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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樵史通俗演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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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轻了,他们罪不至死。万一懦弱书生毙之杖下,有伤国体。”魏忠贤奴也少解,改批了降级调外。四个司官叹道:“谢天保佑,得黄阁老解救。如令都是余生了。”忙忙收拾出京,先先后后一路儿趱行。只见周顺昌棺木亦己在道,他们也只好嗟嗟叹叹,不敢吊奠,奉圣旨批下了,只将颜佩韦为道的五人斩首,生员王节等五人黜退。那汤本沛原籍苏州,听了这消息,尌陈振豪道:“还好,还好,不曾波累地方,是不幸中之幸了。”正是:
    关心欲扫初晴雪,醒眼留看未醉天。
  且说毛都堂上的本,旨意到了苏州,把生员王节、刘羽仪、王景、殷献臣、沙舜臣五个,都发在该学黜退了,把为首的颜佩韦、杨念如、沈杨、马杰、周文元五个,都发在司狱司监禁了。莫说王节五个秀才坦然不以为悔,就是颜佩韦一班人,个个自行投到,并不烦官差拘迫。太守寇慎见他们挺身就狱,十分嗟叹,不觉泪眼汪汪,分付司狱司牢头道:“这五个都是仗义的人,不消忒拘禁他,料不逃走。就是家属送饭,也不可拦阻。”因此五人在司,倒也早晚自在,不像犯人一般。到了十月间,周顺昌棺木到了阊门河下,有人傅说与颜佩韦,五人那日正在司里团聚说话,一闻这信,马杰大叫道:“周吏部一班忠臣死了,棺木也到了,如何不杀了我们?等我们都去帮扶各位忠臣,做了厉鬼,去击杀那逆贼!”颜佩韦道:“做主上本都是毛都堂,如今本下了,生杀在他手,想他是魏贼一党,自然不久杀我们了,老兄不消急得。我们杀了先去寻他。魏贼且再从容,少不得有日败露,决不容他病死,便宜了他。”这段说话,又有人傅说与毛都堂了。毛一鹭正在大怒时节,忽报房里报,升了兵部右郎。他寻思此案不可不结,遂会同了巡按,又委了府县官属,要斩此五人。寇太守禀道:“民心愤极,若老大人先期出示说斩此五人,怕又动了众愤。不如拣定何日,悄悄提出斩了,完此钦案,不致震惊地方。”毛都堂道:“既如此,不必拣日,就是今日,委理刑斩了罢。”理刑领了命令,就在阊门吊桥上,把佩韦等吊出来。那知颜佩韦、马杰日日盼死,沈扬、杨念如也慷慨不怕,只有周文元原是仗义轿夫,不觉失声大哭了一场。马杰笑道:“大丈夫譬如病死了,也只与草木同朽腐。如今我们为魏贼恶党暗害,未必不千载留名。去!去!去!”一径跑到法场,虽被绳穿索绑,个个欢天喜地,引颈受刑。况且仓卒提出,连他父母妻子都不知道,只有一路撞见了的,凭他有要紧事,也都丢了,跟随他五个前去,叹的叹,赞的赞,把魏太监骂的骂。到得法场,已有五六千人了。颜佩韦笑嘻嘻的对看的人道:“列位请了!我学生走路去了。”说时迟,那时快,五个义士,顷刻间都化作南柯一梦去了。
    钩党之捕遍天下,大义激昂有几人?
    引颈就戮五人在,五彪五虎同烟尘。
    纵使遗臭万年人,何似流芳千古新。
    我今搦管谱轶事,益信直道留斯民。
  且说五人已斩,毛都堂为升了侍郎,回家祭祖受贺,才收拾往京到任。他家在严州府遂安县,一到家里,贺客坟门。偶然一日,正对客诗邸报,忽嘿然入内去了。客正惊讶,里面哭声大起。问何缘故,原来毛都堂见五人来追,大叫一声,倒地死了。有人道:“魏珰不死,毛都堂先死,苍天略觉没了轻重。”又有人道:“五人的斩,论来国法原该如此,没有打死了两个校尉,个个都饶死的理。”故此毛都堂还好好步于牖下,不似魏珰吊死了死了一番,戮尸又死了一番,抄其家,戮其子,为千古权珰作榜样。”这也把魏忠贤了局,论他死得不同,毛都堂死的时节,忠贤正好作恶哩。
  有个徽州大富翁,唤做吴养春。先年与弟吴养泽为争家财,两相结讼。养春势大,致养泽讼败,气出病来,一旦身死。那养泽的一个家人唤做吴荣,一向逃躲在京,要替主人报仇。不知听那个教唆,把吴养春首告在东厂,说他霸占黄山,得利千千万,富比石崇,将谋不轨。魏忠贤奏闻,差官旗提问追赃,吴养春提到了。有个徽州富翁程梦庚,为人恃富骄傲,住在嘉兴参议,程梦庚怕他寻事故去难为他,带了万金走往京师。正值吴养春事发。也撞在魏忠贤网里,就而擒之,如捉小鸡一般。锦衣卫大堂田尔耕拷问了一番,把吴养春、程梦庚两个的家私,上本都抄没了。吴养春银六十五万两,山场木植银三十万。山场地三千四百五十亩;程梦庚银十三万六千两,都立限严追助工。这两个人不上半月,都死在牢里了,家私又都抄没入官了,反不如那肩耕步担人,不致杀身的祸。那程梦庚走到京师,自家送上门的,还也有说,吴养春好端端坐在家里,正是:
    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魏忠贤把这件事又攘为己功,趁皇极殿告成,天启在原封肃宁伯上加封肃宁侯。阁老顾秉谦争贺他,反道秉谦无耻可厌,忽傅内旨,逐他去位,竟不许他驰驿。半月之间,又傅内旨谕兵部官:厂臣奇勋茂着,荫其孙魏鹏翼世锦衣卫指挥,王体干、梁柱等七人,荫其子侄同之。那时鹏翼还只得五岁,真正千万世创见的事。十二月,东厂三年类奏,忽傅内旨:笁臣加荫一世锦衣卫指挥使,杨寰、孙之鹤、许显纯各加太子太保。又傅内旨:田尔耕缉访有功,原荫正千户加二级。真正貂玉满朝,如烂羊头一般,忠贤此时已居然半个皇帝了。顺天府府丞刘志选希图江南巡抚,奉魏珰的意思,奏论皇后父张国纪怙恶不悛,欲借徐自强所供撼动中宫。这个恶念动地惊天,天启却只批道:“张国纪还着洗心涤虑,日就令图,慰朕敦睦戚臣至意。”魏忠贤要皇帝改批严旨,天启这件便不肯依,依内阁票拟发了。此时要路的都是忠贤心腹,只为翰林还有几个削夺不尽的正人。文震孟已在同寅一案削籍回去了,忽傅内旨,又削夺了翰林唐大章、刘鸿训、刘锺英,傅升孙杰、徐大化、杨梦衮各工部尚书,邵辅忠兵部尚书,吕纯如、霍维华各兵部侍郎,黄运泰户部尚书,加总督阎鸣泰太子太保、兵部尚书,一时升这些大僚,都不由会推,顷刻可得,就如小学生打升官图,竟不成个朝廷了。魏忠贤势位已极,进一步又想一步,那内官监具一本,说厂臣殿工有劳,侯爵不足以酬其勋。遂奉特旨,晋其侄魏良卿爵宁国公世袭,官太子太保。天下官员虽有正人君子,亦且嘿嘿不言,浮沉自保,略有贪位慕禄的心肠,那个不来奉承他。先经应天巡抚一鹭建一生祠于虎丘,南京指挥李之才建一生祠于孝陵之前,总漕苏茂相建一生祠于凤阳皇陵之次,俱具本求皇帝祠额,虎丘赐额“普惠”,孝陵赐额“仁溥”,凤阳赐额“懁德”。从此纷纷请建生祠,真正如醉如痴,全没一些廉耻了。忠也只道是理之当然,把祖宗法令付之东流。天启拱手听令,连那批本上,每每掘朕与厂臣并称,不以为怪。说到此处,令人毛骨悚然,笔也下不得。未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图居摄奸谋叵测 构心腹密计无成


    神忽忽,坐对帘间明月。生怕秋风将鬓拂,况来吹瘦骨。 正是倦人天色,湘管掉来无力。想到权珰真误国,伸纸还和墨。
      右调《谒金门》
    杯中有酒口有歌,歌罢仰天唤奈何。
    奈何世有不平事,事在曳玉与鸣珂。
    鸣珂曳玉忠佞半,半忠半佞又可多。
    多事文人谱情实,实实据事无烦苛。
  且说魏忠贤生祠一建,又下土木大费,劳民伤财。阎鸣泰建于通州极昌平州,一名“崇仁”,一名“彰德”。主事何宗圣建于长沟,名“显德”。巡抚刘诏建于密云,名“崇功”上书颂他功德的,不可滕纪。这个痴心珰与那一班义子、义孙商议,竟有天大的逆谋要做出来了。他却先把心腹肉官各方布置,刘应坤、陶文、纪用既已遣在海外,各掌兵权,牵制辽抚。又每每加恩与毛文龙,使彼感激。忽假傅圣旨,差内官涂文辅总督太仓节慎库,崔文升总督河漕,李明提督河漕,各给了关防,星夜前去,仔道库务漕务是朝廷极大的权柄,可是阉人执掌得的么?忽又授意毛文龙奏请内官参镇海外,傅出内旨奖劳文龙,又差内官胡良辅镇天津,苗成、金捷、郭尚礼驻皮岛,发银五万两、炮铳六百六十余位件,盔甲、枪刀、弓箭千万件,火药二千斤。揣魏珰意儿,相时度势,布满了心腹,便好干大事了。假意劝天启与信天成婚,不久封他出去;又先封了瑞王、惠王、桂王,不久要遣他之国。天启七年二月,信王出府成婚,王妃周氏,先期礼部奏具仪注,忠贤一一允给,此时替他做鹰犬的崔呈秀,不消说是第一个了,出尖说话的,梁梦环、刘志选、阮大铖为最,倪文焕已告假回去了。
  部官许志吉具本,请变买所抄吴春房彦起解。傅旨差主事吕下问勘卖黄山,下问原送了魏珰银一万两,刘志选居间誁过,差回再送一万两。你道用了二万银子肯不生事、不诈财么?到了徽州,先查富民名字,强要买地,议价纳银,任意虐取。大姓不服,煸动百姓。约有三千人,围了公廨,吶喊攻击,声言要杀吕下问。下问慌了,打从后墙爬出,偶然身边带有银子,卖嘱了隔壁做竹丝家伙的人家,躲在他家里,只是宠妾陈氏才是十八九岁,美貌异常,匆忙之际不及照管,被众人捉出当街,同两三个家人媳妇,都把他上下衣裳尽情去,赤身奔走,羞赧无地。直寻到日落时节,只是不见,百姓也就渐渐散了。县官见众人已散,差人寻着了吕下问,安慰一番,劝他连夜带了家眷,知县差人擭送出境,又慌又差。正是:
    吕郎妙计安天下, 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徽州民变的事,抚按上了一本。旨意批下道:“吕下问泪变地方,不称任使,着回籍听勘。着巡按查明起事原由,量惩首恶。”可笑吕下问白白丢了一万两,魏忠贤白白得了一万两,落得徽州人添了几分彩,还道是苏州人打校尉一鼓动了怹的义气。魏忠贤也只在朝里弄权,无暇去差官旗出京生事了。不幸四月初,自皇陵失火,延烧四十余里,陵上树木烧得精光。若论国法,不知剐几个人、杀几个人。魏忠贤庇擭管陵内官,反火乃天降,非人力可豫防,只薄罚内官,量酌管事。天启被怹蒙蔽,把天大的事也就化作冰冷了。有诗为证:
    皇陵失火事非常, 论罪当刑法似霜。
    只恨权珰庇私党, 忍将祖制变沧桑。
      那时辽东有总兵赵率教飞报锦州之捷。不隔三日,总兵满桂报:官兵于篱山大战,斩杀甚众。巡抚袁崇焕又报:东兵攻宁远,总兵满桂等大战,败走之。次日又报:锦州关解,总兵赵率教三战三捷。奉皇帝旨道:“十年积弱,乃一当百,挫其狂锋。赖厂臣先下绸缪,故能报此奇捷。兵己乘滕鼓行,然须步步严密,量酌而进,切戒轻敌,防其诡计。将士劳苦功,高急须犒赏。”你道东兵骁勇,急难取滕,既是赢他一两阵,或是满、赵二骁将的大力,岂能连连报捷如此、京师里人都道滕是胜了,大半是魏珰装点的,指望借此军功,再冒恩升王,一步高一步的奸计。
  过了几日,经略阎鸣泰、太监纪用,都有本连报大捷,又奉旨道:“厂臣秘谋妙算,屡建奇功。彼胆已寒,灭之有日。”兵部尚书霍维华复奏道:“厂臣茅土尚觉其轻,良卿太师尚余一级。”同年翰林王应熊笑问维华道:“味年翁两个‘尚’字,想当让位与他。”霍维华红了脸,不答一语。
  过了五六日,奉内旨削夺晏清、伦肇修、钱策、杜诗、王应熊、曾陈易、沈棨等七员官,都飘然回去了。时又有海中郑芝龙领众作乱,在福建铜山中左攻围不绝。巡抚熊文烂、布政陆完学、按察使申绍芳聚议于会馆,遣将发兵,幸得招抚芝龙,海边一带地方才宁静。具本奏上,魏忠贤又攘为己功。丰城侯李承祚具一本,请封魏上公为王。礼部尚书来宗道上本,称颂厂臣功德,与皇帝并称而不名;又推谀崔呈秀夺情,称其母在天之灵所欣慰。其余称功颂德的,何止一二百员。只与那极谄极媚的:周应秋二十九疏,请封忠贤子侄公侯伯;郭允厚四十疏,请给庄田禄米;薛凤翔四十七疏,请给第宅券;李蕃呼魏珰为九千岁;姚宗文颂上公间出名世;李灿然称上公帝简笃生;孟绍虞称元老应运笃生;卢承钦颂二疏,请刻党籍碑示海内,岂不可恨。还有那查不真、载不尽的。这些官员都只为保身保家,怕学那杨涟、左光斗辈破家杀身,实实也是没奈何。只可惜宫保大臣,位高年老,何不抽身回去,甘受此不洁的名,使千秋之后,尚为人唾骂。
  八月,天启皇帝忽然大病,大出来坐朝。不知何故,忽傅内旨,又把五个大翰林官贺逢圣、杨汝成、闪仲俨、马之骥、刘垂宝,都削夺回去了。皇帝病了十多日,忽傅内旨:加宁国公魏良卿太保,封魏明望安平伯,加少师,魏良栋东安侯、太子太保。十八日皇帝病到九分不妥了,有内旨谕吏、兵二部、奉圣夫人客氏子侯国兴拟封伯爵,即行具奏。此时魏忠贤竟动了居摄的痴念,要学汉时王莽、董卓、曹操的故事,已差心腹涂太监,清查户、工二部钱粮,公然坐了二部大堂,逼勒司官行属官礼。这些司官都注籍不出。涂太监大怒,然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凡是兵马钱粮去处,魏忠贤布满私人,又想逼去了兵部尚书霍维华,换崔呈秀来做。这霍维华原是魏忠贤一路的人,既做到尚书地位,只逆珰有僭窃的念头,他便不服起来,反步步防怹不与他做一路了。霍维华见他每每搜寻兵部事故,料必不容久留,也就上本乞休。
  魏忠贤和李永贞、刘若愚商议,要仿前代做居摄的事。十九日,文武百官在干清宫门问安,便差人请过几位阁老,来探他们口你气,道:“圣上不豫,时时发昏,那里理得朝政。寻常计效升迁,还不大紧;如东兵常来骚扰地方,贵州客家又不平靖,延绥等处兵马又不时发动,这紧要军情,如何可延缓?除非是皇后垂帘听政。咱和各位老先儿先商议定了,然后奏闻皇后,学那汉、唐居摄故事。待皇上病体好了,依旧自行裁夺,方不误了朝家大事。”众人也都骇然。阁老施凤来侃然发议道:“若论居摄,前代远不可考,且也学他不得。景泰时原有旧例,当启请一位亲王。我等待罪内阁,断然不敢参与。若老公公以臣子为之,怕不能服天下之心。倘有事变生出来,把老公公从前为国的心肠,都泯没了。”魏忠贤听了这话,满面通红,恍然不乐道:“施老先儿,咱待你浙人不薄,怎言件事便不相容?”竟手也不拱,走入内里去了。这些阁老见魏珰立意不端,各具揭问安,就请召信府亲王入禁视疾,以防不测。那魏忠贤在里面道:“侯巴巴虽有权柄,外边事料理得甚来?”只得又与李永贞、刘若愚、李朝钦这几个奸滑心腹内官打团团儿商量,意待用强,竟自傅了旨道:“着魏忠贤暂理万几。”又思量道:“万一监朝这些百官都不来,批下本去这些百官都不依,如何是了?若竟搁起,只是已做了大虫,张牙露爪,说我不吃人,那个肯信?”真正委决不下,弄得个魏忠贤想起皇帝好做,便面好心热一回;想起这些外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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