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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周泽雄三国作品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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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袁绍仍愤愤不平。 
  不久,在袁绍的授意下,一封出自三国著名刀笔吏陈琳手笔的讨曹操檄文,开始风行大江南北。鉴于该信措词尖酸刻薄,骂尽了曹操祖孙三代,曹袁势不两立之势,已无可转圜。 
  三国三大战役的第一仗,官渡之战的大幕,在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中,被拉开了。我们都已知道,这一仗是曹操的〃奥斯特里茨〃,袁绍的〃滑铁卢〃。 
  袁绍发动战争的时机是否合适,本来也不无疑问。至少,沮授就曾反对。考虑到沮授先生乃是袁绍帐下唯一一位智谋过人的谋士,他的意见便有理由得到尊重。唉,沮授命苦,我们发现袁绍若多听听沮先生的意见,整个三国的历史就将被重写。事实是,袁绍不仅没有采纳沮授的逆耳忠言,反而以惑乱军心之罪,削弱了沮授的兵权。 
  官渡之战的结果,与其说取决于曹操的用兵神武,倒不如说是因为袁绍的过于无能。将固执、愚蠢、狂妄等诸项用兵大忌结合得如此完美,袁绍真当得起反面教材的典型。 
  削弱沮授的兵权,只是袁绍〃笨伯才华〃的第一步,这以后他以不可思议的愚笨,将所有的有利条件一一错过,同时又不放弃任何一个加速自己失败的机会。 
  官渡战幕刚刚拉开,袁绍最引以自豪的两员上将颜良、文丑即相继沙场授首,致使袁军士气大挫。袁绍兵力十倍于曹操,而行兵布置如此不济,被曹操从容地各个击破,身为统帅,袁绍情何以堪。与曹操正面相对,袁绍本无需如许人马,抽出一支,暗渡陈仓,隔山打牛,偷袭曹操身后的许昌,亦不失为一条妙计,谋士许攸即曾如此献策。袁绍犟倔如牛,断然拒绝。他因为存心想让曹操好看,脑子里尽歇斯底里地想着如何在正面战场上把曹操一举击败,故而对任何迂回之术都不加采纳。两军相争,士气为先,加强团结,避免内部不必要的磨擦,为将者亦当遵循。袁绍在这一问题上又一错再错,先是临出发前将反对自己的谋士田丰投下大牢(附带提一句:田丰对袁绍也有过救命之恩),接着又默许在邺城的谋士审配抄没许攸的家财,逼得许攸临阵脱逃,顺便将袁绍一件重大军事机密报知曹操。与曹操相持已有半年,粮草成了决定战争成败的命脉。袁绍派去守卫粮草的军队既难称足够,委派的大将淳于琼又难称其才,且有贪杯恶习。权力虽遭削弱但对袁绍仍忠心不变的沮授,当时就曾提醒袁绍〃当心曹公突袭淳于琼,可再派将军蒋奇另统一军,侧面防护〃,同样遭到袁绍的拒绝。 
  凡是有利于自己的建议,无不加以拒绝,这样的统帅如还能打赢战争,那可真是对战争艺术的亵渎了。 
  结果,只在三天时间,袁绍十万大军,被弄得只剩下区区八百人,陪袁绍逃回老家。 
  田丰的死,最能反映袁绍的心胸肚量。田丰曾反对袁绍投入这场战争,并预言袁绍必败。当袁绍果然大败,狱吏们纷纷向田丰庆贺,说是〃先生大有先见之明,袁公回来后必定会加以重用〃。〃非也非也,我太了解袁公为人了,他表面宽容,内心猜忌,若此战获胜,袁公一时高兴,当然也会不咎既往,大赦天下,在下小命也可望保全。今既然失败,袁公羞恼之下只会更加震怒,遂致迁怒他人。烦请转告我家人,着速替我预制石棺,时刻准备收尸。我估摸着不会活过今天了。〃果然,袁绍回府后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处死田丰。──作为对照,我们发现,不管你将此理解为豪杰气质还是奸雄本色,曹操战败后做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先找某位曾经反对过自己的谋士,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诚恳地认错:〃悔不用卿言,致有此败。〃袁绍之为袁绍,正在于其性格的外宽内狠,外容内忌,反复无常,心胸逼仄。情绪高时,对引车卖浆者流他说不定都会蔼然相对,一旦发作,哪怕你是孔丘再生,孟轲还世,他仍然能够说翻脸就翻脸。据说,对那位最为时人敬仰的大学者郑玄(字康成),袁绍都曾经礼数不周,大加冒犯。 
  作为丈夫,袁绍没能妥善处理妻妾间的关系,对姓刘的小老婆过于宠爱,遂引得家庭不和;作为父亲,袁绍亦管教无方,三个儿子皆好勇斗狠,乏善可陈;作为统帅,袁绍气量偏狭,智谋短浅,审时不济,度势更差。以袁绍的才能,而竟一度能呼风唤雨,左右时势,实在也是历史的有趣之处、乏味之处。 
  袁绍当年与公孙瓒反目成仇时,曾煞有介事地致公孙瓒信一封,开导他道:〃夫处三军之帅,当列将之任,宜令怒如严霜,喜如时雨,臧否好恶,坦然可观。而足下二三其德,强弱易谋,急则曲躬,缓则放逸,行无定端,言无质要,为壮士者固若此乎?〃说得真是一点不错,但你袁绍到底是在说别人,还是在描画自己呢?〃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难道不正是袁绍的写照吗? 
  不管在哪朝哪代,袁绍好像都会成为一个大干部,一个高级昏官。我的意思是他总能昏得不动声色,昏得道貌岸然,昏得理直气壮,他会罢免一个又一个人的官,他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直到有一天,他的上级(如果他有上级的话)蓦然发现,造成这一切过错的,正是这位看上去气宇非凡的大官人。 
  让袁绍执掌重权,对所有人都是一场灾难。但是,又怎么可能不让他尸居高位呢?只要人们眼光稍稍差点,判断力稍稍打点折扣,就会立刻被他金光夺目的仪表、风度和谈吐弄得一愣一愣,也许还真以为自己替他脱鞋都不配呢?            
两张臭嘴     
  每个时代都有一些口才突出的人,当然也就派生出名嘴、臭嘴之别。名嘴臭嘴的标准很难定,比如今天,一些电视节目主持人常会摆出一副天下名嘴的气派,撇开其中个别翘楚,老百姓都知道,大多数混迹其中的家伙,其唾液中的才学,实在值得重新测试一下。电影《巴顿将军》里有一位美国将军,身陷敌手,德国人要他投降,他回答〃我操你娘〃。巴顿听说后,一边麾动部下驰援,一边说了句有意思的台词:〃快,去抢救有口才的人。〃〃我操你娘〃算不算有口才呢?在那个场合,那种关头,我同意巴顿的意见,这四个字实在才气汪洋。 
  三国时代名嘴颇多,如以桥玄、何颙、许子将为代表的人物品评家,他们名头锃亮,每到一地,辄令寻常士大夫纷纷〃改节饰行〃。《三国演义》中有位骁勇的武士太史慈,史书上记载,他之所以不被人接纳,乃是有人担心许子将知道后要笑话,可见这拨名嘴的厉害。然而,正所谓〃天下无道,处士横议〃,在这些名嘴之外,我们也会不时听到另一些意气骄横、怪诞绝伦的议论。盛世纶音不得与闻之时,独多乱世颓论,本来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这样,为了解三国时代特有的风习,我们便不得不提到其中两张著名臭嘴:孔融与祢衡。 
  先说孔融。 
  在西汉董仲舒建议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基本国策之后,孔融便有着中国最大的来头,他竟然是大圣先师孔夫子的二十世孙。孔融四岁让梨的故事,旧时几乎所有蒙学读物都有记载,可说家喻户晓。对自己非比寻常的出生来历,孔融显然也知之甚详,少年时就曾巧加利用,借此成功地打入上流社交圈。当时有个南阳尹李膺,喜欢在家里摆名人沙龙,对来客要求极苛,曾特意关照守门人,〃非世贤及通家子孙,〃一概不见。孔融前去求见了,亮出的正是〃李君通家子孙〃的招牌。李大人揉了半天眼也没看出眼前这个后生小子,祖上曾与自己有甚瓜葛。〃大人差矣,〃孔融嘿嘿一笑,〃先君孔子与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义而相师友,则融与君累世通家也。〃他指的乃是司马迁《史记》中记载的孔子造访老子(李耳)一事,那真可算〃累世通家〃了。不仅李膺,在座众位显客无一不被他的捷才震倒,只除了一位倒霉蛋。他因为晚到,没有亲耳听到孔融迅捷无比的应对,经由别人转述,效果不免打了折扣,于是便说了句不太友好的话:〃小时聪明,大未必佳,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想想前些年的少年大学生,我们觉得这位仁兄的酸论,未见得全无道理。没承想孔融立刻冲他顶上一句:〃看得出来,先生小时候,一定聪明无比。〃在十九世纪的法国,一个外省青年想要在巴黎成名,最佳捷径便是得到某位沙龙女主人的青睐,以便尽情展现自己的社交才华。在公元二世纪的中国,这一招好像也管用,至少孔融的名声,就离不开这些宾客的叫好、捧场。他的嘴有着强烈的宣泄欲望,自然会对旁人耳朵有着额外的需求。孔融不是一个喜欢自言自语的人,通常在座的宾客越多,他的舌根越为迅捷灵动,唾沫也越为上下翻飞。 
  口才其实也是一个广阔的领域,它可以被细分为很多种。拿孔融来说,他也是有其长有其短的,比如在今天,你若想和孔融在电视上展开辩论,没戏,看他不刻薄得你体无完肤。你得和他展开笔战,而且别在小报上,别通过无法容纳精密逻辑的千字文,你得堂堂正正地用符合学术规范的论文与他较劲,这下孔融完了。他舌根上的智慧就像一个100米跑选手,坚持不了多久。再举个稍嫌不伦的例子,他有点像可敬的日本棋士藤泽秀行,〃五十步天下无双,〃要和他过招你得坚持五十步以上。藤泽老先生当然五十步后仍然功力非凡,孔融就不行了,他的思维一旦拉长,立刻就像拆散的毛线,头绪纷乱起来。 
  结论是:这样的口才虽然无助于义理的研讨、学术的深化,用来混淆视听,颠倒舆论,制造喝采,却比什么嘴都厉害。 
  孔融还很有胆气,不,联系他一生,他的胆气只怕是太大了点。小时候他就成功地救过一个逃犯,以至自己和兄长一起进了大狱。那位逃犯张俭本是孔融哥哥的朋友,前来求救时碰巧哥哥外出,只有孔融一个小鬼当家。张俭虽然起初有点瞧不起孔融,但这位被李膺断定将成为〃当代伟器〃的圣人后代,却成功地帮助张俭脱逃。他本人没有逃,逃跑永远不是孔融的个性,孔融宁愿和哥哥一起锒铛入狱。不知是义薄云天还是天生奇胆,入狱后他直对着狱吏叫嚷:〃不关我哥哥的事,不关我哥哥的事,张俭是我放走的,快快拿我是问。〃他哥哥急了,也在一边叫道:〃张俭是来找我的,和弟弟无关。〃狱吏没辙了,少不了得请示上峰,结果上面意见是〃把弟弟放了,哥哥留下〃。出狱后的孔融,名声立刻像不羁的野火,在中原四处弥漫。 
  闻名不如亲见,亲见胜过闻名。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只要孔融当堂一坐,别人就只能要么乖乖地充当听众,要么傻傻地像听堂会那样在一边叫好,鲜有敢与他正面舌战的。十六岁的孔融已是这样,三十八岁就更是所向披靡了:一根舌头匹似毒蛇长长的引信,在众人面前嘶嘶作响,不断挑衅;奇谈怪论则像联合牌收割机,掠过听众汗水涔涔的额头,毫不留情地把别人那点社交智慧辗个粉碎。孔融当时就觅得了一个雅号:〃议主〃,可惜中国既没有古罗马的元老院,也没有西方现代的议会制度,所以孔融虽深具国会议员──也许还是众议院议长──的才能,却仍不得不到下面弄个官做做。皇帝原开设在洛阳的太学,已在两次〃党锢之祸〃中遭到重创,后来连首都洛阳都已残破到无法居住的程度,值此乱世,孔融不可能觅得一个安静的所在,可以让大家整天只管喝酒聊天,欣赏他的〃议主〃风采。北面战火频仍,到南边去吧,到南边过一把父母官的瘾。 
  我无法想象孔融作为地方官会是一副怎样的尊容,他不仅昏庸,而且注定会把昏庸体现得与众不同,仿佛昏庸还是一种艺术。严格地讲,孔融是一位不可救药的个人主义者,他做秀的热情充沛昂扬,至于如何关心百姓疾苦,如何成为识时务之俊杰,便不加萦怀了。在生灵涂炭,百废待兴之时,孔融为官一任,甫一就职不寻思着如何恢复农业,安抚百姓,治理战争创伤,整天尽忙着修复城墙,开设学校,举荐些与他具有相似风格的儒士,仿佛天下已长治久安,从此不再有兵戈扰攘,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开辟出一片承平气象来。他天性乐观,脑子里尽盘算些使自己显得不同凡响的离奇念头,而所有这些念头都以〃不切实际〃为主要特点。他对本地活着但活得非常艰难的百姓毫不系念,却满脑子想着所谓〃示惨怛之爱,追文王之仁〃,对客死本地的外乡游士,准备了上好棺木,将他们一一入殓。葬礼上的孔融是否像基督教牧师那样发表演说,我们不得而知,反正,能够使孔融产生热情的事情必须同时具有两个特点:它必须既风雅又怪诞。同郡有个孝子名叫甄子然,在孔融到任之前即已不幸早夭,为寄托自己飞来石般的奇特哀思,孔融竟仍不断地为他〃配食悬社〃,仿佛他还健在。 
  想到孔融的死因之一乃是忤逆不孝,他对甄子然的态度,只能从思维方式的一贯矛盾上去索解。依古代的道德观念和法制思想(两者往往合为一体),孔融确实有取死之由,罪名未见得都属罗织而来。 
  孔融的思维是奇特的,除了些具有古代〃嬉皮士〃风格的酸丁,他从不知世上还有何人值得提拔奖掖,或者,要想得到孔融的抬举,还需先满足一个没人愿意满足的前提:即像那位孝子一样,以自己郁郁弃世为代价。他对当世知名的经学大师郑玄敬意无几,偶尔还要奚落几句,对死在司徒王允手下的东汉大学者蔡邕却愁情满怀到这般地步,以至仅仅因为某人模样有点像蔡邕,喝酒时就要把他拉到身边,为上天替蔡邕留下一个活面具大发感慨。孔融对郑玄这类以严谨见长的学者,是否心存忌惮呢?不知道,至少你从孔融的表情上看不出这一点,即使在敌人大兵压境,〃流矢雨集〃之时,他仍能以一种鬼见愁的风度,〃凭几安坐,读书议论自若。〃对,他感兴趣的就是这么个姿态,他想证明的就是自己与世上〃方伯〃一族的本质不同。为了完成自己的历史造型,他甚至还会主动请缨,与武将们争功,〃大饮醇酒,躬自上马〃,俨然一副关云长温酒斩华雄的气概。可惜,凤落平阳不如鸡,马上的孔融醉意朦胧,又不会什么醉拳醉剑,结果只能仓促间将武夫的进取造型临时改为诗人〃仰天大笑出长安〃式的昂然而退。好在谁都知道孔融是圣人后代,谁也没有真对他肩膀上的东西感兴趣,所以他总能不失体面地全身而退,扔下自己的百姓,从一个州郡窜到另一个州郡,反正照样会有人请他继续从事昏官生涯。像济公一样,孔融的腰间大概也总悬着一壶酒,以便在路上一颠一颠时也能摆弄出点风度来。济颠和尚悬壶旨在济世,孔融呢? 
  当然也没法把孔融说成害群之马,这个不愿对社会负责任的圣人后代,事实上也只具备有限的危害社会能力。给社会带来真正的动荡和破坏,那是军阀豪强们的勾当,如先后劫掠长安的董卓和李傕、郭汜,如整天做着皇帝梦的袁术。孔融虽唾沫不断,实在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当然话说回来,作为因果报应,最终死于曹操之手的孔融,其本人对他人生命原也较少体恤,滥杀忠良之事,孔融也曾染指。有一次为了体现自己与众不同的义理观,他决定拿一个自己举荐过的人开刀。万事俱备,磨刀霍霍,只待问斩之时,一个名叫邴原的先生前来质问他了。孔融本就理屈,这一次便难得地落了个下风,被邴原驳得哑口无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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