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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童年回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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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们等待着,或许父亲是我们家庭中唯一能够镇定的人。    
    我们得到一个消息,知道在一个钟头以后可能有事情发生,假使是要发生的话。可是在事情发生之前,父亲又得到一封外国教士的信,大意是这样的:    
    “我们不知道这场暴动什么时候会结束。显然,你现在已不再处于中国大使的地位了。因为这些暴动的人可能要把你撕得粉碎,我很为你的安全担忧。请你立刻到我这里来,我们要商量一个办法,使你在事情的真相查明以前能够安全地待在法国。”    
    “不要去见他呀!”母亲惊叫道,“你一跑到街上就要被杀掉!”    
    母亲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因为父亲向来都穿中国衣服,无论到哪里总是很引人注目的。    
    “我不怕,”父亲镇静地说,“我没有损害法国,法国也决不会损害我。”    
    “辟金可能对中国也没有损害呀!”    
    “可是中国对这方面的反应和法国是大大的不同了。法国是个极文明的国家,决不会因此而对我有什么示威,况且法国人都是我的朋友。”


父亲与我战云笼罩了中国(2)

    “是你的朋友不错,可是他们不是中国的朋友,因为中国害死了辟金!”    
    “我是一定要去见外国教士的。”父亲平静地说。    
    就在这时候,我们的中国仆役长飞奔过来,仓皇得失了常态。    
    “主人!”他神经质地喊道,“一群乱民围住了这地方,他们正在商量谁领头打进使馆,赶快叫卫队准备!赶快叫警察准备!他们随时会打进来,把我们一齐杀掉。”    
    我们都惊慌万分,只有父亲对仆役长笑了笑,可是他也不能忽视这警告。因为外面街上正响起群众的怒吼声,我们到窗口去望望,只见使馆门前的街上挤满了巴黎的暴徒,他们大喊要到使馆来为在遥远的中国遇害的辟金大使报仇。他们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似乎急于要满足他们疯狂的杀人欲望。    
    当母亲明白了我们真的面临危险的时候,倒镇静下来了。    
    “赶快做必要的准备吧!”她冷静地对父亲说,“这些都是没有受过约束的暴徒,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真是乱民!”父亲说,“少数愚笨的人以为这是个炫耀自己的好机会,于是聚集了一些无业游民来作这样一次示威!”    
    我们尽力劝父亲不要在这时候出去,可是他一点都不顾及我们的恳求。他似乎极有把握能够安全地回来似的,丝毫没有给我们一些暗示,假使他不回来我们该怎么办。虽然他必须要经过围在使馆门前的疯狂的暴徒,可是他似乎很自信不会遭他们的毒手。    
    叫嚣声不住地袭过我们的耳朵,谁都可以想象这群暴徒的来势是多么凶猛。    
    终于,父亲镇静地准备出去了,在这一刻,我感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骄傲,为我们的满洲父亲骄傲。父亲用向来的那种镇静态度走出了公寓,我们在楼上屏住呼吸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等候着一些可怕事情的发生。    
    我发誓,暴徒中谁都不能相信父亲是看到他们带着武器挤上来的。他头都不回,毅然决然地走进暴徒群里,似乎什么顾虑都没有,也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聚集在这里。    
    这是什么?是什么力量使父亲产生这样的勇气?    
    我不知道,我永远不会知道,但是我相信有这样的奇迹,因为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围着使馆的暴徒们向左右分开,高喊着要替在北京遇害的辟金大使报仇,可是父亲大胆地、缓缓地走着,头不偏左也不偏右,手中连一根可以自卫的手杖都没有。这潮水般的人群竟不敢靠近他,让他走出了人群到他所要见的人那里去。他竟也不回头看一下,人群中的喊声终于静止了。    
    当父亲回来的时候,群众已经散了。父亲竟提都不提起刚才的经历,只说外国教士认为中国发生的事情与父亲是毫无关系,他要尽力保护我们。    
    不久,震惊世界的消息在巴黎及其他各地的报纸登载出来了。全世界都知道中国的义和团已经行动起来,他们要烧尽在北京的外国使馆,杀尽所有在中国的外国人。    
    父亲和我们的处境是非常困难的,可是以他镇静的态度和坚强的自信力,他照常工作着,在混乱中求安定。    
    不多时候,关于这次事件的真相从中国传来了,这些我都已在另外一个地方叙述过了。但是,由此我们知道了端王上次那手谕的真正动机。    
    端王策划他的“行动”已经好几年了,经过几年来不断的努力终于在他可鄙的政策下见效了。直至现在,世界上的人都知道他对外国人和“吃洋教”的人下了怎样的毒手,凡是信基督教的中国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被他们找到,就遭到残酷的屠杀。如果我们依着端王的命令回到中国,那么我们裕庚家族也早已完结了……    
    我们也是“吃洋教”的,所以端王希望我们及时回到中国,可以和其他“吃洋教”的中国人一同遭他的毒手。


父亲与我谣言、消息、疯人(1)

    这些暴徒,终究只是些暴徒,渐渐地从我们使馆所在的公寓前面散去了,可是接连几天中,我们受到多方的恐吓,直到最后,真实消息传来,辟金并没有死。这里我得说明,法国政府虽然和中国政府的关系极度恶化,可是对待我们,仍旧像一个主人招待他尊贵的客人一样。因为,那个外国教士说过,义和团运动的事并不是我父亲的过失,我父亲和他的家属应当得到法国政府的保护。    
    我们必须留在使馆里,必须要出去的时候,有警察保护我们。我们的公寓里不准陌生人进来,除非有同住的人作担保。    
    我们的秘书一天要十几次地去接那具有恐吓性的电话,这就是一个例子:    
    “喂!使馆里情形怎样了?我要和中国大使说话。”    
    “他很忙,你是谁?”    
    “我是谁都没有关系,请你告诉他,赶快吃一顿丰盛的饭吧,因为这就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次了!”    
    “猪猡!”我们的法国仆役长听了,这样骂道。在这段困难时期中,我们的法国仆人倒对我们很忠心,而我们的中国仆人却反而不行。他们都吓昏了,要求快些送他们回中国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们没有办法说服他们。    
    法国人对我们的态度有些不可思议。至于那些暴动的群众,那全是些流氓组织起来的,领头的有些竟不是法国人。    
    有一个人在我们公寓的周围来回跑着喊着:    
    “辟金死了!我们要报仇!杀掉中国大使!杀掉他的随员!烧掉这使馆!”    
    这人后来被查出来是个葡萄牙人。    
    我们受着法国政府的保护没有遭到不幸,我们的使馆也不会被烧,因为这是在一所公寓里,同一个公寓里住着几百个法国人。    
    在法国的中国人都要躲到使馆里来求得保护,当然我们只有请他们出去。尽管我们保证他们不会遭到危险,可是他们总不相信。    
    我们公寓门口经常有一个人站着,即使是公寓中其他住户有客来访,也要经过他严格的检查。有一次,有一个人要闯进我们的房子,被我们的看守捉住了,并且从他身上搜出这样一张条子:    
    “中国大使和他的家属死期到了,我已经在他们的公寓下面安放了炸弹。”    
    这人是个疯子,因为我们的房子下面并没有炸弹。    
    消息不断地从中国传来,一天四次,而且都是坏消息。到后来,父亲变得怕接到这种消息,怕听到电话铃的响声了。    
    这是一封从中国来的电报:    
    “你北京的房子被焚毁了,你的古玩已被掠夺一空,那些不能搬走的东西也已经毁坏得一钱不值了。”    
    这是荣禄打来的电报。他永远是父亲的挚友。后来我们回到中国后,荣禄告诉了我们当时的情形。端王派了他的义和团的团员去烧毁我们的房子,因为那是一所洋房,还准许他们恣意掳掠。第二天,在我们那所美丽的住宅被毁以后,端王对荣禄说:    
    “我已把你的朋友裕庚的房子烧毁了,我只可惜他和他的家属当时不在里面让我一起烧死,不过我将来总要惩办他们,他是叛徒。”    
    “他不是叛徒,”荣禄说,“而且一直为中国尽着最大的努力。”    
    “他同情外国人。他想出卖中国。他不再是满洲人了,他已经变成汉人了!”    
    读者必须知道,当时汉人把满洲人看做蛮子,而满洲人又以为被人称为汉人是一种耻辱。父亲的确有不少汉族朋友,正像他有不少外国朋友一样,因为父亲坚信,将来中国能否强大就要看中国的外交地位如何。那时候,他早已看到一个“满洲人”和“汉人”将都成为一体的中国人的时期了。    
    继续来讲中国的消息吧。这里是荣禄的另外一封电报:    
    “你堂兄的一家都完了。你堂兄为了避免苦痛先自杀了,因为他是你的堂兄。他的女儿们为了避免义和团的威胁,投井自尽了。    
    “因为端王的义和团造的孽,北京的多少井里有人跳进去自尽了啊。”    
    在这样一个恐怖时期里,法国的新闻记者几乎整天和父亲在一起。但父亲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他们的。    
    “诸位先生,”他总是说,“关于中国的事,我并不比你们知道得多。这里是一封从中国最高参谋部来的电报!”    
    从像我刚才说起的两封电报中,外国记者又能找出些什么故事来呢。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记者激动地跑进来问我父亲这样一个问题:    
    “我听说外国的援军已经抵达北京,为了报复义和团的横行,他们占据了铜陵和锡陵。这消息可靠吗?”    
    “铜陵和锡陵是历代帝后的坟地,”父亲说,“离北京极远,你可以确信这消息是不可靠的!”    
    可是报纸上仍旧用大号字登载着这个消息。    
    我的朋友中,有一个葡萄牙人的小女孩,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公寓,她跑来看我,显得极度的激动。    
    “你知道吗?”她说,“你必须非常非常的小心!我听说有人悬赏谋害你们,杀掉你父亲的赏一万法郎;再杀掉他的随从的,添一万法郎;把他一家全杀掉的,赏五万法郎!”    
    我当然有着孩子气的恐惧,真的相信了这话,而且同这小女孩一同到父亲那里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样,”父亲听完了我们的叙述后,滑稽地说道,“我才知道我的价值,真可耻!一个中国大使只值一万法郎!”    
    现在,我们当然不再参加任何外交集会了。父亲认为,我们最好在事情解决之前,不要留在法国。    
    我们早就想去看看瑞士的景色了,所以这次就计划到瑞士去。法国并不要我们离开,前面提到的那位外国教士甚至对我们说,法国希望我们不要走,我们尽可以不以中国大使的地位,而以法国朋友的身份留在这里。父亲没有接受这好意,因为他说他不愿意再给他的法国朋友招来许多麻烦。所以继续准备我们的旅行,我们要到日内瓦去。    
    所有的中国仆人都跟我们去,当然我们无法送他们回国。从义和团运动起来以后,父亲的大使的职位已经完了。所以现在每一分钱的费用都要我们自己来出。还有一件麻烦的事,我们并不十分愿意把那些随员都带到瑞士去,因为他们也不愿意去,不住地埋怨,带了去对我们也没有用处,可是又不能让他们留下,那样他们准会在第一个二十四小时之内被吓死的。    
    现在又来了使馆和住房的租赁问题,我们曾订过租赁契约,可是现在因为特殊情形,我们不得不中途离开了。父亲虽不是个商人,可是他觉得,我们是受环境的逼迫才离开的,所以在离开的期间我们不能付房租,因为我们的房子是这所公寓中最好的部分,租金是很可观的。


父亲与我谣言、消息、疯人(2)

    父亲到一位法国律师那里,把契约给他看,并且问他道:    
    “我要到瑞士去了,直到中国和法国邦交恢复后再回来。我自己没有过错,我是被迫离开这里,现在是为了这纸契约,在我离开这里期间,我也必须付租金吗?”    
    律师拿起契约仔细读了一遍,又对父亲看了一会儿说道:    
    “是的!”    
    他的租金是四千法郎!    
    在我们离开法国之前收到的最后一封中国来的电报说:“联军已经抵达北京,朝廷搬到内地去了。”    
    “太后不能再看到北京了!”母亲凄凉地说。    
    “我可以和你打赌,”父亲说,“她会回到北京的,而且在她出走的时期中,她能照常处理朝廷里的事情。”    
    你看,我父亲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太后的不屈的毅力。


父亲与我叩头(1)

    在巴黎,我们稍稍停留了一段时期,为的是要表示我们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逃走。此后我们就到了日内瓦,在那里租了一座美丽的别墅,要不是为了那些不幸的事情,我们在别墅里是可以过得像神仙一般快乐的。    
    可是在那段日子,世界各国都在责备中国,我们从不敢跑到别墅的外面去,因为不论到哪里,人家都会指责我们,说我们是那些野蛮民族的代表,曾把北京的外国使馆放火烧掉。    
    为了这缘故,我们平时不大外出,我们到日内瓦的旅行简直就像充军。    
    不久,我们决定仍旧回到巴黎去,不过在日内瓦的时候,我们的功课仍是继续的,因为,即使天塌下来,父亲也不肯放松他儿女的教育。    
    我们要回巴黎了,多么快乐啊!在那里我们可以恢复过去的生活,追寻往日的乐趣。    
    电报又开始来了,在报告我们北京的家被毁、父亲堂兄一家的自杀等等的电报之后的消息,似乎比较有希望了,至少从我父亲的态度上我可以断定。    
    第一个电报就是:联军已经进北京了,对义和团残酷地报复。    
    “我真的很高兴,”父亲说,“这对满洲人是一个很好的教训,我也是满洲人,而且我很为我的祖先骄傲,可是满洲人的确太保守了,不配统治这个国家!”    
    这当然是极端叛逆的话。父亲虽是个真正的满洲人,并且像他所说的,为他的祖先跟第一个满洲皇帝进关而感到骄傲。但他同时也能看到自己民族的缺点、他们褊狭、目光短浅、过于保守。尤其是这最后一点,往往造成极大的错误。这一章就要指出在旧礼教中如何蕴藏着褊狭的根源,并且要讲到父亲永远面对着的内部的党争,因为父亲是主张维新的。    
    一位朋友带来两个剧本给我读,剧名是《县长》和《美丽的拉文特》。那时候,我将近十五岁了,很喜欢演剧,尤其喜欢那本《美丽的拉文特》,甚至有这么一个念头——希望能表演一下那个剧本。当然我知道,我一定会受到使馆里的人极端的反对,因为在中国,戏台不是一个高尚的地方。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走在街上,绝对不容许去招呼或是去留意一个戏子的。但我还只有十五岁,父亲想,演戏这件事一定会使我感到极大的兴趣,所以就帮我们计划着排演《美丽的拉文特》,算是我们孩子自己的表演。    
    有一个年纪和我一样的男孩子充做我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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