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环路到宾馆大门，是一段五十米左右的便道，在这条便道上同样排满了出租车。车无法再向前开了。黄宝祥急忙从车上跳下来，刚想说什么，就被一群人围住了。人群中，一个中年瘦男人，声音尖尖地喊起来：“我们要见省领导！”
　　郝学义在车里坐不住了。事情出在龙城，他还是没有交接完工作的原市委书记，此时不出面是不妥当的。他开了车门，下了车，走到那群人面前，严肃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堵车？我是郝学义，有事跟我说！“说完，他盯住了那群人中领头的瘦男人。
　　中年瘦男人果真是领头人，但他并没给郝学义面子：“我们不跟你说，我们要跟省领导说！”说完，他挥挥手，人群又向后面的车拥去。贾志强领着几个警察跟着跑了上来。
　　秦江涛的车在最后，因环路有弯度，前面发生的事他看得很清楚，拦车的人不想向龙城市的领导反映什么，他们要找省领导。一群人一下子拥到省领导身边，又不知会发生什么情况。如果警察再参与，处理不好的话，演变成一场事件就被动了，那就会传遍全省，惊动北京。他放声说：“大家静一静，我是今天来上任的市委书记秦江涛，大家有什么事，请跟我说！”
　　中年瘦男人用他尖尖的声音诉说了原委：去年底，龙城市交通局运输管理处下发了一个文件，规定从2000年1月1日起，全市出租车的营运范围限制在市内五区，不准许拉客到市属其它八县。违规者，轻则罚款，重则吊销营运执照。除国有龙城市客运公司外，只准许民营客运企业通达公司经营龙城至八县的客运线路。这两家公司拥有的都是大中型客车，定点始发，车速慢。有些旅客叫出租车，出租车司机为了挣钱，带着侥幸心理冒险去八县。幸运的，遇不到交通局稽查人员，捡了便宜。倒霉的，遇到交通局稽查人员，一次被罚一千元，吃了大亏。半年下来，全市百分之四十的出租车司机挨过罚。与严管出租车相比，交通管理部门对私家牌照车非法营运则放任纵容，有背景的私家车在火车站前拉客去八县反而没有事。出租车司机很憋气，他们向交通局、市政府反映问题，请求解决，结果是不了了之。末了，中年瘦男人说：”全市三千辆出租车今天停运，就是为了要一个说法！“
　　秦江涛听了这个情况深感震惊。三千辆出租车拒运，对一个城市的正常运转影响太大了。他面对眼前已经情绪化了的出租车司机，恳切地说道：“请大家相信我，三天后，我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怎么才能让我们相信你呢？”又是尖尖的声音。
　　“三天后没有答复，你们开车去市委堵我！”秦江涛大声地说。
　　李一峰的心情很不好。在环城路上，他坐在车上等了整整四十分钟，他知道龙城出事了，至于出的什么事，他还不清楚。他常讲，哪有共产党怕群众的，现在事到眼前，还真需三思而行。他想，群众反映的若是棘手的问题，领导轻易出面，容易被逼到死角，没有缓和的余地。他拿不准是不下车，还是过一会儿再下车。
　　人群终于散去了，环城路上的车陆续下道开进了龙城宾馆的大院。黄宝祥的意思是先请省领导吃饭休息，下午一点三十分开会。李一峰要求先听听刚才遇到的情况。在宾馆的一间小会议室里，听完黄宝祥汇报的情况，李一峰就炸了：“宝祥，你们龙城的工作是怎么做的？三千辆出租车拒运，是一起严重的事件！这说明龙城市政府的有些决策没有被人民群众接受，龙城还存在着不容忽视的不稳定因素！事件的后果是损害了人民政府的形象，影响了龙城的发展大局！”
　　全市党政干部大会在市委礼堂召开，一共开了一个半小时，下午三点钟就结束了。秦江涛与黄宝祥留李一峰、陈谊、何维嘉他们在龙城吃晚饭，李一峰意味深长地说：“龙城的饭不好吃呀！”他们决定到来时经过的另一个地级市吃晚饭。
　　送走省领导，秦江涛在市委郝学义还未搬出的办公室与郝学义交谈。从下午三点十五分谈到晚六点。晚饭从六点十分吃到七点三十分。晚七点四十分，秦江涛与郝学义在宾馆的小会议室里继续谈了两个多小时。接着又与黄宝祥谈了两个多小时。送走黄宝祥，秦江涛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龙城，这个全省第二大城市的危局已向自己展开了。新官上任，迎接自己的没有鲜花与笑脸，而是三千名出租车司机拒运、三百名机械厂工人上访静坐。
　　经济下滑，矛盾激化。与出租车司机强烈提出要求类似，在市政府中心广场上访静坐的工人们也提出了三条具体要求：收回卖给通达公司的龙城机械厂三个分厂的产权；请回已免掉的何乐强重新担任龙城机械厂厂长；调查机械厂现任厂长陈言靖转让产权时与通达公司的幕后交易。看看工人们打出的条幅，真是令人寝食难安！秦江涛大体上知道些机械厂的情况，那是一个曾经在全省，甚至在全国都有影响的企业，光职工就有七千多人，加上退休职工及职工家属，那是两三万人呀！正如蜀乱而天下乱，机械厂动荡则龙城不太平呀！
　　郝学义与黄宝祥严重不和，后遗症也不轻。郝学义在与秦江涛交接工作时，开始时还很平静，后来就不避讳对黄宝祥的指责。黄宝祥在秦江涛面前也流露出对郝学义的不满。黄宝祥说，郝学义没什么水平，市委关于龙城经济发展的思路一直不明晰，政府这边多干一些，郝学义就有意见。郝学义的用人导向也有问题，用的都是一些没有创新精神的干部，这些干部缺少开拓的劲头。他随口举了一个例子：就说市政府秘书长陆鸣生吧，人称“陆老蔫”，一点闯劲也没有，却硬被郝学义从市委副秘书长的位置上派过来。今天安排陆鸣生到中心广场与上访的机械厂工人对话，一上午也没有解决问题，让一峰书记、陈谊部长看个清清楚楚。你说这样的干部能用吗？一个市长对自己的秘书长这么个态度，工作中的默契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秦江涛的心中充满了忧虑。
　　4
　　黄宝祥下了车正要向自己家里走去，又迟疑了一下。他缓步走出大院，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辆桑塔纳2000停在黄宝祥身边，黄宝祥上了车，一屁股坐在高星娜的身边。两人没有说话，车又启动了。
　　高星娜是龙城公认的美人。少女时代，追求她的男孩子很多，她选择了法院的一位法官做了丈夫。丈夫婚后发现高星娜患有不孕症，两人就分了手。她的婚姻虽然不幸，事业却很顺利。大专毕业后，她被分配到市政府接待处，由于工作出色，一步一步地当上了副科长、科长。
　　高星娜认识黄宝祥，是在他从东堡县到龙城任市委副书记以后。黄宝祥担任市长后，人坐到了市政府这边，她见到他的机会就多了。在她的眼里，这位长着与电影明星达式常相像的市长，穿着利索、洒脱，做事干练、果断，让人心生好感。去年，与自己有关的两件事，又让她对他心生感激。
　　去年年初，龙城宾馆总经理退休了，空出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
　　市委组织部想提议市委办公室行政科科长担任宾馆总经理，遭到黄宝祥的否定。龙城宾馆归属市政府，是市政府办公室管理的副处级单位，多年来，不重视成本核算，累累亏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了市长的黄宝祥心疼市财政每年拿出的巨额补贴，就建议采取竞争上岗的方式，在全市正科级干部中公开选拔能扭转宾馆被动局面的人担任总经理。郝学义同意了黄宝祥的意见。经过两层关卡，最后提交市委常委会讨论决定的入围人选共三位，两男一女，女的就是高星娜。从入围人员述职来看，高星娜提出的宾馆改革方案与工作目标，明显好于其他两人。但是，部分常委在选用谁的表态上，意见并不明朗。黄宝祥急了，他说：“在我们龙城的政治生活中，有一个很不好的现象：就是不敢用能干的女同志，尤其是不敢用能干的漂亮的女同志！如果有这种心态，是很不健康的，它会影响我们的事业！”最后，高星娜被任命为龙城宾馆总经理。
　　高星娜出任宾馆总经理后，不负众望，锐意改革，半年时间就取得了初步成效，财政补贴开始减少，职工的收入反而增加了。这样一位领导，自然赢得了职工的喜爱，于是，他们联名写信给市政府领导，请求解决这位高总的生活困难。原来，高星娜离婚后没地方住，只好在单位附近租了一处房子。去年年底，福利分房就要结束了，宾馆的职工为自己的领导着急了。黄宝祥接到宾馆职工的联名信，批示给市房产局。房产局当时手里只有两套闲房，高星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套七层的三室一厅。
　　黄宝祥进了楼门。他这是第一次与女人在住宅幽会，由于紧张的缘故，觉得七楼是这么高。他当初坚持让高星娜担任宾馆总经理以及为她解决住房，并没有个人目的，完全是出以公心。眼下，事情却……
　　黄宝祥今天很窝火。全市出租车司机拒运与中心广场工人上访静坐的场面，被老领导李一峰撞个正着，弄得自己很被动。陈谊是第一次来龙城，给他留下的印象也不会好。晚上在宾馆，他把陆鸣生狠狠地训了一顿，又批评了顾德律，埋怨他没处理好出租车司机反映情况的事。他叮嘱顾德律，要交通局连夜准备好材料，明天上市委常委办公会议汇报。啊，明天……


第二章
　　1
　　2000年7月5日。市委常委办公会议开了一上午。
　　如何解决拒运的出租车司机提出的问题，常委们有不同意见。长得瘦小的市委常务副书记邱志杰有板有眼地说：“交通局的那个规定本来就不该出台！市场经济了，却弄出个计划经济的规定，负面影响很大！”
　　顾德律声音洪亮地说：“目前的规定也是为了合理地使用运输资源！”
　　邱志杰说：“资源配置应由市场起基础性作用！”
　　顾德律说：“通达公司对市里的贡献有目共睹，它既提供重要的税源，又安排了几百人就业。对这样一家民营企业，政府应该关心、爱护！”
　　邱志杰说：“市场经济讲的是公平竞争。人为地限制出租车的营运区域，不利于龙城经济、社会的发展，影响龙城的投资环境！”
　　两个人的意见你来我往，给秦江涛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喜欢这两个人的议事风格，毫不含糊地将观点摆到桌面上。昨天晚上，邱志杰在酒桌上的话不多，秦江涛没有过多地注意到他，今天听了他的发言，觉得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就多打量了他几眼。顾德律昨天在酒桌上就很活跃，他的热情与机敏令秦江涛顿生好感。顾德律今天的意见虽不合秦江涛的意，但他坦诚的话语，就事论事的态度还是令秦江涛赞赏有加。
　　与邱志杰、顾德律留给秦江涛的好印象相比，市委主管宣传、意识形态的副书记蔡子仪留给秦江涛的印象就比较复杂。在黄宝祥、邱志杰、蔡子仪三位市委副书记中，蔡子仪的年龄最小，四十四岁，却长着老一些的面相。他接着邱志杰、顾德律的话发表了自己的观点，秦江涛听了却觉得模棱两可！
　　主管交通工作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顾德律的意见有了，市委副书记邱志杰、蔡子仪也亮完了态度，其他常委却默默无语。他们在等市委副书记、市长黄宝祥与市委书记秦江涛阐述看法，才好琢磨如何表态。
　　黄宝祥瞟一眼顾德律，顾德律正在看着自己。他打破静场，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将离市区近的南四县放开，远一点的北四县还由通达公司负责运营。
　　常委们知道那个规定是交通局报请顾德律，经顾德律请示黄宝祥，上的市政府常务会议通过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附和后，又是静场。
　　秦江涛知道其他常委不会马上表态了。按目前政界的有些习惯，面对一位新上任的班长，班子成员往往要摸摸其施政底牌。秦江涛清楚第一次与各位常委开会研究问题的重要性，他必须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驾驭全局的工作能力，否则今后的班子就难以有凝聚力！想毕他严肃地说：“我同意志杰同志放开出租车运营区域的意见，原来的规定不管出台时出于什么考虑，现在看来是不合适的！对私家车非法营运拉客，我的意见是坚决取缔！这个现象初看起来算不得大事，细想想这是与民争利，影响生产生活秩序，引起民愤民怨，就不是一般的小事！”
　　新来的市委书记有了态度，几位没表态的常委附和起来。之后，全体常委又对机械厂工人上访问题进行了研究。经过讨论，决定向机械厂派出工作组，对工人们反映的问题进行调查了解，然后将结果向市委汇报。大家在谁出任工作组组长这个问题上苦思冥想，黄宝祥提议：“鸣生同志已经接触这件事了，由他牵头处理吧！”这个提议获得了通过。
　　2
　　昨晚陆鸣生一进家门，就发现三个多月来一直愁眉不展的妻子今天竟然喜上眉梢。吃完饭后才弄清了原因。陆鸣生立刻联想到自己工作组组长的身份。
　　好不容易才劝阻妻子婉拒了通达大酒店的人力资源管理工作，却无法躲过金全华安排的酒宴。由于常务副市长主管市政府日常工作，与秘书长的工作联系密切，陆鸣生也就成了顾德律直接管的部下。顾德律今天在电话里口气一硬，陆鸣生就不得不答应……
　　陆鸣生想睁开眼睛，但头疼得太厉害了。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拂着他的前胸。对了，是一只温柔的手在他的胸前游动……陆鸣生惊悸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小姐，她跪在陆鸣生身边。陆鸣生看到小姐涂着口红的血一样的嘴唇，猛地坐了起来，大声地问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小姐被陆鸣生吓了一跳，跪着的身子向后闪了一下，坐在了床上。
　　陆鸣生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通达大酒店，晚上自己被通达公司的几位高层劝进几杯酒，后来就恍恍惚惚被送到楼上的房间。他仔细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小姐的面容。她长着一张妖冶的脸，身上的吊带裙有一根带子耷拉下来。
　　小姐很快地平静下来，她一边把手伸到陆鸣生的胸前，一边问道：“老板，我们先洗洗吗？”
　　陆鸣生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T恤衫已被脱了下来，慌忙地将衣服拿过来穿上，又一次问道：“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
　　“老板，你这么大岁数了，不会没玩过女人吧？我是谁？我是来陪你玩的呀！”小姐说着，将吊带裙的另一根带子拽下来，眼睛中露出淫荡的神色。
　　陆鸣生此时完全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只“鸡”，忙跳下床去厉声说：“你马上离开这里！”
　　小姐这才知道陆鸣生真的动怒了，不知所措地说：“老板，李总让我来陪你，钱都给我了！我要是陪不好你，他饶不了我的！”说着她在床上站起来，吊带裙掉在脚下。
　　陆鸣生眼前一阵晕眩。他定了定神说：“请你马上离开这里，要不我就报警了！”
　　小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嘴里嘟囔着：“真是活见鬼了，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她不情愿地穿上裙子，扭着屁股离开了房间。
　　陆鸣生找自己的皮包，却没有找到。他看看手表，才知道已经是午夜了。他拉开门，想要问问服务员，看没看到自己带的皮包。他是怎么上的楼，怎么进的房间，自己实在是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