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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卡拉马佐夫兄弟-第17章

小说: 卡拉马佐夫兄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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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士般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帮他跳篱笆。阿辽沙撩起了修士服,用
城里赤脚顽童似的灵巧姿势跳了过去。
“好了,咱们走!”米卡兴奋地急忙低声说。
“到哪儿去?”阿辽沙也低声说。他朝四面打量了一下,看见自己
在一个完全空旷的花园中,里面除他们俩以外,没有一个人。花园虽小,
但是园主的小屋到底还离开他们足有五十步远。“这里什么人也没有,
你干吗要低声说话?”
“干吗低声说话?哎呀,见鬼!”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忽然用本
来的嗓门大声说了起来,“我真是干吗要低声说呢?你看,有时候人的
本性会突然发生什么样的错乱。我偷偷地躲在这里,侦伺着一个秘密,
这一点以后再告诉你,但是想到这是秘密,我就忽然连说话也小声起来
了,象傻子似的悄声说着,其实本来用不着这样。走吧!到那边去!暂
时不要作声。我真想吻你一下!? 。刚才在你没来以前,我坐在这里,
反复念着:
赞扬上帝在世界上,
赞扬上帝在我心里!? 。”
花园面积有一俄亩光景,也许稍微大些,只在周围,沿着四面围墙
栽有树木,有苹果树,枫树,菩提树,白桦树。花园中央是空旷的草场,
夏天可以收割几普特干草。园子每逢春天由女主人租给别人,收几个卢
布。园里还种着覆盆子,醋栗,茶藨子,也都种在围墙旁边;紧靠着屋
子有菜畦,是新近才开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把客人领到园中离房
屋最远的一个角上。那里,在密密的菩提树和一片醋栗和接骨木,绣球
和丁香树之类的老灌木林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旧得近乎成了废墟的绿
色凉亭,这凉亭颜色发黑了,东倒西歪,亭壁是栅栏围成的,但上面还
有顶子,可以在里面躲一躲雨。凉亭天知道建成于何年何月,据说还是
五十年以前由当时的屋主,一个退伍的中校亚历山大?卡尔洛维奇?冯?史
密特修建的。现在一切都已朽坏,地板霉烂了,每一条木板都已松动,
木头发出潮味。亭子里有一张绿色的木桌,固定在地里,周围有木头长
凳,也是绿色的,还可以在上面坐坐。阿辽沙一眼就看出了哥哥处于兴
奋状态,但一走进凉亭时,就看见了桌上有一小瓶白兰地和一只杯子。
“这是白兰地!”米卡哈哈笑了。“你的眼光已经在说:‘他又在
酗酒了!’但是你不要相信幻影。
切勿相信空虚和虚伪的人群,
要忘却自己的疑惑。? 。
我不是酗酒,只是‘解解馋’,象你的那只蠢猪拉基金所说的,他
将来会当五品文官,净说些‘解解馋’之类的话。你坐下吧。我真想一
把抱住你。阿辽沙,把你搂在胸前,抱得紧紧的,因为在整个世界上我
真正地? 。真正地? 。(你要明白!你要明白!)爱着的只有你一个人!”
他在近乎疯狂的状态中说完最后一句话。
“只有你一个人,另外还恋着一个‘下贱’女人,我恋上了她,自
己也就完蛋了。但是恋着并不就等于是爱。一面恋着一面也可以切齿痛
恨。你记住这个话!现在我还能快乐地说话!你坐下来,就坐在这桌旁,
我挨着你,我要看着你,一直自己说下去。你别作声,让我一直说下去,
因为现在是时候了。可是你知道,我觉得真的应该说得轻些,因为在这
里? 。在这里? 。说不定会隔墙有耳的。我要把一切都对你说明白,刚
才已说过:且听下回分解。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在这里抛锚似的呆了
五天了),一直到现在,我为什么这样急于要找你,渴望你来呢?为什
么一连这些天呢?因为我要把所有的话对你一个人说出来,因为必须这
样,因为你是我所需要的,因为明天我就要从云端坠落,因为明天生活
就要完结,同时开始。你经历过、梦见过从山上掉进深坑里的情景么?
现在我可并不是在梦中坠落。可是我不怕,你也不必怕。其实我是怕的,
但是我心里很甜。其实也并不是甜,而是兴奋,? 。去他的吧,不管是
什么,反正都一样。坚强的精神,软弱的精神,娘儿们的精神,——不
管什么都一样!让我们赞美大自然吧:你瞧,太阳多么好,天多么晴朗,
树叶多么绿,还正是夏天,下午三点多钟,万籁俱静!你到哪儿去?”
“我到父亲那里去,还想先到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里去一趟。”
“到她那里,还到父亲那里!哎!真是巧极了!我为什么叫你,为
什么事希望你来,为什么事从心里,甚至从肋骨里渴望着见你呢?就为
的是想让你代表我到父亲那里去,然后再到她——卡捷琳娜?伊凡诺芙
娜那里去,就此同她、同父亲作个了结。打发一个天使去。本来派任何
人都可以,但是我一定要一个天使去。恰好你自己也要找她,还要到父
亲那里去。”
“你果真想派我去么?”阿辽沙脱口说出来,脸上显出苦恼的神色。
“等等,你是知道这个的。我看出你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但是你不
要作声,暂时不要作声。不要怜悯,也不要哭!”
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站起来,手指按在额头上凝想了一下:
“她一定是自己叫你去,自己给你写了一封信,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所以你才到她那里会,要不然,你怎么会去呢?”
“就是这张字条。”阿辽沙从口袋里掏出字条来说。米卡很快地看
了一遍。
“你竟抄小路前去!唉!上帝呀!谢谢您把他领到小路上来,他才
落到我的手里,象在童话里讲到一条金鱼落在傻渔翁的手里一样。阿辽
沙,你听着,兄弟,你听我说。现在我打算把一切都说出来。因为事情
总得要对什么人说说才好。我已经对天上的天使说过,也应该对地上的
天使说一说。你是地上的天使,你会倾听,会评判,会宽恕的。? 。我
就是要让比我高超些的人宽恕我。你听着:假使有两个人忽然要离开尘
世的一切,飞到不寻常的世界里去,或者至少其中有一个人要这样,而
且他在这以前,就是在飞升或灭亡以前,到另一个人那里去,说:你替
我做一件事情吧,这件事是任何时候都决不能请求别人去做的,只有在
垂死的时候才可以,——那么假使对方是好友或弟兄,难道他会不去做
么?? 。”
“我会去做的。但是请你告诉我那是什么事情,快说!”阿辽沙说。
“快说? 。嗯。你别急,阿辽沙,你心里又急又不安。现在不必那
样着忙。现在世上的风气已经变了。唉,阿辽沙,真可惜,你不能理解
欢乐!可是我这是对你说些什么呀?你会不理解!我这傻瓜,还在说什
么:
人呀,你应该正直!
这是谁的诗句?”
阿辽沙决定等着。他觉得眼前他该作的事也许确实就是呆在这里。
米卡沉思了一会,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头。两人都沉默着。
“阿辽沙,”米卡说,“只有你一个人不至于发笑!我想用席勒的
《欢乐颂》来开始? 。我的忏悔。An die Freude①!但是我不懂德文,
只知道An die Freude 这个题目。你别以为我又在说醉话。完全不是
醉话。白兰地确实是白兰地,但是我必须喝两瓶才能醉。
① 德语:欢乐颂。
面孔通红的赛利纳斯,
骑着一匹跌跌撞撞的驴子。
我连四分之一瓶都没有喝,所以也不是赛利纳斯。我不是赛利纳斯,却
是刚强意志②,因为我作了一劳永逸的决定。请原谅我说了个双关语,你
今天应该原谅我许多事情,还不止是双关语。你别着急,我不是在瞎扯
淡,我是正正经经说的,马上就要转到正事上去。我不会叫你心焦难熬
的。你等一等,那首诗? 。”
他抬头想了一下,忽然高兴地念了起来:
“赤裸、野蛮而胆小的原始人,
躲藏在岩石的洞窟,
游牧民族在旷野里游荡,
使肥沃的田地荒芜。
狩猎人持着弓箭刀枪,
恶狠狠在森林中驰逐。? 。
最可怜在风浪中漂泊的人们,
被抛到荒岸上找不到归宿!
从高高的奥林帕斯巅峰,
母亲西莉兹走下山来,
寻找被抢走的女儿普劳赛潘:
在她面前的是个野蛮的世界,
既没有住处,也没有美食
把这位女神款待。
到处都看不到一座庙宇,
表明人们对神的崇拜。
桌面上空无一物,
不论是甜葡萄还是五谷;
只有牺牲的遗骸,
把祭坛染成血污。
西莉兹悲切的眼光,
不管投向何处,
都只见人们在堕落中
陷入了深深的屈辱。”
突然米卡象从心底里迸发出来似的失声痛哭,他一把抓住阿辽沙的
手。“好友,好友,深深的屈辱,现在也还在屈辱之中。今天世界上受
苦的人是太多了,所遭的灾难太多了!你不要以为我不过是个披着军官
制服的禽兽,终日饮酒荒唐。兄弟,我差不多一直在想这个,想着这受
屈辱的人,但愿我不是说谎。上帝保祐我现在不是在扯谎,也不是在自
吹自夸。我想着这种人,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② 赛利纳斯,古希腊酒神名,俄文中与刚强(cuлēH)谐音。
要使自己的灵魂,
从卑贱走向崇高,
就应当永远投身于古老的
大地母亲的怀抱。
但问题就在于:我怎样永远投身于大地的怀抱呢?我既不吻地,也不劈
开它的胸膛;难道叫我去做农民或者牧童么?我只顾往前走,也不知道
是走进了污秽和耻辱还是走进了光明和快乐。糟就糟在这儿,因为世上
的一切全是一个谜!每逢我陷入最深、最深的荒淫无耻之中时,——我
是经常发生这种情况的,——我总是读这首关于西莉兹和关于人的诗。
它使我改恶从善了么?根本没有!因为我是卡拉马佐夫。因为如果我要
掉进深渊的话,那就索性头朝地,脚朝天,一直掉下去,我甚至会因为
堕落得这样可耻而感到高兴,会把它当作自己光采的事。而且就在这样
的耻辱中,我会忽然唱起赞美诗来。尽管我是可咒诅的,尽管我下贱而
卑劣,但让我也吻一吻我的上帝身上的法衣的衣边吧;尽管与此同时我
在追随着魔鬼,然而上帝呀,我到底也是你的儿子,我爱着你,也感受
着欢乐,没有欢乐,世界是既不能存在也无法支持下去的。
是欢乐永远抚育着
上帝的造物的心灵,
它用强烈的神秘动力,
使生命的酒杯沸腾;
它诱引小草追求光明,
它使宇宙脱离浑沌,
它充塞在连星占家也目力难及的
无边无垠的太空。
在亲切的大自然怀抱里,
会呼吸的一切全把欢乐痛饮;
一切生物,一切民族,
都被它的魅力所吸引;
它使我们在不幸中得到良友,
并把葡萄汁和花冠赠给我们;
它给昆虫以情欲,? 。
使天使们梦见上帝的身影。
但是诗已经读够了!我泪水满眶,你让我哭个痛快吧。即使这很愚蠢,
会被大家讪笑,但你是不会的。你看连你的眼睛也在燃烧。诗已经够了。
我现在想对你说几句关于‘昆虫’的话,就是关于上帝给予情欲的‘昆
虫’。
给昆虫以情欲? 。
兄弟,我就是那只昆虫,这话就是专门说我的。我们卡拉马佐夫家的人
全是这样的,就是在你这天使的身上也有这样的昆虫,它会使你的血里
掀起暴风雨。这真是暴风雨,因为情欲就是暴风雨,比暴风雨还要厉害!
美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可怕是因为无从捉摸。而且也不可能捉摸,因为
上帝设下的本来就是一些谜。在这里,两岸可以合拢,一切矛盾可以同
时并存。兄弟,我没有什么学问,但是我对于这些事情想得很多。神秘
的东西真是太多了!有许许多多的谜压在世人的头上。你尽量去试解这
些谜吧,看你能不能出污泥而不染。美啊!我最不忍看一个有时甚至心
地高尚、绝顶聪明的人,从圣母玛利亚的理想开始,而以所多玛城①的理
想告终。更有些人心灵里具有所多玛城的理想,而又不否认圣母玛利亚
的理想,而且他的心还为了这理想而燃烧,象还在天真无邪的年代里那
么真正地燃炽,这样的人就更加可怕。不,人是宽广莫测的,甚至太宽
广了,我宁愿它狭窄一些。鬼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的!理智上
认为是丑恶的,感情上却简直会当作是美。美是在所多玛城里吗?请你
相信,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它正是在所多玛城里。你知不知道这个秘密?
可怕的是美不只是可怕的东西,而且也是神秘的东西。这里,魔鬼同上
帝在进行斗争,而斗争的战场就是人心。可是话又说回来,谁身上有什
么病,谁就忍不住偏要说它。你听着,现在我们就要说到正题了 。”
① 据《旧约?创世记》记载,所多玛是个淫恶之城,后被天火烧毁。
四 热心的忏悔(故事)
“我在那里度着荒唐的生活。刚才父亲说我花几千卢布,勾引女人。
这是一个下流的捏造,根本没有过的事。至于真正有过的事,那么对于
‘那个’,也是决不需要花钱的。我的钱等于舞台的道具和布景,能表
现一时乘兴的豪举。今天她是我的意中人,明天一个野妓就能代替她。
不管对哪一位我都尽量让她们开心,大把花钱,听音乐,叫吉卜赛女人。
有必要的时候,我也给她们钱,因为她们是要钱的,说实话,贪婪地要
钱而且很满足,很感激。太太们爱我,倒不是全这样,但是偶尔有之,
偶尔有之。但我总是最喜欢小胡同,冷僻幽暗的小巷,在广场的后面,
——那里有奇遇,那里有意料不到的事,那里有落在污泥里的璞玉。兄
弟,我这是作譬喻。我们小城里象这样有形的小胡同是没有的,但精神
上的无形的小胡同是有的。如果你是象我这样的人,你就会明白那是怎
么回事。我爱淫荡,也爱淫荡招来的耻辱。我爱残忍;难道我不是只臭
虫,不是一只恶毒的昆虫么?早就说过,是个卡拉马佐夫嘛!有一次,
我们许多人坐了七辆三套马车到郊外去野餐,冬天,在雪橇上,我在黑
暗里握住邻座一个姑娘的手,强迫这女郎接吻,这是个官员的女儿,可
怜又可爱,既温柔,又驯顺。她答应了我,在黑暗里她还容许我做更放
肆的事。可怜的姑娘,她还以为我第二天就会去向她求婚的,——这里
别人看重我主要因为我是个不错的未婚夫;可是以后我一直没有答理
她,五个月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在跳舞的时候(我们那里是时常举行
舞会的),我看见她的眼睛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盯着我,看见她的眼睛
发出火花——温和的愤怒的火花。这种恶作剧,不过是为了挑逗一下在
我身上寄生着的那只昆虫的淫欲罢了。五个月以后,她嫁给一个官吏,
离开了那个地方,? 。一面生气,一面也许还在爱着。现在他们过着幸
福的生活。你要注意,我对谁也没有说过,我对谁也没有讲过她的坏话;
我的欲望固然下流,我也爱下流,但是我不是个不正直的人。你脸红,
你的眼睛发光。这种丑行在你看来已经够瞧的了。但是这还只不过是Paul
de Kock①式的花朵,虽然残忍的昆虫已经在心灵里越来越成长壮大了。
兄弟,这儿埋藏着大批的往事前尘哩。愿上帝保祐这些可爱的人儿健康。
我在断绝关系的时候,不爱争论。我永远不泄漏,永远不讲任何一个女
人的坏话。但是够了。难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讲这么点屁事叫你来的么?
不是的,我要对你讲一些比这更有意思点儿的事情:但是你不必惊讶我
在你面前不但不害臊,甚至还好象很乐意讲这些似的。”
“大概是因为我脸红,你才这样说的吧,”阿辽沙忽然说,“我可
并不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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