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斯麦-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的提议,假若我半推半就,他就会说得更加明显。”
俾斯麦若想尝试从法兰西皇帝的口中探听到更多消息,那么他会肯冒什么样的险呢?因为他不是一个正统派,是不会太顾及道德的。如果他真的带了一个法国的强有力的务实提议回国,君主也许愿意讨论这件事情。况且我们知道他给伯恩斯托夫写了一封信,信中极为夸张地渲染他同一天的报告,说法国皇帝是“极力扶助德意志的统一,说的是一个小规模的统一,将奥地利排除在外。同五年前一样,那时候他同我谈事时说,他要普鲁士变成一个海权国,至少也要办成二等海权国,还说着普鲁士一定要有军港,他认为将吉达海湾收窄了是一件无理取闹的事。”但是关于对奥地利的诸多提议,俾斯麦并未将自己答复拿破仑三世的话告诉他的长官。他只是说了两句普通的结束语,只说不便以指明的条款同法国联盟,而且不愿意成为奥地利的帮手来反对法国,只因为奥地利“绝不会心甘情愿的答应我们改善我们在德意志的地位,只愿意牺牲威尼西亚与莱茵河左岸”。大致说来,“就是愿意订立任何条款,只要这些条款能够使奥地利在德意志压倒普鲁士。”
我们应该注意到俾斯麦没有对他的长官说那番话,因为他很快便晓得了这次在符腾堡明显地发现,他对法兰西皇帝所说的话比对他的长官要开诚布公得多。他正在等候这位长官的离开,他好趁机补他的缺。他还希望不久伯恩斯托夫就会出使英国,到那时他就会成为外交总长。从前是他的上司,如今就要成了他的属员。他为什么要把几乎所有的谈话实情都告诉了伯恩斯托夫?这在他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其实俾斯麦是绝对可以将这件事隐藏起来不告诉君主的。虽然他只是对拿破仑三世说了些比较大概情况,但是我们相信他从拿破仑三世的嘴里获得更多的信息。四年后,当普鲁士与奥地利打仗时,他同拿破仑三世比较接近,也许他又会对他提起这些事情。
当俾斯麦在巴黎时,他碰到了梯也尔——一个反对党的领袖,后来他又到了伦敦一次。有人说他在俄国使馆吃过饭之后,他所说的那些坦白话会使狄斯累利与其他领袖们为之惊慌,但是下面的这次传闻,我们必要认定是不符实的。传说有人问他,倘若他得了政权,他会做些什么?俾斯麦答道:“我第一要注意的事就是整顿陆军。等到将陆军训练得极为强大的时候,我就会得到第一次机会同奥地利算账,解散德意志联邦……成立一个统一的德国,以普鲁士为领袖。”俾斯麦喜欢用恐吓的语气讲话,他认为人们常常是相信那些不真实的恫吓,却不太相信那些真实的恐吓。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算错了,因为在座的有一人与他一样的足智多谋。当狄斯累利转述俾斯麦所说的话时,很聪明地加了一句话,说道:“我们要提防这个人,他常常是心里怎么想,口里却不这么说。”
德意志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普鲁士陆军上,那时有三个党派,每个党派都想将陆军掌握在自己手上。自由党要使普鲁士成为德意志的领袖。保守党分两派,第一派极力主张变作德意志人,却不愿受治于普鲁士之下。第二派极力主张作普鲁士人,不愿意变成德意志人。所有的人民、社会、宫廷、官界、王室都分裂成这三个党派。他们之间观念的冲突犹如波浪此起彼伏,像是在革命时代。
只有君主一人愿意听两种声音对他说话,他志在整顿陆军已有三十年了。他所惟一关注的也就是这件事,而且他又是一个这方面的行家,自“解放之战”以来,陆军制度并未改变过,国内的人口虽已成倍增加,入伍的年龄却从未改过。威廉现已手握大权,他那无能的哥哥已经死去。他志在创造一个新的陆军,要更多的人参军来扩充队伍,兵役为三年。同时减少乡兵,因为这些人都是娶过亲的。这样一来陆军的总人数未变,但在营里的人数却从四十万增到七十万人,且多数为青壮年士兵。这样将那些年纪较大的人减轻了兵役,似乎是一种讨好人民的做法。君主自己虽然也是一个军人,但初时心里也不过只想到这一层。
但是从政治角度而论,就不见得还有人对他的这种办法有其它说法。自由党认为可以从两方任何一方来攻击这种做法,因为他们认为乡兵是民众最后要塞,自从1813年以来都是由民众的最后连续据守的。从前的“解放之战”之所以打了胜仗,都是他的父辈、祖辈们的功劳,并非贵族之功,因为贵族在紧要关头往往是拿不定主意的;也不是君主之功,因为君主是反对民众的。从前沙恩霍斯特所创建的民众的军队,现在竟要降格为君主的军队。况且自由党与君主的观点相同,都要巩固陆军。他们要一个统一的德国,所以他们都赞成两年的兵役。他们所反对的是增加贵族操纵军队的势力,反对扩充军官队与陆军学校的提议。他们不愿看见那些由中等人家当的军官改为乡兵。无论什么权力都集中到了贵族的手上,所有的外交官、省长、及地方行政长官都是由贵族来担任的。但是只要能够保存陆军还是民众的陆军,1848年的精神就不会消失。
罗恩使这件事的冲突达到了顶点,他是个宗社党,比君主要厉害得多。他在议院宣布,到了紧要关头,君主之权是不能依靠那些善于见风使舵的大多数人,也不能依靠党派的演说。他就是这样当众表示他自己反对宪法,使左派掉过头来自卫,一如他所愿的那样。君主一向都是凭自己的意志来决定陆军的人数,直到宪法成立。“我们要普鲁士变作一个立宪国,抑或是如同古时那样的一个陆军国?”罗恩说道,“当兵是要领军饷的,你们若是不肯投票决定三年兵役的军需,就要解散议会。”这次冲突就是这样闹起来了。
在几个星期里,柏林的形势一直很紧张,而在那段时间里,俾斯麦每天午后都要在大西洋里游泳,法国的海岸中以那里的水势为最猛。他通常在比亚里茨游泳,那里与西班牙的边界相近,离铁路邮差、德意志报馆都很远。他每天都要享受海水浴的快乐,起初他不过想在那里只呆几天,后来却一住就是好几个星期。他躺在沙堆上,“吸着烟,悠闲地眺望大海,有时兴致来了再练练打靶。……我已经将政治忘得一干二净,也没有读过报纸。”伯恩斯托夫和罗恩都有很重要的信要给他,他们一直追到比利牛斯山脚下。俾斯麦很舒服地躺在沙滩上说道:“只愿没有直接的宣诏叫我到柏林去!我浑身都是大海与阳光的气息。……我在海水里泡了半个多小时,在那里觉得自己好像会飞,可惜我却没有翅膀。饭后我喜欢到沙滩上骑马,月光照着我,海水已经退潮,我独自一人一直往前走去。你要知道我又找回过去那种雄伟的感觉了。”
第2卷出使巴黎(3)
俾斯麦有十多年没有像这几天那么快活了,因为他是那么地轻松与舒畅。他是一个极为了解女性性情的男子,他渴望无时无刻不得到女人的爱抚。他每天都写信给他的夫人,发狂般地谈起另一个女人,拿她与他们已死的朋友相比。他杜撰了一个他自己少年时代的爱情故事:“我躺在两块石头之间,谁也没有发现我,石头上开满了野花。我看着大海,水是绿色的,浪花却是洁白。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极其可爱的女人。如果你了解她的话,你肯定也会喜欢她。她让我追忆起玛丽·塔登……但是人却是极其新鲜的——活泼、聪明、可爱、秀美、清纯。”奥洛夫王爵夫人,就是俾斯麦在海边避暑的地方遇见的,她夫妇二人,造成人间的一道美好的风景。俾斯麦到了晚年是很喜欢这种景致,不再喜欢野蛮的森林与凸出的峭壁。“同你分离后,我觉得很好也很快乐。”他睡得早,起得也早。到了晚上,这位迷人的俄国女人就会弹琴给他听,他就站在窗边边欣赏音乐边看着大海。她所弹的都是他爱听的贝多芬的曲子。“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当你了解她后,你也会崇拜她的。”他们相约同去看一处灯塔,在这里他们发觉那个管理灯塔的女人快要生产了。望着这个女人,一种很奇异地浪漫的想法笼罩了这两个人,他们将对彼此的爱意悄悄地流淌到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身上,他们愿作这个孩子的教父、教母。当这个男孩生下后,果然替他取名叫奥唐·拉伏雷,是这两个人的联名。只有这一次俾斯麦将自己的结婚纪念日抛在了脑后。这个俄国女人已将这个阅历丰富的男人彻底征服了,俾斯麦是很容易被外国女人所吸引的。此后他再也没有这种激情了。
这时他是坐在这个美貌的女人的车里,走向他那巨大的欲望,那就是权力。
发了许多信,打了无数个电报之后,他才在亚威农收到罗恩对他的警告。当他回到巴黎时,对他的宣诏就已经确定下来,早在两个星期之前,罗恩就有信事先与他们打过招呼。1862年9月18日他接到这封信,19日又发来电报一封。19日凌晨,他坐火车赶回了柏林。他的心情与十五年前的一次极为相似。那一次也是在他久候之后,他的农人们骑马快速跑到申豪森的家门前,喊道:“男爵,冰已经开始化了,请赶快来!”
进步党在下议院不肯通过陆军提案,要求只有将兵役期改为两年才肯通过。罗恩由于受他的那些懦弱的同事们逼迫,答应说这事他再想想。但是君主如今有毛奇扶助,态度很是坚决,决不让步将兵役改为两年。正在这许多事都处于僵持状态时,罗恩自作主张,趁机将俾斯麦请回,要他提供军队给这三位军长。
当俾斯麦在巴黎接到动员令的时候,君主尚在新巴贝尔斯贝格宫,事态对他的扰动很大。他其实只是一个贵族而并非一个政客,所以他又想到了让步,想到了退位。他平生所经历的那些恐怖的镜头又在他脑海中浮现;在他是个孩子时,就逃到默麦尔,长大后逃往过孔雀岛与伦敦,还到过奥尔米茨。在克里米亚开战的前一天,他无论作什么都是失败的。9月18日,他将他的儿子喊了过来,将他那尚未签字的禅位文给腓特烈看。太子为人太过于懦弱,不喜欢这些事情,更不愿夺他父亲的王位。他不肯宣读这个禅位文,说他不能一登位就望着议院退步。他还说禅位不但不会解决什么问题反倒会使冲突变得更为激烈。右党的政客们会拿父亲来抵抗思想较为自由的儿子。在这里,他提到了俾斯麦的名字。
腓特烈说道:“他是一个亲法派。”
威廉说:“我有更多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不要他当内阁大臣。”
当罗恩又力举俾斯麦时,伯恩斯托夫也帮着他为俾斯麦讲情。老威廉被这两个人逼得实在无路可走,便说:“他现在是不肯来的,再说他也不在这里,我们无法同他商量事情。”这就是威廉最后所做的努力,以避免所不能避免的事。21日早晨,俾斯麦赶到柏林。有一个认识他的人是这样描述他到柏林的情形:“他很瘦,身体却很好,脸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好像是一个骑骆驼过沙漠的人。”在俾斯麦的眼中,如今没有一件事不是纷乱的。许多人都有话要对他说,并且对他呈上了各自的奏折。尽管君主太子为了图个清静,避免纷乱,到了一个临近的矿泉处。21日太子召俾斯麦来见,俾斯麦到后什么都不肯说,因为这位大使尚未同君主讨论过。君主知道他已见过太子,同日罗恩入见,君主很不高兴地对他说:“同俾斯麦不能办什么事,他已经去见太子啦。”这是日后俾斯麦自己所记载的话,这句话也将威廉的全部性格特征显露出来,君主宁愿退位也不肯让步于议院,因为他是个军人,倘若他的儿子不肯继位,其实也很好,因为说到底,他还是愿意长久地手握大权。但是当他一想到他昨天刚刚同意宣诏来京的人今天就已去巴结太子,就满是怀疑。他怀疑这其间有什么阴谋,罗恩是自作主张并且自己负担责任地将俾斯麦召回,这么说罗恩也一定知道这个阴谋,不幸的是这个令他怀疑的人已到了,威廉不能不见自己的使臣,对这些置之不理也是无用的,况且其他的人也不见得比俾斯麦强到哪里去,眼前俾斯麦最想办的事就是新军。
“好吗,就让他来见,叫他试试看,我们手上有什么利器,就用什么利器。”
22日一早,俾斯麦就去了巴贝尔斯贝格宫的君主的书房,君主这时并不像三天前那样想着退位了,却仍将退位的意思告诉了俾斯麦,并将退位文给他看,先前他已将这退位文交给罗恩与太子看过。他虽然也很满意是上帝恩赐他当君主的,他虽是从神案拿来的王冕,他虽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但是当处于奋战之际,他还是显露出他军人的本色,屡次说道:“既是这样我将退位。”
“除非我能对得住上帝,对得起良心,对得住我的人民,不然我就不当这个君主。……我找不到这样一个内阁大臣,他愿意来执掌我的政府,所以我决定退位。”俾斯麦晓得君主会有这么一番话的,君主也晓得他希望他说这一番话,因为全部的内阁大臣都会知晓君主的意思。俾斯麦回答说:“陛下是知道的,从五月以来我就愿意入阁。”
俾斯麦用他惯用的手段,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他的意思是“你们应该早些请我来。”接着俾斯麦又说,罗恩是要继续留任的,所以必须找其他内阁大臣。
“你会不顾大多数人的反对而决意准备整顿陆军吗?”
“是的。”
“既是这样,我就借你的帮助向前奋斗,我不退位了。”
全盘的谈话表示君主于未开门接见俾斯麦之前就已打定主意,要借助于这个意志坚强的政治家,继续作他的君主,这样也就有面子保全了自己地位。他所问的几句话,启发对方给予他所期望的答复。威廉这个人太过于简单,太过于直率,不肯作戏台上的装模作样,于是他扯碎了退位文,同这位新来的大使手拉起手,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他同俾斯麦一样,一生中这是他第二次以一句话来决定一件大事。君主请他一同在花园里散步,又向他询问了一些问题。这时威廉将自己写的有七页长的时事提要给俾斯麦看,内容涉及到国内面临的全部问题,从让步于自由党起,以至于改良行政。这篇提要的计划是保护威廉以抵御俾斯麦的冒险作法。俾斯麦略一翻看,就知道这必定是皇后授意的。
于是俾斯麦一改刚才的腔调,他知道在暗处有一个人会处处与他作对。然而既已委派他重任且已稳如泰山,他那往昔的自信与骄傲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在这样危险的限制面前,他第一要做的是要坚持自己的政策,同时也要巩固自己的既得权利。他不肯讨论这个提要,他说:“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并不是保守党与自由党之间的问题,而在于普鲁士将来的政体到底是独裁制还是议院制。如果有必要,应该在一个时期内用独裁制来抵制议院制。如果是这样,这样的一种计划不过在约束我们自己。处于这样的地位之内,即使陛下命令我做那些我认为并非明智之举之事,我也要对陛下开诚布公地说出我自己的意见;但是陛下仍坚持自己的见解,我宁愿与陛下同时死去,也不肯在同议院作斗争时将责任全部推到陛下身上。”
他是用一种新的腔调谈话,这在他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他很费了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