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壁-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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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儿在笑!”鱼津生气地说。
“那我就说,我想请您跟我结婚。”
“结婚!和我?”鱼津吃惊地说。
“嗳,喏!您笑了。”
“我哪儿在笑!”鱼津是没有笑,他还谈不上笑。
“真的,我是认真考虑过的。”阿馨又重复着“认真考虑过的”这句话,好象这是她唯一的台词似的。
“结婚?结婚是个很重大的问题哟。”刹那间,鱼津说得出的只有这么一句话。他再次注视着这位年轻姑娘的脸庞。她身被清寒的月光,地面上映出她墨一般漆黑的情影。“这一件事,让我再仔细想想,你自己也再考虑考虑。现在你哥哥的遗体刚刚焚化,而且你也比较激动。”鱼津紧接着换了个话题:“明天我还得花一天工夫,这样就只好后天回去了。乘后天下午的普通快车好不好?”
“噢。”阿馨低着头回答。
“回到了东京,还得尽快把你哥哥的骨灰带回酒田,你说呢?”
“您也一块儿去吗?”
“当然要去。”
“已经打过电报了,一定会有人来东京接的。妈妈患了严重的神经痛,恐怕不能来。”
“不管有没有人来接,我都得亲自把你哥哥的骨灰交给你妈妈,要不然,我总觉得过意不去。”
他俩开始往客栈走去,全身感到冰凉。然而这寒冷似乎不是由于夜气的关系,而是由于月光穿透身体引起的。来到门口时,阿馨说声:“再见。”
“你不进去吗?”
“进去的,不过……”阿馨抬头望了望鱼津说,“我不想跟您一起进去。”
“为什么?”
“为什么嘛……因为我刚才跟您说了那些话。我怕人家看见我。”
“那你先进去吧。”
“好,祝您晚安。”阿馨说完就进了屋。
鱼津再次走向院子,这倒并不完全是为了阿馨,他觉得好象有什么问题必需自己独个儿想一想。
鱼津斜穿过院子,走到半当中的时候,突然象受了惊似地停下脚步,然后挺起胸,那模样象在做深呼吸。
“啊——”鱼津发出了呻吟般的短叹。打从阿馨提起结婚的那一瞬间起,他就一直觉得心里很不踏实,然而现在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一直被一种心绪缠绕着——就是小坂曾经讲过的,想带着八代美那子在落叶松林间漫步。虽然并没有在意识的表面浮现出这件事,但却不能否定自己内心深处有形无形地根深蒂固地存在着暗中思慕美那子的念头。
第八章
小坂的遗体已被发现,并在当地火化,骨灰将由鱼津和阿馨带到东京——在报上看到这小小的报道当天,常盘大作打了个电话给小坂的工作单位登高出版社,询问鱼津他们到达新宿车站的日期和时间。
常盘虽然和小坂素不相识,但小坂和自己公司的鱼津有关系,所以他认为理应到新宿站去迎接。小坂的家属和登高出版社的人当然也会去迎接的,但新东亚贸易公司至少也该有一个人出面才对吧。
常盘就自己担当了这个任务。火车将于八点三十多分到达新宿站。他上身穿着西式的便装礼服,在火车进站前二十分钟来到了中央线月台。
月台上有一群显然是来迎接小坂骨灰的人,其中有两三个女的,可能是小坂工作单位的女职员。火车进站前数分钟,来迎接的已增加到三十人左右。
火车即将进站的时刻,常盘无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左边,这时,他发现了八代美那子。她穿着深颜色的衣服,但不是丧服,离开人群独个儿站着。上次她来公司的时候,常盘觉得她是个美人,现在看来,仍然觉得是值得一看的女人。
常盘走近美那子,招呼说:“您好!上次怠慢了。”
“哎哟!”美那子抬起头,应酬道:“是我打搅您了。”
“好了,遗体总算找到了。”
“真是的。”
“我说‘好’也许不妥当,不过,既是迟早会找到,还不如早点找到的好。在没有找到以前,不能不一次又一次地去搜寻,是不是7曾经有一桩发生在欧洲的事,忘了是什么时候了,也是有人去寻找遇难者的遗体,结果遗体没找到,却发现了一具狼的尸体。据说,雪中出现动物尸体是颇为稀罕的,于是引起了学术界的议论,究竟是遇难而死还是暴死?……哎呀,火车来了。”
火车一进站,迎接的人群都骚动起来,常盘和美那子也一起随后跟上。
等大部分乘客都下了车以后,鱼津和阿馨才下车。鱼津把骨灰盒捧在胸前。
月台上,下车的乘客熙熙攘攘,乱哄哄的。大概是为了等待月台上平静下来吧,鱼津站到月台的一个角落去了。前来迎接的人们立即把他围了起来。
“我们就先在这里鞠躬致哀吧,恐怕他们一出剪票处马上就要乘上车的。”常盘催促着美那子,径自朝向围着骨灰的人群走去,他推开两三个人挤到了前面,先用眼神向鱼津表示慰问,然后朝着鱼津捧着的用白布包裹的骨灰盒,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接着走近鱼津身边。关切地问道:“很累了吧。”
“有点儿累。”鱼津坦率地答道。“我明天就上班去。”
“你恐怕还有不少琐事要办吧。迟两三天也没关系。”
这时候,鱼津发现了美那子,说:“八代先生的夫人也来了!”
“八代先生?”
“就是八代教之助的夫人。”
“那个美人就是吗?”
“是的。”
“嗬,这……真没想到,原来如此,她就是八代夫人哪。”常盘是个从不轻露声色的人,可是这一下却全然失去了内心的平静,迈开步子走到连站在人群背后的美那子身边,催促她;“去吧。”
美那子先是支支吾吾地“噢”了一声,接着说:“行了吧,我已经在这里迎接了。”美那子的神态,使常盘觉得蹊跷。
过了一会儿,前来迎接的这群人,簇拥着鱼津和阿馨,穿过月台走向楼梯口。
“我就在这里告辞了吧。”常盘一说,美那子也附和:“我也告辞了。”
“请原谅我粗心,听说您是八代先生的夫人,是吧?”
“是的。是我不应该,投向您打招呼。”
两人再次相互点头施礼。
“您往哪边走?”
“我乘环行电车到涩谷。”
“那咱们是同一个月台乘车,不过,方向相反。”
他俩并肩下了楼梯,走上环行电车站。
“喔,对了,刚才说的那只狼的事情……”
美那子打断他的话问:“登山绳是断了的吗?”
“这?我还没听说。”
“报上说,登山绳是好好地系在身上的。”
“报上登出来了?”
“暖,是体育报……”
“哦!”
“这样一来,鱼津先生的处境不是更糟了吗?”美那子忧虑仲忡地说。
“报上有没有提到遗书什么的?”
“没有”
常盘想,要是没有发现遗书或类似遗书的东西,的确鱼津的处境会不利的。常盘说:“试验的结果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所以……”
美那子接着说:“是呀,托我先生做试验的人不好。”
“拜托八代先生做试验的就是我呀。”常盘说着,瞪大眼睛正视美那子。
“啊!真的吗”美那子慌了。
“真的。”
“您为什么要托他呢?”
“当然,我以为试验会对鱼津有利的,可是没料到结果恰恰相反。那回真叫我伤透了脑筋。当然对您先生所做的试验,我是毫不怀疑的。”
“这……不管怎么说,我先生做的试验给鱼津先生带来了很大的灾难。是我先生不好。……虽说是常盘先生您委托的,他不接受就好了,可是他偏……”
“您对他的埋怨错了。大凡我委托的事情,从来没有被人家拒绝过的。即使相当难办的事,我也会便叫对方接受的。”
“不,不管怎么央求,只要他不接受就好了。不是吗,不接受的话也不至于这样了。我先生性情怪僻,可是不知怎么的,有时会去接受莫名奇妙的事。”
一旦知道了委托者是常盘,美那子指责的矛头不知不觉地对准丈夫教之助了。
听着美那子的话,常盘感到诧异。从美那子的活里他觉察到一种情绪——那是一种只有热恋者为了卫护意中人免遭情敌袭击时,才会表现出来的放肆的、错乱的情绪。
“唔……”常盘不由得长叹一声,同时掉转目光再次端详这个虽然貌美,但却多少有点放荡的雌豹。他边点香烟边想:看样子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觉,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于是他想找一句恰当的话来将她一军。
正当这时候,美那子等候的电车进站了。
“那么改天见吧。失陪了。”
“哪里哪里!是我失陪了,请代问您先生好。”
“谢谢。”美那子夹在许多乘客当中乘上了车。
这时常盘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暗想:哪怕一句也好,应该想办法将她一军的,却让她溜走了。
第二天常盘到公司时,鱼津也早来上班了。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翻阅着请假期间积压下来的文件。
“你这就上班行吗?”常盘招呼了鱼津一声,便朝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鱼津站起身走过来对常盘说:“对不起,请了好几天假了。”然后,又对常盘昨天的迎接道了谢。
“无论怎样,找到了小圾的遗体是一件好事。否则还得上几次山,直到发现为止……我问你,有没有发现遗书之类的东西?”
“没有。不但没有遗书,而且还找到了记到一月五日的袖珍日记。搭在后又自湖畔的帐篷也拆回来了,那里边也没发现任何东西。这说明他没有半点自杀的念头。”
“唔……”。
“而且登山绳也好端端地系在身上。有些人怀疑我为他没结好登山绳掩饰,现在这种疑云也可以一扫而光了。”
“唔,那就好。”常盘接着又说:“好是好。且不说登山绳确实系在他身上这件事吧。既然小坂没有自杀的念头,事件是会简单得多的,可是这样一来,你的处境将会怎样呢?”
鱼津一声不吭。于是常盘便自问自答地说:“这一来你的处境就不妙了。如今在第三者看来,要么登山绳由于本身的弱点而断裂,要么就是你割断的……”
“是这样,二者必居其一!”鱼津使劲地说出了这一句。
“可是,八代先生的试验,虽然不是在理想的条件下进行,结果却证明在冲击反应下登山绳不会断裂。”
“那种试验……”
常盘说:“别说那样这样的,那个试验在社会上是相当受人信任的呀!”
“不,它是错误的!”
“那……既然你这么说,那可能有错误。可是,你拿不出过硬的证据,社会上还是相信试验结果的。”
“所以说这样不行。”
“光说不行也不是办法呀!你有没有把握消除今后可能加到你头上的怀疑呢?——
“把握是没有。我想,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正确地把现场复现出来的情况下,再做一次试验。但是这回由于积雪太深,未能去现场。没法弄到岩角模型。我打算下个月再去一次看看。这样,复现现场条件下的试验只能推迟了。”
“…………”
“还有一件事,这一次把系在小坂遗体上那一截登山绳带回来了。我想也许从断裂口能得出某种科学性的结论。”
“噢!你把它带回来了?”
只在这一瞬间,常盘的眼睛方射出了光芒。他想,说不定拿它给八代教之助看一看,会从中发现什么新的事实。
常盘暂且把登山绳问题搁在一边,另找话题:“今后你就定下心来好好工作陷。现在可以算一切都办妥了吧?”
“是的。”鱼津应了一声,但接着又补了一旬;“还得走一遭,要把骨灰送到小坂的故乡酒田。”
“什么时候?”
“还没决定,大概就在这两三天吧。今天小坂的妹妹要来和我商定。”
“唔,还要到酒田去,非去不可的吗?”
“非去不可。小坂的骨灰,我想亲手交给他母亲。这样我心里才好过。”
“那当然,心里是会好过的,不过……”
常盘心想:该适可而止了,现在是定下心来工作的时候了,要不然自己也不好办。总得考虑到对别的职员的影响吧。虽说是遇难事件,可也不能无休止地被它拖下去啊。鱼津打从元旦以来就没有定下心来好好工作过。刚过了元旦就为遇难事故把工作撂了好几天、然后又为去酒田请了几天假。这回又为搜寻遗体,十多天没上班。听刚才说话的语气,下个月还打算上一次山。而且现在又说要去酒田。常盘真想对他大喝一声:你知趣点吧!
可是鱼津毫不顾忌常盘这些想法,说:“经理!我还有一件难开口的……”
“什么事?”常盘想,会不会是要钱。
“钱还缺少一些。”鱼津果然就是要这个。
“唔……”
“真不好意思,我想向公司再借些钱。”
和请假不同,对金钱,常盘是爽快的。“行,钱可以通融,不过,去酒田得夜车去夜车回来。”
“好的。我夜车去夜车来,只要能帮我解决……”
看来他很担心钱,一听答应给钱,顿时愁眉舒展。看着鱼津这模样,常盘要狠也狠不起来。
常盘立即叫会什拿来三万八千二百元,交给了鱼津,说。“把这拿去吧。这不是公司借给你,是给你的。”
“给我?”鱼津吃了一惊。
“不用客气。”
“谢谢。是慰劳金吗?”
“去你的!谁给你慰劳金!暂且算你退职了,这是退职金。你的借款全扣除了,还剩下这一点。”常盘说。
总算前往酒田的费用有了着落,鱼津松了一口气。上山以前筹措的钱几乎用完了,正缺少这回送小坂骨灰去酒田的旅费,幸亏有了这笔退职金,这问题也算解决了。退职金比预料的要少,再想到这一来就全部耗费尽。不能不有所感慨,但在这节骨眼上有这点钱,还是值得庆幸的。
过了正午时分,阿馨来访。鱼津便离开了办公室,和等在走廊上的阿馨一起乘电梯下到底层。然后径直走到马路上,突然变得如同夏天般的强烈的阳光射洒在大道上。
“到银座去喝点茶吧。”
“时间上不要紧吗?”
“个把钟头不要紧。”
“那行”
他俩并肩朝着日比谷的十宇路口走去。
“去酒田,什么时候出发?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得夜车去夜车回来。”
“…………”
“我假请得太多了,多少伤了经理的感情。他这个人是不大会说小气话的,不过,这次却叫我夜车去夜车回来……”
鱼津笑了起来。他想起了常盘刚才说这话时的脸色,觉得好笑。鱼津心想:好吧,我就真的夜车去夜车回来,给他瞧瞧。我要是这么做,常盘说不定会说:“你这傻瓜蛋,我叫你夜车去夜车回来,你至少也该宿上一夜嘛。”
阿馨和鱼津肩并肩地走着说:“我正是为了这事来的。”
这时,鱼津觉得今天的阿馨和昨天不一样,显得没精打采。
“酒田,我想一个人去。”
“为什么?我也一道去嘛。你介意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不,不过送哥哥的骨灰,我想一个人去就行了。”
“不行。你哥哥要生气的,他会说我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