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的战争-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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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头的战争》 Ⅰ你知道网婚吗
你知道网婚吗
我的同桌是一个笑起来很大声的女生,叫俞艳。有一天,她忽然问我:“你知道网婚吗?”
废话!我在网上闯荡了这么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只是现在不知道她问这有何企图,便做奇怪状说:“听不懂!”
她揉搓着我的腿,表示热情和对我的信任,继续说:“就是网婚嘛!”
我害怕丧失听情感故事的机会,赶忙“明白”过来:“哦,就是网上结婚哪!”
网婚,就是在网上假装夫妻,聊天就“老公”“老婆”地打招呼。正式一点的,在网婚的网站注册,再举行一个只见其名、不见其人的网上婚礼。还有一帮“公主妖精魔王狗蛋”,到聊天室向新人表示强烈的祝贺。
她和我的前座经常激动地摇晃着对方的手臂,指着窗外说:
“你快看,他下来了。唉!又走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蓝衣服耶!”
“都做完课间操了,他怎么才来上学呀?”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每次跳皮筋的时候,他都要特意在我们面前绕两个来回!”
她二人又像在婴儿房里找自己的小孩一样,手指头的方向跟着“他”移动,表情欣喜,笑靥如花。我也染上了摇臂病,焦急地晃着俞艳说:“他是谁呀,说嘛!”
她半垂着眼睛,笑道:
“他就是我网婚的那个,网名叫‘阳光微笑’,我的网名叫‘长发飘飘’,还比较押韵吧!他还不知道我就是‘长发飘飘’呢!”
“阳光微笑”原来就是他呀!有一次放学,我看到他走着螃蟹步(横着走),紧逼着一位女生,身体呈弯曲状,拱在那女生面前。少时,就被那女生用书包迎面抡去。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和楼上“阳光微笑”所属的高一年级,是由一个盘旋式楼梯连接,“阳光微笑”又不安分守己,总是跑上跑下,给了俞艳上好的偷窥机会。以我看,他叫“长发飘飘”倒更为合适,衣服也总是飘垂到膝盖,像裙子。
俞艳观察了一个月,非但没有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反倒对他是男是女产生了怀疑:
“他怎么没有喉结呢?书上说男生13岁到20岁喉结会突出。”
我以为网恋本该“有缘千里来相会”,却不知俞艳与天天见面的人网婚,她大概是想演绎这样一个戏剧性的故事:等到正式网恋见面时,她再向他公布:
“我就是每天在楼下跳皮筋的女孩呢!”
以后的每一天,俞艳只要见到他从盘旋楼梯上下来,就使劲地摇晃着我的胳膊,说:
“快看快看!他下来了下来了!”
到了第25次,我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慨,大喝道:“他又不是大熊猫,有那么稀罕吗?他又不是日全食,有那么‘百年难得一见’吗?你看你,嚷嚷得我又写错了一个字!”
一向以为她的“阳光微笑”被所有人瞩目的俞艳呆了一呆,说道:“你心中没有感情,你不懂!”
说着,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首短诗,叫做“阳光”:
“阳光般的微笑
撒在女孩飘飘的长发上
啊!阳光和长发”
如果说不会写什么抒情短诗,就是没有感情的表现的话,那我情愿承认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舌头的战争》 Ⅰ矮子的直播
矮子的直播
家属区的小广场上,出现了振奋人心的场景:来了一个耍猴的人,耍猴的人敲响要破的锣,干瘦的猴子表演着,有些趣味,也有些精彩。一群人马上蜂拥而来,围成了铁桶阵,我遵照我妈“人多的地方躲远一点”的教导,结果是再也钻不进去了。我们班的范都都比我更矮,也被排斥在场外,绕着人群转。
“好好好……不错……棒……good……”一些看的人喝采。“好好好……不错……棒……good……”范都都凭着非凡的想象力,进行着场内的实况转播。也难怪他的设备简陋,没有卫星帮助,文化程度又不高,将英语“good”(好的),音译成了“古的”。
“噢噢噢……好极了……噢……”一些人起哄着。大概是猴子突然演砸了。范都都没有听出这明显是喝倒彩,也跟着起哄:“对对对……好极了……更精采……”。
又来了一个人,也是一个矮子,因为挤不过去来询问范都都:“里面怎么了?”范都都说:“耍猴呢,那猴子可机灵了,会开箱子,戴帽穿衣,翻跟头,还有……”他大概把儿时的记忆全都再现了出来吧,我真佩服他有那样好的记忆力。而且我发现他的舌头比一般的人长。他未免太高兴了,所以嘴里没有把门的,继续说下去:“你看不到啊?太可惜啊,对了,那猴子还会骑山羊晃鞭子呢。”来的晚的矮子问:“那猴子戴什么帽子,穿什么衣服?”这个免费直播的非凡的矮子范都都说:“这……噢,戴的帽子上有许多绒球,还有长的羽毛,戴的皇冠,穿的是龙袍,画着金龙,佩着玉石的腰带……”他大概是把自己突然变富的样子,想象到猴子身上了。
我想起一个笑话,就讲给范都都听:“猴王不会吃西瓜,又不愿说自己不懂,就说考考其他猴子,他问一只小猴,小猴子说“吃瓤。”再问一只猴子,它说:“吃皮。”猴王犹豫不决,问最老的猴子,老猴子说:“吃皮。”猴子们都说:“吃皮。”于是猴王罚小猴子吃瓤,其他猴子吃皮,猴王还说:‘我最讨厌那种不懂装懂,随身附和的人!’”范都都又忍不住了,发表高论说:“我也是,最讨厌那种不懂装懂,随声附和的人。”
看猴的都走了,只剩下瘦老头,瘦猴,破锣,一副挑子,挂着破箱子,也不知道皇冠龙袍和白山羊到哪里去了。
《舌头的战争》 Ⅰ业余愤青
业余愤青
扫我们班的卫生区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张撕得粉碎的纸条,并眼尖地发现其中的三个碎片可以拼成一个“两心相映”,我吓得立刻把它扔掉:“这,这该不会是给我的情书吧!”经鉴定证实:它只是美术课上同学设计的床罩的图案。身为同学们的父母官,我欣喜地看到我们班同学还没有开始叛逆。别的班级已经相继发生:“一班的老大天天上课用小刀割自己的大拇指,装酷”之类的事情。我们班同学还是天真可爱地向老师敬队礼,活泼美丽地争着向老师讨卷子做。
如果一定要找到一点叛逆苗头的话,那就是和老师说反话吧,可那也只能算业余“愤青”的标准。“业余愤青”们只敢在老师愤怒地反问我们:“这还像不像话啦?”的时候,轻声地说:“像话”;在没有威信的老师问:“这是课堂还是菜市场?”的时候,小声地说“菜市场”;在老师表扬某个落后同学最近“有奋进表现”的时候,集体发出“切——”的一声;争先恐后地挤在窗口看和老师谈话的男人,猜测他是不是老师的老公;在竞选三好学生的时候,投成绩最差的范都都一票。
宇文宇在政治课上顶撞了老师。起因是宇文宇没带书,老师想找回丧失的威信,格外地严格:“你没带书就别来上政治课了,战士上战场不带枪,那不是等着被人打死……”这个庸俗的比方已经被老师讲了n次。“我本来就不想上政治课。”老师愣了一下,立刻应战,由此可以看到老师素质的提高,小学时候,老师受到顶撞的时候,只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边砸实验器材边说:“我不想活了呀不想活了。”政治老师说:“那你现在就出去。”“我不出去”“出去!”“不出去。”“出去!”“不出去!”两人不顾观众的疲倦,孜孜不倦地练习这“鸡生蛋”“蛋生鸡”的句型。争端刚发生的时候,同学兴奋得精神失常,捂着嘴只是笑,后来在桌子底下为宇文宇小小地鼓掌,最后见两人精力充沛,怕他们一直吵,没人宣布下课,便赶紧找来班主任结束战斗。事后我想做总结陈词,却发现这次叛逆行动根本没有高潮。
这个星期的周记,很多人都写了这事,怕老师讲评周记的时候,被不幸挑中做为坏作文来调笑,很多人都划掉了“宇文宇真帅”,换成:“我希望宇文宇好好想想,他这样到底对不对?”
《舌头的战争》 Ⅰ舌头的战争
舌头的战争
好学生说话透着文明,不管天叫“天”,叫“天宇”;透着深刻,动不动就把“生命”和“思想”搬出来吓唬人;透着不真实,好像前后都是摄像机,自己在演戏。在上学的路上,遇到好学生,我和她走在一起,她开口就问:“你在书里写的那些东西都是谁告诉你的?”说话时像朗读课文一样语调曲折,抑扬顿挫。我道:“哪些东西?”她语调轻松地回答:“就是男欢女爱那些的。”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急切地想知道我的肮脏思想是从哪儿来的,我愧疚地低下头,说:“都是我最浅薄的猜想。”短时间的沉默,我刚准备把话题转向普通女孩聊天的内容,“绯闻”啦,“头花”啦。没想对她对“男欢女爱”的问题很感兴趣,继续问:“你写这些你爸妈知不知道?”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问我:“你在外面杀人你爸妈知不知道?”一样,我内疚得不得了,把头低垂到膝盖处摇了两下,她轻快地笑着说:“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她看我眼神就像我刚刚随地大小便一样,我不介意她把我比作“家贼”,仍然继续自我谴责:“是啊,是啊,难防难防。”
我猜想好学生一定是认为“作家”说话都像唱京剧一样戏剧化,像大宅院里的小媳妇一样话中有话,所以每一次和我这个“作家”说话时都像舌战一样,而我这个低智商的“作家”只有被欺负的份。
我比较喜欢跟范都都这样脸上挂着纯真无邪的微笑,每天都拿自己的口水做泡泡的早产儿童说话。我伤害了他,却一笑而过;我欺负了他,又一笑而过,我调戏了他,还一笑而过。班里有个荒谬的规定:只要有人在地上扔纸,目击者就可以让他代替自己的一切劳动。我发现范都都打了个喷嚏,就凶巴巴地对他嚷嚷:“好啊范都都,你乱扔喷嚏,我看见了。”范都都见有人搭理自己,赶紧小跑着过来,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喽!”范都都痴呆了一会儿,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跳着说:“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的。”“我星期四打扫卫生区,你替我打扫,不说话表示默认,说话表示同意。”范都都沉思着走回座位,大概他有限的生命里都在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从骨子眼里瞧不起自己这种小人特有狡猾和“机智”,但我想所谓舌战也不过如此吧。
《舌头的战争》 Ⅰ一块叫幽默的肥肉
一块叫幽默的肥肉
不知哪位名人说得好:“没有幽默天才,千万不要说笑话。”在规范的好学生哪里,终于证实了这个理论。好学生一幽默,听的人像喉咙里卡了一块肥肉。
好学生孟心洁,严肃了小半辈子。上中学后,很想解开第一颗风纪扣,放开梳得很紧的辫子。她最经典的“幽默”文章是《我爱我家》,她说她全家都是“兔子”——同学们先震惊了一秒钟,继而哄堂大笑,一脸茫然和无辜的孟心洁显然不知道“兔子”的另一个意思——她写道:
“我的妈妈是一只‘乖乖兔’,每天都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蹦来蹦去’,我的爸爸是一只野兔,肚子圆溜溜。我是一只文文静静的家兔,书就是我的胡萝卜,我整天抱着它‘啃’……”
这个“笑话”,冷得我想找件棉大衣来穿。她念的时候,凡是念到“好笑”的地方,班里同学就勉强抽动嘴角,表示领略到了她的幽默感。她的幽默,就像用羽毛挠人家鼻孔,刚一到达高潮就立刻抽出羽毛,让人准备齐全好了的喷嚏,半路收了回去。
老师让我们举“夹叙夹议”的例子,孟心洁郑重地举起了手,说:
“有一次,我去公园骑马,那匹小马真是调皮,把我的小屁股颠得很是疼痛……”她轻快地出“小屁股”。要是在学前班,我们会为这个粗俗的快乐狂笑十分钟,但如今,只有个别听众拉动了几下嘴唇,跟无动于衷没什么两样,孟心洁只好迅速地拐到她本来的道路上去:“回到家里,我抚摸着腿上的伤疤,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我震惊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大姑娘家,干嘛学八十年代的老散文家啊?“人生啊,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我最佩服那些散文家的地方,就是他们无论看到什么自然现象,都能跟人生或者生命联系起来,还对此大发一阵感慨:“人生总会遇到各种磨难,但只要你坚强的面对它,面对困难不低头,就一定会见到灿烂的彩——虹——”
她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特意把声音拉长,体贴地为大家的鼓掌做了充分的铺垫和准备工作。在电视剧中,到了这个环节,就会出现全场起立鼓掌的场面。但是,我们不敢鼓掌,怕搞错了。冷场了几秒钟之后,老师率先把双手举到自己的左腮边,鼓了三个清脆的掌,动作像机械娃娃一样,嘴里说:“好!好!好!”
同学的手,就和着老师的节奏,小幅度地震动着。
《舌头的战争》 Ⅰ体检风波
体检风波
听到体检的消息是做完操之后,那位老得快成精的体育老师边捶背,边咳嗽说:“同……学们,要,要体检了,小心啊,不要吃太多,咳,咳……”
然后,当然就沸腾起来啦!弱不禁风的龙超向我打听:“体检打不打针啊?”当我做出肯定的回答后,只见他脸色苍白,直冒冷汗,大有晕倒之势。果然,他不负众望地晕倒了,说:“快快快,给我拿个枕头垫着!”俺翻过一座山,绕了一条河,买了个枕头回来后,刚好赶上他垫上枕头舒服地晕倒了。
原来以为只有小学的时候才检查身体,上中学后,那些痴肥的儿童,就可以在自己的家里悄悄地过秤,免受医生大声报出绝密数字的尴尬:“邢浩,身高140公分,体重60公斤!”没料到,上中学的第一次体检,反而传来一个可怖的谣言:“谁的身体差,就要打针,做变性手术。”并且说明理由:人口太多了,要限制生育。
谣言是在十分钟才蠕动一次的长队伍中传开的。检查身体的教室门口挂着一个门帘子,每当我离门帘子近一点的时候,就有人招呼自己的亲友团插队在我前面,好不容易前进一步时,我差点想放礼花庆祝。一片混乱中,传来议论声:“国家真英名,我早就想变成男的了。!”“嘻嘻嘻,你变成男的肯定才难看!”另有一个专门传给我的小道消息:一直骂我是“蒋介石38代孙女”的龙超喜欢我,是他亲口说的。
快排到门口的时候,只见一个医生端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档案袋,虽然我们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为了配合神秘的体检气氛,相互问着:“里面装的是什么呀?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医生故意慢慢地解开档案袋上的绳子,不时冷笑几声,总算解开了。她往里面瞄一眼,突然大喝一声:“龙超!”龙超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队伍里跑了出来,双手抱头,双腿蹲下,说:“医生,我知道我不该考试作弊,不该在卷子上冒充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