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知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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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的猎犬呢?”我有点不喜欢狐狸的故作高深了。
“猎犬?嘿嘿!到时你就知道了。”狐狸要是不卖着关子简直就不是狐狸。
反正我早晚都跟狐狸处不长久。
“跟我去玩玩吧?”狐狸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带你到一个临时的住处,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走就走吧,我倒要看看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狐狸一颠一颠地头前带路,沿路都指着一块石头或是一棵树不停地夸耀说,这个地方曾有一个陷阱,或是曾让猎犬从这里迷失了方位,或是将一只刺猬从这里撵下了悬崖。
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洞口,“就是这里!”狐狸扭头对老豺说,“我得先去跟主人打个招呼,你得先在外边等着,就一小会儿。”说完一矮身子就进了洞里。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它到底要干什么?
等了大概十分钟,狐狸兴高采烈地出来了,不过身后还跟着一个又大又笨的家伙,猛然间,我突然认出来了,这个胖乎乎的家伙竟就是一周前跟它交手弄得两败俱伤的那个敌手!我立刻吓得不知所措,上次还不知它的名号,冒冒失失地上去就咬别人的屁股,没想到是一块硬骨头,而现在,居然鬼使神差地又送到它的门上来了!
我转身想逃,可是哪里还轻易逃得掉?胖乎乎的家伙也早认出我来,顿时血气上冲,张着口就朝我冲了上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狐狸迅速地把身子横过来,“怎么回事?都是我的朋友,见面都咬,都不给我点面子?”
“你那天居然想要了我的命!”胖乎乎的家伙已经怒火万丈。
“我给你道个歉,行不行?”我赶紧认错。
可胖家伙还是不依不饶。
“这不就对啦!”狐狸趁机圆场,“人家专门大老远跑来给你认错,还不原谅人家?你也是有头有脸比我还要面子的主儿,给你道歉了还不放过人家吗?远来是客,看不起你还爱来不来啦!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獾,我的铁哥们儿!”
我这才知道惹着的是什么主儿,一个从不招人但也不怕别人招惹的慢性大个子。
“这样吧!我俩都挺累了,要在你这儿先休息一下,你有事先去忙吧!”狐狸说着就去扳獾的肩膀,明显地是要把它往外推。
獾便不再说什么,满含怨气,一边回头一边嘟嘟囔囔朝远处走去。
这是一处被白蚁丢弃的蚁穴,但看得出来经过了许多改装工程,我早就听说过,獾是一个勤快的过日子的好手。
“进屋来吧!”狐狸殷勤地招呼着,“千万不要把这个地方给猎人泄露了,现在,这个地方就归我们了。”
“这地方不是獾的家吗?你不是说只是暂借休息的吗?”我不知狐狸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是的,是獾的家,话是这样说的嘛,但那是从前,现在不是了,它已走了,这地方就是我们的了。”
“你这不是明摆着强占人家的屋子吗?”
“我什么时候强占了?我又没有撵人家走!”狐狸笑得开心极了,“你也看见了,是它自己让我们进来住的,而且,它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搬走,到时,这地方就完全属于我们的了。真没办法!”狐狸说到得意处,大笑起来。
我突然觉着有点恶心,这也太阴险了。
狐狸却不管这些,里外巡视一番,对这个新家的种种好处赞不绝口,“你瞧,这个家的四周都是洞,安全得很,嗨!獾可真是个细心的角色。”
“什么洞?在哪里?”我不理解。
“哈哈!你真比獾还笨!”狐狸还在兀自偷着乐,“这可都是些花工程的事,哪个地方,洞有多深,洞口有多粗,洞里边怎么拐弯,怎么设置尖石或是利刺,那可都是大有讲究的,你瞧,那边那个稍小的洞,是专门给狗腿准备的,那个大洞,可让一头牛陷落进去,折断了都拔不出来!哈哈!獾真是个够意思的好朋友!”
“那你是真想长期在这里住下去啦?”
“这你就又外行了!”狐狸更加得意地说,“我这不是在躲猎人和他那只该死的狗吗?假如他们追来了,你瞧这个招待规格是不是正合适?至于以后,我高不高兴住这里,那要看獾是不是又能造出一个令我更满意的家了!”
第二部分豺知道(9)
8
“你瞧,那个动物学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
“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吧……呵,我好像听懂了。”
“说什么来着?”
“一个画家,专门收集鸟儿的羽毛作画的家伙,动物学家在询问他羽毛画的行情。”
“哦,那不过是又一个标本师而已,他们还说了什么?”
“等等,又听见了一点,画家正在要求动物学家给他想想办法,要得到另外几种鸟儿的羽毛。”
“他们吵起来了。”
“是的,画家要从尽可能多的鸟儿身上拔毛,说客户只想要不常见的鸟毛。而动物学家呢?又想从画家身上拔毛。”
“还有呢?”
“还有,他还责怪动物学家要给鸟儿分类,把鸟毛市场搞得太乱了……”
我继续去找猎人。
连着两天来,我对狐狸的厌恶到了顶点,我当然不会跟它做朋友,也许有人会喜欢它,但绝不是我,我虽然才刚出道,力气尚小,但像狐狸这样比我更弱小的家伙都能过得很好,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一个个体是要慢慢长大的,我不需要狐狸那样的智慧,更让我骄傲的是,我们豺家族的后代所葆有的稀缺美德。
寻找到孤独。有了豺所保留的美德,再加上传说中孤独所有的美德,也许一个崭新的动物时代就会再次来临。
所以,我必须要找到孤独。
不知走了多久,在密林深处的一个岩石边,我突然撞见了还在酣睡的猎人,我四处望了望,不见猎犬的踪影,也许真的叫狐狸想什么法子把猎犬弄死了?猎犬跟狐狸之间历来都有很深的矛盾,我可不想去管这些。
我凑近猎人看了很久,显然他受了很重的伤。得去弄点药来,我记不起父亲给我说过的一种草药名字,但前几天我还在密林中发现过,决定去弄药前,我又凑近猎人伤口看了看,肩头有一块地方皮肉都绽开了,但看不到血,也许他随身带着止血的药,已经敷过,果然,我随后就看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撒落在伤口处,我立即就改变决定,守在他身边,等着他醒来。
快半下午时,猎人醒了过来,吃力地撑起上半身,似乎好半天才认出我来。
他的口干得厉害,说不出话,他眨巴着嘴,我知道他急需要喝水,于是就起身在前边走,猎人艰难地跟着,有时不得不将猎枪拄在地上当一下拐杖,他的一只鞋已不知去向,所以,有时还得忍着疼痛跳几步,才能跨得过一些障碍,我不时回头看着猎人,尽量选择着较平稳的地面。
猎人喝过几大捧水,渐渐口舌利索了些,便又重新坐下,在衣兜里摸出一个药葫芦,往伤口处又撒上一些药粉,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腋下也烂了好大一块皮肉。
“是狐狸偷了你家的鸡!”我忍不住开口说。
“偷鸡?那只是小事一桩!”猎人不知为什么笑了起来,“它把猎犬不知引到了悬崖边还是陷阱里,害得我差点被一群野狗偷袭得手。”
我本想说就是狐狸将猎犬引向了悬崖的,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因为我好像跟狐狸又没有那么多的仇恨,我估计狐狸的什么伎俩也瞒不过猎人,猎人实际上什么都知道,他是一位老练的猎手,他才不会像狐狸那样耍一个鬼聪明就必须要拿出来卖弄一番。
“你恨狐狸吗?”
“恨?也不恨,谁不想拥有狐狸的智慧啊?”
“你怎么处理那只狐狸?”
“我还得在山里住上一夜。”猎人顿了顿又说,“我不愿拖着一身的伤回去,当然,我必须要打死那只狐狸。”
“那我留在这里陪你。”
“你不用陪我,”猎人轻描淡写地说,“你走的时候,在我睡觉的周围撒上一泡尿就成了。”
“我怕尿不起作用。”我有点不放心,“你确信一泡尿就能起作用?”
“嘿嘿!几千年了都有效,单单搁在我身上就没效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只要是豺的尿,只要是你在我睡觉的周围撒上一泡尿,就等于宣布此人归你保护,绝对就没有敌手敢走近一步!几千年了都是这样的,从没听说过豺不能保护一个猎人,也从没听说过有哪一个猎人愿意伤害一只豺!”
“你说,那狐狸凭什么就霸占了獾的家?獾又不是怕它,为什么还要让狐狸借住在它的房间里?”
“你说的那个獾,也不是好东西,不过在狐狸面前确实是挺蠢的。”猎人笑了笑,“那个獾可是打洞的高手,它住的地方四处都是大大小小、用途各别的洞,它只要呆在了屋子周围,就不太好攻击它了,跟着我的前一只猎犬就是在獾的暗洞里折断了腿的,这个家伙,表面上忠厚老实,憨痴痴的,实际上算计在前,很有欺骗性,它们真是沉得住气,我现在这只猎犬也追踪到过它的家门前,獾自始至终都是客客气气的,似乎很理解猎犬的职责又很抱歉地说帮不上什么忙,它越这样,我那只猎犬越不敢上前,终于也只有假装吠上一阵,顾顾面子,但绝不会冒险冲上去的。”
我简直有些后怕,想不到自己还差点跟城府这么深的一个家伙为敌!可是,我还是有些疑问。
“我的意思是,狐狸肯定不是獾的对手。”
“对手只限于力气和个头大小之间,那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复杂了,大的就把小的全吃了,力气大的就把力气小的全吃了,肉食的就把吃草的全吃了,想想,要真是那样,每一种动物都没有活头了,你想,在你上边,总有力气比你大的,总有个头比你大的,那还有什么希望?一切都还有什么意思?可这世界从不是那么简单化的,不是像一个玻璃缸似的,一切都就透明了,妙就妙在力气小的也罢,个头不如人的也罢,但通过拥有的不同的组织、智谋、机巧、临场发挥、把握机遇的能力,乃至运气等等的区别,世界一下就丰富多彩起来,机会和意义也就多层次起来,生活也才不会因为单调而枯竭,不会因为乏味而把人贫死!”猎人说着说着,激动地咳嗽起来。
“你说的都没错,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世界仅仅照你说的这样,是不是又混乱了点?比如,它的无序、纷乱,机遇的偶然性等等,都没有一定的规律可循,或者是人为地故意地造出来的混乱,而且照你说,这反而是构成这个世界丰富多彩的原因之一,这个地球上的生命真的就不可能用一种更加符合规律,符合自然,也符合大家认定的普适原则来简单化管理?”我也有些激动,我要弄清楚猎人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说制度吗?不错,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说正是制度是造成更多的分歧和异见的主要方式,按你的理解,它毕竟是一项人为的、拐弯抹角的,浪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的附加的东西,而且,制度总是不稳定的,是会不断破坏与重建的,这样,制度与制度之间就永远没有弥合的可能,就永远都有纷争!”
“我还是不能同意你的观点!我说的不全是你那意思。”我纠正着,“我们说的重点不一样,我也还没有考虑清楚,不过,我相信原始的、不需思考的、也不加转换的、一种内化的东西与每个生命的内在相连,而这东西不能靠提倡,也不能靠共同遵守,甚至它连规则也算不上,我以为这东西可能只是一种美德。”
“那会是谁的美德呢?”猎人吃惊地问,“该不会是某种动物的美德吧?”
“当然是动物的美德!”我努力地寻找着我的思路,“你把动物当猎物,当然看不到好些动物的美德!可是,我要告诉你,人和动物最初都在哺乳动物这个阶段葆有相同的美德,只是,在一些自以为聪明的动物那里开始产生了分化,愈聪明,就愈会丢掉美德,这是不证自明的,可还是有一些动物看不起这种变化,还牢牢地守着从哺乳动物时代就盛行的种种美德,直到今天,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动物种类被抛弃了,被虐杀了,或者,自己就无疾而终了,可是,这些都不是要放弃美德的原因,相反,这只能说明美德的重要……”
我并没有走远,我就在猎人睡觉的树旁守了一夜。
猎人起得很早,他甚至都没抱着枪支入睡,他一起身就又去找水喝,好在这次离水源很近,猎人顺便捧一捧水把脸也清醒了,就去怀里找东西吃。
“猎犬也许真的死了。”猎人咽了一口干粮,十分惋惜,实际上,他一起身四处望的时候,我就猜出来他是在寻猎犬。只是,猎犬回来肯定要叫,很远就可以听得到的,再说,猎人的旁边还守着我这么大个活物。
猎人褪下臂膀上的衣服,查看了伤口的恢复情况,还好,愈合得很快,没愈合的地方也已被血痂凝固了。猎人又敷了一层药,站起身来准备开路。
“我要继续去寻狐狸,你呢?”猎人把枪顺上肩,又成神气活现的一个猎手。
“我,我再跟你走一段吧。”不知为什么,我不想跟着他了,但又有一些问题还要问。
第二部分豺知道(10)
9
下午的阳光有些干瘪,隔着铁栅栏飘过来,懒洋洋的。
“你认为有多少人知道豺的美德?”黑背豺大概已睡得足够,虽然已很苍老,但很精神地想要讨论问题。
“我看没有多少人,他们好像也不愿意知道。我偶尔也听猎人说起过,但都像是在讲一个传说。就好像我们实质上已经死光了。”灰背豺略微顿了顿又说,“我时常能感觉到他们说起类似美德的事情时都不怀好意地发笑。”
“你说得也许很对,他们就是不愿意知道,或说知道了对他们是一种威胁,比如,在现存动物中,我说的是哺乳动物,只有极个别的动物还至今保持着严格的一夫一妻,如果我们豺有一天也不存在了,也许就没人知道世上原来还有过这样一种美德了。”
“哈哈!可惜标本师不能把这个美德也制作出来。”
得先找点吃的。我饿。
大小都行,带毛的也行。
我瞪大了眼睛,走了好长一段路,还是没有收获。
只有等到午后了,到那时一些猎物会出来找水,那会是一个好机会。这是我从花老虎那里学到的。可是,这会儿也太安静了,当然,最不安全的时候,其实就是最安全的时候,只是好些动物并不知道这点,也没有这个胆量罢了。
但我很快就发现,还是有胆子大的,那只曾多次碰见过的野猪又在树根上蹭痒,它为什么老是要在树根蹭痒?它的屁股,它的肚腹,它的全身几乎都变白了,那不知是在树上或是岩石上蹭了多久才打磨出来的。
野猪的个头太大,它的獠牙还是那么凶猛,野猪还会是野猪,不会变成猎物,要是花老虎在附近就好了,上次它还说我麻痹大意,只看到一只野猪,可这次确凿只是一只野猪,可是,看到野猪,我更加饿得难受。
自打熟悉了野猪、野狗的习性,战术,我已经学会了从各种蛛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