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弹演义-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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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于当日下午6时到达试验现场。一个晒得黝黑的年轻中土穿着白色T恤衫和军裤,提着装了钚弹芯的战地用箱子,走向中心实验室。钚弹芯将在那里过夜。实验室房间在准备时用吸尘器做了彻底清扫,窗户用黑色绝缘胶带密封以防止灰尘进入,从而使这个简陋的屋子成了可以将就使用的保洁房间。
卫兵在实验室的房子四周设了戒备线。美籍苏联人乔治·基斯塔科夫斯基领导的小组正日日夜夜在洛斯阿拉莫斯赶制装高效炸药的铸件。这种铸件体积庞大,铸造的难点是内部会出现气孔,而有了气孔铸件就得报废。最后,基斯塔科夫斯基的高爆装置终于制成,为了安全和减少路上遇到往来车辆,装置要晚上起程,基斯塔科夫斯基有意安排那队更招眼的车队在7月13日星期五午夜过后一分钟出发。又是13日,又是星期五,两个重叠着的不吉利的数字!起程的安排是为了避开它们。
基斯塔科夫斯基同安全警卫乘车走在最前面。不久他就打起盹来,因为他已经30几个钟头没有合眼了。车队汽车的鸣笛尖叫声常常把他弄醒。
过了圣菲之后车队速度慢了下来,基斯塔科夫斯基总算睡了一觉。13日清早,班布里奇到放置弹芯的房间看了一下,奥本海默也是如此。
在一张桌子上组装人员铺了带有清脆声响的牛皮包装纸,然后把他们的宝物零件铺开:两个金银(镍)相间的钚的半球,一个亮光闪闪带有丰富钋α粒子的铍引爆器。
部件不多,但人们工作起来小心翼翼,安装工作共花费了一个上午和半个下午的时间。
人们将这个装在盒子里的沉重的弹芯装置用手推双轮车推出,把它放在了一辆早就等在那里的汽车上。
当日下午3点18分,它带着致人以死命的威严到达“零点地段”。负责组装的是诺里斯·布拉德伯里,伯克利物理学家。他的小组正在忙着处理 5英尺高的高强力炸药球体装置,这是基斯塔科夫斯基14日早上运到的。
第八部分:发威伟大的时刻
下午1时,运载基斯塔科夫斯基弄的那个球体装置的卡车司机把车退到塔下。人们用了一根旋臂曲柄把木制包装箱提起来,转到一边去,并在球体周围放下了一套沉重的钢钩子。这是从装在离地面100英尺塔顶上的主绞车上放下来的。用钢钩把球体挟住后,这两吨重的球体就从卡车车厢里被吊起。司机把卡车开走,钢钩把这个事先组装好的整体降下来放在一个沥青地面上的低平台上。
弹芯装置运到后,便是把它装进基斯塔科夫斯基弄的那个球体里面去。
结果,人们被吓坏了,无论费多大的劲,也无法把弹芯装置装进球体。
为了使整个装置里面的铀的密度达到最大限度,弹芯和高强力炸药球体装置之间的空隙已经缩小到一英寸的千分之几。在洛斯阿拉莫斯,一共做了三套这种弹芯装置和高强力炸药球体装置。但是,在制造的最后一分钟的忙乱中,不同元件做的并不能互相代用,其后果,自然是这样:不是所有的弹芯装置和高强力炸药球体装置相吻合。运来的这套是经过非常仔细地挑选过的,元件之间也被认为是配套的。难道由于最后时刻的马虎,把元件拿错了?
天气已经热得够戗,布拉德伯里心里着急,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他的额上滚下来。
正在这时,格罗夫斯来了,奥本海默来了,班布里奇也来了。格罗夫斯再次大怒。奥本海默安慰了他。奥本海默问明白了大家感到困难的缘由,然后思考了片刻,叫大家稍安勿躁。他上到架子上查看了情况,然后叫大家停下来。
大家停了下来。
格罗夫斯被奥本海默请到了一个临时搭的凉棚里。安装人员也被叫下了平台。大家不晓得奥本海默要做什么,一个个依然心神不宁。
如此,人们急躁地、忧心忡忡地等了又等,最后,奥本海默命令重新作业。人们再次登上平台,疑虑重重地开始安装。说来也怪,这次,弹芯装置一下子装进了高强力炸药球体装置,而且两者严丝合缝。实验场上立即发出了欢呼声。
神奇!神奇!奥本海默不来,那弹芯装置说什么也不进去,而等奥本海默一来,它竟痛痛快快进入,而且平平稳稳呆在了里面!
布拉德伯里第一个站出来问奥本海默:这是什么缘故?
奥本海默笑了:“因为我们是老朋友。”
这当然不算是回答。格罗夫斯也发问了。这时,奥本海默才道:“事情很简单:弹芯装置在炎热的实验场过夜,变热并膨胀起来。而那个圆球呢?它是连夜被运来的,它有绝缘层,因此,内里仍然带着洛斯阿拉莫斯的寒气。我让大家等着,就是让它们的温度达到平衡……”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为了记录安装这些伟大的时刻,格罗夫斯弄来了一架摄像机。摄像机拍下了那时那刻的历史性镜头。奥本海默留在那里继续观看大家的工作。当时,他戴着一顶卷边平顶毡帽,在忙碌的人群中很是显眼。由于前不久他出了一次水痘,再加上几个月的每周7天日夜操劳,看上去他已经非常消瘦了。在记录这次历史性组装的电影片中,他在屏幕上跑进跑出。在片子里解说员说,他就像一只觅食的水鸟,在原子弹的开口井边啄食。
格罗夫斯也有不少镜头。他大部分时间在奥本海默的身边。他的怒气消了不少,但仍然可以看到不少他冲人吹胡子瞪眼的镜头。
有一组特写镜头是照格罗夫斯和奥本海默的烟斗的。从镜头中可以看到,奥本海默的烟斗一直正常地冒着烟,而格罗夫斯的烟斗只是被空空地叼着——由于头部不停地急剧扭动等原因,他的烟斗中是空的——天才的摄影师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并成功地捕捉到了这样的镜头——不仅没有点燃的烟草,也没有抽过了的烟灰。
布拉德伯里也有不少镜头,最后的一个镜头是有人递给他一条透明胶带,他的双臂伸出去固定一块炸药,随后,他便在屏幕上消失了。
那天,即7月14日很晚布拉德伯里才借助灯光干完了自己的工作。
次日,也就是15日早上8时左右,布拉德伯里指挥把这个试验装置吊到它的高平台上去。
装置在15英尺处停了许久,以便让一组士兵在它的下面塞入一层层厚厚的、被剪开的带条纹的军毯。这是为了防止它万一跌落而受损。
装置被吊到极顶时,两位中士给它摆好了姿态:使它的尾翼的北极朝左,南极朝右,而不再是像组装时那样一个朝上,另一个朝下——它的战斗装甲孪生兄弟“胖子”将以同样的姿势坐在B…29的轰炸机弹舱里去作战。
随后,插入引爆器的细致工作开始。
第八部分:发威第一颗原子弹组装完毕
这样,代号为“瘦子”的有史以来人们制造的第一颗原子弹已经组装完毕。
洛斯阿拉莫斯是一个巨大的机件庞杂的机器,在那最后一个星期里,许多方面拖延了,但许多方面进展神速。当时,人们的精神像这台机器一样,很难做到统一和谐。由于正常进行工作是很难的,要不发火便是很难的。
1950年,奥本海默在写给埃莉诺·罗斯福的一封信中回想起了当时那个奇特的集体,他信中写道:在试验第一颗原子弹前不久,洛斯阿拉莫斯的人们自然处于某种紧张状态。我记得有一天早上差不多整个计划的人马都在室外用镜片、双筒望远镜以及他们能够找到的任何东西观看天空中的一个明亮的物体。附近的柯克兰机场向我们报告说,他们没有截击机能接近这个物体。我们负责人事的主任是一位天文学家,也是一位有聪明才智的人,他最后来到我的办公室,问我们是不是可以停止射下金星的尝试。我讲述这个故事只是为了说明,即使是一群科学家,也不能幸免于猜想和歇斯底里的种种错误。为了缓解心情的紧张,科学家们安排了一次打赌,参加者要交一美元,赌的是爆炸能量。特勒乐观地提出相当于45000吨梯恩梯,贝蒂提出8000吨,基斯塔科夫斯基提出1400吨,奥本海默挑选了微不足道的300吨,费米挑选了讽刺性的零吨。拉比最后赶到,可选择的当量级只剩下了18000吨。不管他是否相信“三一计划”的能量可能就是这个数字,但他在这个当量级上下了赌注。
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为了保险起见,在“三一计划”实施前几天,奥本海默曾坚持要点燃一个新的模拟装置,即用非裂变弹芯全面试验高强爆炸设计。
14日,基斯塔科夫斯基留下的人员在洛斯阿拉莫斯爆炸了那个高强爆炸装置模型,但是没有成功。奥本海默接到了令人沮丧的电话。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内爆依然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内爆不能成功,霍尔纳多的原子弹实验就会失败。
基斯塔科夫斯基后来回忆说:“我因此而立即成了众矢之的,每个人都来教训我。”
当时,格罗夫斯已经离开实验场去迎接布什和科南特。当他从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大为震惊。
这样,在基斯塔科夫斯基的全部负担中,又增添了格罗夫斯、布什和科南特的指责:总部的每一个人都非常烦乱不安,并集中攻击我被假定的罪过。毫无疑问,奥本海默,格罗夫斯将军,布什,科南特,在他们眼里,基斯塔科夫斯基这个人从此之后将肯定是作为酿成“曼哈顿工程” 悲剧性失败的主犯而载入史册了。科南特是我的一位亲密朋友,可就是他,把我申斥了好几个钟头。
那天黄昏,奥本海默和我在沙漠中散步,奥比本人心中就紧张万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对我的劝说也就显得苍白无力了。
可是,我有我的准绳。我向奥本海默提议,以我整月薪金同他的10美元打赌。我表示,我们的内爆一定会获得成功。奥本海默并没有从基斯塔科夫斯基的保证中得到多少安慰。他辞别基斯塔科夫斯基,赶忙去会见被邀请来观摩原子弹爆炸的贵宾门。
特勒回忆起奥本海默那个星期六晚上在旅店里的惴惴不安的情景: 当时邀请来观看试验的客人已经开始在旅店里集合。奥本海默正在那里同一大群将军、诺贝尔奖获得者和其他贵宾会见。罗伯特很是紧张不安。他告诉大家,那一天早些时候得到的某些试验结果说明,霍尔纳多原子弹很可能是一颗哑弹。当天夜里,奥本海默紧张的心情依然没有得到缓解。格罗夫斯的副手、霍尔纳多试验场总指挥法雷尔上校与奥本海默同住一个套房,很晚很晚了,法雷尔还听到隔壁房间的奥本海默在床上辗转反侧使床铺发出的吱吱声,不断的咳嗽声,以及一支接着一支抽烟发出的各种声响……
奥本海默在这个冷酷无情的物理世界的喧嚣中正在求索宁静。他又拿起了《摩呵婆罗多》。《摩呵婆罗多》是一首有700节的长诗。在哈佛时,奥本海默就读了这部史诗。在伯克利时,他师从阿瑟·赖德,学习了梵文,这时他更接近了原著。从此以后,一本已经翻烂了的粉红色版本的《摩呵婆罗多》在他书桌旁边最近的书架上占据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史诗的意义足以使一个人终身钻研。史诗记述的是一位名叫阿久纳的英勇王子和克里什那之间戏剧性的对话,克里什那是*。湿奴(*。湿奴是印度三大神婆罗吸摩和湿婆之后之第三位——又是三位一体)的主要化身。奥本海默读着书中的诗句:在战争中,在森林里,在崇山峻岭之巅,
在阴沉的大海里,在标枪弓箭的乱射中,
在沉睡中,在迷惑中,在耻辱的深渊中,
一个人曾经做过的善行,会保卫他免除灾难……
总之是人们被送上了悬崖之巅。
第八部分:发威最后时刻
就在这时,传来了好消息。是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副主任、沉稳老练的泡利和活力充沛的贝蒂把人们,首先是基斯塔科夫斯基,从悬崖之巅解救了下来。基斯塔科夫斯基回忆时写道:星期天早上,一次电话带来了绝妙的消息:泡利和贝蒂把星期六的通宵用于分析内爆试验的结果,他们发现,测量仪器的设计出了毛病,因此,即使是一次完美的内爆,那种仪器显示的读数也使你认为那是一次失败的内爆。这立即使我获得了解放,我又被当地的高级社会接受,并且成为受欢迎的一员。奥本海默立即给格罗夫斯打电话,愉快地喋喋不休地向格罗夫斯讲起了泡利和贝蒂的结论。
将军打断了奥本海默:“天气情况怎么样?”
现在,格罗夫斯不能再忽视天气状况了,而天气变化正在发生。
气流停滞加剧了7月的炎热。摄影组在更换被电线短路弄坏的电池时,他们的手指摸到金属照相机的外壳时被烫伤了。
奥本海默的弟弟弗兰克也在现场,他很瘦,并没有因为炎热而感到难以忍受。他匆匆忙忙地摆放了许多填满细刨花的箱子并立上柱桩,用瓦垄铁条做成一些简易的日本房子。他要做的实验用意明确:看看这些“日本房子”届时遭受光辐射时的读数。这似乎说明,他的心目中已经有了一个将被袭击的目标。
15日,奥本海默、格罗夫斯、班布里奇和其他的一些人与一位陆军的气象专家,下午4点钟在中心实验室同实验场气象专家哈伯德碰头,商讨天气问题。哈伯德提醒他们说,他从来都不喜欢7月16日这个日期,但他认为爆炸可以按预定计划进行。
格罗夫斯和奥本海默退到另一间屋子里去磋商。他们决定等一等再看。他们预定次日,也就是16日凌晨2时再举行一次气象会议,到那时候将作最后的决定,看看原定的清晨4时要不要更动。
15日晚上较早的时候,奥本海默爬到塔上去做最后一次视察。在他面前蜷缩着他亲手制造的作品。它的绑带已经拆掉了,它现在吊在那里,外形像一个半兽半人的怪物。
他的任务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傍晚的时候,这位疲劳不堪的实验室主任安静下来。他同贝蒂在中心实验室旁的水库边并排站着。过去牛群曾在这里饮水,他们谈到亲人、家庭,甚至谈到哲学……
可正在这时,一场暴风雨向这边袭来。奥本海默倒不太惧怕暴风雨。在风暴中,奥斯库拉山暗了下去,奥本海默倒看到了自己的寄托。身旁的贝蒂听他喃喃地说道:“奇怪,崇山峻岭往往给我们的工作以灵感。”
随着天气由停滞变为狂暴,随着每个人的睡眠越来越不足,大本营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当天晚上,费米偶然做出的讥讽性举止惹恼了班布里奇。
费米忽然提出要同他的科学界同事打赌:这颗原子弹是否会把大气点燃,而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这颗原子弹是只毁灭新墨西哥州呢,还是要毁灭整个世界。
费米讲完,班布里奇立即暴跳如雷,他大骂费米丧气,并且恐吓费米,“这种不假思索的虚张声势”会把他的士兵们吓坏的。
费米没有理会班布里奇的抗议,继续道:“归根结底,这颗原子弹爆炸还是不爆炸,都没有什么差别。因为这次科学实验是值得的,非常值得。如果它没有爆炸,我们就可以证明,一项原子爆炸是不可能的。瞧,全世界最出色的物理学家们已做过努力,但是失败了。”
这回该格罗夫斯抗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