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心 作者:苏秀(晋江2013.12.22完结)-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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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起来下午回来的路上陈清明的沉默。我也是沉默的。只是在被这沉默压迫的透不过气来的时候,我才故作轻松地对陈清明说道:“我看见你临出门的时候,悄悄地在老王家的座钟旁放了些钱。你这样做,他也许会不太高兴。”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去看陈清明,而他也是紧盯着前方回答我说:“老王肯定会觉得我这样做太见外了;我也反复考虑过要不要给他留些钱作为感谢,最后我还是觉得应该这样。”
有很多事情,我们凭着第一感觉去做的时候,总是觉得太莽撞;于是思前想后,最后还是那样去做了。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们在心里面掂量过了之后,就随它去了。这可以被叫做成熟。陈清明是成熟的,因为在思考了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改怎样去做。而我,直到现在,还是被缠在那一张迷网里面,虽然看得清局面,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努力过了,于是沉默了下来,只是看着车窗外。车窗外的景色是昨天才看到过的,今天再一次温习,心里却是不一样的。陈清明开着车,默默无语。
现在,我可以这样告诉自己:“你得记住,记住自己的身份。把他看成是一个朋友——不,只是一个你认识的人。就用这种态度面对他,你才能面对沈忱和小雪。沈忱和小雪是你的家人,你得记住这一点。记住这一点。”
有了这样的想法作为支撑,我渐渐沉静了下来。冲了澡,我轻轻地回到床上,依然背对着沈忱。沈忱似乎睡着了,我心头稍微地轻松了一点。可是他忽然一动,完全清醒过来了。黑暗中,他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伸出手臂紧紧地抱着我,几乎是想要把我的身体揉碎了和他混合在一起。
我没有回头,只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累了,早些睡吧。”
“我不累……”他用力扳过我的身体,热烈却又温柔的吻着我。而我该如何做到自然地回报他的一片深情?
泪水滑落在枕头上,浸湿了一大片。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很久没有再遇见陈清明,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吧?这一个多月里,正是学校工作最忙的时候。在高考之后,就会是中考,然后又是会考,所以,六月里不属于考试的所有周六周日都会用来补偿这谁也无法避免的时间损失。和这里一样,许多地方的学校坚持了一段时间的周六不补课的政策之后,就开始想办法安排周六的上课了。一开始还不敢堂而皇之上课,于是就以学生自主学习为幌子,让老师们坐镇看着上自习。但是没过两次,就忍不住了,学校委婉地告诉老师们是可以在周六的课堂上讲课的。和许多的地方一样,蓝天的老师和学生们都很无奈,当然也有很大的不满。可是,还是和很多地方一样,对于劳动者而言,用义务劳动的方式在周六上班或者在任何时候加班,都是寂寂无声地顺利执行下去了。
不能休息,对于有些人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这是任何像我一样处于忧闷当中的人都能够理解和欢迎的,因为无所事事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可是我依旧还是会有时间想一想为什么没有再看见他。是他故意躲开了我,还是——也许他已经搬走了,或者是出差了,诸如此类的事情。有时我真的希望他会是搬走了,或者——有一次我看见他那个单元门的门楣上贴着一个红光闪闪的“囍”字,我的心向下一坠;我抬头看看他的窗扇,——不,不是他。是的,这一次不是他,可下一次也许就会是他。是他抑或不是他,对我来说还不都是一样的?我和他会这样无声无息下去,各过各的生活。这样,我就只会在想象里见到他,而想象中的他永远不会让我铸下大错。“这一切都会过去”,时间会用它具有无比威力的手抹去这一切。现在,我愿意遵从传统,因为传统能够让人很容易就安稳、平静下来。
可是我又看见了他。
再遇见陈清明,他正同艾莉莉一起迎面向我走来。那时候,一阵急雨刚过,远远近近的没有什么人。我上完了课,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小区外不远,人行道上正在大肆开挖施工,据说这一次是要铺设天然气管道。这工程已经进行了好几天了,一条差不多有四十厘米宽、将近二百米的土沟两边堆起来两列土堆,这就使得要在这条本来就不够宽的人行道上迅速通过成为了一件艰难的事情。许多人就走到旁边的自行车道上去了。但是想要抄近路的人还是会从这条路上走。走的时候必须心无旁骛,低头看路,得非常小心才行。于是这一天下午,在人行道上一段狭窄的地方,我们差不多是同时看见对方,想要躲开是不可能的。
艾莉莉大概早就忘记了我是谁;也许她从来就没有注意过我。我是那样的普通,而她始终是光彩夺目的。若不是因为先注意了她,我也不会看清楚迎面走过来的陈清明。艾莉莉当然不会说什么,她从我身边走过去了,依然是芬芳馥郁,给这雨后还带着些土腥气的空气带来犹如热带的香气。——我脸上带着一丝僵硬了的笑容,身体向旁边让了让,等着陈清明也过去。可是当我一脚踩在微微有点坡度、已经开始慢慢变硬的土堆上时,被一个暗藏起来的疏松的小坑轻轻崴了一下脚。虽然我及时地站稳了,没有摔倒,但是身体还是轻轻地晃了一下,就好像由于多日以来思虑过重,寝食不安,因而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为自己的倒霉相差点要哭起来。一个上台打擂的壮士,一心想要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以期得到表扬,却不料一个纵身上台还没站稳就跌倒了——那样的难堪和难受——我当时的心情也不过如此罢了。我在努力控制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可是,眼前若是恰巧有一面镜子,而我自己又恰巧是一个局外人的话,那么我肯定会为了看见这么古怪的表情而忍不住大笑起来。也许,只是像熟人那样说声“你好”,并不会是多难的事情。但是,一走近陈清明,就有一阵轻微的颤栗遍布我的全身。我低垂下眼睛,嘴唇抖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努力想要在嘴边搭配一个恰如其分的笑容,却失败了。那么,我的表情一定是很古怪的吧。这古怪的表情也肯定是很难看的。
陈清明敏锐地看了我一眼,我所有的心事就都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我但愿自己是还是第一次见他时的狼狈,那也比让他看到现在我的脸上浮现出这样一种苦恼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要好。
陈清明慢慢走到我身边,就在我们将要交错而过的时候,他突然站住了。“你好……”他缓缓地说。
“清明!”已经走到前面安全地带的艾莉莉回头叫道。她有点不耐烦。可是陈清明没有动,还是站在我身边。
我费力地在嘴边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他的脸像是憔悴了些,可是那一双让我沉迷的眼睛里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光彩。我不敢去看他,我已经迈开了脚准备逃走了,——我对自己的定力估计的太自信,我没有在他面前这样坦然自若的能力。陈清明也准备走开了,可是就在我们马上要擦身而过的时候,他那一直垂在身体侧面的手突然间轻轻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我听见他低低地说:“今晚我在湖边长椅那里等你,就是那个长椅——记得,我等着你。”
我几乎不敢相信听到了这些话,这低低的叮咛好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我抬起头,他已经走了。可是我整个身体都像是在他的注视之下燃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吃过了晚饭,我关了门在厨房里忙着收拾。沈忱一会儿推开门走进来,他疑惑地说:“这又不是快要过年了,你干嘛这么勤快?”
我的周围摆放着不少的洗涤用品,我正在把厨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清洗一遍,就连炒勺锅底的油腻,我都想办法不怕脏不怕累地把它铲了下来。正是这铲锅底的“咵咵咵”的声音把沈忱吸引过来的。我边干活边低声说:“闲着没事,收拾一下;你去忙吧。”
我这么卖力地干家务活,令沈忱有点感动。他说:“这么多活,你什么时候能干完?——不用一下子干这么多的,慢慢来嘛。”
“没关系。”我说话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可是沈忱没有注意到。他又走出去了——每天晚上他总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带回家来的工作,就是看看书或者上一会儿网。
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我手底下发出的叮铃哐啷的声音。厨房里到处都像六年前刚装修完的时候一样,好像会亮晶晶地闪起光来。这是我一个晚上独自努力的成果。我就在这样并不全心全意的努力里对抗心中的躁动。我已经警告过自己要安安生生呆在家里。如果在干活的时候,我能够体现出从未有过的热情和效率,使我可以很快就把厨房的事情做完——那么我还准备把卫生间也来个彻底的清理。我要干最脏最累的活,这是我唯一的出路。然而这个出路又是多么的不可靠!陈清明的影子会不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似乎是在提醒我“记得,我等着你”。有几次,我差一点就要扔下手里的抹布跑出去,跑进那个波光旖旎、花香阵阵的黑夜里去。那里,有一张善解人意的长椅,还有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在等着我。
可——那会是我吗?我有那样的勇气吗?或者说,我可以那样的忍心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了,只是站在厨房的地上在发愣。
我会怎样?如果我这样做了,——会怎样?
其实,谁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失去沈忱,失去小雪——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却不能不为自己狂乱的思索而考虑这些了。
我和沈忱以往的生活平淡如水,以后的生活也不过是过去生活的延续。司汤达探讨过幸福。他说幸福的人,是那些崇尚激情、精力和创造力的人。他的于连面临的抉择并不是善与恶,而是在“平庸谨慎的小康生活”与“青年时代所有的英雄梦想”之间的抉择。我们缺乏那样的激情和精力,我们把自己与生俱来的创造力只保存在了大脑的幻想里。日复一日,我们过着平庸谨慎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并非没有它的迷人之处。它平静、安稳,从而能够让人在越来越激烈的社会竞争中,寻觅到一片可以安放自己心灵的港湾。在喧嚣之后,我们期待着安宁。于是,李斯在生命的最后的一刻,会不由得追忆曾经和儿子一起,牵着一只黄狗逍遥自在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有多少在风浪中起起伏伏、飘飘荡荡的人,最后都是像李斯这样的啊。最后的回忆中留下来的并不是惊天动地的嘶喊,也不是血流成河的拼杀,也不是在权力的巅峰的荣耀已极,而是那简简单单、谨小慎微的平庸的生活。
虽然在这样的生活里并不缺乏令人沉醉的情趣,但是它太平淡了。无论是一天、一年,或者是十几年、一辈子,始终都是相似的年年月月日日,无非是上班、下班、照看孩子、吃饭、睡觉。在这样的生活里,我的感觉变得越来越迟钝,我体会不到生命中最为闪耀的热情,我会越来越深地纠缠在为了茶米油盐而制造出来的是是非非里去。什么时候,我可以像那只鹰一样高高地盘旋在天空之上?我没有那样的野心,要去征服和统治什么;可是,我依旧渴望那种挣脱了束缚之后的自由自在。
在这样按部就班的的生活里,只有责任越来越重要。而爱情却变得越来越飘渺。但是爱情,啊,爱情!哪一个女人没有心甘情愿地受过你的蛊惑呢?
爱!——现在我明确地说出了这个字,虽然我只是在心中不停地咀嚼它的滋味,但是和过去相比,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上并不缺乏这样的热情。现在,我知道了自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虽然平凡,不够美丽,不够聪慧,——但是,我和任何一个美丽聪慧的女人是一样的,因为有一个男人让我意识到了我属于自然,属于自己。
可是,我不能够失去沈忱;同样也做不到让沈忱失去我。我做不到,是因为也许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会把我看得如同自己的生命——就算他常常会忽视生命的存在;就算他总是在有意无意之间,把我从一个喜爱梦想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注重现实的家庭主妇,可是我还是很清楚,十一二年的共同生活使我们已经融入到了彼此的生命当中。那就像是这样的一句话“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只要我做不到无情绝意,我就做不到离弃这个家。家,很久以来我并不注意这个字的含义,因为它太平常了。可是现在,如果我不能克制自己,那么我就会让这个字的含义蒙上一层凄惨的色彩了。那不仅仅是因为沈忱失去了我会感觉到痛苦;我失去了沈忱,更会是四倍的痛苦。哪怕是在我情不自禁地陷入到对陈清明的思念当中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离开沈忱。也许,我只是向往一种精神上的、感情上的平衡——一个无比美妙、可望而不可即的人间仙境。陈清明就像天际的一颗星星,是我从少女时代起就揣入怀中的梦想。他是迷人心醉的乐章,飘荡在我的耳边。
……或者,就像有的人说的一些人那样,只要行动谨慎一些,不要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可这让我厌恶。
那么,陈清明,你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呢?你是想让我解脱,还是想和我一起沉入没有边界的深渊?
现在,我想忘记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这一天上完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我回到办公室,有人在等我。一开始我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个衣饰虽然简洁,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种简洁朴素是什么含义的中年妇女,我只是感到十分眼熟。看见我有些疑惑,她笑一笑,说:“辛老师,您不记得我了?我是王冀的妈妈。”
我愧色难当——吃了人家的饭才只几个月,就已经忘记了东道主。忙请她坐下后,我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记性不好。”
“没什么的,——您这么见外。我来蓝天中学办事,顺便看看阳阳的老师。”
我不知该说什么,就没话找话说:“寒假我见到王冀了,他身体壮实多了。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学习、有礼貌。现在许多孩子进了大学就放松了,一天到晚混日子;王冀能够认真学习,真是个好样的。”
王冀妈妈很高兴。“那得要感谢各位老师,——是你们教育的好。”
一听见王冀妈妈这样说,我忙连连摆手。这的确不能说是学校教育出来的,因为现在这样的学校教育怎能够让大多数的学生爱上学习呢?我们实际上是学生进入大学后不好好学习的罪魁祸首。
王冀妈妈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她慢慢说道:“辛老师,您现在忙不忙?……我想跟您说个事……”她欲言又止。我明白她是顾忌办公室里有其他的人,就站起身请她到办公室门外。“我看见你们教学楼前的草坪那儿一个长廊,不如我们去那里吧——说话方便。”她建议道。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王冀妈妈也许有个什么亲戚的孩子在蓝天上学犯错,被学校处罚了;心想是不是她想让我帮忙给谁带个话。但再一想,如果真的有一个亲戚家调皮捣蛋的孩子犯了错,以王冀爸爸的能量,根本就用不到来找我这个在蓝天中学默默无闻的老师来帮忙。有多少被蓝天开除了的学生,最后不是又都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