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那座山 作者:山高月晓(起点2011-08-22完结)-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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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晨从床上下来，坐在梳妆台前，用那把旧梳子慢慢地梳着头不紧不慢地说：保国，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原来在单位的名声那么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那些男的在一起经常议论你。说你那股子劲难拿，都说你特傲看不起咱们车间里的人，我就不信邪，怎么样你还是没跑出我的手心吧。你还别说，我妈那边的街坊邻居，老夸你好看，说你是越看越耐看。我们那几条胡同里，连老带小有我妈和我奶奶都说，你有一副旺夫相。旺夫你懂吗，就是能让我的前途兴旺，说我是借了你的光。当年你要不是遇到那事（指办学习班的事）我也捡不到你这个便宜。说不定还真让那个小当兵的给拐走了呢。
肖晨看着他那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心底涌起一阵厌烦，她有些后悔刚才对他说的那句废话。于是对他说：原来如此因为我是个便宜货，如果是个好货就没你什么事了？
他连忙说：你别误会，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全明白。肖晨打断他的话，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自从王昌龙的事情出来以后，肖晨已经不再有仇恨和悲伤了，她不再害怕黑夜，那令她胆颤的噩梦也不再出现了。她甚至有意地大胆去触摸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也没有了那种揪心的痛。现在她每天心情都很好，她很想回到车间去上班。温保国又有半个月没回来，这天他总算回家了。肖晨对他说：保国，我打算这几天去上班，在家里实在没意思。
上什么班，家里养得起你，没事找你的同学出去玩玩，或到我妈那去，找街坊邻居打打牌。温保国潇洒地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点上一支烟，很舒服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我的同学都有事做，谁都没像我这样，成天在家闲呆着。你家那边我还是不习惯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我就去上班。肖晨心里有些别扭，特别是对他喝酒的毛病又开始反感起来，她自己也点上一支烟吸起来。
你动不动就是不习惯，我最烦你说这话了，你的毛病该改一改了。什么都是从不习惯到习惯的。温保国正在向车间主任过渡，他说话时的口气与从前大不一样。
肖晨对他的话很不屑，说：你还少来教训我，不习惯的东西永远也不会习惯的，胡同串子的那一套我根本就不想去习惯，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明天我就去上班，你甭管我。
温保国不高兴地说：你别一不高兴了就说‘胡同串子胡同串子’的，你不就嫁给‘胡同串子’了吗？
是我瞎了眼，对你们的胡同文化理解的不深，早知道是这样俗不可耐，我才不进你家门呢。
温保国小声嘀咕着说：现在也不晚。
肖晨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她大声地对他喊道：姓温的，你在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看到肖晨要急了，温保国马上改口，忙说：行了行了，我说什么啦，你这么急？以后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说话了还不行。
她拉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有很久了，肖晨都是自己倒洗脚水。现在，她要让温保国知道自己在这个家的位置。她说：保国，你给我倒水，我要烫烫脚。
她用余光扫了温保国一眼，看到他有些犹豫就说：你这是从习惯到不习惯，现在我要让你再从不习惯到习惯，快点去呀。
温保国很无奈地、磨磨蹭蹭地为肖晨在盆里倒水。肖晨知道，他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正搜肠刮肚得找理由呢。果然，他开口了：我这上一天班也挺累的，以后像这种小活儿你尽量自己干。
这不是小活儿，是我干不了的大活儿，你以前，每天都为我到好洗脚水，也是在上班吧？那时你的工作没有现在这么轻松，怎么不说累呀？现在，你是不是不愿意给我倒洗脚水了？你的计谋成功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是不是？
温保国黑着脸，把倒好的水放在卫生间门口，一句话不说地坐到沙发上看电视。肖晨泡脚时故意把水洒了一地，洗完后起身进到卧室里躺在床上，她随手翻看一本书，一直到很晚。这一夜，温保国没有进卧室睡觉。肖晨困了，她下决心，第二天去上班，于是关上灯。
温保国昨天夜里，开着电视自己在沙发上躺了一夜。早晨他醒来先关上电视。看到头天晚上肖晨用过的洗脚水还在那里摆着，忍住心里的怨气和怒气把水倒掉，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净，开始准备早点。
肖晨起床了，她到卫生间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温保国极不情愿地、干巴巴地问：想吃什么？
你不想跟我说话就闭嘴，别像大便干燥似的，这么费劲往外挤话。话一出口，肖晨有些惊讶，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说出这样粗俗的语言来。
温保国也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马上转身去厨房。把她每天要吃的早点端出来，摆在桌子上，他忍住心火尽量把话说的温和些，你要上班也得等下个月再说了，一个人一个岗位，你现在猛不丁地去了，怎么安排？何况我现在是车间主任，更不能特殊。你先在家待着，下个月再说好吗？
他说的有道理，肖晨觉得确实是这样，没说话，这就等于是默认了。温保国见状，立刻继续讨好地说：身上还有钱吗？我再多给你点钱，你这几天出去玩玩，别在家闷着。其实肖晨并不缺钱，但她还是把温保国递过来的一沓子钱放进了提包里。
第二十二章 重新认识
更新时间2011…7…26 23：05：37 字数：4859
肖晨实在无聊，坐在家里打电话，没有一个是很顺畅能找到的人。肖晨想起了好几年不见的关鹏，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于是，打了一个电话，意外的是一打就通，还是他本人接的，而且，不知是真是假，他说刚往她的车间打过电话没有找到她。很自然的，他们约好下午见。
光阴如梭岁月荏苒。自从那年最后一次见面一别九年。这次见到关鹏，他已经明显看出有些老气。他的儿子已经上小学了，关鹏告诉肖晨，他的家庭生活不美满，不幸福。主要原因是他在老婆和老妈的中间受夹板气，一进家门就像行走在两军对垒的中间地带，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婆媳大战，子弹都是穿过他的身体射向对方。他说：早知道家庭生活是这样，真不如不结婚。他不但抽烟抽得厉害，还很能喝酒。
肖晨劝他，振作起来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不要为眼前这点小事，影响对生活的热情。要说我当年身处逆境时，活的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绝望的都自杀过，就是没死成。只要还活着这日子不是还得过吗？我住院时你还劝我呢。现在回想一下，觉得自己太傻了，为什么要死呢？当年真死了，以后的一切美好生活都看不见了，也享受不到。我庆幸自己还活着，虽然我的家庭生活也不幸福，不是自己理想中的那种生活，但是我还是对生活充满美好的希望。
关鹏始终烟不离手，他说，你似乎在憧憬、期盼着什么，你还年轻，还有资格这样做。我觉得自己老了，什么都没有了。
肖晨也拿出自己的烟点上，浅浅的吸了一口，你别瞎说，你才比我大三岁，怎么就老了？男人比女人更显年轻，我觉得，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人心不老，人就不会老。
我知道你和温保国不是一路人，那年听说你们结婚，我就觉得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居然就可能出现，肯定是不正常的。那时，我就断定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果然让我言中了。
你听说王昌龙的事了吗？肖晨问关鹏，她还想了解一点关于黎军他们的情况。
公安局的到我这里调查过。我刚进厂时，他还算我半个师傅呢，他出了事肯定要找我了解些情况啦。你要不提，我还忘了跟你说，河北公安局的，到我这里问过三次，都提到了你。问你和王昌龙的关系是不是正常，好像王昌龙对你有过意思，那是他自己跟公安局的人说的，在你这碰了钉子以后，他才去找的柳秀美。而且给你办学习班，也是他在党支部会上提出来的。他自己承认，当时就是想报复你。他自己说他敢肯定这事是你找人干的，除了你对他有那么大的仇恨不会有第二个人。公安局的人问我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我觉得，从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来看，应该只有你有这个仇恨去做这件事。但是，从整个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上分析，你又不可能去做这件事。毕竟十多年了。说是那个当年小当兵的干的吧？根据反复细致的调查了解情况，知道你们后来确实没有过任何联系，他也不会知道你的事是王昌龙使得坏。就是知道，他早就跟你也没有关系了，凭什么对王昌龙有这么大的仇恨。退一步讲，那个小当兵的就是后来知道了王昌龙对你使得那些坏招儿，人家也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险做这种事，并且是三个人。王昌龙出事时，你正在生孩子，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做。要说是温保国干的？更不可能。我估计，这里可能另有原因。
肖晨笑着说：那个老东西，还对我有过意思呢，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呀？哦，闹了半天给我办学习班是为了报复我这件事，你要是不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儿怀疑这事是我干得了。他现在怎么样，你去看过他吗？
还能怎么样？人到晚年，被打成这样，自己受罪不说，还把儿子也搭上了。全家人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他要是个好人，我应该去看望一下，就他做的那些事，我想起来都特别讨厌他，我没有这份闲工夫。知道吗张师傅，那个老支委张进峰得了糖尿病都住院了。
是吗？我一点儿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要去看看他。肖晨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坐不住了。
我也没什么事，咱们一块儿去吧。
到了医院，肖晨打听好了张进峰的病房号，顾不上招呼关鹏，一口气从一层跑到四层，推开门闯了进去。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笑声爽朗声音洪亮的张进峰，正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他首先看见了肖晨，依然不失风采高兴地向她招手说：肖晨，我在这儿呢。
肖晨走到他跟前，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说：张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怎么一下就病得这么重？
没事，这医院就是小题大做。你买来这么多的东西，是要让我在这里开店？他向后进来的关鹏打着招呼说：关书记，你怎么也来了？
还是叫我小关吧，听着舒服。关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来。
哟，我还不知道，关鹏都当上书记了，是你们厂党委书记吧？好好做人，好好为党工作，别学王昌龙，到时候落个残废。肖晨笑着对他俩说。
这是两个肖晨当年在车间里工作时，她最喜欢的人。她觉得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傻乎乎的时候，两个师傅，都拿她开着善意的玩笑。他们说的事情有些她自己早就忘记了，有些她还能记得起来。肖晨对他俩谁都不客气，因为张进峰是个络腮胡，但他脑袋顶上却掉光了头发，只留下周围一圈。她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他“句号”说笑当中时间过得飞快，护士让他们尽快离开。肖晨恋恋不舍地对张进峰说：张叔，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在回家的路上，关鹏说我还真没有想到，你和老张的关系这么好，我都有点嫉妒。开始看到你买那么多东西，没想太多，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时候这么的密切？
你不必奇怪，一个人的高尚品格，只有在关系到个人利益得失时才能表现出来，而在无关痛痒面前表现出来的高尚虽不能说是假的，但是在我心里是被打了折扣的。在我心中，张进峰就是一个不打折扣的，品格最高尚的人，我从心里对他不仅仅是尊敬，而是非常爱戴他。
关鹏看了一下表说：还挺早的，我不想这么早回家，厂里现在还倒班吗？如果有人上班，咱们顺路到厂里看看去？
行，车间里还是原样子，都在正常上班温保国现在忙得经常不回家。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去哪儿都行。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钟，如果十几年前，甚至是五年前。这个时间，正是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可如今市场萧条，买卖寡淡。这个昔日为国家做出重大贡献的联合大院，有很多地方已经门可罗雀了。走在这条小路上，他们同时想起了关鹏将要离开这个车间时，找肖晨的那天情景。关鹏说：肖晨，你还记得那年，我告诉你我要调走的那天吗？咱们就是从这条路走出去的。
当然，那天我心里特别难受，真不想让你走。可是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那时候，我脑子里真是进水了，以为共产主义真的能在我们这一代实现呢。结果到如今，自己有家都不愿意回。
别尽说些堵心的事，你看咱们车间怎么好像都没有人，连灯都不亮。他们走到跟前，大门紧锁。肖晨朝门的里面仔细地看了看，没有机器的轰鸣声也看不到一个人。
你不是说，车间里都在上班吗？怎么都锁门了？
是不是今天又有什么特殊原因，停产了呢？那咱们就回家去吧。肖晨心里一阵阵发冷，转身准备走。
关鹏说：先别走，车间里肯定有值班的，咱们先去问一问。
他们围着车间转了一圈，都是大门紧锁，只好离开这里。在路上，肖晨说：我过两天还要来看看张进峰，他得了这个病，我心里挺难受的，真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肖晨，我一直都觉得你这人很不错，今天我才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你和老张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人，差距那么远却走得这么近，真叫我费解。在我心里，我觉得你原来心高气傲，不轻易和人亲近，对人人的热情不过是逢场作戏。想不到你会从心里对一个大老粗这么好，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
你不是现在开始认识金香玉了吗？不晚，还来得及。
你我都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怎么不晚呀？
你想哪儿去了，咱们今后的路还很长，特别是你，现在是坐在第一把交椅上。对一个人不能轻易就下结论，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当年厂党委也都像车间党支部那些人一样，我肯定会进监狱的。你想过那样做的后果吗？一个领导，一个掌握着别人命运的人，不能以自己的感情处理问题，要客观的，全面地去了解一个你认为不好的人。要在最你不喜欢的人身上找出他的优点，要在你最信任的人身上找到危害你的地方。这样，你才能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才能在你的岗位上进退自如。
我觉得我真该重新认识你，现在我突然有个想法，你调到我们厂来吧？咱们在一起干点儿事。现在改革开放了，国家搞了这么多年的计划经济，那条道路已经土崩瓦解了。我们算是小厂，有很多自主权，按照市场经济规律，可以随时调整我们的生产计划。我需要组织几个人，专门搞市场调查、开发新产品和到各经营点直接推销自己的产品。这样少了中间环节，就能减少降低产品成本，节约能源消耗，还可以随时掌握市场动向。
我到你那里能干什么呢？他们已经来到车站。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让你干什么，但是我觉得你到我这里，肯定能帮上我的忙。关鹏诚心诚意地邀请肖晨到他的厂里去。
盲目的肯定一个人和盲目的否定一个人，都会给你的工作带来危害。车来了，我先走了，你再仔细想想。再见！肖晨上了车。
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