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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都市风景线-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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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会使人想起刚才的她的裸形。她被介绍给自己的姊丈也只轻轻地点了点头,仍继续着在坛上时的泥塑般的沉默。全体的印象是很淑静,她那对于任何事物都觉得无兴趣的样子,在那活跳跳的姊姊旁边看起来真是一个极好的对比。    
    他们于是便搬到外面,在凉爽的草地上围着了桌子了。白然把女主人让给了姊姊去做,自己只管默默地坐着。含有土味的新鲜的空气被咖啡的香味征服了。受了刺激的鼻神经诱起了人的食欲。时间便在杂谈和阳光的移动中过去了。    
    ——那是不错,不过这样也可以说。是吗,姚先生?    
    普吕业先生像求着启明的同意一般地对他一看,于是提起艺术上的大论来了。    
    ——我说,姚先生,他们都说东方的艺术大都游离着现实,所以没有生命的感动,我说不然。譬如说中国画不用透视法,所以无论风景人物,在一幅画里的距离,位置的关系都不准确。这是事实,但我想这对于画本身所生的效力毫无关系。事实我们观西洋画时那准确的曲直线和角度实在会有生动的现实感,然而东方的画何尝不是一样。线,形虽然不准,但由这不准的线和形中我们不是可以追想吗?这追想的想象之力是会唤起现实性来的,好像影子讲明着身子的实在性一般地。这现实感或许不是西画中的现实感,可是至少是美丽的,自由的,诗的,不含半点真的现实的污秽的欲情。所以我对于那唐朝画里的由西画家看起来好像太离奇了的人物的描写总是感到十分的欢悦的。我说那京戏的花脸很有点意思。若是没有了那花脸,只看那优人的污秽的实脸,哪里联想得出英雄豪杰呢。那奇怪的假装尤其在结合着幽扬的乐声的时候真会使死了的历史再在现实里生动。我的玩古董也有个道理。古董的好处当然要算在古董本身上的艺术性。然而如果没有那几千年的时间的距离,人家或者不会爱抚它的。因为时间空间的距离是最会引人到想象和美的境里去的。是不是,姚先生?    
    普吕业先生真开始了他的古董哲学的讲义一般地长篇大论着,讲了一些对于东方的文物稍有点高级的见解的西洋人惯讲的话,便顺便地求着听者的意见。启明是不愿意一个愉快的有美丽的妇人的茶会的时间被他那不大要紧的艺术论占了去。所以只对他轻轻点头表示了同意。但是他的议论却不见得就完了。    
    ——且不说艺术品,就是女人何尝不是一样呢——他在这儿对于站起来沏着咖啡的可琼瞟了一眼,这一次仿佛像是在淑女前的女性观来了。启明虽感到了一种厌恶,然而在他们这样波希米安的朋友中觉得好像不必拘束的。他偷看了身边的白然时,看见她仍旧似听非听的静静地不作声。忽然她用两只尖细的手指叉起盆里饼糕的小块来温柔地塞入红唇内的白牙间去了。    
    ——……西洋女人的体格多半是实感的多。这当然是牛油的作用。然而一方面也是应着西洋的积极生活和男性的要求使其然的。从事实说,她们实是近似动物。眼圈是要画得像洞穴,唇是要滴着血液,衣服是要袒露肉体,强调曲线用的。她们动不动便要拿雌的螳螂的本性来把异性当作食用。美丽简直用不着的。她们只是欲的对象。但是东方的女士却不是这样。越仔细看越觉得秀丽,毫不唤起半点欲念。耳朵是像深海里搜出来的贝壳一般地可爱。黛的瞳子里像是隐藏着东洋的秘密。何必再说,我们这儿两位不是很好的证据吗?这样漂亮,这样秀丽,像幽谷的百合一样的妇女是看十年都不厌的。    
    普吕业先生在这儿对席上两位淑女献媚般微笑了之后于是便这样下了一个结论。    
    ——……但是这或许是我的东方醉吧,人们不全是同我一样的。就是我一受经济的压迫,美好的古玩也就想卖它一卖的,哈,哈,哈哈……    
    这样整个美丽的黄昏便在主人和客人的和气霭霭里过了去。    
    这时做起点,以后这绿荫下的画室便时常有了启明的足迹。但这是为要看看对于他奇怪地老是沉默着的白然,托着找妻子去的,并不是要想听普吕业先生的艺术论。那普吕业先生,启明虽在那儿再碰过一两次,可是他在这画室的步迹,似乎是渐渐地疏了。    
    约略经过了一个多月之后,当一天午后,启明想把早上在法院里消耗去了活力的脑筋拿在银幕上精养片刻,顺便进了一间影戏院的时候,恰好普吕业先生也在着。    
    ——喝,姚先生,Comment allez-vous①?    
    ——还好,Monsieur②呢?真是长久不见了。    
    ——也好,Monsieur一个人来的吗?    
    这句却就不如头一句的法文来的有劲。仔细一看。他倒似乎没有第一次面会了他时那样的精彩,脸上好像有些忧郁的阴影。    
    ——是的,我还没回过家里。    
    启明用了这句当作不带妻来的理由,但是也并不是常带出门的,他自己最知道。在他爱情是可以不用示威的。这样两个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于是便沉默了片刻。    
    可是当启明对着前面刚才坐下去的一个女人点头招呼的时候,会话又继续了。    
    ——贵相知是吗?真Charmante③!    
    ——呃,以前的顾客。    
    ——我说姚先生真有艳福,夫人又是那么漂亮的。    
    ——……    
    启明真不知怎么应这不大客气的令人奇痒的话好。    
    ——可是,对不住一句说,先生似乎不大知道享福呢。    
    启明虽觉得这话里有酸,但他明知道这位法国先生本来不会客气的。他心里正在不舒服时,普吕业先生便慢慢地从旁讲出这段可惊愕的话:    
    ——我早知道对你讲起这话来是会使你嫌恶的。但我是一个非把心里所有思想发表出来好像过意不去的人,所以现在也不怕动怒了我所敬爱的你,一切讲出来。老实说,我自从在秦的画室里头一次看见了Madame voter femme①就一目爱上了她了。她那对黛绿的眼睛真扯得我心脏像要破碎般地跳动。我那时以后差不多天天都受着她的幻影的支配,吃也想,睡也想。我和秦是亲密,不错的,但我那时差不多天天的访问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在他的画室里可以看到心里想看的。妻子被人家爱上了,这事世界上是常有的,只是做丈夫的不能像你有机会从爱上了的人的口里听到就是了。但是我是绅士啊,卑劣的手段是不敢用的。我只好羡慕着你好了。可是老实说看看享福的不是你,那我就有点不高兴了。虽说是自己妹妹的家里,我倒不明白你肯让这么漂亮的夫人天天到所谓艺术家一类的人们的画室里去……    
    在这儿启明虽觉得像有什么打着了心头似的,但他却咬着牙根继续听他的话。    
    ——我还有话对你说,我下月就想到安南去了。因为那面有点事情干,而且这儿住也住得不少时候了,想换换新的环境。所以我常想,如果你愿意,我倒很想和你做点小生意,因现时什么一切都可当作商品规定价值的,就是说……你肯的话。我就把K路角我那家古董店里所有一切的东西拿来借着几年的艳福也是愿意的。这不是故意侮辱我所敬爱的你,我现在是商人,所以讲点生意话。我那些东西虽不见有什么珍品。但综合起来也不下数拾万两。在你,我知道是不会缺用这小小的数目的,但至少总比无代价的交易好多了。请你恕我吧,我不过通通心头郁积,并不敢求先生的答应……    
    在这儿因为乐声响了,所以话声也停了。只剩着启明一个人心里好像火上添了油一般地手足抖动着。启明想他这些话虽有些靠不住,却并不见得是谎话。妻子的行动是他预料得到的,并不足惊怪,但这先生的思想,这是应该用正当的法律来罚他的。然而退一步想,这先生的话如果是出于衷心的,倒很有容他的余地。“在恋爱之前什么都没有了”吗?但这不通用,至少在现代。或许这便是流行在现实社会底下的新仪式。总之启明把在眼前流过的银光入目也不入目,一到中间休息便对法国先生说声去了,急忙地径回家里去。    
    启明一进内便东觅西找地想寻出人来说话。可是从后面出来的小丫头一见是主人,忙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沉默地递给了他。信封上明明是急忙时草成的可琼的手迹。发抖的手里是这样几句话:    
    启明:    
    我想到外埠去住住,换换生活空气。或许是北平,或许是青岛,或许是广东也说不一定。同行的朋友你猜得到不用我说。我去一去,高兴就多住住,不然一两个礼拜就要回来。我对于你的爱是不变的。这是真实,至少在我心里上是一点没有矛盾的。你可不用找我来。如果我不愿跟你回去就是找到也没用的。你如觉得太便宜了我,法律是你的掌中物,只须几笔便可以永久不见面了。我的朋友,请你不必用严厉的手续吧,因这完全是出于我的意思,他不过是我的Pekinese①罢了。只有这一个恳求。至于我不在家中你的寂寞我早已料到了,这小小的事体在你当然是很容易解决的,可是当心,容易的往往是非卫生的。所以我已经说好了然来陪你了。然是我世上第一个亲爱的(你只好算第二)的,希望你好生地爱护她。保重。    
    琼 留        
    一气看完之后,启明觉得被狐精迷了去的一般地扫不清脑筋的条痕。他还在半醉半醒中时,忽然觉得背后有了人气。他回头时,看得是早已站在扶梯头微笑着的白然,可是那可爱的小嘴却依然是缝着的。


残留残留

    ……这厅里的灯光多么暗淡呵,一切的东西都像披上了一层黑纱幕似的映入眼里!啊!他们都在着,胖子的房东,房东太太,两个女孩子,连一个手里抱的乳婴儿。所谓令流浪人羡慕的一家团圆的晚饭后的光景吧!其实不是简直一个猪圈吗,这么些家人在这么窄的地方滚来滚去?啊,看见了,房东站起来了……    
    “啊,秦太太……啊,苏先生,这次秦先生真出人意外……我一点不知道,刚听见女人们说。”    
    ……这胖子也有同情心吗?做房东的本分不是天天催促着房钱吗?这样凝视着人家,怎么回事?真污秽的眼光,是不是要看我这哭红的眼圈寻快乐?对啦!你们确实优越,你们有家庭,我是被遗弃了的。啊,我不愿同他说话,可是白文应该替我代应一声。啊,好了,白文开口了……    
    “没法子想,庞先生,一切总算是……”    
    “天意,天意如此!可是今天几点钟光景过世?”    
    ……什么天意天意。他问得这么详细干什么呢?装饰装饰自己的假同情?……    
    “呃,约摸在晚饭前一个钟头。”    
    “那么,一切怎么样,料理清楚了吗?”    
    “呃,倒也没有什么的。尊重他先生生前的意见,一切都交给大学附属医生去照办了。我因为怕女人家身体弄出毛病来,所以勉强先把她带回来。”    
    “大学附属医院?……哈?啊?……啊啊!啊,既然是他先生去世前的意见,那倒也省得费事。在这新时代里,什么都简洁一点好。哼,。”    
    ……嗳,逼杀我,谁要你这胖子管人家。白文也糊涂,何必理他。可是我怎么停在这扶梯头不动了呢?走上去吧!啊,我真的有点累了。两脚都麻木了。啊,这只好怪自己。我何必哭得那么样子,虐待自己的身体?但是这也难说,我那时简直不知道什么呢!只觉得像放在我怀里的一块生命的宝玉被突来的怪贼夺了去一般地,不安,惊愕,兴奋,失望,被弃而孤独的感情全部都同时捉住了我整个的脑筋,弄得我神经都不听命令了,哪里顾得到其余的事体。啊,少豪,我真不能相信我们一年来建设在爱情上的奋斗生活,我们的理想,憧憬,将来的希望,和我一个多月来的尽心的看护竟在一刹那间成为永久的梦!……啊,可是我确实累了。半点力气也没有怎能上楼?待白文来吧!啊,怎么眼睛看不清楚了?这屋里真闷煞人。我真想躺下来了,白文白文快来!好,他来了,他扶住了我了。全身靠住他吧,这软绵绵的,顾不得什么了。啊,还好,这样舒服些……    
    “霞玲,霞玲,怎么样,头昏吗?”    
    ……啊,他叫出我的名字来了。何必这样大声怪叫,惊动了人家。幸亏他们没听见。傻,明知道我头昏何必问。不晓得他有没有像我还没同少豪结婚以前那么样热热地爱着我。可是(霞玲,霞玲……)是多么有感情的叫声呵!这么有力气的呼声,我倒好久没有听见了。当然的,少豪是躺在病床上那么久的。啊,想起了他那被病魔一块块地喙瘦了的身体真是可怜!枯枝似的骸体上只剩留着两只光闪闪的好像含着讲不出的忧愁的眼睛—— 一对可爱的美丽的精神的窗门。颊筋肉都无力使嘴边动了,哪里叫得出响亮的“霞玲”。然而白文你到底怎么啦,怎不把我快点抱起来?哼,怕触着我的身体吗?我这身子有什么宝贵呢。你现在倒怕起来了。记得我未认识少豪以前,你不是最爱夜里公园的散步的吗?不是喜欢在桐荫下故意摸摸的吗?怎么?要我自己再扒上这扶梯?啊,多么愚钝的脑筋。假如是少豪,怕早就把我抱上楼上床里去了。不是有一天夜半同去看完了影戏回来,他看见我的新鞋子把我的足紧束得痛煞了,便不问我的肯不肯,用了他那双强力的手臂轻轻地抱我上了这扶梯吗?多么舒服,那时!……这扶梯倒是很高的,这么一段,一段地登起来。呃,别放松,白文。放松我就要跌下去了。你觉得我的腕枯硬吧!现在瘦了,从前生活紧张时,你晓得的,是发育得软绵绵又有弹力的……    
    ……门开了。灯也亮了。可是白文要扶我到哪里去呢?真要我在你的眼前在这床上躺下来?你不要紧吗?我是什么都不管的,不过此刻倒想坐坐……    
    “怎么样,这会好一点吗?”    
    “谢谢你,不要紧,一会就好了。”    
    “我去拿杯冷开水来给你喝,好吗?”    
    “不用劳驾了。还是请你把那面一扇窗开一开吧。”    
    ……他走近窗边去了。啊,真爽快的气流!他站定在窗前,望看星儿出神呢。他在想什么?听说他新近有了新的女朋友,不晓得长得怎么样子的。或者他用我们在医院里过去的时间,在外面向女朋友方面大大地发展了也说不定。可是他是老对我表示殷勤的呵!想他刚去世的密友吗?是的吧?对这连自己的爱人都肯相让的好友的死,谁都未免有一番的感想。也许他已经早进一步,替着好友的未亡人的此后的生活种种地设想了也没人晓得!替我想,白文替我想,想我的将来!何必多费神,假如他记得他以前在每个礼拜一趟写给我的信里对我说的话……    
    ……可是对于那么使我动愕的少豪,我的印象怎么这么快就渐渐地稀薄了?敢是一哭就把两个人过去生活一切的内容就哭出去了?我对于他的感情都是假的吗?不,我不相信。这是白文最明白的。现在想起来,合作当初的两个人的奋斗精神,倒真是可佩服的。不然不是做了家庭的傀儡,便是做了,老实说,自己不大高兴的苏白文夫人了,哪里来的这一年来的共甘同苦的有意义的生活记录。白文虽有点可怜,但,他要娶个像我这样不大聪明的妻子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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