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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0104红楼梦 作者:曹雪芹-第105章

小说: 0104红楼梦 作者:曹雪芹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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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场,风流奇异,于世无涉,方不负我二人之为人.况且古人有云:“潢污行潦,わ蘩蕴藻之贱,可以羞王公,荐鬼神.'原不在物之贵贱,全在心之诚敬而已.此其一也.二则诔文挽词也须另出己见,自放手眼,亦不可蹈袭前人的套头,填写几字搪塞耳目之文,亦必须洒泪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宁使文不足悲有余,万不可尚文藻而反失悲戚.况且古人多有微词,非自我今作俑也.奈今人全惑于功名二字,尚古之风一洗皆尽,恐不合时宜,于功名有碍之故.我又不希罕那功名,不为世人观阅称赞,何必不远师楚人之《大言》,《招魂》,《离骚》,《九辩》,《枯树》,《问难》,《秋水》,《大人先生传》等法,或杂参单句,或偶成短联,或用实典,或设譬寓,随意所之,信笔而去,喜则以文为戏,悲则以言志痛,辞达意尽为止,何必若世俗之拘拘于方寸之间哉。”宝玉本是个不读书之人,再心中有了这篇歪意,怎得有好诗文作出来.他自己却任意纂著,并不为人知慕,所以大肆妄诞,竟杜撰成一篇长文,用晴雯素日所喜之冰鲛ゑ一幅楷字写成,名曰《芙蓉女儿诔》,前序后歌.又备了四样晴雯所喜之物,于是夜月下,命那小丫头捧至芙蓉花前.先行礼毕,将那诔文即挂于芙蓉枝上,乃泣涕念曰:




  维




  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




  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ゑ,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




  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




  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




  今凡十有六载.其先之乡籍姓氏,湮沦而莫能考者久矣.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




  处者,仅五年八月有畸.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




  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




  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妹悉慕ゎ娴,




  妪媪咸仰惠德.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ろれ,るり妒




  其臭,じ兰竟被芟ら!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




  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故尔樱唇




  红褪,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で颔,诼谣と诟,出自屏




  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




  既ど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




  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




  云既散,芳趾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




  不获回生之药.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




  温?鼎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余痕尚渍.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委金钿于草莽,拾




  翠な于尘埃.楼空に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鸯,谁续




  五丝之缕?况乃金天属节,白帝司时,孤衾有梦,空室无




  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




  绝.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露苔晚




  砌,穿帘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芳名未泯,




  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槛外海棠预老.捉迷屏后,莲瓣




  无声,斗草庭前,兰芽枉待.抛残绣线,银笺彩缕谁裁?折断




  冰丝,金斗御香未熨.昨承严命,既趋车而远涉芳园,今




  犯慈威,复拄杖而遽抛孤ダ.及闻ぬ棺被燹,惭违




  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尔乃西风古寺,淹




  滞青ね,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




  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




  黄土垄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余




  衷,默默诉凭冷月.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




  钳は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在君之




  尘缘虽浅,然玉之鄙意岂终.因蓄拳拳之思,不禁谆谆之




  问.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听小




  婢之言,似涉无稽,以浊玉之思,则深为有据.何也?昔叶




  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




  也.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恶乃滥乎?始信上帝委托权




  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因希其不昧




  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而




  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




  望ぱ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




  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旁耶?




  驱丰隆以为比从兮,望舒月以离耶?




  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ゲ以征耶?




  问馥郁而ザ然兮,纫蘅杜以为з耶?




  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з耶?




  籍葳蕤而成坛畸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




  文匏以为觯兮,漉ジふ以浮桂醑耶?




  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




  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




  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余于尘埃耶?




  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




  余中心为之慨然兮,徒ホホ而何为耶?




  君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




  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复奚化耶?




  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




  来兮止兮,君其来耶!




  若夫鸿蒙而居,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余亦莫睹.搴烟萝而




  为步幛,列枪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心之味苦.




  素女约于桂岩,ほ妃迎于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




  ぼ.征嵩岳之妃,启骊山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




  咸池之舞.潜赤水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爰格爰诚,




  匪ぺ匪へ.发轫乎霞城,返旌乎玄圃.既显微而若




  通,复氤氲而倏阻.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雨.尘霾敛兮星




  高,溪山丽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




  ぶ怅望,泣涕傍徨.人语兮寂历,天籁兮ぴひ.鸟惊散而




  飞,鱼ば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读毕,遂焚帛奠茗,犹依依不舍.小鬟催至再四,方才回身.忽听山石之后有一人笑道:“且请留步。”二人听了,不免一惊.那小鬟回头一看,却是个人影从芙蓉花中走出来,他便大叫:“不好,有鬼.晴雯真来显魂了!〃唬得宝玉也忙看时,____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  薛文龙悔娶河东狮 贾迎春误嫁中山狼



  话说宝玉祭完了晴雯,只听花影中有人声,倒唬了一跳.走出来细看,不是别人,却是林黛玉,满面含笑,口内说道:“好新奇的祭文!可与曹娥碑并传的了。”宝玉听了,不觉红了脸,笑答道:“我想着世上这些祭文都蹈于熟滥了,所以改个新样,原不过是我一时的顽意,谁知又被你听见了.有什么大使不得的,何不改削改削。”黛玉道:“原稿在那里?倒要细细一读.长篇大论,不知说的是什么,只听见中间两句,什么‘红绡帐里,公子多情,黄土垄中,女儿薄命.'这一联意思却好,只是‘红绡帐里'未免熟滥些.放着现成真事,为什么不用?〃宝玉忙问:“什么现成的真事?〃黛玉笑道:“咱们如今都系霞影纱糊的窗К,何不说‘茜纱窗下,公子多情'呢?〃宝玉听了,不禁跌足笑道:“好极,是极!到底是你想的出,说的出.可知天下古今现成的好景妙事尽多,只是愚人蠢子说不出想不出罢了.但只一件:虽然这一改新妙之极,但你居此则可,在我实不敢当。”说着,又接连说了一二十句〃不敢〃.黛玉笑道:“何妨.我的窗即可为你之窗,何必分晰得如此生疏.古人异姓陌路,尚然同肥马,衣轻裘,敝之而无憾,何况咱们。”宝玉笑道:“论交之道,不在肥马轻裘,即黄金白璧,亦不当锱铢较量.倒是这唐突闺阁,万万使不得的.如今我越性将‘公子'‘女儿'改去,竟算是你诔他的倒妙.况且素日你又待他甚厚,故今宁可弃此一篇大文,万不可弃此‘茜纱'新句.竟莫若改作‘茜纱窗下,小姐多情,黄土垄中,丫鬟薄命.'如此一改,虽于我无涉,我也惬怀的。”黛玉笑道:“他又不是我的丫头,何用作此语.况且小姐丫鬟亦不典雅,等我的紫鹃死了,我再如此说,还不算迟。”宝玉听了,忙笑道:“这是何苦又咒他。”黛玉笑道:“是你要咒的,并不是我说的。”宝玉道:“我又有了,这一改可妥当了.莫若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黛玉听了,忡然变色,心中虽有无限的狐疑乱拟,外面却不肯露出,反连忙含笑点头称妙,说:“果然改的好.再不必乱改了,快去干正经事罢.才刚太太打发人叫你明儿一早快过大舅母那边去.你二姐姐已有人家求准了,想是明儿那家人来拜允,所以叫你们过去呢。”宝玉拍手道:“何必如此忙?我身上也不大好,明儿还未必能去呢。”黛玉道:“又来了,我劝你把脾气改改罢.一年大二年小,……〃一面说话,一面咳嗽起来.宝玉忙道:“这里风冷,咱们只顾呆站在这里,快回去罢。”黛玉道:“我也家去歇息了,明儿再见罢。”说着,便自取路去了.宝玉只得闷闷的转步,又忽想起来黛玉无人随伴,忙命小丫头子跟了送回去.自己到了怡红院中,果有王夫人打发老嬷嬷来,吩咐他明日一早过贾赦那边去,与方才黛玉之言相对.




  原来贾赦已将迎春许与孙家了.这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此人名唤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年纪未满三十,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因未有室,贾赦见是世交之孙,且人品家当都相称合,遂青目择为东床娇婿.亦曾回明贾母.贾母心中却不十分称意,想来拦阻亦恐不听,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况且他是亲父主张,何必出头多事,为此只说〃知道了〃三字,余不多及.贾政又深恶孙家,虽是世交,当年不过是彼祖希慕荣宁之势,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拜在门下的,并非诗礼名族之裔,因此倒劝谏过两次,无奈贾赦不听,也只得罢了.宝玉却从未会过这孙绍祖一面的,次日只得过去聊以塞责.只听见说娶亲的日子甚急,不过今年就要过门的,又见邢夫人等回了贾母将迎春接出大观园去等事,越发扫去了兴头,每日痴痴呆呆的,不知作何消遣.又听得说陪四个丫头过去,更又跌足自叹道:“从今后这世上又少了五个清洁人了。”因此天天到紫菱洲一带地方徘徊瞻顾,见其轩窗寂寞,屏帐の然,不过有几个该班上夜的老妪.再看那岸上的蓼花苇叶,池内的翠荇香菱,也都觉摇摇落落,似有追忆故人之态,迥非素常逞妍斗色之可比.既领略得如此寥落凄惨之景,是以情不自禁,乃信口吟成一歌曰:




  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




  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宝玉方才吟罢,忽闻背后有人笑道:“你又发什么呆呢?〃宝玉回头忙看是谁,原来是香菱.宝玉便转身笑问道:“我的姐姐,你这会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许多日子也不进来逛逛。”香菱拍手笑嘻嘻的说道:“我何曾不来.如今你哥哥回来了,那里比先时自由自在的了.才刚我们奶奶使人找你凤姐姐的,竟没找着,说往园子里来了.我听见了这信,我就讨了这件差进来找他.遇见他的丫头,说在稻香村呢.如今我往稻香村去,谁知又遇见了你.我且问你,袭人姐姐这几日可好?怎么忽然把个晴雯姐姐也没了,到底是什么病?二姑娘搬出去的好快,你瞧瞧这地方好空落落的。”宝玉应之不迭,又让他同到怡红院去吃茶.香菱道:“此刻竟不能,等找着琏二奶奶,说完了正经事再来。”宝玉道:“什么正经事这么忙?〃香菱道:“为你哥哥娶嫂子的事,所以要紧。”宝玉道:“正是.说的到底是那一家的?只听见吵嚷了这半年,今儿又说张家的好,明儿又要李家的,后儿又议论王家的.这些人家的女儿他也不知道造了什么罪了,叫人家好端端议论。”香菱道:“这如今定了,可以不用搬扯别家了。”宝玉忙问:“定了谁家的?〃香菱道:“因你哥哥上次出门贸易时,在顺路到了个亲戚家去.这门亲原是老亲,且又和我们是同在户部挂名行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户.前日说起来,你们两府都也知道的.合长安城中,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都称他家是‘桂花夏家.'〃宝玉笑问道:“如何又称为‘桂花夏家'?〃香菱道:“他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贵.其余田地不用说,单有几十顷地独种桂花,凡这长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他家贡奉,因此才有这个浑号.如今大爷也没了,只有老奶奶带着一个亲生的姑娘过活,也并没有哥儿兄弟,可惜他竟一门尽绝了。”宝玉忙道:“咱们也别管他绝后不绝后,只是这姑娘可好?你们大爷怎么就中意了?〃香菱笑道:“一则是天缘,二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当年又是通家来往,从小儿都一处厮混过.叙起亲是姑舅兄妹,又没嫌疑.虽离开了这几年,前儿一到他家,夏奶奶又是没儿子的,一见了你哥哥出落的这样,又是哭,又是笑,竟比见了儿子的还胜.又令他兄妹相见,谁知这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了,在家里也读书写字,所以你哥哥当时就一心看准了.连当铺里老朝奉伙计们一群人扰了人家三四日,他们还留多住几日,好容易苦辞才放回家.你哥哥一进门,就咕咕唧唧求我们奶奶去求亲.我们奶奶原也是见过这姑娘的,且又门当户对,也就依了.和这里姨太太凤姑娘商议了,打发人去一说就成了.只是娶的日子太急,所以我们忙乱的很.我也巴不得早些过来,又添一个作诗的人了。”宝玉冷笑道:“虽如此说,但只我听这话不知怎么倒替你耽心虑后呢。”香菱听了,不觉红了脸,正色道:“这是什么话!素日咱们都是厮抬厮敬的,今日忽然提起这些事来,是什么意思!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个亲近不得的人。”一面说,一面转身走了.宝玉见他这样,便怅然如有所失,呆呆的站了半天,思前想后,不觉滴下泪来,只得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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