武功”如何。
讲台后是老孔健壮的身躯,一条细格纹的围巾搭在胸前不乏儒雅,然而胡子却还“拉茬”着,果然是一副“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醉侠”神情。他身后四块硕大的可拉伸的黑板上,字并不多,错落写着“孤岛戏剧”、“郭沫若”、“改造秧歌剧”等等字样,这是一堂有关中国现代戏剧的北大通选课。
“当时的上海,各色人等、鱼龙混杂。”老孔讲课语速偏快,但是更快的是他的思维跳跃能力,“那时候你在街上走,碰到一个人,戴着大檐帽,你不知道他是干嘛的。他很可能是日本人的特务,也可能是汪精卫的特务,也可能是国民党的特务,还没准儿是八路军的眼线……那时候可以说满街都是戏——比007的故事可精彩得多了。”
“历史剧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在国统区兴起了?因为那个时候的高压统治不让你说现实的尖锐问题。不让直接说,那就借古寓今呗,要知道‘一切的历史剧都是现实剧’,所以抗战时期历史题材的戏剧把笔墨集中在中国的明末清初和太平天国两个时期就很好理解。晚明,这是国家危亡的关头,可是朝廷里的人内讧,亡国了还不团结,这点大家看看《鹿鼎记》就知道了,沐王府、天地会相互不服气、成天扯皮;太平天国也是一样,内斗,最后加速了自我灭亡。郭沫若的《屈原》在重庆,观众热烈欢迎,因为他把中国当时最尖锐的矛盾,用历史上的故事表现出来了。”
“把文学当历史写,或者脱离了历史戏说甚至瞎说,那是两个极端;历史题材写得最好的,从精英文学的角度来看,是鲁迅,从大众文学的角度来看,是金庸。真正好的文学作品,是在历史的夹缝中作文章。”
一条条精彩绝伦的“语录”一路雀跃着奔涌而来,人群中笑声不断。老孔是个天生的“演讲家”,拿他自己的一句话说叫“黑色幽默,可口可乐”,我觉得还得加上一条,他是个“挠痒痒高手”,每一句话都正捅在了现实问题的“痒处”。
二
我开始留恋今天的课堂,可惜时间飞快地过去,老孔宣布“下课”。时间是6点25。
我收拾好记录本,凑上前去。几个学生拿着一些新书围在讲台前请老孔签名;他一边签名一边收学生交上来的期末论文;一个韩国学生用汉语磕磕巴巴地向孔老师解释自己的论文今天忘了带来,希望老师可以原谅……老孔是个繁忙的老师。
终于,名签完,作业收完,韩国学生获得赦免离去,我和老孔一起走出理教,我们约好和他的两个研究生一起吃饭。走到门口,他摸出一把钥匙,说,等我把车推上。一辆很旧的黑色自行车就停放在车丛里,没看出来,这就是“醉侠”孔庆东的“坐骑”。
这个冬夜里的燕园,新年的氛围正浓。我们走在校道上,几乎就是穿行在人群里。老孔忽然感慨道:“我念书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人啊。那时候,晚上要是有这么多人在外面晃,那一定是学生想闹事了。”
路过学五食堂,我问老孔,还在食堂吃饭吗?老孔一笑:“其实我倒是很喜欢吃食堂的,不过现在我不在食堂打饭了。”他侧头又笑了笑,“主要是我现在在食堂打饭吧,学生们认识我,都不让我排队。”——瞧瞧,老孔这“笑”,典型的“坏人”,且是“著名坏人”。
三
找了个小饭馆,落座,随意点了菜,啤酒端上来,话匣子打开,各种各样的人物、事件、掌故借着老孔闪烁着智慧与幽默的语言“蹦达”出来。
“明天是我们北大中文系95周年系庆的日子,你们不知道吧?北大中文系可了不得,咱们中国还有哪个学校哪个院系能拥有19个‘著名’副教授,‘富贵不能淫’,高薪请不走?我看这些人,无论是谁,随便换哪所学校都得是重量级的学者。”作为“著名副教授”之一的老孔原来还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工会主席,酒酣耳热之际不忘为自己的同事评功摆好。最近他的同事孟二冬教授以其治学态度与奉献精神成为全国教育界学习的楷模,老孔于是在回复给我的邮件里署名为“孔一东”。我回信表示不解,他又回信“收拾”了我一番:“‘一东二冬’是韵部的头两个,你小子古代的知识不扎实啊。”我浑身冒汗——这是典型的老孔的风格,侠之大者,师之严者,往往随意里还有鞭策。
说到自己的同事们,老孔的段子可就一个接一个地出来了。“1998年我被派到新加坡去教中国文学,同去的还有我们系研究古代文学的一位先生。这位先生给新加坡的学生讲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为五斗米折腰’嘛。没想到新加坡的学生太认真了,就有人站起来很严肃地质问老师,‘陶渊明怎么能不负责任地这样做?他不要自己的工作,那自己的家庭、老婆孩子怎么办呢?’这位先生哪里曾想过这么煞风景的问题,一时大窘。我后来跟这些学生解释说,陶除了当官,还有别的生活来源,人家好歹还是个小地主嘛。”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老孔四十不惑,知道酒色财气都是不好的玩意儿碰它不得。故而雅号“北大醉侠”却不胜酒力。金庸古龙俏黄蓉、老婆孩子热炕头,趁着酒可劲儿聊着,一不留神却已经酒过三巡饭馆到了快打烊的时候。虽然一心还想套出点野史稗闻来,也不好不放孔老师回家,大家于是决定撤退。老孔抹了抹关老爷的大红脸,喝掉剩下的小半杯啤酒,系好小花格围巾——毕竟还是斯文中人——呼哨一声,翻身上了坐骑晃晃悠悠径往北去了。
打道回府,打开电脑,老孔最近开了博客,也时髦一把,里面有句话挺自我感动兼感动人的,摘抄如下,权作结尾:
“昨晚在(西安)西八里村吃了两串臭豆腐,老板夫妇年龄跟我差不多,辛苦而充实的神态,看上去很默契很恩爱。我想假如我当年没有考上大学,现在过他们那样的日子也不错。”
想起武侠小说里的一个词儿,“侠骨柔肠”。
老孔啊,老孔。
今夜回来太晚,就贴篇书评吧
人间何处觅诗情
——读丁启阵《诗意人间》
孔庆东
丁启阵的《诗意人间》送给我好久了。我答应写一篇书评,可是迟迟写不出来。原因一个是此书写得太好了,它自己就是自己最好的书评,你读上个开头就会欢喜赞叹,读到一半就开始舍不得读完,想把欢喜留到明天后天。等读完了,又希望还有续篇,就像赵本山做客中央电视台,节目结束时对主持人朱军说:“这就完啦?再做两集呗。”
但我写不出书评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的生活中太缺少诗意了。我所要评论的书,跟我所处的人间,形成了太大的反差。书中的第一篇《司马相如:向爱情骗取一生幸福》,让我们歆羡之余不得不承认,当下的人间,基本上没有爱情和幸福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关键词:骗取。我的读者多以为我活得很潇洒、很幸福,其实,我不过是皮糙肉厚、任人骗取而已。不仅如此,骗取者还一定要反噬一口,说我有负于他们,方称心如意。
书中的第二篇《曹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让我们感叹自己活得何其渺小,而且还要世世代代地曲解污蔑那些伟大的人物,以此来掩盖我们自己的浅陋和卑琐。第三篇《魏晋人物:是真名士自风流》,让我们明白生活中的诗意是那么多,可我们为什么却看不见?第四篇、第五篇……最后第十四篇《〈浮生六记〉:恩爱夫妻的人间清平乐》,让我们思考什么叫恩爱,什么叫夫妻之乐。在今天大叫大嚷男女平等妇女独立的悍妇横行的时代,有多少家庭真的有恩爱呢?
丁启阵是我在韩国结识的朋友,英华内敛,温雅诙谐,我们可以说是“一见如故”,但回国后基本没有来往。我们的相互欣赏是不必见面也自能莫逆于心的。我们都主张文学研究必须落实到“人间”,文学研究除了严格的材料训练、严谨的分析判断等功夫之外,必须还有一种“以生命理解生命”的超拔之气。这种超拔之气是当今冰冷僵硬的学术界极为罕见的,我们许多学者生活知识贫乏,鉴赏能力低下,不懂人情而假装清高,不通物理而假扮超然,他们连一般的电视剧、地方戏、民俗画、工艺品都看不出个美丑高低来,只会胶柱鼓瑟地用自己平庸的生命去糟踏前人的精美创造,正如许多中学教师如果不到区里集体备课就不会讲课一样,我们许多学者如果不参考八国联军的文学理论,就什么文章也写不出来。诗意、人间、生命、幸福这些基本词汇,早被他们抛入了“不可回收”的垃圾桶,而这些词汇所代表的人生价值,也反过来抛弃了他们。
正是在这样的学术环境污染中,丁启阵从容不迫地从杜甫研究开始,写了《悲怆唐音》,后来又写了《恍如昨日》,扎扎实实地与文学先贤们逐个对话。这种对话不是“鲁豫有约”式的“套词”,不是“焦点访谈”式的逼问,而是把满腹经纶沉在锅底,以文本细读反复滚涮,是和和气气的“欢然酌春酒”与“把酒话桑麻”,于是,那些大师圣贤们一个比一个鲜活地来到了我们的面前。作者把功夫下在了“疑义相与析”,读者则得到了“奇文共欣赏”。
什么是真正的学问?真正的学问不是把鸡鸭鱼肉葱姜蒜连同菜刀炒勺都端到餐桌上向人显示自己多么渊博丰厚,那些应该在厨房里解决的工作不论多么辛苦都不必用500条注解的形式向读者倾诉。端到餐桌上来的,应该是充满诗意的佳肴美味,读者不必知道其刀工如何,原料如何,开卷皆有益,掩卷可深思。孔子说了一句“学而时习之”,用了什么理论?引了多少材料?好像没有,但是谁说真的没有?孔子之前的三千年文明史,都闪烁在这几个大字的每一个笔划中了。
可惜,食客们享受了美味后,未必就知晓谁是真正的厨艺大师。恰如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