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阳光 by 风弄-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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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走廊上等了大半日,他那脸色却正常到如我按时赴约,让开一条路,把手一送,君悦少爷,车已经准备好了。
我点头。
一到娱乐中心,又是前呼后拥呼啸入门。
这次身边少了安燃,四面八方更多注视自然集中在我身上。
对这样张狂的出场,我只能无可奈何,恨不得从哪翻出几张白纸,上书淋漓两个大字——狱卒,贴在这些冒牌保镖额上。
阿旗轻车熟路,领着我们一干人等招招摇摇,直上最高层。
到了楼层,合金门两扇左右打开,水晶灯的反射光芒迎面扑来,璀璨的令人呼吸一窒。
“君悦少爷来了。”
在门前那么一停,才看清一屋子的人。
很多是生面孔,高矮肥瘦不一,不过眼神气度都算不错。看我来了个个肃然起立。
林信俨然也在其中。
我真不得不愕然。
安燃不愧是安燃,连玩个游戏,手笔也够大。
游乐场之后,索性丢出个娱乐中心。
这枭雄如此有魄力,江山多娇,斗争激烈,理应忙到不堪,他哪来那么多余的心机,一点也不吝啬,通通花在对付我上头?
我冷冷环视这一屋子人。
林信看来是里头颇有地位的,率先打破僵局,问我,会议可以开始了吗?
我问,你们在等我?
林信说,对,从今天早上八点正开始。
我了然。
怪不得满屋怨气。
原来我这个新官懵懂一觉,已经烧了第一把火。不用说,这里十个人里面,十个都会认为我姗姗来迟,是在施下马威。
真是个无可解释的误会。
但这威不下都已经下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我领着阿旗一干狱卒进门,起码看起来威风凛凛。穿过站立的众人,顺理成章的坐在大书桌后面。
背靠椅上,摆个手势,轻描淡写,大家坐,开会吧。
什么都是装的,只有那轻描淡写不是。
反正只是个摆设,事不关己,要紧张也轮不到我。
会议开始,林信自动自觉当了主持。大家轮流发言,一切很有顺序。
我恪守本分,在书桌前托着半边腮,扮做思考,为免单调,偶尔还点个头,发个模糊的单音。
若有人侃侃而谈到一半,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我就说五个万无一失的字,我在听,继续。
听什么?真可笑。
供货商资金流云云,我压根不懂。他们说得越专业,君悦少爷我越云里雾里。那些老成持重的建议,用尽心力组织的词句,对我的意义还不如一首三流KTV。
左耳入右耳出,我倒是略有余力观察林信。
机会难得,安燃不在,又是会议这样冠冕堂皇的场合,林信这个主持会议的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翘这二郎腿,在众人间居中调和。主导气氛。
他真的长大了,那般驾轻就熟。
我打量他半天,找不到当初的影子。那些癫狂放肆的色彩呢?那些醉酒当歌无病呻吟的幼稚呢?全不见。
人人都会变,变的我根本不认得。
阿旗在旁边提醒一声,君悦少爷。
我才低头去看送到眼前的厚厚大本,翻一翻,前面每页都用端正笔迹记得密密麻麻。
一边乱翻,我一边忍着笑。
大哥如果在天有灵,此刻应该也会哈哈大笑。
何君悦端坐在桌前,认真翻看大账本的镜头,怎么想像,怎么滑稽。
别人不知道我底细,林信是知道的。但偏偏是他,真在我桌前,等侯我翻的差不多,还那么沉着地问上一句,君悦,觉得怎样?
他真不该问。
我已经忍得很辛苦,被他语气认真的一问,顿时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虽然只有一声,但想必人人都已听见。
屋里这群西装革履的管理级精英,个个目光聚焦,都定在我身上。
我总不能学他们一样盯着自己,只有抬头,去盯林信。唇边还带着方才残余的一丝苦笑。
林信反应敏捷得令我吃惊,一接触我的实现,立即点头,“是,我明白了。”
我自己都懵了。
明白什么?我自己都没弄明白。
林信转过身,指了一人出来,纯熟地发出指使,“账本再从头对一次。”
只听见连声应是,一个陌生人到我桌前,半弯腰,双手取了面前的账本,迅速退下去。
我恍然,心底大叹,继而大乐。
于是,枯燥的会议忽然充满乐趣,这是我开始绝没想到的。
安燃是个甜菜,林信原来也不逊色。
我每个莫名其妙的表情,小动作,都能被他解释成某个充满玄机的决定。他一解释,就立即有人领命执行。效率之高,配合之精密,令人叹为观止。
这出好戏,我看得不亦乐乎,边演边看,可惜后来得意忘形,伸了个过于惬意的拦腰,林信便不打招呼奏响了结束音乐,宣布,说得够多了,会议结束,都去干活吧。
众人收拾文件,肃然而去,脚步匆忙。
好戏落幕,一屋人气散去九成。
安静了几分钟,我才确定真的曲终人散。
打个哈欠,懒懒趴下,伏在书桌,下巴垫在手臂上,看者面前的林信,有趣的笑。
林信并不配合,笔直地站在书桌前,低头和我对视半天,才说,君悦,你还是老样子。
我问,嗯?
林信用八个字给我的老样子下评断,不学无术,无责任心。
我放声大笑,不可自抑。
世界真奇妙,可以毫无预兆,某日忽然把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全非,面孔翻转过来,你才糊里糊涂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千夫所指,罪恶根源。
林信冷眼看我大笑,半日,才摇头,“你还笑?”
我奇怪了,问他,“我不笑,难道要哭?”
哭本来也没什么。
不过我的眼泪,已经通通给了安燃,哪里还有多余的流给林信?
林信说我不学无术,无责任心。
安燃怎么说的?对,顽劣不堪,冥顽不灵,不可救药!
都说了不可救药,林信又能奈我何?他也就只能叹气,摇头,退回沙发,收拾他带来的文件。
我看着他弯腰的背影,忽然问,你走了?
他甚至懒的回头,冷冷说,“我不是你,总要做点事。”
好深明大义的回答,正气凛然。
不用说,一定是安燃调教出来的。
走了林信,我更加无聊。
办公室后面整墙的落地玻璃,不放下窗帘时,能直接看到下方的赌场。我发呆的看了半日,被阿旗唤醒了过来。
阿旗问,君悦少爷,饿吗?想吃点什么?
我惊讶,可以点餐?
阿旗点头,当然,怎么会不可以?
那神情,一贯的充满欺骗性。仿佛我从来就拥有这项权利,从前被逼着吃光指定食物的日子都是做梦。
不过,这怎么说,也毕竟是一项恩赐。
如果可以一直恩赐下去,我倒是宁愿跪下三呼万岁,真心实意谢主龙恩的。
我问,有什么选择?
阿旗型的敏捷再现,立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迭餐牌。餐牌各种各样,设计十分精美,一看就知道档次不错。泰国菜,法国菜,中餐,意大利菜,印度菜……各国美食具备,不但有娱乐中心内设餐厅的点菜牌,恐怕这附近可以送餐的高级餐厅都在其中。
我坏心地猜疑,应该不会有日本菜,结果出乎意料,竟然有。
看着菜单,上面还列着海胆刺生。
当既心底一凛,警铃呜呜大响。
陷阱。
安燃怎会这样大量?
我偏头打量阿旗,阿旗一脸服从的等着我的决定,问我,君悦少爷,想好吃什么了?我打电话去定。
我欣然点头,好,牛肉粒炒饭吧。
牛肉粒炒饭很快送来,我食不知味,胡乱吃了一半,故意把剩下的一半放在书桌上。
阿旗看了一眼,问,吃完了?
我一点头,他居然只字不提,亲自动手收拾,剩下的饭通通倒了。
这么好商量,绝非安燃本色。
我笃定有阴谋,可惜仍是猜不出阴谋的具体内容。智商不敌对手,真是伤人而又无可奈何的现实。
不过转头一想,又放松下来。
既知道自己是鱼肉,就别白费心思,最好应付的方法,莫过于自己也当自己是鱼肉,别去惦记粘板和刀,只要做好自己本分,任人鱼肉就好。
吃饱了,我就伏在书桌上小睡。
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一个冗长会议后加一顿不知算午饭还是晚饭的牛肉粒炒饭,小睡醒来,天色已经变了。
透过玻璃窗看下去,赌场早热闹到不堪,人挤着人,逼在每张赌桌旁。
阿旗见我醒了,问,君悦少爷,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好吗?我吩咐人备车。
我茫然。
原来我累了一天。
我终于向阿旗请教,其实我在娱乐中心,干的是哪一份?
阿旗非常正经地回答,君悦少爷现在是这里的总经理,职权是所有人中最大的。可以随时决定人事,资金及其他资源的调动。
我恍然大悟。
这么高的位置?怪不得我会累了一天。
并非阳光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章节字数:2463 更新时间:08…12…28 09:34
过了又有趣又累的一天,何君悦充满心理准备的归来。
对于现在的安燃,我不吝给予最恶毒的猜测,反正不管我猜的多恶毒,他总还是能超越我的想象极限,让我大吃一惊,敬畏感叹一声天外有天,人心竟有这等绝情境界。
我便恶毒的猜测,今天的一切都是安燃给的一支麻醉针。
先麻醉,再来开膛破肚,这是处理猎物的理想步骤。
不过这猎物比较神奇,可以一次一次,麻醉了杀,杀了又活过来,然后继续麻醉继续杀。
所谓一物可以尽用,玩到安老大满意为止。
经过安燃的悉心调教,我已很自觉的领悟了一些真理。例如,快活了一日,就会倒霉一夜。或者…很多日夜。
我以为自己至少领悟了一些的,结果又错了。
回来后,到浴室洗干净,然后安分守己的呆在房里。等着鲇板和刀,不料整整一夜,秒针走了无数圈,直至日光初现,鲇板和刀,两者都无踪影。
反而阿旗比钟还准时,敲门进来向我请示,“君悦少爷,今天去娱乐中心吗?”
我又惊讶了,“难道可以不去?”
阿旗说,“当然,你是总经理,谁敢对你考勤,扣你的薪水?”
我更加惊讶了,“难道还有薪水?”
阿旗笑的实在诚恳,回答说:“美国总统都尚且领薪水呢,君悦少爷不领薪水,岂不是白打工?”听到这么贴心的话,我真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下一秒,不由又开始佩服,安老大就是安老大,玩得越发有豪气了。只不知玩到最后,何君悦会死得如何个惨法。
我正琢磨着,阿旗在一旁再度请示,“君悦少爷,现在备车,还是明天再去?”
去哪里都没区别。
安燃若要抓我玩游戏,我躲到地心都没,何况缩在这个属于安燃的房间里?
我要阿旗去备车,直赴娱乐中心,再度领着人马呼啸而至,狐假虎威的占据总经理办公室。
计划中的工作,无非由三个重要环节组成。吃饭,发呆,睡觉,循环一圈,就累了一天,成就感满满的打道回府。
没想到,这么完美的计划竟被林信破坏。我才刚刚坐下,林信就敲门进来,看着我,微微笑了笑,“难得你也这么早。”
世界又开始奇妙了。
这被安燃调教过的面目全非者,居然一大早对我露出笑容。
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答他,“我没你本事大,但也总要做点事吧。”
林信眼睛比从前有神多了,看了我好一会,又开始摇头,“别的学不到,就只学了伶牙利齿。
这话和安燃说的如出一辙,我本该早就听惯,却不知这次被扯动哪条敏感神经,屈辱的胸膛剧痛,立即变了脸色,直噔着林信。
大概我反应太大,林信措手不及,也是肃然一惊,立刻闭了嘴,只默默盯着我。
倒是站在我身后的阿旗开了腔,靠近了一点,低声说,“君悦少爷,请别动气。林大哥向来说话不留心,不是有意得罪,您别动气。”
我不知自己瞪林信,竟瞪的如此用力。花了很大的劲,才能别过自己的目光,吐着肺里的闷气,一字一字说,“放心,我们老朋友了,他这点脾性,我还是知道的。”
字字言不由衷。
说完了,我才有力气重新转过头来,面对林信,“你进来有事?”
林信恢复冷静的功力,在安燃之下,何君悦之上。听我问,收回放在我脸上的视线,淡然说:“总经理如果有时间,要不要抽空见一下辖下夜总会的几位妈妈桑?”
我问,“见妈妈桑也是总经理的工作?”
林信不置可否,“看总经理的意思。”
我用手臂撑着下巴,打量着他。
林信等了一会,又开始知情识趣起来,自动自觉的点头说,“明白,我出去吩咐她们不必准备了,总经理事情太忙。”
“林信。”我叫住他的背影。
他转过身来,体贴的询问,“总经理有别的主意?”
我苦笑,“想请教一下,你这个总经理,怎么能叫得这样顺口?”
但凡友谊就是这样,一方软了,另一方就很难硬下去。
我一虚心请教,林信浑身的铁甲不知不觉卸了大半。他叹了一口气,走回我面前,“君悦,我真是无心之言,不知道你会气成那样。”
跟了安燃这么一段日子,得寸进尺的伎俩我还是学到一点的。
我立即索赔,“今天不许走,呆在这里陪我办公。”
林信皱眉,“君悦,你还是那么任性。”
我说,“对,而且还不学无术,无责任心。”
林信片刻做不得声。
沉默一会,他问,“请问君悦少爷,你到底有没有兴致见一下那些每夜帮你赚钱的女人?”
我学他那样叹气,学他无可奈何的眼神,摇着头说,“林信,你要我见,我听你的就是了。”
猛然,林信气得脸都白了,“你不愿意,大可不见。你本事够大,谁逼的了你?”
我愕然,给了那样一个迁就他的答案,他竟然大发脾气。
那得寸进尺,学得比我更胜一筹。
我也拍案,“荒天下之大谬!我区区一个摆设,供你们娱乐取笑的,能有什么本事?”
我和林信对瞪。
说也奇怪,这个样子,倒有点熟悉的亲昵。当初年轻气盛,两个都是公子哥儿,家里娇纵惯了。相处久了,少不了会有争执。争执起来,就是这样你眼瞪我眼。
雷霆视线对射后,最早放弃的,总是林信。
无他。他任性,我比他更任性,论放肆不懂事加执拗坚持,他怎比得上何君悦?
这次我们互相瞪着,还是他先放弃,转开视线。
我松了一口气,暗自感激老天爷还算有点仁心,毕竟有那么一丁点旧事未变。
不料林信放弃是放弃了,却顷刻还我一个晴天霹雳。
他说,“你没本事?连安老大都被你逼走了,你说你没本事?”
我瞬间凝固。
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