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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萨特精选集-第64章

小说: 萨特精选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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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对象的差别。在哲学上,每句话都只应该有一个意思。比如说我在《文字生涯》这本书里力求让每句话都带有多种相互重叠的意思,这番工夫用在哲学著作上就糟糕了。如果我要解释自为和自在萨特早期的哲学著作《存在与虚无》以两个基本概念为出发点:“自在”的存在与“自为”的存在。万物处于静止、不变、浑成、充实状态,归入“自在”的范畴;人有意识、可变、脆弱,归入“自为”的范畴。,这可能是很困难的,我可以利用不同的比喻,不同的论证以达到这个目的,不过我必须局限于使用一些应该能够合拢的观念:完整的意义并不处在这个层次上,它可以而且应该处在整部作品的层次上。我确实不想说,哲学和科学报告一样是单义的。    
    文学始终以某种方式与亲历打交道,在文学上,我说的任何东西都没有被我说的话完全表达出来。同一个现实可以用实际上无穷无尽的方式来表达。需要整本书才能指明每句话要求的阅读类型,指明这个阅读类型要求使用什么语调,需要不需要高声朗诵。    
    一句如同人们经常在斯丹达尔笔下遇到的那种纯客观类型的句子必定会舍弃许多东西,但是这句话却在它身上容纳了所有其他东西,因而包括一个整体含义。作者脑子里应该始终想着这个整体含义才能传达所有这些东西。因此文体工夫与其用于锤字炼句,毋宁用于始终在脑子里设想整个场景,整章情节,乃至整本书。如果你心目中有这个整体,你会写出好句子来。如果你没有这个整体,你的句子不是不协调就是无所为而为。    
    这个工夫或大或小,或费力或轻松,视作者而异。不过,一般说,用一句话来表达四句话的意思总比用一句话来表达一句话的意思要困难一些。比如“我思故我在”这样一句话可以在各个方向引起无穷尽的后果,但是作为句子,它有时有笛卡儿给予它的意思。然而,当斯丹达尔写道:“……只要还望得见维立叶尔城教堂的钟楼,于连总不断地回过头去看”,他在简单地告诉我们他的人物在做什么事情的同时,也把于连感受到的,以及德·瑞那夫人感受到的等等,都告诉我们了。    
    因此,很显然,找到一句能顶好几句的话比起找到一句例如“我思故我在”那样的话更为困难。笛卡儿那句话,我猜他是一下子找到的,就在他想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


第六部分:萨特精选集文论人是一种无用的激情

    ——你曾责备自己在《存在与虚无》中使用了文学味太足的提法,如“人是一种无用的激情”人作为“自为”的存在,由于他有意识,便“与自身不相符合”,他“是他不是的那个东西,又不是他是的那个东西”。他羡慕“与自身相符合”的“自在”的存在,但又不愿放弃意识。换句话说,他想成为“自在—自为”的存在,但这只有上帝才做得到。《存在与虚无》全书以这段话告终:“因此人的激情与基督的激情相反,因为人之所以作为人丧失自己是为了上帝能够诞生。但是上帝的观念是矛盾的,于是我们徒然丧失自己:人是一种无用的激情。”这个公式就过分凄怆。    
         
    ——是的,如同大部分哲学家做过的那样,我错误地在一篇本应该毫无例外地使用技术性语汇,就是说使用单义词的文章里,使用了文学性的句子。在你引证的那个公式里,显然是“激情”和“无用的”这两个词的歧义歪曲了原话的意思,引起一些误解。哲学有一套技术语汇,必须使用这套语汇,必要的时候更新这套语汇。如果人们提出新的概念,技术性句子的集合才能创造整体意思,而这个整体意思是一个有多种层次的意思。然而在小说里,提供整体的是每句话的多种意思的重叠,从最明了、最直接的意识到最深刻、最复杂的意思。通过在文体上下工夫从而在意思上下工夫,这正是我现在不再能做的工作,因为我再也不能修改自己的文章了。    
         
    ——再也不能读书,这对你是不是一个很严重的障碍?    
         
    ——眼前还不是。我不再能亲自了解任何一本现在出版的、可能会使我感兴趣的书。不过有人对我提到这些书或者读给我听,我大体上对当前的出版物有所了解。西蒙娜·德·波伏瓦读许多书给我听,各种著作都有,我们在一起把这些书都读完了。    
    然而我从前有浏览我收到的书籍和杂志的习惯,现在不再能这么做,这是个损失。但是对我目前准备的历史节目来说,如果我想了解某一部著作,比方说社会学或历史著作,我用自己的眼睛去读或者我让西蒙娜·德·波伏瓦读给我听,结果是一样的。相反,如果我不仅要吸收一些知识,并且要批评它们,要审查它们是否彼此一致,要知道这本书在结构上是否遵循它自己的原则等等,在这种情况下光听人家读就不够了。那时候我就必须要求西蒙娜·德·波伏瓦反复读上好几遍,要求她即便不是每句话都做一个停顿,至少每段话做一个停顿。    
    西蒙娜·德·波伏瓦朗读和说话的速度极快。我让她用她习惯的速度去读,使我自己设法去适应她的朗读节奏。当然这要求我做某种努力。然后,每读完一章我们就交换意见。问题在于,当人们用自己的眼睛去读的时候,这个反省批判成分是始终在脑子里的,而在高声朗读的时候,这个成分就不那么清楚了。那个时候占主导地位的只不过是为理解而做的努力,批判成分退居背后。只有当我与西蒙娜·德·波伏瓦切磋我们的看法的时候,我才感到自己从脑子里抽取出被朗读掩盖了的东西。    
         
    ——像这样依赖别人,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难受?    
         
    ——是的,虽说难受这个词太过分了,既然,我再说一遍,眼前对我来说还没有什么可难受的。不管怎么说,我对依赖别人总有点不愉快。我有独自写作、阅读的习惯,我今天仍旧相信,真正的脑力劳动要求孤独。我不是说某些脑力劳动——甚至有一些书——不能由几个人合作。但是真正的劳动,能同时导致一部写成的著作和一些哲学思考的劳动,我不认为可以由两三个人一起来做。在目前情况下,用我们习惯的思想方法面对一个对象去揭露一个思想必然需要孤独。    
         
    ——你不以为这一点是你特有的吗?    
         
    ——我曾经参加过集体工作,比如我在高等师范学院念书的时候。这以后,在勒阿弗尔,我曾和别的教员一起搞过一个高等教育改革方案。我忘了我们在这里面说了些什么,想必没有多大价值。但是我所有的书,除了《造反有理》和我当年与大卫·卢塞和钱拉·罗桑塔尔合作的《政治谈话录》,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写的。    
         
    ——我询问你自己的事情,这样做是否使你感到不便?    
         
    ——不,为什么会感到不便呢?我认为每个人在记者面前都应该可以把自身最深藏的东西讲出来。按照我的看法,人们之间的关系之所以变坏,原因在于每个人都对别人保留某些隐蔽的、秘密的东西,不一定对所有人都做保留,但是对于当时他正与之说话的人有所保留。    
    我以为任何时候都应该用透明性来替代秘密,我不难设想这样一天,那时候两个人之间将彼此没有秘密,因为他们将对任何人都没有秘密,因为主观生活和客观生活一样都将被完全提供、给予。不能接受的是,我们交付我们的身体如我们现在所做的那样,但我们却掩盖我们的思想,因为对我来说,身体和意识之间没有本质性的区别。


第六部分:萨特精选集文论透明性的主要阻碍——恶

    ——是不是惟独对于那些我们在事实上交出我们的身体的人,我们才完全交出我们的思想?    
         
    ——我们把我们的身体交给大家,通过目光、通过接触:这可以在任何性关系之外发生。你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把我的交给你:我们中间每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都作为身体而存在。但是作为意识、作为观念,我们并非以同样方式存在,虽然观念是身体的一些变化形态。    
    如果我们想真正地为了别人而存在,作为身体、作为永远可以被剥光衣服的身体而存在——即使人们从来不会这样做——那么观念对于别人来说应该好像是来自身体的。言语是用舌头在嘴里划出来的,所有的观念都应该以这个样子出现,即使最模糊的、最飘忽的、最难把握的观念也应该这样。换句话说,不应该有这种秘密状态、这种秘密性,某几个世纪曾经认为这是男人和女人的荣誉所在,我认为这样做是愚蠢的。    
         
    ——对你来说,什么是对于这个透明性的主要阻碍?    
         
    ——这首先是恶。我指的是在不同原则启发下做出的行为可能导致我不赞同的结果。这个恶使得所有各种思想的传送变得困难,因为我不知道别人在多大程度上从与我相同的原则出发来形成他的思想。在某种程度上,这些原则当然可以得到澄清、讨论、确立;但是我不能与随便什么人讨论随便什么问题。我可以和你讨论随便什么,但是我不能与我的邻居或者穿过马路的行人也这样做——逼急了,他宁可打一架也不跟我讨论到底。    
    因此,事实上有一种来源于不信任、无知和恐惧的矜持心理,这种心理使我每时每刻都不能信任别人,或者使我过分信任。我个人也不是在所有问题上都向我碰到的人发表自己的见解的,但是我努力做到尽可能的透明,因为我认为我们身上的这个阴暗区域同时既对我们自己也对别人都是阴暗的,我们只有在力图对其他人做到襟怀坦白的时候才能为我们自己照亮这个阴暗区域。    
         
    ——你是不是首先在写作中寻求这个透明性?    
         
    ——不是首先,而是同时。你倒是可以说我在写作中朝这个方向走得最远。不过还有每天的谈话,与西蒙娜·德·波伏瓦,与别的人,与你,既然我们今天在一起。在谈话中我努力做到尽可能地襟怀坦白和真实,以便能够把我的主观性全部交付出来,或者尽力把它全部交付出来。事实上我没有把我的主观性交给你,我没有把它交给任何人,因为还剩下一些东西即便对我自身也拒绝被讲出来,我可以对自己讲出这些东西,但是它们不允许我对别人把它们讲出来。    
         
    ——你指的是无意识?    
         
    ——完全不是。我指的是我知道的东西。总有一种处于边缘状态的东西没有被说出来,也不愿意被说出来,但是它愿意被知道,被我知道。你知道人们不能把什么都说出来。但是我想以后,就是说我死以后,也可能在你死以后,人们将会越来越多地谈论他们自己,这将带来一个巨大的变革,我想这个变革并且是与一场真正的革命相联系的。    
    一个人必须完整地为他的邻人而存在,而他的邻人也必须完整地为他而存在,这样就能建立真正的社会协调。这在今天不可能实现,但是我以为当人与人之间的经济、文化与感情关系发生变化之后,这就能实现。要改变这些关系首先要消灭物质匮乏,我以为,如同我在《辩证理性批判》中指出的那样,物质匮乏是人与人之间过去和现在的对抗的根源。    
    到那个时候想必还会有新的对抗,我不能想像那将是什么对抗,谁也不能想像,但是那些对抗不会形成对一个新型的社会的障碍,在那个社会里每个人都将把自己完整地奉献给某个人,后者也将把自己完整地奉献出来。这样一个社会当然只可能是世界性的,因为只要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还存在不平等和特权,这些不平等现象引发的冲突必将由近及远地扩展,直到把整个社会都卷进去。    
         
    


第六部分:萨特精选集文论写作肯定起源于秘密

    ——写作不是起源于秘密和对抗吗?在一个协调的社会里,写作可能就不再有存在理由了……    
    ——写作肯定起源于秘密,但是不要忘记它不是致力于掩盖这个秘密和撒谎——这种情况下它就没有意义了——就是对这个秘密提出一个看法,甚至为人们对于其他人是什么样子提供佐证,从而尽力破除这个秘密。这种情况下它就与我要求的这个透明性相符合。    
         
    ——一九七一年有一次你曾对我说过:“现在该是我最终说出真理的时候了。”你还补充说:“但是我只能在一部虚构的作品中说出真理。”这又是为什么呢?    
         
    ——那时候我打算写一篇小说,我本打算把我在这以前想在一种政治遗嘱里说的话都以间接方式写进这篇小说。那份政治遗嘱本应该是我的自传的续篇,后来我打消了这个计划。虚构成分应该是很少的;我本想创造这样一个人物,读者必定会说:“这里写的那个人,就是萨特。”    
    这并不意味着,对于读者来说,人物与作者本来会相吻合,这意味的是,最好的了解人物的方法本应该是在他身上找出自我的东西。我本来想写的正是这样一种东西:既是虚构的,又不是虚构的。这只不过表示今天写作是什么罢了。我们对自己的了解还不深,我们还不能彻底地把我们自己交出来。写作的真理,由我来说应该是:“我拿起笔,我叫萨特,这就是我的想法。”    
         
    ——一项真理难道不可以独立于表达这项真理的那个人而得到阐述吗?    
         
    ——那样就没有意思了。那就是把个人和人们从我们生活在其中的世界里抽掉,局限于客观真理。人们可以达到一些客观真理而不去思考他们自身的真理。但是,如果需要同时谈到人们自身所构成的这个客观性以及在这个客观性背后的、与他们的客观性在同等地位上成为人的组成部分的主观性,那个时候应该写道:“我,萨特。”由于目前还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由于我们对自己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借助虚构拐了一个弯子以后就能更好地接近这个由客观性和主观性共同组成的整体。    
         
    ——你是不是会说,你通过罗冈丹罗冈丹,萨特的长篇小说《恶心》的主人公。或者马蒂厄马蒂厄,萨特的多卷本长篇小说《自由之路》的主人公。比在写作《文字生涯》的时候更接近你的真理?    
         
    ——也许是这样,或者不如说,我认为《文字生涯》并不比《自由之路》更真实一些。并非说我在《文字生涯》里讲述的事情不是真的,而是因为《文字生涯》也是一种小说,一部我信以为真的小说,但无论如何仍是一部小说。    
         
    ——你说过最终说出真理的时候来到了,人们会理解成,迄今为止,你一直在撒谎。    
         
    ——不,不是撒谎,而是在说只有一半真实、四分之一真实的东西……比方说,我没有描写我生活里的性关系和性爱关系。而且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除非是在另一个社会里,那时候大家都把牌摊在桌面上。    
         
    ——但是你自己确信知道自己的一切吗?你从未动过心想去做一次精神分析吗?    
         
    ——动过心的,但是目的完全不在澄清一些我自己也不理解的东西。当我重写《文字生涯》的时候——一九五四年我写出这本书的第一稿,后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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