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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樵史通俗演义-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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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藩先帝旧臣,招讨重任.频年痛心疾首,愿为鼎边鸡犬以无从;此日履地戴天,誓与君侧豺狼而并命!在昔陶八州靖石头之难,大义于今炳然;迄乎韩蕲王除苗氏之奸,臣职如斯乃尽.是用历兵秣马,讨罪兴师.应郑畋讨乱之军,忆裴度闲邪之语:谓“朝中奸党尽去,则诸贼不讨自平;倘左右凶恶未除,则河北虽平无用.”三军之士,戮力同仇,申明仁义之声闻,首严焚戮之隐祸.不敢妄杀一人,以伤天心;不敢荒忽一日,以忘王室.义旗所指,正明为人臣子,不忘君父之心;天意中兴,必有间世英灵,矢翼皇明之运.泣告先帝,揭此心肝:愿斩贼臣之首,以复九京;还收阮奴之党,以报四望.(亦是公论.)倘惑于邪说,误播流言,或受奸徒之指挥,或树义兵之仇敌,本藩一腔热血,郁为轮囷离奇;势必百万雄兵,化作蛟螭妖孽.玉石俱焚之祸,近在目前;水火无情之时,追维心痛!敬布苦衷,愿言共事.
    呜呼!朝无直臣,谁斥李林甫之奸邪;国有同心,尚怀郑虎臣之素志.我祖宗朝三百年养士之德,岂其决裂于佥壬;大明朝十五国忠义之心,正宜暴白于魂魄.速张殪虎之机,勿作逋猿之薮.燃董卓之腹,膏溢三旬;籍元载之厨,椒盈八百.国人尽快,中外甘心.谨檄.
  马士英忽接了檄文从头一看,又听说是监军黄御史做的,又恼又慌,寝食都废.有刘洪起奏清兵乘劫南下,无人敢遏,恐为南京之忧,他也全然不睬.又有王永吉奏徐镇孤危援绝,势不能存,乞敕史可法、卫胤文共保徐州,方可保全江北,马士英竟不票本,一意只怕左兵害他,把边事反看缓了.(忘了防边,马之方寸乱矣.)
  那时史可法统兵驻扎扬州,上一本恭请召见,面言东宫处分,以息群嚣.弘光批道:“两警方急,卿专心料理,待奏凯后见.”史可法叹道:“‘奏凯’二字,天子看得容易.这等说起来,面君不知在何日.”说罢,不觉泪下.次日连上二本,一本为清骑分路南下,镇将平日拥兵縻饷,有警一无足恃;又一本为李成栋避敌弃地南奔,使镇将人人如此,长江虽险,竟可飞渡.马士英怕分了弘光保安庆一带的心,付之不票,反把上江捷报奏了弘光,其刘孔昭、阮大铖、朱大典、黄得功、黄斌卿、黄蜚、郑彩,方国安、赵民怀、郑鸿逵、卜从善、杜弘域、张鹏翼、杨振宗俱赏银币.彼时太仆寺丞张如蕙丁忧出京,着留其所携行李充饷,连回去路费都夺了他的.朝里纷纷议论,计无所出.午后忽奉旨意,王永吉改总河,兼督淮安、凤、庐,钱继登兼抚扬州,田仰撤回另用,卫胤文事定再议,参政马鸣霆驻扎江阴,副使印司寄住京口,杨文骢专监镇军,凡逃军南渡,用大炮打回,不许过江一步,不像防清兵来袭,倒像防史可法入朝奏事,万一翻局可虞,的与天启年间魏、崔不许阁部孙承宗进北京城一般的了.史可法中夜长叹,无可奈何,只得又上一本,道:“今日江北有四藩,有督师,有抚按,有屯抚,有总督,不为不多矣.左、清并至,曾何益毫末哉!臣近至扬州,一时集于城内者,有总督,有提督,有盐科,酬应烦难,府县皆病.今又添盐监、盐督,人人可以剥商;商本尽亏,新征不已,利归豪猾.不足之害,朝廷实自受之.”这本一上,弘光见有许多官员,有些省悟,愀然不乐.十九这日忽然召对,当有大理寺卿姚思孝、尚宝司卿李之椿,合词请备淮扬;给事中吴肴哲等请先防淮扬,而次及凤、庐.弘光面谕马士英道:“左良玉虽不该兴师以逼南京,然看他一上的意思,原不曾反叛.如今还该守淮扬,不可撤江防兵.”马士英大声指众官道:“这些朝臣皆左良玉死党,代他游说,其言决不可听.臣已调刘良佐的兵马今日渡江.宁可君臣皆死于清兵之手,不可受左良玉杀害!”张目大呼道:“朝臣有异说者立斩!”弘光愀然不乐,拂袖回宫.吴希哲退班朗朗的对众官道:“贾似道弃淮扬矣!吾辈死无葬身之地,奈何,奈何!”朝臣多有泪下的.正是:
    、刘只怕韩兵至,一任淮南夜渡师.
  兵科给事中吴适上一本,劾方国安、牟文绶纵兵劫掠种种不法.马士英大怒,亟请弘光批旨道:“左良玉称兵犯顺,连破九江、安庆,国安、文绶方在剿逆,吴适为逆臣出脱,是何肺肠!”是日即诏下吴适锦衣卫狱.大小臣工都道:“这一番被罪,真是一凤孤鸣.”后来方国安拥兵入浙,百姓受其害的百倍流寇,人人纔想吴给事这本果是先见.正是:
    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宾.
  御史何纶上一本,请禁四六文章并坊刻社草.马士英攒眉道:“戎马倥匆,却奏此不急之务,书生可笑如此.”竟置之不问.
  且说清兵已到淮北,声息甚紧.惊得个刘泽清就像小孩子怕猫咬,魂飞胆落了,纵兵大掠,淮安城里城外无不受害,席卷辎重,连夜西奔.阁部史可法咬指出血,写血书一纸,令参谋刘湘客星夜进京,要兵部大堂密奏,须早早发兵救援,若迟,不但淮安不保,只怕扬州有失.兵部马士英怕的是左兵,全不以清兵为意,道:“左良玉恐有心腹为内应,实实可危.清兵有长江天堑.料然不能飞渡.”那月二十三日,清帅率众渡淮,如入无人之境,淮安人尽行归顺.有一秀才嚷道:“我淮安人没用,也不消说了!若是镇兵有一个把炭篓丢在地下,绊一绊他的马脚也还算好汉了!”大哭一场,投南门外城河而死,不知姓名,也不知他家在那里.有诗为证:
    漫说当年汉水滨,汩罗悲愤未全伸.
    身沉名没谁人识,衰季累累多死臣.
  其时刘泽清已逃,文武在任的躲得影儿也没了,还有马前投顺的哩.只有侍郎卫胤文抗节不屈而死,清帅买棺殓葬.有诗为证:
    常将血剑叩而镡,忍死拚生鏖战酣.
    今日矢贞骑箕尾,往从先帝更何惭!
  那时史可法正在扬州府旧城,日日选将练兵,指望再往淮安代刘泽清死守.忽闻清兵二十三日渡淮,淮安一带地方望风投顺.史可法大叫道:“罢了!罢了!国家不惜高爵厚禄与镇将,又糜饷养军,以为可保黄河,且学南宋偏安之计.今清兵已渡黄河,扬州岂能独守!”即传令箭齐集监军、参谋、将官、兵士,都在新城大教场演武厅前议事.又传令宰了十口猪、十口羊,准备祭旗飨士.自己换了戎装,跨马到教场里来,一路见跟随的人都交头接耳,像商量的模样.心里想道:“不好了!人心一惧则必散,人心一散则难收.今日且莫说兴师动众,须先激励人心,还可把孤城保守几日,以待救兵.”踌躇了一番,已到了教场,在演武厅前下马.祗见监军史继迁、参谋刘湘客、总兵刘肇基、翁万裕、杨凤翥都到了.
  史可法上厅坐下.史继迁立起身来大呼道:“今日之事,惟有死守孤城,保全一城百姓!”(此时光景,令人胆裂.)刘湘客道:“前日阁部老大人血书与兵部,那马士英这奸贼祗怕左良玉杀来,他身死家破,那管国家大事.如今事已急矣,阁部老大人竟草成短疏,湘客虽不才,当击登闻鼓面奏今上,以请援兵.”言之未已,厅下将官和军士齐声大叫道:“好!好!好!请得救兵,我们也胆壮些,好去交锋.”史可法见人心如此,心下好生着忙.问管事的把总道:“猪羊可曾备下了?”把总禀称十口猪、十口羊、香烛纸马、果酒等物,俱已摆在教场前篷下了.史阁部带了各官下厅,步行到了篷下,祗见灯烛辉煌,香烟缭绕,已摆得齐齐整整了.史阁部扑地拜将下去,大呼:“二祖列宗在天之灵,今日臣史可法拼命与众守城,乞英灵保佑,以救扬州一城百姓.”呼罢大哭,那泪滴在袍上,都是鲜红的血.将官军士一齐大喊道:“老爷哭出血来了!我等敢不尽心效死!”也都哭起来.拜祷已毕,史阁部回衙门去,连夜草成血本,刘湘客赍上南京,请救兵去.未知如何.有诗为证:
    阁部精忠真贯日,藩臣犯顺非甘逆.
    只因马、阮误朝廷,致失封疆同□掷.
  



                        


第四十回    罗公山李闯卒灭 杭州路马相潜奔


    今日山河非旧矣,楚水吴山,谁认咱和你。睡到五更魂梦里,思量贼闯终须死。 改号称王当不起,沧海桑田,翻覆污茧纸。权相魂消将作鬼,天涯驰逐三千里。
      右调《蝶恋花》
    叹息三更醉醒余,横披野史社将墟。
    一声河满频倾泪,三迭阳关懒寄书。
    弒主贼徒桃作李,误君权相马成驴。
    千秋笑骂伊亲受,悔却生前似野猪。
  话说阁部史可法在扬州城沥血誓师,准备死守以待调兵救援。那知清兵突然来至,不费刀兵,新城已破。因为城中闭关坚守,遂屠其兵民,驰檄旧城道:“若好好让城,不杀一人。”史可法也不回话,祇是坚守。到了第四日,清帅假说奉旨调黄总兵到,史可法从城上缒人下城询问。说:“黄总兵领来精兵三千,留二千在外,准备厮杀,放一千入城,同守城池。”史可法信了是实,从西门放兵入城,那兵逢人便杀,才知不是黄兵,却是清兵了。史可法在城上见之,拔剑自刎,总兵刘肇基救住,同缒下北门城墙下,引四骑潜逃,不知死活。正是:
    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国朝。
  且把扬州失守,阁部丧身一段,提过一边。单说闯贼李自成被清帅同吴三桂杀败,贼党死的死,走的走,带了侄儿一只虎李过和七八员残将,十余万人马,迤逦从河南一路来到湖广地方,渡了大江,要投旧党张献忠,往辰州府进发。那知张献忠的人马已杀到四川去了。李自成到了黔阳,且把兵马也扎在二十里外,其时已是弘光改元的正月下旬了。当时李自成因奸杀了结发,做贼抢虏的邢氏又被偏将高杰拐了逃去,以后没甚心爱的。在北京皇宫里收用了宫人窦氏,册为正宫娘娘,一路宠爱异常,不离左右,朝弄暮弄,不顾鞍马奔驰,不论风霜辛苦,一味恋酒贪色,军中的事,都委侄儿李过料理。在黔阳城外住了二十日,地方上百姓被他骚扰不消说起,况且献兵骚扰后,人穷财尽,苦不可言。那时何腾蛟遣官兵将到,哨马报知李自成,自成慌了,就亲往乱山里一看,祇有罗公山险峻非常,广阔无量,此处结了营寨,便有千军万马,急切不能攻取,把十余万人马分作三队,结下三个大寨,为久驻黔阳之计。李过禀道:“目今钱粮不勾两月的支放,还该分一支兵马往伒地没官兵的所在,打些粮草,方好接济。何抚院遗兵将来时,再作计较。”李自成准奏,差刘宗尧、刘国能两员将带兵马二千,渡江往河南湖广交界府县打粮;差辛思忠、杨彦两员将带兵马二千,不须渡江,祇在沿江湖广没官兵的府县打粮。
  次日,两枝人马都放炮为号,滔滔汩汩离罗公山去了。李自成在行营里,到点灯时侯,摆宴上来,自己坐了南面一位,窦氏面西,三妃张氏、杜氏、陈氏面东,一齐饮宴,吃得烂醉,窦氏接入自己行宫去,替他脱衣睡了。睡到三更时分,李自成忽然大叫道:“杀!杀!杀!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惊得窦氏打从梦中醒来,忙问:“皇帝为何大叫?”李自成咄咄的道:“怪事,怪事!方才咱睡梦里正坐在北京皇帝殿上,忽见崇祯皇帝带了甚么范阁老、倪尚书、汪翰林,又有持刀的总兵吴襄、周遇吉等,纷纷纶纶,共有文武四五十员,赶来拿咱,咱和他抵敌,忽然惊醒了。大是怪事!”窦氏道:“想是皇帝疑心生暗鬼。不须挂心,且和我干干正经事,生个太子,后来好传位与他。”李自成虽觉得精神恍惚,也还挣扎着与窦氏云雨了一番。蒙眬睡去,又见这一班儿君臣文武喊声如雷,要拿他去,不知不觉,又大叫醒了。到了次日,头疼眼花,腰肢酸软,爬也爬不起来了。侄儿一只虎李过日日进行宫问病,便与窦皇后眉来眼去,两下调情。李自成到了夜里,就大惊小怪,说许多又来拿他。一病病了四五日。
  忽一日,李过进行宫,见他沉沉睡去,便偷空搂了窦后,做起亲亲来。李自成在帐子里忽然看见,叫唤起来道:“为何咱的老婆个个要偷人的!结发老婆偷了汉子被咱杀了,邢氏跟了高杰走了。你如今堂堂皇后,又想偷侄子么!气杀我了!气杀我了!”李过慌了,往外飞跑。李自成唧唧哝哝了一会,病势越重了。那深山里面乱离时节,那里去寻好太医调治?到了三更时分,忽然大叫道:“我的皇帝爷嗄!饶了我罢!饶了我罢!”身子跳了几跳,眼睛睁了几睁,竟呜呼哀哉死了。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窦氏见李自成死了,忙差官人报与他侄儿李过。李过传了众将,一齐入行宫探丧。天明遣人遍地寻问,祇买得一口杉木棺材,把李自成用平天冠蟒龙袍成殓了,也不拣安葬吉日,就乘凶摆了一昙祭,祭过了,随叫军士抬去,葬在罗公山脚下。这夜李过就进行宫,和窦氏成其好事,似水如鱼。窦氏道:“明日就该接你叔爷的代,做了大顺皇帝,扶持我窦氏做了皇后,可不好么!”李过道:“皇帝不是好做的,待咱明日升帐和众将官计较着。”
  次日,如贺锦、牛佺、任继荣、刘体仁一班儿贼将齐在一处,商议大事,都劝李过投降了何腾蛟,“为首的已死,料然不杀我们。四川信息窵远,北兵阻截难通。遍地打粮,人荒家破,不能充给。看起大意来,李家不像成得皇帝的了。”李过听了这般言语,知是事难成,就带了兵将,领了窦氏众妇人,扯起降旗,投顺湖广巡抚何腾蛟去了。从此辰州府一带地方,依然是何巡抚管辖。有诗为证:
    图帝谋王总未真,千秋篡弒墨痕新。
    倾人家国身夷灭,蒿葬山巅化作尘。
    且说扬州城跛的消息已报到南京了,马士英怕左良玉病死的话是诈非真,再不肯把黄得功、方国安、黄蜚去江边防守。刘良佐、黄蜚还扬兵在江头排列;方国安恋着江北上游的快活,竟不赴调。四月廿六日,弘光召对,向群臣问迁都如何。礼部尚书钱谦益极言防守江干得人,自然无虞,此时迁都非便。马士英请调黔兵入卫,办走贵阳,万无一失。吴希哲等力谏,不听。是日,黔兵一千二百人入城,传令住鸡鸣山,僧房尽被占住,僧众逐出,不许带一毫对象出来,每夜拨二百名守自己私宅。廿七日,龙潭驿探马至,报称敌编木为筏,乘风而下。下午又报称,江中一炮,京口城去四垛。忽扬文骢令箭至,报称江中有数筏,疑是敌兵,因架炮城下,火从后发,震倒颓城半垛,随发三炮,江中筏具已粉碎。马士英重赏扬报的人,以前报两人,俱一捆四十棍。从此报警寂然,扬州信息断绝。正是:
    淮扬弃去何须惜,且喜君王串戏忙。
  五月初一日,巡兵巡到东长安门,不知何人何时书一对联在门柱上,道:
    福人沉醉未醒,全凭马上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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