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曲-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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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倒也清静平和,外头的惊天动地与她无关,她只是运气好到可以躲在一个强有力的男子的羽翼下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比起她十三岁以前的穷姑娘,甚至十六岁以前日子,是够富足了!
对,是该感谢他!
是该好好伺候他!
……
又是初秋,暑气渐消,沁香的桂花也逐渐开得繁盛,一树树、一簇簇小小的淡黄花瓣甚是讨喜。当四儿还在研究桂花酒、桂花糕、桂花饼和桂花香露的时候,有消息说:两位皇弟死于监所。
她顿了会,想起,三阿哥正是其中一位的儿子!那他怎么办?虽然他根本没有住在名义上的“父亲”府里,而是在另一位什么事也没有的皇弟那,可,被削去宗籍是免不了的吧?
她拍了拍手上的残花,洗干净双手后换上干净又素雅的衣服,亲自抱了盒辣味鱼干去陪三阿哥的母亲……一个伤心却无处宣泄、连哭都不能让人看见的母亲……嗯,吃到辣子禁不住流出眼泪是很正常的吧?
一边是愁苦,另一头却是升平。
玉主子给四阿哥和五阿哥各选了个侧室,却也不是娘家亲族,而是觐见的一些格格中挑的两名文静、端丽,出身倒一般的姑娘。意料中的是爷不置可否,所以她猜他已经有了其他的打算。'2'
匾额后立储的旨意早有定数,但在日常上绝对没有区分,对四阿哥跟五阿哥一视同仁,有时甚至还对五阿哥更纵容些,即便有些小过小错也不会因此而责罚。
五阿哥很聪明,很会做点让人哭笑不得的小笑话却又让人抓不住把柄,对四阿哥甚至早就失宠的三阿哥礼数周全、谦恭……至少看上去这样,不知这是否不是亲生母亲在照顾、从懂事起就必须学会看人脸色的关系,但至少平平安安。
相比之下,许是四阿哥从弱龄起就知道自己将来可能走的路,不论是在皇后还是母妃面前,都循规蹈矩,可偶然也会流露出一言九鼎不容反驳的王者气势来,将五阿哥压在底下却又不显得突兀……
“那两个丫头你都见过了?”用宵夜时,爷漫不经心地问起。
“是——一位很文静,但笑起来有半对酒靥、很是娇俏,小小年纪倒念了不少诗书;另一位挺开朗,进退有度,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像副画儿。”四儿抓紧机会“进言”,因为是玉主子逮住她嘀咕了半个时辰的事情,一定要办到。
“你觉得应先册她们为侧福晋?”
四儿没听出爷语中的不悦,事实上她是觉得活泼的那位其实给少年老成的四阿哥会好些,而文静的则给五阿哥定定性子比较好。“可也要孩子们自己能看得对眼啊,相貌人品气质声音的……他们这不还没见过吗?……嗯,要是婚后成了怨偶就不好了!”
爷盯了她一会,见她完全沉浸在当婆婆的喜忧兼半中,不禁好笑地摇头:“他们才多少岁,就急着娶侧室?”他又不是不知道两个少年在自己宫里的情形和喜好……这两个当母亲的都在动些什么脑子!
四儿眨眨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也该让他们大婚了,”爷闭眼想了会,“朕会替他们挑选嫡福晋的。”
…
'1' 系元散曲随手改编……非抄袭也非原创……
'2' 纯系虚构。
第 25 章
四儿跟前的首领太监刘深被封了八品侍监,倒无半点得意之色,颇让人称奇。爷跟前新任的正四品总管太监不是以前颇得意的张公公,而是大家不怎么熟悉的陈公公;前朝的高公公则听说住进了专为老年太监们准备的官屋,还有人照看着、颐养天年。
新的一年又至,无聊沉闷的宫宴上多了几张年轻、耐看的面孔,不过让人印象不深。只她的宫里始终未曾迎入新人,而两位妃的宫里倒有——她不是喜欢跟爷的新欢们相处,实在是安静日子过久了、挺想来点什么后宫争斗什么的……虽然她完全不是争斗的料,想必爷清楚得很。
瓷盘二件、瓷碗二十、茶壶两把,绵绸三匹、云缎两匹、宫绸一匹……四儿漫不经心地接下例行的宫分,让刘深指挥人去收拾。这些东西全部是由内务府打点的,至多让爷过目一下分发的总数,太妃嫔们那边也一样不少。
嗯,那花样还算雅致,可以做好多件袍子什么的;壶上头的居然是异国景致,瓷器上的纹饰也素净……都很不错嘛!
“主子,沈夫人递牌子求见。”四儿茫然地望向女官,女官也茫然地看着她。“呃,好像是新任的吏部侍郎的侧室夫人……说是您娘家的亲戚。”
不知道。
四儿直眨眼:那怎么办?
她其实最最怕的就是什么走亲戚的。这意味着少少的银子又要飞了!而且即使都飞光了,也许对方仍然非常不满意,以为她在拿架子打发乞丐。
可,最要紧的是,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除了孪生弟弟外,还有什么值得她记住的亲戚!
“那,就说我这几天在闭门抄经?”然后送人做人情。
女官跟赶来的首领太监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垂首:“是——”
四儿不习惯说谎,她真格的就在正月里头、景仁宫中那间宽大的书房里抄起经文来。
没几日,有传言说爷会赦免了皇贵妃娘家侄子们的流放之刑,果然没几天旨意就下了——原来皇贵妃的父亲去世了,爷以让他的孙子们回来奔丧为名、赦免了他们。
这人哪,还是重感情的……她轻笑,呷一口梅花茶,提起兔毫湖笔、继续工整地在精美的洒金纸笺上抄写。
* * *
三阿哥亡了。
奇怪的是四儿最担心的就是爷的想法。园子里人口数量不及宫里,但这事竟然在半天之内传遍,想来震动很大。她备好了小炭炉和素色的茶具,还有几匣子一口一个的小点心。果不其然,爷在她还没扒完晚膳的时候就过来了。
他一言不发地坐着,非怒非悲,只望着简朴的庭园中那几株已长出叶子的梅树发呆。
想来他不会希望其他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于是她打发走了所有人,并且冷冷下令:任何人往外吐露一句话,打死!
她知道总管太监应该守在月亮门边上,不进来也不让人进来,于是半蹲下:
“爷,这是四阿哥孝敬的菊花糕,您就用一点他的孝心?”即使不是四阿哥送的,她也会那样讲。
爷没动,也不说话。目光全然没有焦距。而她居然在想,他这个失措的样子,又是怎么从前殿走到这里来的?
“那,喝口茶?”
还是没有反应。
她心中轻叹,但无法排解,只得无声站在他身旁,数着他有多少根灰白的发……不论如何,那总是他从小不点看到大的亲生儿子啊!
天色暗了,当很远处有更鼓声传来时他像突然惊醒,茫然地张望。
“爷用些点心吧!”四儿在他明显有些迟钝的时候喂他吃喝。要是皇帝在她这里是渴着饿着,那她的麻烦就大了。
似乎温茶一入喉,爷的理智就完全恢复了。他情绪难辨地对她看了看,然后毫无异议地吃了点东西,仍然一言不发、挥袖离去。而她趁下人们不在,轻轻捶着酸痛僵硬的肩臂和腿——想来前殿御前伺候的人腰腿工夫比她好得多了。
* * *
爷在连续几道削宗室和权臣爵位旨意之后,居然为四阿哥和五阿哥各指了门满州贵戚的亲事,皆为嫡妻。满朝忐忑地开始接受未来的贵戚:在君王大力整治宗亲乃至手足、亲子后,所有人莫不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异议。所幸的是,那两位皇子嫡福晋母家为臣的态度依旧,对上门恭喜者均能做到淡然以对,而且他们都不在关内。
四儿见过特意进京的两位姑娘的嫡母,她们都循规蹈矩,连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讲、不敢讲,倒让她颇为失望,这亲家……算了,既然爷千挑万选指了这两家,应该早就对他们的门风非常清楚。尤其是有可能是储君的四阿哥之妻,她的伯父位居大学士之首,仅次于总理王大臣,但曾因过于张扬、插手立储之事而被先帝投入狱中、满门受累,尝尽大起大落的人家如今当然是行事谨慎至极,于爷仅有的几位受倚重的皇弟同朝同列、却从未有过不快。而五阿哥的岳家都在辽东老家,是那种未有大错、也无显荣的开朝旧贵。
细细在宣纸上临摹着宋末元初郑思肖的墨兰图。那看似极简单的笔触背后,是何等的深重沉痛,以至于于再高明的画师,也无法再现这种用心头的血所绘就的画……
“娘娘的书画都可以自立门户了。”
四阿哥依旧是月初、年节里来请安,五阿哥则是月中。两个孩子年纪、待遇相同,甚至诗文水准也不相上下,但论起沉稳世故精明,五阿哥比之差得远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五阿哥不会重蹈前朝、本朝兄弟相残的惨剧了吧!
“四阿哥嘴上涂蜜的工夫还是留在新娘子身上管用些。”
四儿只笑着摇头。再两年,自己就要当祖母了!时光,真是过得飞快呀!
“让娘娘笑一笑也是好的。”四阿哥神色平常地从怀中取出一小叠文稿,“儿臣拙笔,请娘娘给改改?”
四儿骇笑。就凭自己这两把破刷子?满朝鸿儒大家,随便哪个都比她强。难道这养子真以为自己是需要笼络的得宠后妃?可她发觉四阿哥的眼中有着些无法明说、却又不容抗拒的东西……不知不觉的,她就顺着他的意思接过。当翻到第三张时她才明白:这文稿有一半多是已故的三阿哥的,而四阿哥又万万不能留着被父亲嫌弃的哥哥的东西。好吧,她已经到了这把年纪,再如何爷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砍了她!
“那好,先留着,待以后四阿哥拿了更上一层楼的稿子来,好做个比对。”她平常道,然后小心地将纸张夹入一套诗集中、放到书柜里层。
四阿哥又静坐了会,东拉西扯几句后不久便告退。
四儿直到第二天才去翻阅那些其实挺平常的字句,估摸着这还是爷登基前那段平淡而愉快的时光里,兄弟间互赠的。真的很平常,平常到连她也可以作得出。只,这笔漂亮小楷的主人、年纪轻轻就逝去,连他的后代也早夭。可四阿哥可否知道,爷的心里比他更沉、更痛?
* * *
四儿开始吃花,简单清淡、沁香别致,不会发胖也利于养生。这日子如此过着也挺好。呵呵,若国亡了,大不了一起殉葬,不就那回事吗?她望着被高墙围住的一小方蓝色的天,想,还有多久就能去地下与小五、主子他们见面、说笑,回味今生一世……
西北烽火又起。按理后宫是不大清楚、也不应当清楚的,但爷因为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政事与军务上,女人们、尤其是那些似有登上主位希望的女人们颇不甘心。只可惜,她们遇上的是位深晓人心的夫君,小动作要么不被理会、要么被狠狠弹回。
大婚后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开始入值,但只议不决,因为皇帝的用意在于让他们多听多学,而非早早就发号施令。另名皇子十岁刚出头进的宫廷,在宫外生活过、也在朝中见识过,程式、人情自然比一般的少年人练达许多。但五阿哥更多的是在虚礼上,四阿哥则是参与军政实务。似乎,储君的位置已定,但也是有变数的。
明年要阅选,年中以前各家各族已经开始在活动。而不少人盯着的……居然是爷未来的子嗣:眼前的十年也许四阿哥是储君人选,匾额后的传位密诏中九成九是他的名字,可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后呢?会不会这位四阿哥也成为前朝被废的太子?
幸好来找四儿这条门路的人不多,听说皇后那里每天都有几拨人求见,气得干脆托病、统统回绝。而皇后确实身体不怎么好,四儿三天两头去问安、看看太医的方子——其实也就是心情压抑忧郁、吃了不消化,以至气血不畅所致。
本来想看热闹的,不过四儿平静、祥和的生活却被几道旨意打破:
玉主子进为贵妃,她被进为妃;皇后身体不爽,就定下皇后千秋节,内外不必朝拜,但要大肆祈福……由妃以上代替皇后选秀!
此时,突来噩耗:
失去母亲、外祖家失势的八阿哥去了!'1'
'1' 时间不对!……反正本文又不是历史专论……
第 26 章
几岁大的孩子呀,就这么去了。爷是园子里伤心的一个人。连着两天,他都在八阿哥生前住的地方发呆,直到几份前方的战报传来,立即使他恢复成为铁血帝王。
奇怪的是,四儿并不若爷那么难过,即便八阿哥是主子的孩子。只不过越发喜欢在池塘边立上半晌。
孩子与生母地上不能相处,地下却是能团聚的。其实,主子并不怎么爱孩子,而是爱孩子所带来的地位与恩宠,也怕生过孩子后发胖、变虚弱,在爷眼里变成丑八怪……女人的难啊!
梅花开的时候,一位嫔、两位贵人居然都故去了。
丧事太多,弄得人也疲了、冷漠了。
似乎一转眼的工夫,当院中的梅花都谢了的时候,选秀开始了。
贵妃玉主子的想法她是不大清楚的,但玉主子也只有亲生的四阿哥与抚养的五阿哥可以倚靠,恩宠早断。嗯,其实她自己也只剩平静的生活了。
一共三百多名秀女。其中已经郎有情妹有意的也不超过十个,层层关节打通之下,她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路放行。
只,皇后也说了,要选几个恬静乖巧聪明伶俐又贤惠又善解人意的……这是什么呀!怪不得皇后要托病……
“四儿妹妹要不要选几个女官去?”贵妃先问道。
“谢谢玉主子了。我那儿人手够的,倒是您宫里是不是……添几个?”四儿习惯了使唤熟悉的人,何况,如果在她这里出不了头也攒不了什么钱,不是白白耽搁了那些官员世家的女孩儿!她们去玉主子那里……比较有盼头吧。
“那珊瑚妹妹呢?”
“不,不用了。”没有儿子的嫔,招不了有身家背景的奴才。
玉主子点点头,然后与“姐妹”们分配阅选的地方和名单。反正表面文章已经都做完了,接下来就是入正题。
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何况皇后无子。只这些新秀女即使有儿子,也将跟四阿哥、五阿哥差了二十岁以上……爷,还能有二十年可活吗?想着这大不敬的念头,四儿望向远远跪着等候的年轻少女们——
“开始吧。”
肥环瘦燕、参差不齐。在没有华衣浓妆的情形下,背景又够不着皇帝指婚的姑娘们各个战战兢兢:今天是宫中妃子选,明天是皇亲们隔帘选,后天是宗室福晋们选,跟市集上待沽的牛羊也差不多。'1'
四儿体谅这些姑娘的心情,不过她也不会做让爷不悦、又让自己没面子的事情。她这里的八十几名秀女,先是让她们一个个全部在廊前慢慢走过一遍,觉得能看得上眼的也就不到十个,然后一个个单独问几句,看看她们的应对、礼仪和姿容。
也就是一扭头的瞬间,四儿突然发现一双有丝漫不经心、又有所不甘心的明眸。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存心如此,总之、四儿留下了五品刘管领的女儿的牌子,连同其他两名品貌举止出挑的秀女的牌子一起交给内务府的官员。
果然,她没料错,贵妃跟其他几名藩邸就跟了爷的嫔妃都是挑出身好的或者娘家招呼的。真个是……肥环瘦燕……参差不齐……希望她们这些年华老去的女人,不会因为替夫君选侍妾不力而被责。
* * *
爷根本没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