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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英雄志-第4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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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府邻近京郊,地处偏僻,四下并无什么商号酒楼,加上雪下得大、雾气又浓,看出去尽是阴茫茫一片,娟儿一路走着,彷佛整条街只剩她一个人,说不出的可怖。娟儿虽非小孩,却还是怕鬼,正担忧间,猛听喀地一声咬牙,前方居然传来了啜泣声。

雾里现出了一个人影,模模糊糊,谁知是人是鬼?娟儿浑身毛骨悚然,只想掉头便跑,可想起了琼芳,却又不能置之不理,只得寻着声音来处挨近几步,怯怯地道:琼……琼芳,是…… 

是你在哭么?叫几声,不闻应答,正想去找傅元影过来,忽然间北风劲急,吹开了面前的雪雾。却也让她看到了一个人影。

来人并非琼芳,而是位青年公子,只见他双手抱头、坐地啜泣,好似心中痛苦。

娟儿松了口气,都说人是男的凶,鬼是女的厉,看这男鬼哭泣再哀,却也没什么用。她稍感安心,便又远远打量那人,只听他低声啜泣:我不是哀宗……我不是哀宗…… 

哀什么啊?娟儿讶异了,她悄悄走上一步,浓雾里只见那人五官分明,好似长得不坏,—时胆子又大了几分,便挨近了两步,小声道:喂,你……你哭什么啊?钱包掉了么? 

正等着鬼魂哭诉冤情,却见那鬼魂跳将起来,居然发狂似的向前飞奔,猛听砰地一响,那鬼魂居然重重撞上了墙,随即咬牙切齿,手脚并用,迳朝墙上攀去。

眼见这鬼魂法力如此微弱,连穿个墙也不会,娟儿心下更安,便又追了过去,喊道:喂,你到底是谁啊?干啥这般怕我? 

说着说,更把手搭在那人肩上,喊道:老兄!我在跟你说话啊。

走开!那男子大吼一声,使劲攀上了墙头,旋即仰天狂嚎:我绝不做哀宗!我绝不做哀宗!娟儿疯人怪话,自是一脸错愕,忙不迭也一跃上墙,正想着是哪个疯子发狂,眼里却见到了当今华山第—剑客,三达传人苏颖超。

搞什么啊?娟儿愣住了,惊道:苏颖超!你这是干什么来着?喊声一出,苏颖超更是跑得快了,看他双手抱头,纵声狂叫:走开!别烦我!走开! 

乱吼乱叫中,随即从墙头摔了下去,跟着从小巷征奔离开,娟儿呆: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一脸愕然:什么哀宗不哀宗? 

这家伙吃错药了? 

最后一眼望去,浓雾裹住了大眼猫的身影,像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娟儿摇了摇头,呸道:疯子,难怪琼芳不要你!也是事不关己,正要跳下墙去,忽然背后飞上了一道黑影,身法极稳极静,竟是无声无息。

浓雾中来了一个神秘人,朝自己的肩头拍了拍,直吓得娟儿凄厉惨叫:鬼啊!心慌之下,旋即拔剑出鞘,—招倒卷珠帘使出,便朝后头妖鬼斩落。

听得当地一声劲响,来人也拔出了长剑,喝道:别动手,自己人。

双方长剑互撞,激得火花四溅,娟儿藉着微光看去,不觉松了口气:傅师范?怎么是你来了?面前站着—名中年男子,清隽文雅,自是傅元影到了,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刚巧路过这儿,便过来看看。

娟儿一脸狐疑,料知他在骗人。看适才苏颖超大喊大叫,宛然一条大疯狗,傅元影定是来追他的。娟儿咳了几声,道:傅师范,你们……你们家苏大侠像是不行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啊?傅元影不愿意谈这事,迳道:别管他,他心里烦,发泄一顿便好了。娟儿起疑道:是么?可我听他喊什么哀宗阿宗的,这又是谁啊? 

傅元影听她频频追问,只得低声叹了口气,道:开国之君通称太祖,至于末代王孙的谧号,若非哀宗,便是废帝。娟儿咦了一声,有些听了懂了,茫然又道:太祖?谁是太祖啊?可是姓朱么? 

傅元影眼中闪过不忍之色,摇了摇头,并未回话。低声道:先别说这个了。娟姑娘,我一会儿有点事,恐怕不能亲自去找少阁主。来,这儿有点银子…… 

说着从怀里取出了厚厚一叠银票,塞到娟儿掌中:这是一千两银票,您等会儿要是找到了人,劳烦把这笔钱给她,让她先凑合着用。

娟儿喜道:一千两还凑合啊?不如我来帮她花吧!傅元影微笑道:这个自然了,这几日少阁主怕得在外头住,请你多照应她。娟儿先是一喜,之后又是微微一愣:等等,她要在外头住?她难道不回家了?傅元影叹了口气,道:她这两日还是先别回去,国丈还在气头上…唉……欲言又止问,只摇了摇头,便从墙上一跃而下,自朝北方奔去。

娟儿见他走得急,赶忙喊道:等等,你去哪儿啊?傅元影回首道:我要去红螺寺。

娟儿愕然道:红螺寺?去那儿干啥啊?傅元影急于赶路,一时头也不回,朗声道:我要去找玉瑛!现下只有她才帮得上忙! 

话声未毕,身影消失,却又让娟儿陷入五里雾中,皱眉道:玉瑛?这又是谁啊? 

怪事年年有,今年恁是多,看现下不过是正月新年,便闹出了一堆怪事,先是琼芳离家出走,之后苏颖超彻底病发,满口哀宗太祖之余,现下还来了个玉瑛,真不知是何许人也。

娟儿摇头叹息:莫名其妙,什么哀宗太祖的,他们华山专出疯子,早晚全发狂。

适才听傅元影说了,好像这哀宗还是皇帝的名号,可苏颖超好端端的武林人物,什么时候也和皇帝大名牵扯了?敢情他也想来个造反不成?娟儿越想越觉得荒唐,咕哝一声,道:哀宗… 

…太祖,到底谁是太祖啊? 

本朝太祖姓朱,宋朝太祖姓赵,汉代叫老刘,唐代是小李,好似百家姓轮流当皇帝,每家每姓都有个太祖,可这和江湖人物有何关连呢?难不成武林门户也有太祖么?娟儿想着想,霎时恍然大悟:哎呀,华山派当然有个太祖,那不就是宁不凡么? 

天下第一宁不凡,这个人武功厉害得不成话,要做徒子徒孙的太祖太宗,自也绰绰有余。

娟儿呆呆想了想,忽又醒悟道:等等,宁不凡是太祖,那徒弟岂不就是……心念于此,不觉啊了一声,这才懂了哀宗 

的意思。

世上只要有太祖,便一定有哀宗。大金国有哀宗,大唐朝有哀宗,这些末代之主背负千古骂名,却非个个荒淫无道。相反的,他们身处乱世洪流,莫不殚精竭虑,盼能力挽狂澜,撑起祖宗基业,奈何独木难撑大厦,最后时不我与,只能默默垂泪自杀。

人比人、气死人,任谁有了宁不凡这等好师父,注定都得做哀宗。娟儿摇头低叹,转念又想到自己身上去了,看师姐艳婷精明干练,武功又高,八成也是个太字辈人物,可怜自己排在她的后头,日后惨上加惨,可别成了个惨宗才好。

娟儿哀叹两声:算了,惨宗就惨宗吧,好歹还是个宗。

她懒得再想,便又朝琼府走了回去,看看一会儿回去琼芳的闺房里找找线索,说不定能瞧得出她欲往何处。琼芳会去哪处呢? 

她还想和苏颖超成亲么?娟儿一边瞧着手中的银票,一边忖量好友的处境,不由暗暗替她操起了心。

别人不解内情也就算了,娟儿可是心知肚明。那日她在淮安城里撞见琼芳,便见她神色不大对劲,当时她抱了只小狗,说话时嘴角含笑,怯生生、羞喜喜的,好像恋爱了。娟儿又不是傻子,当场便已大叫不妙,如今对照后事发展,果然是平地起波涛,一发不可收拾了。

女人是瞒不住女人的,更何况是多年知己?看琼芳若非遇上了意中人,怎会露出这幅模样?可她到底和谁扯上了?她自称簧夜遇险,给一名神秘面贩所救,想当然尔,那面贩定然脱不了干系,可这卖面的究竟是谁?为何自始至终不肯现身,把话说个明白? 

说来说去,一切全怪那个黑衣人,自从此人大闹江湖之后,琼芳发疯、苏颖超发狂、连琼武川也成了老疯狗。可怜娟儿给这群怪物包围,难免也要大倒其楣。

她哀叹几声,慢慢来到了琼府附近,忽然间雪雾里又现出了一个影子,极高极壮,走起路来还驮着背,那模样不太像人,也不太像鬼,宛然便是一只…… 

大黑熊!娟儿吃了一惊,没想到京城里竟会出现野熊,她内心忧惧,就怕野熊要去乱咬百姓,忙提起了长剑,急急尾随过去。

深夜无人,那野熊一路细细簌簌,向前行去,天幸百姓都在睡觉,那熊自也无人可吃,不多时,却见它鼻子闻了闻,自管停下脚来,竟是给琼府围墙挡住了。

娟儿暗暗害怕,看武林高手斩龙屠虎,稀松平常,可她武功不高不低、剑法不强不弱,一会儿大战野熊后,能否留得性命吃饭,那可难说得紧。娟儿内心忧虑,只想悄悄上去偷戳一剑,可思来想去,却又不敢,心中便想:不管了,熊不会爬墙,它一会儿没东西吃,那便自己回家了。

正等着黑熊掉头而去,谁知它又不走了,只管面墙不动,正诧异间,猛听黑熊喉头低吼,身子抖动,跟着哗哗水声响起,不时仰起头脸,嘶嘶熊啸。

大半夜的,围墙下若是母熊面壁思过,多有红杏出墙之志,可若有公熊靠墙站立,却多半另有玄机。眼见黑熊化身为野狗,娟儿羞红了脸,心道:这熊真是讨厌,得先避一避。

正咒骂间,那熊总算也尿完了,看它好似吃多了肉,先打了个饱嗝,随即张开了熊嘴,噁地一声过后,居然说起了人话。

苏颖超。黑熊提起脚跟,朝着围墙里轻轻呼叫:你老兄在家么? 

苏哀宗有客来访,却是一只熊。但见黑熊圈嘴轻呼,彷佛是小孩儿呼朋引伴,既想招来同夥,又怕惊动家长,便只能幽幽怪喊了。娟儿心下讶异,不知这能怎能如此怪法?忙悄悄跳上墙头来瞧,这回却见到了一名魁梧男子,自在那儿低声喊话:苏颖超,快出来啊,是俺啊,宋通明啊,俺有事找你啊。

娟儿掩面苦笑,看来者虽非野熊,却还是一只畜生。她暗暗咒骂,不知这宋通明游手好闲,早属京城无赖—类,却是何时与三达传人结为知交的?她呸了一声,便掩身过去,只想把他的来意瞧个明白。

苏……颖超。苏颖……超。大半夜的不好找人,宋通明不敢敲打大门,只躲在墙外乱喊。他细细叫了几声,眼见无人应答,只得跳了起来,暴吼道:苏颖超! 

黑熊般的大脑袋飞过围墙,苏颖超三字未出,脑袋便又掉了下去,娟儿笑得肚子发疼,宋通明却不死心,只管再次起跳,奈何他轻功差劲,脑袋上上下下,连喊数十声,院内却是毫无动静,他咒骂几声,只得再次起跳,这回却换了个名字,吼道:娟儿! 

娟儿二字喊出,主人翁却躲在墙外,院内自是毫无动静,宋通明茫然呆立,便又再次飞身胡喊,狂吼道:琼芳!眼见琼府黑沉沉的如同鬼屋,找猫找狗部不闻应答,便从路边捧起一颗大石头,奋力扔了进去,暴吼道:神刀劲! 

砰地巨响传出,院子里不知什么彻事毁了,听得汪汪大叫,小黑犬猛力狂吠,过不半晌,便有灯火点起,华山弟子光着脚丫,全数冲入了院子,嚷道:什么人!是谁在捣乱? 

院里闹了起来,远远来听,其中间杂了陈得福的惊呼、吕家三兄弟的呐喊,最后连华山双怪都醒了,可一片吵嚷之中,硬是不见苏颖超的踪影,料来根本不在家。

见得这等阵仗,宋通明自也不敢造次了,只缩在墙角咒骂:什么鬼元宵,没劲……找只狗都找不着……寒风吹来,宋通明打了个哆嗦,他低头一瞧,这了发觉自己还没穿上裤子,当下低头系裤带,一边自言自语:兄弟啊,打贵州回来,可多久没慰劳你了?一会儿打完了架,大哥可得好好槁赏你一番…… 

正喃喃自语间,忽听头顶传来一声娇唤:一文钱!一文钱三字脱出,宋通明摸着脑袋,四下望了望,神色纳闷,八成不知自己的行情。正要系上腰带,猛见头顶映来一道黑影,笑道:是我啊,娟儿呢。

眼见娟儿手持长剑,笑吟吟的蹲在墙头,饶那宋通明打过五关擂台、上过潼关战场,此时也不禁手足无措,听得咚地一声,竟给自己的裤管绊倒,惨叫道:救命啊! 

天下良家妇女有志—同,最恨嫖妓宿娼之徒,眼看娟儿快步追来,宋通明大声惨叫,一时双手穿裤,两脚急爬,如蛆虫般蠕蠕而去。娟儿看他害怕,忙装做师姐的贤慧模样,温柔轻唤:通明哥哥别走,是我啊,娟儿呢。

娇嫩呼喊一出,宋通明心下莫名一荡,不觉回首细笑:娟姑娘……是你啊。

娟儿见他不动了,便又换上了冰寒冷面,道:当然是我了,不然你以为是谁? 

美娇娘摇身一变,忽成臭晚娘,宋通明欲哭无泪,暗骂自己不长见识。他哭丧着脸,道:……娟姑娘,这么晚了,你…… 

你怎还不睡觉啊? 

这话倒说中了心事,娟儿长叹一声,脱门便道:我哪里能睡?我还得找琼芳啊。

娟儿说话不长心眼,话才出口,自己便后悔了,果然宋通明一脸讶异,问道:你在找琼芳?她不在家里么?琼芳簧夜出走,说来绝非什么光彩事。娟儿急于遮掩,便道:她……她去赏灯了,这当口还没回来。

宋通明笑道:难怪苏颖超不在家了,嘿嘿,元宵赏花灯,赏得灯影摇,他奶奶的……他自行想像孤男寡女赏灯的模样,不觉口涎横流,干笑道:娟姑娘,左右无事,不如咱俩也去赏灯吧? 

娟兒見他那幅淫穢笑容,心頭便有怒火,霎時呸了一聲,道:你自個兒去賞吧,我還有事忙著哪。宋通明乾笑道:別忙了,這瓊芳不是去賞……嘿嘿……那個燈了麼?妳幹啥還去打擾她啊?娟兒呸道:你管我?反正我睡覺就是愛找伴,洠悖缓谩

聽得娟兒上床找伴,宋通明雙眼一亮,忙來毛遂自耍В壕昝米樱摇疫@人打小孝順侍親,專能替我爹娘暖被。妳……妳想試試麼?黃香暖被,名列二十四孝,卻不知這人算是什麼?娟兒嘆了幾聲,忽從荷包裡掏出兩文錢,交到宋通明手裡,柔聲道:來,賞給你吧。瞧你辛苦的。

宋通明咦了一聲,不知娟兒何以塞給自己兩文錢,但美女送來好處,總之有好無壞,忙接過銅板,順勢捏了捏娟兒的小手,一雙熊眼竟是含情茫}。

娟兒給他瞅著,忽然想起這人才撒過尿,一時寒毛直豎,忙將手抽了回來,放在宋通明的衣服上擦了擦,顫聲道:行了、行了,你……你找蘇穎超做啥? 

宋通明心中滿是溫柔,一邊提起自己的大手,嗅著娟兒留下的遺香,一邊含笑道:咱等會兒要去對付一個臭小子,得請他幫忙掠陣。娟兒訝道:你要砍人?大過年的,你要砍誰啊?宋通明微笑道:不瞞妳吧,哲爾丹跟我說,他已經知道誰是黑衣…… 

黑字才出,忽爾漲紅了臉,他好似發覺自己說溜了嘴,忙改口道:黑狗王。娟兒茫然道:黑狗王?他是誰啊?宋通明哪知黑狗王是誰?只得抓面撓腮,苦笑道:別管這些了,娟姑娘,難得遇到妳,來,這兒有個枺鹘o妳。說著掏出了兩張戲票,含羞望著娟兒。

這下輪到娟兒吃驚了,她定睛一看,只見眼前多了兩張戲票,赫然便是萬福樓的票子。

娟兒不愛讀書,卻愛看戲,一見萬福樓的戲票到來,立時喜上眉梢:真是戲票呢……我好久洠Э磻蛄恕K瓮鞑粣劭磻颍瑢垩輵颍娋陜簱Q上了笑臉,心下大喜,自知一會兒出言相約後,今晚必有好戲上演了,到時候萬福樓裡相依偎,嗣後同床共枕,情話綿綿,那可是大吉大利了。

他呵呵淫笑,正想著娟兒含淚穿衣的模樣,猛然間腦中一醒,眼前現出一名大肚孕母,手持棍棒,猛力轟擊,屋邊則縮著條老漢,哀哀啼哭,卻不是自己是誰? 

太可怕了,獸慾發洩後,嬰兒併鬼母同吼,棍棒與尿布齊飛、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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