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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七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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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感觉不到自然的空气在你的肌肤表面流动。此时,如果一个人从香格里拉大洒店
某个高得难以置信、又密闭不透风的窗户探身往下望,他又会看到什么呢?
  变得像蚂蚁一样小的三个人:一个大蚂蚁四脚分开地躺着,另一个,头枕着他
的小腹,她的长发使她脑袋看上去黑乎乎的。还有一只小蚂蚁在周围勤奋地爬着,
大声喊叫。过了一会儿,他们轮流拿绿色的汽水瓶,罩在眼睛上看天空。别人或许
会鄙夷地说,“一帮乡巴佬。”吴波确实做过乡巴佬,不过是在农场那阵子。他记
得那时候,一个搞植保的同学,顶着风喷农药,结果昏了过去。那些白色的水珠活
像一面展开的大扇子,显得多么美丽又恐怖呵!如今那个同学又在哪里?在干什么?谁
能告诉他,二十年后,自己竟会躺在一片陌生的草地上,对此浮想联翩,而对现实
的一切又感到多么无能为力呵?
  他们用雪碧瓶看着看着,渐渐睡着了。他们是在一片绿色的天空,像海底世界
一样美丽的绿色天空下睡着的,那些汽水泡沫甚至浮进了他们短暂的瞌睡。
  他们不动了。或许这次余芳也睡着了。她破天荒在第六个小时里睡着,闭上了
嘴。而太阳越来越高,越来越直,仿佛要从人们的头顶径直跨过去……
  他们回到大门口。那个收门票的妇女,打着哈欠,朝他们看了一眼。多么无聊
的一家子!另一种可能性存在吗?吴波反复想着,脑袋中最后出现这样一幅场景:
  他们全睡够了,精神饱满地从草地上站起来,打算乘热撤退。他们拍拍手,拍
拍裤腿,从头发上扯掉几根草穗,扒好鞋。小真将汽水瓶认真地捡进垃圾箱。好了
吗?吴波问。他点齐人数。大家回答,好了。于是这一家子高高兴兴、步调一致地走
出了公园大门。


                                  标本

                                  艾伟

                                1。采集者

  天柱人对遍地都是的天蛾、石蝇、大蜓、鹿角锹、螽斯等昆虫熟视无睹。他们
除了对山上飞舞的蝴蝶有一些节制的赞美外,这些外形美丽的昆虫对他们来说没什
么意义。他们常常看到那些头戴草帽,背着旅行袋的外乡人来到天柱,用他们的网
兜捕捉它们。那些人的行为对天柱人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那些人戴着眼镜,衣着
朴素,沉默寡言,基本上不和天柱人交往。他们的到来只不过让天柱人学会了亚热
带和北回归线这些时髦的词语。但这些词也只不过用来开开玩笑,他们关心的是他
们的庄稼的长势与收成。
  北回归线和亚热带只不过是用来开开玩笑的词。天柱人才不在乎这些词本来的
含义,天柱人给这些词赋予了他们自己的意义。这么说吧,他们把那个住在山顶上
的奇怪的女人叫做亚热带。当然在天柱人眼里没有奇怪的事情,就像遍地都是的昆
虫长什么鸟样都有,你根本想象不出林子里突然飞出的昆虫是什么模样。人群也是
一样的,什么样的货色都有。当然她是一个外来的采集者,人们已经记不清她是从
哪一年来的了,总之这个女人一来便住进了山顶上的黄泥小屋,没有回去的意思了。
因为是个女人,并且看起来是个纤弱的女人,天柱人没有把她从黄泥小屋中赶走。
让她住着吧,天柱人大度地说,反正她也不碍事。天柱的男人对女人当然是有兴趣
的,有时候他们在山上干完活,就想去女人的小屋坐坐,顺便讨碗水喝。你知道山
上干活老是出汗,口容易渴。但女人总是避开他们。小屋的门关着,女人不知去向。
有一次,男人们对小屋感兴趣了,他们想办法把小屋的门开开,走了进去。他们先
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这种气味就像他们做的发臭的酒,有一种浓重的氨水味。当
他们看到屋内的景象时,全震住了。几乎所有的墙面都被数以万计的昆虫的标本所
占据。它们用大头针一一固定在墙上,所有的种类一无例外地呈现一种栩栩如生的
状态。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昆虫聚集在一起过,虽然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天柱但有
些昆虫他们是从来也没见过的。北窗的光线照在那些昆虫标本上面,昆虫们显示出
不同的神态,有的安详而从容,有的却面目骇然,有的其复眼非常警觉锐利,有的
身子痛苦地扭曲着。特别是那些图案,具有让人恐怖的色彩。有的呈现出耀眼的天
蓝色金属光泽的翅膀,有的其背部镶嵌着犹如钻石一样的晶体,在光线下发出各种
各样的颜色,有的其头部完全是金色的,但其细小的尾部却呈现出一种像海中的银
鱼那样的透明的颜色(天柱人不知道这是什么虫子,他们觉得它很像一只金色的蝌蚪)。
屋内还有一面在天柱人看来可称巨大的镜子。当他们站在镜子面前时,他们吓坏了,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在镜子里的形象成为巨大的虫子。他们全都看得汗毛倒竖,不住
发抖。他们感到胸口发闷,连忙从小屋里退出来,不住地呕吐,他们没有喝到水反
而把肚子中仅有的一点水全吐了出来。从此以后没有一个男人对她存有幻想了。他
们当然也没有多想,只把那女人当作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他们再次对她发生
兴趣是因为来了一个男人,也是个昆虫采集者。天柱人发现,不久后这个男人与那
个女人住在了一起。这事很让他们吃惊,他们不知道这两个外来者在小屋里干什么。
一些没结婚的小伙子晚上偷偷来到小屋后,他们听到两种恐怖的声音,当然是男人
和女人发出来的,那些声音似哭似笑,有点像冬天在山上嚎叫的狼。一会儿,他们
才知道两个采集者在干什么。他们也听过村子里的人新婚之夜的床第之乐,从没听
到这个样子的。他们吐吐舌头,骂道,贼他娘的,搞成这个样子。后来那男人走了,
女人没走。于是从采集者口中听来的亚热带这个名字就开始在天柱的男人们中间流
传开来。天柱的男人在闲聊时很自然把那女人叫亚热带,不仅如此,他们有时还把
房事叫成亚热带。他们开这样的玩笑:贼他娘的,昨晚上和老婆亚热带了一回。
  天柱人记不清是谁起了亚热带这个词,总之后来他们发现,这个词真他妈的那
个,概括得很好,非常有表现力。因为,他们注意到这之后几乎所有的到天柱来的
男采集者住在女人的黄泥小屋里。但那些男人总是住几天就走了,于是天柱人把这
些男人叫北回归线。

  那个被天柱人叫做亚热带的女人总是一早醒来。她从床上起来几乎是一丝不挂。
她站在从窗口投射进来的清晨的光线中,闭眼呼吸。(有一回,她在清晨的窗口上看
到一双巨大的眼睛,眼珠被一片眼白包围,活像一只天蛾幼虫的凸眼。她知道那是
天柱男人的眼睛,这一度让她改变了早晨裸露行走的习惯。但不久以后她又恢复了
这个习惯。)她让自己的身体轻轻地触碰她制作的挂在墙上的标本,昆虫的羽翼温柔
而凉爽,让她的身体异常地舒服。这是雄蛾的羽状触角,它的样子就像一株热带植
物,对了,它就像沼泽地里的纹菖。这是正在交配着的螳螂,它们一旦合成一体就
很难再分开。这是双斑圆臀大蜓,它那黑色身体上的黄色的斑纹让它看起来非常神
秘,仿佛不是来自这个世界。噢,还有这一个!它叫天姬,一种罕见的鳞翅目昆虫。
她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捉到它。它的行踪飘忽不定,捉到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光
着身子走到这一标本前,她在它光滑的头部摸了一下,在思想里默颂着自己写的关
于天姬标本的描述:
  '标本1189号'天姬 鳞翅目(LEPIDOPTERA)昆虫。身体如同金属铸造而成,其羽
翼颜色由红色、青色、蓝色、黄色等构成,图案规则对称,体光无毛,富于光泽。
它总是单体出现,交配时才与同类结伴,交配结束便各奔东西。因其十分罕见,有
关它的生态特性还不被人们所知。有待观察。
  近段日子以来,她的主要经历都花在对这种叫天姬的昆虫的观察上。但这种昆
虫总是在清晨太阳出来之前或黄昏太阳下山之际出现,它的出现非常匆忙,像是负
有什么重大的使命似的,因此,它的出现常常给她昙花一现的感觉。这种昆虫从不
出现在同一个地点,从她记录的图表来看,它似乎一直在迁徙,它的出现呈现出一
定的规律。她由此断定,今天,她将在菱湖谷见到它。再过一个小时,太阳就要出
来了,她必须在一小时内赶到菱湖谷。她从黄泥小屋出来时,她已穿得严严实实了。
即使在亚热带的酷暑,她也总是穿着一件肥大的军棉衣。(天柱人对此事的解释是这
个女人的身体不会发热,就像一根冰棒,需要厚厚的棉衣抵挡阳光。)她穿着棉衣匆
匆离开小屋,她远去的样子颇似天柱随处可见的飞翔的虫子。
  天柱人在山上砍柴时,捡到一只用牛皮纸做封面的笔记本。笔记本上画满了各
种各样的虫子,有些是彩画,但其笔触有点变形,使虫子的形状更加可怖。笔记本
上亦写满了文字。一个眼睛的形状颇似一只天蛾幼虫的小伙子大声地读了出来:
  '观察记录第1312号' 今天观测到一种蝴蝶,它的左半身呈现雄蝶的形状,爪
长而粗,头上的触角非常美丽,但其另一半却呈现雌蝶形状,爪细嫩娇艳,头角灵
敏。这种蝶应该叫雌雄蝶。这种蝶类有一种奇怪的习性:自杀。它自杀时其羽翼会
突然鲜艳,通体发光,扑打翅膀撞向岩石,粉身碎骨。
  砍柴的天柱人都笑出声来。因为小伙子的外号就叫半雌雄。这当然是个难听的
外号,但小伙子似乎并不介意。小伙子得这个外号的原因是因为他目前还是个光棍,
并且也没有结婚的打算,他找不到女人也只好去听听房,于是天柱人就送了这个绰
号给他。他听房从来不偷偷摸摸,如果有人向他打听他都听到了什么,那他会把听
到的一切维妙维肖地描绘出来。他能描摹所有天柱男人与女人的房事。小伙子还有
一个外号叫橡皮筋。这个外号的出处也是因为听房。有一回,因为房间里面那一对
正在干的时候男人突然动粗打起人来,把他吓坏了,他一惊,从二楼的窗口摔了下
来,竟然一点伤也没有。这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他还向人们描述了那晚看到的事情,
但当人们问那对夫妻时,那对夫妻断然否认。天柱人当然也不想知道这种事的真伪,
他们只不过听听乐乐,从不往深里想。天柱人都知道小伙子晚上不睡觉,总是从这
家的窗口奔向那家的窗口,可想而知他总能看到一些怪事。怪事只能由平常人来说,
如果让半雌雄这样的人来说,不免大打折扣。倒是这个人晚上不睡觉白天照样下地
干活这事让天柱人好奇,这个人竟然永不知疲倦。他们问半雌雄,你不用睡觉吗?小
伙子说,我的一个身体一直睡在床上,但我的另一个身体在游荡着。确实有很多次,
天柱人在小伙子的小屋里看到他正在睡觉,但如果你向村子深处走,你或许又会碰
到他。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天柱人的快乐之源。
  小伙子又翻过去一页。这一页是一幅画。画中两只虫子正在交媾,另一只虫子
正在靠近它们。下面是一排文字。他又读了出来:
  '观察记录 第1313号' 短尾花蛾,一种鳞翅目昆虫。图为它们飞翔中交配的姿
式。它们交配的姿式非常丰富,它们随时变换着各种角度,有时,只有它们的尾部
接合,而它们飞翔的方向却完全相反,于是它们几乎在垂直方向上不停地打转(像是
晕眩了似的);有时,它们拥抱在一起,其中的雌性收起了翅膀,靠另一只带动,它
们飞行的样子十分癫狂(像一架摇摇欲坠的直升飞机);有时候,还能看到三只短尾
花蛾交合在一起,它们叠在一起,尾部纠缠(像连体婴儿)。和人类不同的是,它们
在飞行中交配,却完全没有快感,而人类在性交中进入飞翔。这是一种行为奇怪的
昆虫,它们喜欢三只齐飞(可能是一雌二雄,也可能是二雌一雄),但某个时候,其
中的一只会突然狂怒,把另外两只杀死,然后慢慢吞噬。
  这样的描述交配的文字似乎正对天柱人的胃口,他们都屏住呼吸,听出感觉来
了。听完后,他们咂了咂嘴,骂道,贼他娘的,这些外乡人总是这么下流,把虫子
搞腐化也写得那么露骨,这些采集者都是流氓。这时,小伙子若有所思地说:
  “我想起来了,亚热带和男人们就是这么干的,他们的动作同图画里一模一样。
他们干时,还发出虫子一样的叫声。”
  那个被天柱人叫成亚热带的外乡女人这天在菱湖谷没有等到那种神秘的昆虫—
—天姬,却等来了一个男人。她首先听到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沙沙沙的声音,那声音
像是雨水打在叶子上面。她以为她等的天姬正在向她靠近,因为天姬到来时总是发
出这样的声音。她的血液猛然上涌,她闭上眼睛,张开鼻翼,吸了一口空气,试图
嗅到天姬那种芬芳的体香——这种香气如果被提炼开发成日用化装品一定会受到全
世界女性的欢迎。但她没有嗅到,倒是一股陌生的气味闯入了她的鼻子。她的眉头
皱了一下。她知道这股陌生的气息是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这个男人的气味还带
着长途汽车的气息,她知道他是个外来者。她仔细辨别远处传来的气息中的信息,
她断定那个正在靠近她的男人不是一个采集者。现在,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的
眼中有某种迷狂而混乱的神情,他脸部的表情十分严肃。随着那人的走近,那人所
挟带着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清晰,她从那人身上嗅到了一股火药味。她断定那个人带
着枪,那人可能是一个警察或者军人。她马上慌张起来,拔腿就跑。她狂奔在菱湖
谷,树木和野草向她的视线扑来。她向后面张望,发现那人正在追赶她。她感到那
人比她跑得更快,于是她就停了下来。她停下来的地方是一座坟墓,她在坟墓边蹲
上,双手蒙住了头,眼中充满了惊恐。这时,那男人跑到她的身旁,那人说:“你
跑什么呀。”她低着头,不时用眼瞟那人。那人又说:“你不是本地人吧?你一定不
是本地人。”她依旧没有吭声。那人严肃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他拿出一张照片,
说:“你不要怕,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看这照片,你见过这个人吗?你好好想一
想是不是见过这个人。”她还是没有说话,她把手指放入自己的嘴里,口中发出呜
呜的声音。那人显然很失望,他自语道:“他娘的,她是个哑巴。”那人把照片收
起来,然后走了。她见那人走远,才站起来吁了一口气。
  这天,她回到她的黄泥小屋已是傍晚。当她踏进小屋看到那些标本时,她的心
中涌出温暖的情感,一种回归家园之感油然而升。她又闻到了那种类似臭牛奶的气
味,那种由标本腐烂所散发的气味让她感到自己像是回到母体的婴儿,闻着这样的
熟悉的气息,她感到某种快感在体内滋滋发酵。她的心中充满温柔,她站在镜子面
前,扇动她的衣服,她幻想自己是一只昆虫,飞翔在天空。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
了哭声。软弱的婴儿似的哭声。这样的哭声激发了她的母性,让她有一种把什么东
西拥在怀里的感觉。她站在镜子前凝神聆听,一会儿她意识到哭声是从她的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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