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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动物学-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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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看他们把车开远,转身又回了饭馆。
    我对门口的服务员说手机忘在了里面,然后径直走进了刚才的单间。
    小红正在收拾桌面上狼藉的盘子,见我进来,问:哥哥,你还有什么事?
    小红。
    哥哥,刚才我就说了,你猜错了。
    我知道我猜错了,因为你叫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想问她一些事,但也不知道是否有问的必要。即使我问,她也未必会告诉我,即使告诉我,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
    我低着头,沉默一小会,说:我见到你高中的班长了。
    小红愣了一下,表情很快又恢复得平静、自然:什么班长?我逗你玩呢你也信?
    你在济南不挺好吗?挣得钱比这里还多,也不用受这么多委屈,回来干什么?
    小红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你不也一样?你回来干什么?
    那,你怎么不回你家,嫁个人算了。
    操,我这么多年都没回过了,现在两手空空地回去,怎么过?连个做生意的本钱都没有,难道在家门口开个洗头房
卖淫吗?
    操,你在济南就没攒下点钱吗?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小红说:我在济南挣的多,花的也多,好不容易存下一些,又被一个小白脸给骗光了。
    什么小白脸?
    一个什么诗人,天天来找我,说是要写我的故事,渐渐就熟了,他说他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他的,他说话很有意思,
老是能逗我笑。今年年后,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说自己病了,要去北京做手术,急需五万块钱,他正活蹦乱跳的,
怎么就会突然得病呢?但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把我所有的钱全取出来给他了,正好五万块,结果他拿了钱,手机就换了
号,也没来找过我,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你说这个诗人,是不是那次和我一起去的那个家伙?
    和你一起去的?
    就是咱俩说话,他在一旁睡觉那个。
    小红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紧张的摆手:不是,不是他。
    真的不是他?我猜出了大半。
    哥哥,真的不是。
    走了。我拉开包间的门,把腿迈出去的刹那,又回头,对小红说了最后一句话:提醒你一下,你平常出门最好不要
坐“招收即停”,更不要坐手续不全的黑车,否则,你一买票,司机准把你吓哭。

十八
    严卫东的手机果然变成了空号。我给老马打电话,问他严卫东是否换了号码,老马说是啊,然后把新号码告诉我,
我又问老马知道严卫东为什么换手机号吗?老马笑笑:穷人的手机号总是老换。
    我看他是穷疯了。我说。
    临挂电话前,老马说他的婚礼可能要推迟了:非典期间,济南的大酒店统统停业。
    没事,你只管推迟,只要不推迟到我变成一把骨头瘫痪在床,哥们一定随叫随到。
    为了节省话费,我打通严卫东电话就说:快给我打回来。
    什么事啊?我手机也快欠费停了。
    那你去找家话吧打。
    我操,还要长谈吗?
    是啊,谈谈体验生活的事。
    五分钟后,严卫东又用手机把电话打过来:我操,楼下的话吧都停业了,防非典。有什么事,快说吧。
    你那个三陪小姐题材的稿子写好了吗?
    我操,就这事啊。严卫东的语速缓和下来:没写。
    为什么啊?病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嘲讽。
    病了?什么病?
    少装逼,我这里可铁证如山。
    严卫东不得不交待了他和小红的这段事,开头的发展和小红对我说的基本一致:严卫东又去体验生活,找小红聊天,
两个人越来越熟了,小红喜欢上了严卫东,把自己的很多事情都告诉了他。
    但我可没动感情。严卫东信誓旦旦。
    当然,这个我完全相信你。
    根据小红的经历,严卫东开始写纪实文学,有一天,当他准备找小红继续落实一些细节的时候,小红突然消失了。
严卫东几乎问遍了夜总会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小红去了哪里。严卫东正准备凭借诗人发达的想像力胡编乱造的时候,小
红突然给他打电话,严卫东就让她来家里来。
    你胆子够大的,还让人到你家里去,一定是想拿下了。我深知严卫东为人。
    不瞒你说,的确有这个想法。严卫东很坦诚:这种想法是在写这个稿子的过程中慢慢产生的。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意料。小红见了严卫东,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说起话来心神不定,如丧魂魄。
    小红说:哥哥,我是来给你告个别。
    告别?你去哪?
    你别管了,离开济南那去哪啊?
    反正,你别管了,你这篇文章什么时候发表?到时候我买份杂志看一下。别忘了用化名。
    严卫东的兽欲上来了,抱住了小红,小红也没有反抗,严卫东以为大功告成,就要脱小红的衣服,小红却突然拼命
挣扎起来:哥哥,别这样!
    你都要走了,临别是不是也该纪念一下?严卫东说。
    别这样!小红挣脱了严卫东的怀抱:你就不怕得病?
    少女作家我都敢上,还怕你?严卫东又把小红拉过来。
    我有艾滋病。小红严肃的表情绝不像是在开玩笑:刚刚查出来的。
    我操,你可不能乱说,这能咒到自己。
    小红哇一声哭了,扑到严卫东怀里,紧抱住他,。
    严卫东抱过的女人多了,但第一次抱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她浑身冰凉,就像一台正在运转的水泵,泪水扑簌簌
地淌在严卫东也跟着一起发抖的肩膀上。
    说真的,当时我吓坏了。严卫东在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很低:尽管咱懂点科学,知道这样传染不上,但心里还是很恐
怖,她抱着我也就是两三分钟,就觉得过了二三十年。
    我过了一阵才缓过神来,说:我操。
    然后她就走了,走之前把泪擦得很干净,还对着镜子,抹了抹眼影。
    你没留她?
    没有,恐怕济南也不会有人留她。
    说到这里,电话断了,听筒里回荡着忙音,我接着拨严卫东的手机,一个女声机械的重复着:您拨叫的电话已停机
……您拨叫的电话已停机……您拨叫的电话已停机……您拨叫的电话已停机……
    我一直按重拨,期盼着能够出现奇迹,哪怕是听到:你个傻逼拨叫的电话已他妈的停机……但是,奇迹不可能发生。

十九
    中午的酒有些上头,一直到黄昏,我的太阳穴还有些微微发疼。
    出门拦了一辆“招手即停”,我又去了小红在的那家饭馆,对门口的服务员说:找小红。
    找谁?
    错了,找小燕。
    小燕在坐台,你几位,先找个单间吧,还有别的小姐。
    我还没来及说别的,听见里面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似乎是酒瓶子摔碎的声音,接着是男女混合的骂声。服务员也
顾不上管我,和饭馆老板一起匆匆往里跑,我跟着他们进了一个包间,鼻青脸肿的小红的躺在地上。
    操你妈!这是怎么回事?没等老板说话,我就从旁边夺过一个啤酒瓶,用瓶底指着包间里的三个男人,恶狠狠地问。
    我们怎么回事?是她先动的手,你看看我们这位。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坐在板凳上的男人,胳膊上一个鲜红牙印,血汩汩往外冒,。老板堆起一脸笑容,
对这个流血的男人说:对不起,对不起。
    别对不起了,赶紧送医院吧。旁边一个男人说:不就是看个节目吗,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咬上了,怎么也不
放开,要不是我揍她这几拳,非得把肉咬下一大块。
    实在对不起。老板继续点头哈腰地给客人陪不是。小红跌撞着从地上怕起来,没等站稳,就被老板一巴掌抽在脸上。
    我手中的啤酒瓶简直不能接受控制,条件反射一样在老板的头上开了花。没等他们反映过来,我就拽着小红的胳膊
跑出酒馆。
    酒馆后面是一片小胡同,我拉着小红在里面转来转去,拐了几道弯,到了一条马路边,我看看身后没有人追过来,
就截了一辆“招手即停”,上车后说:去东外环。
    那一个人要两块钱才行。司机说。
    好。
    东外环是县城最宽阔的道路,两边都是庄稼地。正是这种边缘位置让这里视野开阔,白天的时候在路上能看到远处
的村庄,到了晚上,村庄的零星的灯火让在这里散步的人感到惬意,因此常常有一些情侣会到这里来倘佯。
    我带小红到这里,是因为我实在想不起来还能带她去哪里好,总不能把她带回家吧,在城里的大街上蹓跶,万一被
饭店老板找到,再跑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场意外的冲突之后,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我不知道该和小红说些什么,就从兜里掏出烟,给小红一支,自己也
点着一支。
    你给严卫东打电话了?小红主动开了口。
    我点点头。小红说:那你知道了,我死定了。
    你听我说,你别丧失信心,现在有很多你这样的病人,没事,只要你注意保护自己,坚持治疗……有的人能活好多
年。
    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小红看着远处的灯火,话从嘴里悠悠的飘出来: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谁吗?
    什么叫这辈子啊,你这么说话没劲。我又拿出一支烟,接着抽。
    过去我一直以为,我最恨我妈,其实呢,我心里最恨的是另外一个人?
    夏国强?
    小红一愣,但她并没有问我为什么知道的原因,而是摇摇头:我怎么会恨班长呢,我最恨的就是我爸。是他当初背
叛了我妈,背叛了我们这个家,不然的话……我也许……能比今天的处境好一点。
    一辆卡车从我们身旁开过,带起一阵风,把小红的头发吹的更乱。
    哈哈哈哈!小红笑得我毛骨悚然: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他,今天终于让我碰上了,他认不出我了,但我一眼就把
他认出来,我让他摸,让他使劲摸,等他摸完了,摸够了,我一口咬死他!哈哈哈哈!
    你说……那是你爸?我浑身颤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是他是谁,我妈那时候把他照片全烧了,但我藏了一张,除了老点,他根本没变化,可我变了,变得谁都认不出
来,哈哈哈哈!
    小红狂笑了半天,从兜里取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呸!
    又一辆卡车开过,车灯扫过去的瞬间,我看见纸巾上有暗红色的血污。
    他的血?
    小红微笑着说:是的,也有我的血。
    ……
    我咬他的时候,也咬破我自己的嘴唇,我要,咬死他。
    ……
    咬死他。
    ……
    哈哈哈哈……咬死他!
    有两种特殊的动物,一直寄生在高级动物体内:一种叫天使;一种叫魔鬼。做为寄生动物,这两种动物之间可以相
互转化。高级动物出生的时候,心中都有一个天使,它纯净、可爱,在柔软的心房里飞来飞去。在高级动物成长的过程
中,一些经历会让心越来越硬,对于高级动物本身来说,这是它们适应环境的唯一方法,否则就会在夭折,甚至灭种。
可是,对于天使来说,高级动物坚硬的心已经不适合它们继续居住,为了生存,它们的基因也开始变异,最终变成了魔
鬼,这种变异产生巨大的力量,并对高级动物产生了根本性的操控。
    我和小红在东外环整整呆了一夜,对我来说,这一夜因恐怖而变得格外漫长。我们在路边坐下,小红偎在我的怀里
说:哥哥,我们唱歌吧。
    唱“后来”还是唱“无地自容”?
    唱我们小时候唱的歌。
    好。
    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个书包上学堂,不怕那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呀,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后面记不住歌词了。我笑笑。
    没关系,会唱几句唱几句,该我了。小红唱道: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我也记不住歌词了。
    那一起唱这首。我说: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小红和我一起放声歌唱:河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面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悠悠――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哥哥,你知道这首歌唱得是什么地
方吗?那么美。
    北海公园,在北京。
    哦,我还没去过北京呢。
    不知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小红成了我的小学同桌,两个人一起参加学校的歌咏比赛,结果唱着唱
着,小红突然变得青面獠牙,恶狠狠地向我扑来,我一哆嗦,醒了,小红还在我怀里偎着,呼吸均匀,似乎也进入了梦
乡。
    天蒙蒙亮的时候,小红醒了,她说她要去火车站:趁我现在还有些钱,我想到处去转转,说实话我现在除了济南,
几乎什么地方都没去过,在济南那么多年,也光顾得挣钱了,连趵突泉、大明湖都没进去看看。
    你这样,还能出去转吗?
    没事,我问了,我现在是病毒潜伏期,还没有发病,什么时候发病也说不准,我不想等那一天,太可怕了。
    那……你去哪?
    我送小红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小红说她想先到北海公园看一看,看看河面倒映的白塔,四面环绕的红墙究竟是什么
样。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这首歌,画面上是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孩子在公园划船,小红觉得那些孩子过得真是神仙一样的
生活,他们才是祖国的花朵。
    汽笛响起,我看见一辆绿皮火车载着小红消失在铁轨远方,她除了携带着的艾滋病毒,连件最简单的行李也没带。

下部:


    赵伟峰和米如雪的这场恋爱纯属偶然。
    赵伟峰和马小刚的性伴侣是初中同班同学,性伴侣说赵伟峰曾经追过她,这其中是否有她虚构的成分,最权威的考
古学家也无法论证。初中毕业后,性伴侣在一家发廊当洗发妹,她和马小刚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和米如雪也是。赵伟峰
也经常去这家发廊,是否有再次勾引性伴侣的意思不详,因为还没等发生什么事情,他就碰上了米如雪。赵伟峰对米如
雪完全是一见钟情,然后就托性伴侣给米如雪传话,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情。
    赵伟峰的倔强是他把米如雪追到手的最大法宝。开始米如雪丝毫也没动心,但赵伟峰用心良苦,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对米如雪说,就算是见了棺材,只要你在里面,我也会跳进去,再让我的兄弟们用钉子从外面锲死。米如雪每次到这
家发廊做头发,性伴侣都会悄悄给赵伟峰打电话,这也是赵伟峰以一个银项链为代价安排好的。刚开始,赵伟峰会装着
相逢不如偶遇的样子和米如雪搭茬,后来就直接拿着玫瑰花过来,少则十几朵,多则几十朵,在上千朵玫瑰花的强烈攻
击下,米如雪开始动摇,赵伟峰对米如雪的确是好的不能再好,尽管米如雪并不能保证自己会同样对赵伟峰好,但她知
道这赵伟峰对自己的这种好实在难得,并不存在多少欺骗性,就像有个电影上的一句台词:即使是骗她,也会骗一辈子。
    赵伟峰根本就不是能骗米如雪一辈子的人,因为他连一分钟都没有骗过。和米如雪恋爱的关系盖棺定论后,赵伟峰
对米如雪简直是百依百顺,不过,他绝不允许米如雪和别的男人有过多接触,就算是多说了几句话,他也要把这个男人
的情况打探清楚,包括人家是否结婚、是否花心、有没有婚外情史,这一点令米如雪十分恼火,赵伟峰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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