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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王跃文梅次故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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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己都不太了解。那么有什么必要在乎这些温文尔雅的同僚和下级是些什么人 
呢? 

可有些事情,是没法回避的。今晚最后研究干部安排时,朱怀镜就觉得不好 
办。他虽是管干部的副书记,但组织部提出来的方案,多半是缪明和陆天一授意 
的。他刚来梅次,不可能有过多的发言权。发言权同职务并不完全等同,还得看 
你的资历、根基、人缘和影响力等等。他是个聪明人,不想过多发表自己的意见, 
只想在会上探探底细。 

这样的会议,领导同志们说话虽然含蓄和隐晦,却并不妨碍意图的表达,充 
满着官场的智慧。那一张张脸,或严肃,或随和,或空洞,却一律显得极有涵养。 

要从这些脸谱上琢磨出些真实的东西,几乎比居里夫人提炼镭还要艰难。朱 
怀镜却是位天才的化学家,他将这些人的鼻子、眼睛、眉毛、嘴巴和哈欠,搅和 
在一起,很快便提炼出一个真实:缪明同陆天一的确是面和心不和。其实这是老 
同学高前早就同他说过的,他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暗自验证。 

今晚的会议上,朱怀镜不可不说话,又不能乱说话。他说官话从来就慢条斯 
理,今晚把节奏放得更慢了,斟酌着每个措辞。他内心想着缪明,却又不便明着 
得罪陆天一,还得顾及向延平和邢子云。缪明的手总摩挲着下腹,不知是胸有成 
竹,还是心底发虚。这种研究干部任命的会议,让他感觉是几位头头儿分赃。会 
议自然开得很拖拉,最后几项干部任命提议总算原则通过了,只是一项财政局副 
局长的提议被否决了。除了朱怀镜,谁都清楚,拟任这把副局长交椅的陈冬生, 
是陆天一当年任县委书记时的秘书,如今是行署秘书一科的科长。朱怀镜见会议 
老僵着也不行,他毕竟又是管干部的副书记,也不明底细,就说既然这个方案不 
太成熟,就先放放吧。会议这才在一片哈欠声中散了。 

朱怀镜起身时,见缪明望着他不经意地点了下头。他心里微微一震,背上几 
乎冒汗。他立即明白,缪明是在向他表示谢意。他想既然自己的用意缪明心领神 
会了,陆天一也自然心里有数了。朱怀镜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任何复杂的人事关 
系都不害怕,只是觉得不便过早陷入两难境地。 

朱怀镜慢慢有些睡意朦胧了,可脑子里仍半梦半醒地想着今晚的人事任免。 

他毕竟刚来梅次,还不完全清楚那些人事关系的来龙去脉,说不清谁是谁的 
人。 

陈冬生面长面圆他都不知道,但他只说了句放放吧,可能就改变了这个人的 
命运。 

官场里有很多语意含糊而又杀伤力极大的专门用语,' 放放' 就属于此类。 
官员们说到' 放放' ,语气总是轻描淡写的,含义却变化莫测,有时是暂缓,有 
时是拖延,有时是束之高阁。朱怀镜隐约觉得,今晚的人事任免,陆天一占着上 
风。 

他暗中偏向缪明,也说不清妥与不妥。他似睡非睡,脑子猛然一震,惊醒过 
来。 

外面路灯的光亮微透进来,房内的一切都空幻而怪诞了。 

第三章 

这天清早,朱怀镜刚进办公室,就接到缪明电话,说有事商量一下。他说声 
马上就到,却故意挨了约三分钟,才夹上公文包,去了缪明办公室。 

缪明见朱怀镜推门进来,客气地点头笑笑,示意他请坐,再示意秘书宋勇倒 
茶。缪明只有淡淡的笑容,含蓄的动作,嘴巴都不曾哼一声。他也不像平时那样 
站起来同朱怀镜握手,他那手只顾着在下腹处来回摩挲,顺时针三十六次,逆时 
针三十六次。朱怀镜便疑心他故意耍一把手的派头。也许缪明很清楚自己在梅次 
威信不高,而朱怀镜毕竟新来乍到,又算是老熟人,便想尽快把他收在门下。朱 
怀镜却还拿不准怎么做,他想至少不应让缪明在气势上压着他。他一直暗自琢磨 
缪明,发现这个人内在气质太柔弱了,不具备虎虎雄威,只怕不是一把手的料子。 

他也许只需对缪明保持外交礼节式的尊重、冠冕堂皇的支持,就行了。 

缪明桌上放着正在修改着的文稿,不知又是什么重要讲话。只见翻开的那页, 
划着个大大的方框,方框中间是把大叉,就像字典里表示废字的符号。这废字符 
号将整页文字都覆盖了,也就是说这一页他没有一个字看得上。废字符号的四旁, 
则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那是缪明亲自涂抹上去的墨宝。缪明舞文弄墨多年,对自 
己的笔头功夫很是自负。 

朱怀镜只是瞟了一眼缪明桌上的文稿,很不在意的样子。他掏出一支香烟, 
故作心不在焉之态,半天不掏出打火机。宋勇正在倒茶,见朱怀镜拿着香烟捏来 
捏去,忙放下茶杯,过来点烟。可小伙子才凑过去,朱怀镜自己嚓地扣燃打火机, 
点着了烟。宋勇退了回去,嘿嘿笑着。朱怀镜只当没看见,慢吞吞地吐着浓浓的 
烟团。他知道缪明不抽烟,可依照礼节,也该问问人家抽不抽。他偏不问,独自 
在那里吞云吐雾。宋勇递茶过来,他也只是抬手点点茶几而已。 

缪明坐在那里也不说话,面色似笑非笑,就像荆都名胜荆山寺里的那尊如来 
佛。缪明虽说没有虎气,看上去内在定力倒是很足。而通常定力很足的人,往往 
道行深厚。如此思量,缪明似乎又有些神龙不见首尾的意思了。 

等宋勇掩上门出去了,缪明才慢条斯理开言道:' 怀镜同志,同你商量个事。 

这些年,我们一直坚持地委总揽经济工作全局,几位副书记的肩上,都压上 
了抓经济工作的担子。但是,地委这边真正懂经济工作的同志不多,工作就很难 
抓得实在。抓经济工作,你是内行,我想拜托你多操心。我们地区经济发展水平 
还很不行,特别是工业,相当困难。我初步考虑,请你把工业这块抓起来。当然, 
具体工作还是行署那边抓,地委这边只是抓宏观,抓方向。你又长期在市里工作, 
各方面关系都通,只有靠你多多辛苦了。 

朱怀镜忙摇头说:' 工作还是要靠地委一班人的共同努力啊。你缪书记的指 
示,我会坚决服从。只是我自己能力有限,怕有负你的重托啊!' 缪明笑道:' 
怀镜同志,你就别推辞了,只有你才吃得消这块工作。' 缪明便将农业、财贸、 
城乡建设等等工作往地委几位副书记头上摊,说这是他考虑的初步方案,征求朱 
怀镜的意见。 

朱怀镜谈了自己的看法,说得很简单,不过就是同意缪书记的意见。按照现 
行政治逻辑,地委加强对经济工作的领导,天经地义,没人敢说什么。可缪明是 
否有更高妙的用心,朱怀镜暂时猜不透。他倒觉得缪明这一招并不高明。党委一 
把手,只须牢牢掌握人事大权就行了,而对于经济工作,尽可以唱唱高调,何必 
真的去管?不仅管不好,而且会增加对行署工作的掣肘,无端的多出些扯皮的事 
来。而唱唱高调,反而会显得很有思想,整个就是做大领导的料子。有时候所谓 
高调同高屋建瓴是没有区别的。 

' 好,就这样吧。过几天开个会,集体通过一下。' 聊得差不多了,缪明站 
了起来,半伸出右手。朱怀镜也就站起来,可离缪明距离远了些,他只得上前一 
步,伸出自己的右手。缪明握着朱怀镜的手,摇了摇,说着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很有些一把手的味道。但他的左手不经意间搭了过来,轻轻拍着朱怀镜的肩头。 

朱怀镜感觉肩头腻腻的,很不自在。 

在走廊里,朱怀镜见一位年轻人笑嘻嘻地望着他,叫道:' 朱书记好。' 他 
一时想不起这小伙子是谁了,随便应了声。可那小伙子仍是望着他,笑眯眯的。 

他这才猛然想起是舒天,便停了一下,问道:' 小舒过来了吗?' 舒天笑道 
:' 过来几天了,安排在综合科。' 朱怀镜边走边含混道:' 哦哦,好好!' 他 
说着便进了自己办公室。他知道舒天可能正望着自己的背影,说不定还想跟着进 
来。 

他却不回头去,不想让别人看出他同这小伙子有什么特别关系。见舒天到底 
没有跟进来,便想这小伙子还算懂事。 

坐下来翻阅文件,却还在想刚才同缪明握手的事。他想这缪明也许一直得意 
自己的道德文章,处处做得像个正人君子。可他到底也是凡人,就在他伸出右手, 
俨然谦谦君子的时候,左手不由自主地在别人肩上渗透着江湖气了。朱怀镜脑子 
里的缪明形象就很有意思了:右手严肃,左手庸俗。 

过后没几天,地委正式调整了几位副书记的分工,朱怀镜负责联系工业。其 
实他并不想把工业这副担子揽在自己肩上。行署分管工业的副专员是袁之峰,平 
时朱怀镜同他打交道感觉还不错。但朱怀镜如果对工业插手太多了,同袁之峰的 
关系肯定就会微妙起来。而且,就工业问题打几句官腔还好说,真要抓好谈何容 
易!但在场面上谁都会说得信誓旦旦。如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实在太多了, 
大家也就习惯了干什么事都信誓旦旦。 

朱怀镜专门找袁之峰做了一次长谈。那天晚上,他请于建阳关照厨房炒了几 
个菜,送到梅园五号楼的房间里。于建阳拿了酒来,朱怀镜推辞掉了,开了自己 
的一瓶五粮液。于建阳问要不要他在这里服务?朱怀镜谢绝了。于建阳又说是不 
是让刘芸来?朱怀镜只好说他同袁专员有工作要谈。于建阳这才放心走了。朱怀 
镜便关了手机,断了电话,同袁之峰闭门对酌。等到夜深更残,瓶干酒尽,两人 
就称兄道弟了。 

袁之峰稍长,朱怀镜便言必称兄,' 之峰兄,缪书记要我多过问一下工业, 
我能做的也只是过问过问了,还是靠你多操心啊!什么抓宏观,抓方向,那是场 
面上说的套话,我不去管它。我倒觉得,梅次的工业,更应下功夫的是一个个非 
常具体的问题。如果只要沾点儿官气,就口口声声抓宏观,抓方向,具体工作就 
没人做了。 

袁之峰听了这话,很是感叹,' 是啊,怀镜老弟,你看到了问题的实质。梅 
次的毛病就是,不论研究什么工作,大家都热衷于讲大道理,回避最实际、最具 
体的矛盾和困难。不是我说谁怎么的,缪明就最不敢触及实际问题。他原本就是 
在市委摇笔杆子的,写惯了大话套话,不懂得联系实际。大家都说他大会上报告 
做得好,头头是道,铿锵有力。这有什么用?得落实啊!可以说,在梅次,清谈 
之风,向来如此,于今为烈。' 袁之峰如此毫无顾忌地说到缪明,朱怀镜倒吃了 
一惊。他想袁之峰一定是喝多了。俗话说,酒醉心里明。这袁之峰肯定就是陆天 
一的铁杆弟兄了。他不想议论人是人非,就玩笑道:' 缪明同志不同啊,他是一 
把手。一把手说话就得高瞻远瞩啊!他是出思想、绘蓝图的,具体工作就靠我们 
这些喽罗了。' 朱怀镜玩笑之间对自己的语气和表情做了艺术处理,让你听上去 
既像真心话,又像风凉话。这都在乎你愿怎么听了。 

看来袁之峰没有觉得朱怀镜在替缪明说话,也不以为他在调侃缪明。朱怀镜 
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袁之峰说:' 我今天多喝了几杯,说话就没遮拦了。什么 
思想、蓝图,我就不这么看。一任书记一个思想,一张蓝图。梅次的什么思路、 
规划实在太多了,朝令夕改。缺的就是一以贯之和具体落实。不论谁来当书记, 
就总想标新立异,另搞一套,不然就显得没水平似的。又越来越急功近利,只想 
在短短几年就搞出个经验、典型,然后就政绩卓著,官升一级。' 朱怀镜点头说 
:' 这就是如今的为官之道!谁都清楚是这么回事,也没有办法啊!' 袁之峰笑 
了起来,说:' 的确,我自己也是从乡党委书记、县委书记这么一级一级干上来 
的,自己原先也是这么做的。当初这么干,如鱼得水,还很得意。现在不在一把 
手位置上,只是一个旁观者,看得就更清楚了。' ' 所以说,形式主义、表面文 
章,也不完全是谁想不想搞,往往还是不得不搞。' 朱怀镜说,' 而工业这个老 
大难,你想搞些形式主义、想做点表面文章都不行。工人们的肚子是搞不得形式 
主义的,是做不得表面文章的。所以说,行署这边,你的担子最重啊。' 袁之峰 
笑道:' 就因为工业担子重,缪明就把书记中间最懂经济工作的领导安排在这一 
块。' 朱怀镜忙摇头说:' 之峰兄,你这话就不够意思了。我说了,主要还是靠 
你多抓。工业方面有什么事情,你觉得有必要同我商量的,我随喊随到。' 袁之 
峰仍是客气,' 你是副书记嘛,我得在你领导下开展工作啊。' 朱怀镜表情神秘 
起来,笑道:' 之峰兄,你这话就是撂担子了。那天在会上,陆天一对缪明说的, 
就是这个意思啊!' 袁之峰哈哈大笑了,' 不敢不敢!好吧,我尽自己的能力就 
是了。你也得多多过问,为我撑腰啊!' 两人都喝得够意思了,说上几句,就会 
对视着傻笑。袁之峰有些口齿不清了,话就说得慢而简短。' 朱书记,你,休息, 
休息。' 朱怀镜重重地握了他的手,什么也不说,目光意味深长。 

朱怀镜送袁之峰出来,远远的望见刘芸站在服务台里,微笑着。' 朱书记, 
袁专员,你们好。' 刘芸躬身请安。朱怀镜见刘芸伸过手来,才知道他自己原来 
早把手伸过去了。' 辛苦你了,小刘。' 握着刘芸的手,软软的,他便突然清醒 
了。也并不怎么失态。 

两人并肩下楼,互相搀扶着,话却不显醉意。他俩多半只说些字词,再点点 
头,挥挥手,对对是是,意思就完整了。若是有人闭上眼睛听他们对话,就莫名 
其妙了。走到下山的台阶处,袁之峰说什么也不让他送了。两人握着手,推让再 
三,说不尽的客气话。 

朱怀镜上了楼,腰直挺挺的,掩饰着醉态。他望着刘芸点点头,和颜悦色的 
样子。刘芸微笑着,说:' 有人找您,朱书记。' 朱怀镜望望走廊尽头,见有人 
立在他门口。他没去想是谁,只是有些恼火。不知什么时候了,肯定已经很晚了。 

那人迎了过来,伸出双手,说:' 朱书记,您好,我来看看您。' 朱怀镜伸 
出一只手,勉强带了一下。他刚准备掏钥匙卡,只听得刘芸说:' 朱书记,我来 
开。' 原来刘芸一直跟在他身后。 

刘芸跟了进来,说:' 朱书记,给你泡杯浓茶喝?' 朱怀镜点点头,就坐下 
了。他也不招呼来的人坐,刘芸在一旁请那人坐了。刘芸双手捧了茶递给朱怀镜, 
再倒了杯茶送在客人手里。刘芸临走,回头犹豫着,终于说道:' 朱书记,您早 
些休息吧。' 朱怀镜略略颔首,说道:' 好吧。' 那人忙说:' 朱书记,太晚了, 
不好意思。好久就想来看看您,您总是忙。我是……' 朱怀镜耳朵了尽是噪声, 
越来越听不清楚。隐约听得这个人是哪个县的书记或县长,他便不好太冷淡人家 
了。他脸上开始有了笑容,话仍是不多,只道:' 客气什么?' 他也想多说几句, 
舌头却有些不听使唤了。听人说着奉承话,他只得不时地摇头或点头。只觉得这 
人的话音忽高忽低,头也忽大忽小。又见墙壁、家具、沙发等等,都呈现着磨砂 
效果。空气仿佛也看得见摸得着了,是一团浓稠的暗褐色雾气。朱怀镜心里明白, 
自己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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