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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盛世华族.乱世华族梦(重修版+初版) 作者:靡宝(17k女生网vip2015-05-02完结)-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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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景钰斜靠在窗下,闭着眼睛,嘴唇湿润,白玉似的脸颊上泛着红晕。他这一副醉酒之态,足可以让人好生写几首诗了。
  通往隔壁的门打开,薛意如披散着头发,露着雪白的香肩,轻轻走了出来。她背后,韦敬正光着身子倒在被褥里,睡得如同死猪。
  崔景钰睁开眼,眸光清澈,不带半分醉意。
  “成了?”
  “成了?”薛意如在他身边坐下,深深看着他,“我给他闻了那药,他便什么都说了。”
  “如何?”崔景钰对她露出来的雪肌视若无睹,漠然道。
  薛意如眼色暗了暗,道:“他没说信的内容,只说信是一个叫阿苒,或是阿然的女子写的。”
  崔景钰眼中有光闪过,挑眉一笑,“你问他如何解密了?”
  薛意如点头,“他说,那个女子随身带着一卷金刚经。”
  “金刚经?”崔景钰微微皱眉,“哪一版的金刚经?”
  薛意如摇头,“他没说完,就睡死过去了。对不起,郎君,我……”
  崔景钰把手一挥,“你已做得很好了,谢谢!”
  薛意如苦笑,“您要走了么?”
  崔景钰整着衣衫,点了点头,“今日有劳你了。我知道你很厌恶韦敬……”
  薛意如幽幽一笑,“奴就是个倚门卖笑的娼妓,那些王孙公子都是奴的衣食父母,奴哪有厌恶他们的资本?”
  她望向窗外的雪景,“当年的雪比这还大呢。是郎君将快冻死的奴自雪地里救回来的。奴的命都是您的,为您做这一点小事,又算什么?我只求……”
  “什么?”崔景钰问。
  薛意如摇头,“不,没什么。郎君您慢走。”
  “好。”崔景钰利落地点了点头,“保重。”
  薛意如倚着门框,望着崔景钰决绝而去的背影,抬手捂住了眼。
  奴没有什么奢望。只是想,便不是为了今日这样的事,你也能偶尔来看看我就好……
  深秋雨夜,皇后别院里一片静谧。
  丹菲今日不当值,服侍韦皇后睡下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英将灯掌起。案桌上,堆放了数个卷轴。
  “辛苦了。”丹菲点头,“都在这里了?”
  “所能找到的金刚经译本,全都在这里了。”云英道,“幸而也就这几个,若再多些,咱们还不知何从下手。”
  丹菲笑了笑,坐在案边,提笔略一沉吟,一鼓作气地将那封用突厥语写的信默写了出来。
  云英十分惊艳,“阿江好记性!”
  丹菲打开一卷经文,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照着,开始破译。
  云英将灯芯挑亮了些,坐在她的身旁,帮她一起看。
  这个译本无用,就换下一个译本。慢慢的隐藏在中字里行间的碎片,被一点点拼凑起来,组成句子,段落。尘封依旧的秘密逐渐水落石出,暴露在昏黄的油灯下。
  “这是……”云英惊愕得瞪大了眼。
  丹菲写下最后一撇,收笔。
  李碧苒的密信白纸黑字地展现在两人眼前。
  “父亲来信说的事,女儿都知道了。安乐究竟是女儿,圣人虽对她百般宠爱,却不会轻易废太子而立她。父亲提到的让韦氏子弟尚太平一事,虽可行,却有诸多问题有欠考虑。”
  “一是武驸马康健,何时死;二是太子何时能废;三是选族中何人尚主才可靠;四是安乐若为女帝,已有长子。若韦家驸马之子不能为储,拥立安乐反而便宜了武家。如何处置其长子?”
  “女儿倒有些想法,先说与父亲听。家中几个兄弟,唯有五郎才貌可配公主,父亲可好生培养。而安乐长子年幼,未必能养大。若五郎尚主,待安乐生下韦家儿时,安乐长子便可除去了。”
  “若以上四点父亲都有计较,此事便可行……”
  天色微熹,鸟儿在树梢轻叫。很快,大明宫的晨钟就会敲响,唤醒全城的人们,开始新的一天。
  丹菲和云英僵坐在案前,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宜国公主她……是打算拥立安乐公主为女帝后,再让韦家取而代之?”云英难以置信,“这个女人,好毒的心计!她在信里还口口声声唤先上洛王为父亲。她所作所为,全为韦家。我真不明白,她已是公主了,还有什么不满。韦家好与坏,同她关系也不大。听说她是婢生女,原来在韦家也不受重视。如今她怎么这样为韦家卖命?”
  丹菲冷笑:“韦家私贩铁器给胡人,她就是经手人。若事发,韦家要受严惩,她的公主也做到了头。从那时起,她便和韦家绑在了一条船上。再说,其实这等自幼不受家族重视,甚至是深受欺辱的子女,长大之后,为了证明家族错待了自己,得到父母重视,反而会更加为家族卖命。这李碧苒,说白了,还活在幼年的心魔之中呢。”
  “安乐公主可是皇后亲女,她也敢这样算计,好大的野心。”云英道。
  丹菲哼道:“她是想玩一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那我们这就将这信给皇后看!”云英激动道。
  “怎么给?”丹菲哂笑,“原件如今不在我手中,便是有,又如何证明出自李碧苒之手?太子逼宫被戮,顺手杀了武驸马,却是同韦家没关系。若李碧苒反咬我们诬蔑,我们俩只会被整治得生不如死!”
  云英脸色苍白,“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你的父亲兄长,还有我的家人,就这么白白死了?”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丹菲咬牙,“这事先不要声张。我去同崔景钰仔细商量一下……”
  外面忽然传来嘈杂声。
  丹菲立刻将经文和书信丢进火盆里,一把火烧了。
  云英抹了一把脸,推开门道:“嚷嚷什么?皇后还没起呢。”
  那内侍手舞足蹈地跑来,一路大喊:“朔方大捷——朔方大捷——”
  丹菲浑身剧震,夺门而出,“你说什么?”
  “朔方大捷!”内侍兴奋大叫,“张将军打赢了!还擒了突厥的小可汗!咱们打赢了——”
  宫人们都被惊醒,纷纷披衣出屋来。远处的韦皇后的院子也亮起了灯。
  冬日空气清冽冰凉,带着水气浸人肺腑。天空开始放亮,薄云飘散,朝阳挥洒万丈光芒。上空响起了悠远浑厚的晨钟声。韦皇后养的一群雪白的鸽子在钟声中扑扇着翅膀飞出鸟笼,冲上蓝天,飞翔回旋。
  当——当——钟鸣声声敲在丹菲的耳朵里,在她大脑里回想。她站在曙色之中,朝云英望去。云英的眼里蓄满泪水,哽咽难言。
  宫人们都在欢呼庆贺。
  丹菲离开人群,穿过院落,来到一处空旷地,朝西北方向跪倒在雪地中,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醉酒失控
  礼炮巨响,数道光火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冲天际,爆炸出一团团七彩绚烂的花火。
  宾客们纷纷鼓掌欢呼。太液池的湖水倒映着天上五光十色的烟花。数艘挂着琉璃彩灯的画风缓缓划过,荡起阵阵清波。歌姬轻扬悦耳的歌声沿着水面飘荡到各处。
  今夜星子稀疏,一轮圆月挂在天边,被绚丽的烟花夺取了光彩。
  丹菲站在屋檐下,仰头望着夜空,清秀的面孔映着彩光。
  崔景钰走了过来,同她并肩站着,一道望着天空。
  “你说……”丹菲低声道,“这些正在欢庆的人群里,有多少人,是真心为朔方大捷而喜悦的?”
  崔景钰望着园林中的宾客。文武百官携带家眷进宫赴宴,庆祝朔方大捷。
  战事开始后,朔方军与突厥一直以黄河为界,对峙不下。突厥可汗默啜并不将唐军放在眼中,只留少数兵力留守,自己带兵西上,征讨另一支突厥部落。张仁愿将军趁乘虚而入,夺取漠南。
  崔景钰道:“方才圣上同臣工商议,决定准了张将军所奏,在黄河北岸筑三座受降城,如今正在拟址。三城建好后,首尾相应,就可截断了突厥南侵之路。我们还会在牛头朝那山北设置烽候,让突厥人不能再越上南下放牧,朔方也不会再遭其寇掠。如此一来,朝廷还可以减少镇兵数万人。那些北征的士兵得以回归故里,和亲人团聚。”
  他目光温和地望着丹菲,“所以,这些人是否真心在庆贺朔方大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赢了。你爹娘的血仇得报了。那些被死在突厥刀下的百姓可以瞑目。当地的人们终于可以回到家乡,安心地耕种放牧,不再流离失所。”
  丹菲苦笑着,微微摇头,却不再说什么。
  她借着阴影,把手里的纸条塞到崔景钰手里。崔景钰低头迅速扫了一眼,神色瞬间变得铁青。
  丹菲轻声问:“你觉得,这样的事,还能瞒着郡王?”
  “当然不能!”崔景钰将纸条凑到灯前,点燃了,“郡王还在潞州没回来。我派个人将这消息送给他。”
  “那信的原件,在阿锦手中。”丹菲道,“我会同她说一声,让她交给你本人。”
  崔景钰点了点头。灯光和天空中的烟火照着他半边脸,愈发显得他轮廓分明,精致俊美,眼中带着一股不可言的情绪。
  丹菲心里突然涌出一阵浪潮一般的感情,让她呼吸一窒。
  “怎么了?”崔景钰注意到她的异状?
  丹菲匆忙摇了摇头,别开了脸。
  两人沿着台阶而下,向太液池边走去。王孙公子和大姓贵女们三五成群,嬉笑着同他们擦肩而过。水边暖阁里,帝后高坐。
  上官昭容望见崔景钰,笑吟吟地招手道:“钰郎来得正好。珍娘也在。你们小两口是出了名的好文采,今日不如一起作首诗?”
  崔景钰欠身,“晚辈们怎敢在昭容面前班门弄斧,惹人笑话。”
  “谦虚过了便不美了。”上官昭容又拉过孔华珍的手,“大家让诸人以雪为题,五言七言随意。你们两人做一组,我同绅郎一组,可不要输了。”
  韦绅起身,笑呵呵地朝崔景钰拱手,带着挑衅之意。
  崔景钰面容淡漠地回了一礼,一个正眼都没给他。韦绅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丹菲看着觉得好笑。崔景钰这么傲气的人,肯定是觉得韦绅压根儿不配与他比诗。而且他也不屑做作,鄙夷之态溢于言表。要不是他实在生得俊雅脱俗,人又是真有才华,不知道多少人恨他入骨。
  一片起哄声中,崔景钰上前,同孔华珍坐在一处。宗楚客做了席纠。两派各自附耳商议着,磨墨写诗。
  孔华珍穿着一身秋枫色长裙,头上宝珠精美,通身文雅华贵。她文采出众丹菲是早有所闻,如今却是头一次见她当众吟诗。崔景钰一身绛紫色襽衫,灯下面若冠玉,双眸流光,充满灵动神采。两人坐在一块儿,交头接耳地商议着,宛如一对璧人般赏心悦目。
  崔景钰似乎是感觉到了丹菲的目光,抬起头朝她看过来。他似乎是笑了一下,至少目光温和,宛如流光回雪。
  丹菲朝他无声地笑了笑。围观的人群挤来挤去,很快就把丹菲遮住了。
  “钰郎?”孔华珍道,“这个‘追’字可是用得不妥?”
  崔景钰掩饰着失望,收回了目光,“我觉得,或许可用‘送’字,显得情谊绵长一些。”
  “正是!”孔华珍两眼发亮,“就照你说的来!”
  她提笔书写。崔景钰抬头朝人群里望去,却再也寻不见少女秀颀而孤单身影。
  “钰郎!”孔华珍微微有些不悦了,“你可是还有事要忙?”
  崔景钰这才朝她抱歉一笑,“是你写得这般好,我全无用武之地了。”
  孔华珍这才转怒为喜,嗔道:“钰郎哄我呢。四句里三句半都是你想的。”
  她指着诗逐字逐句地同他推敲,她轻柔的声音却是渐渐模糊。崔景钰面上带着温和笑意,耐心地陪着未婚妻。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郎情妾意的一对佳偶。
  大明宫中今夜的宾客踵接肩摩。丹菲已经换了班,不急着回去歇息,乐得到处逛着玩。云英同几个玩得好的小宫婢放烟火去了,丹菲对此没兴趣,倒是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坐着看看风景。
  丹菲转过一座假山,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她这时心情才好了些,露出笑意。
  “阿菲!”刘玉锦提着裙子,扑到丹菲怀里,“我可想死你啦!”
  丹菲抱住她,道:“我还在想你今天会不会来呢。”
  “怎么不来?”刘玉锦道,“这么特殊的日子,定要来见你的。咱们也算是大仇得报了,至少你的仇是报了一半了,当只得庆祝,不是?”
  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开心地笑。
  刘玉锦因为还在孝中,盛宴之中也依旧穿得十分素淡。但是她容貌本就生得富贵,这些日子里养得也好,整个人看上去依旧靓丽夺目。
  刘玉锦道:“我本来不该来的。然而宜国公主说今日宴会难得,要我多出来见见世面。朔方大捷,我爹娘的大仇得报,我心里痛快,今晚我们俩可要一醉方休!”
  丹菲一听她提起李碧苒,就露出讥讽鄙夷之色:“我看是公主急着把你嫁人才是。”
  刘玉锦脸色有些羞红,“公主说,我年纪不小了,就算不急着出阁,也该先定个亲事,好准备嫁妆了。”
  “她看中哪家郎君了?”丹菲警惕地问。
  “武家有个十七郎,人倒还不错。公主和舅父也都喜欢他。”刘玉锦道,“我觉得他也还好吧。”
  丹菲嗤笑:“我就猜得差不离。不是武家就是韦家。鉴于李碧……宜国公主如今已经能将韦家拿捏住了,那定是想用你去巴结上武家了。”
  “巴结?”刘玉锦蹙眉,“公主已是皇女,何须再巴结武家?再说舅父和公主都待我很好。我的私房钱给公主过目后,她便张罗着帮我买了一块地,就挨着她的庄子,有山有水。明年开春,我的庄子修好了,请你来玩呀!”
  丹菲神色愈发凝重,“我让你提防着李碧苒一些的,怎么又把底子露给她了!”
  刘玉锦露出为难之色,“可是阿菲,你不知道。其实公主人挺好的。别的公主都养面首,她却安安分分和舅父过日子,对他也极好,对我那两个小表弟也如亲生的一般。”
  丹菲拿不准是否该把李碧苒的秘密说给刘玉锦听,只得旁敲侧击道:“她对你们好,对别人可是两个样子。”
  “那对我来说,这不就够了?”刘玉锦反问。
  丹菲语塞。
  刘玉锦忙道:“咱们不谈她了。反正我也不会嫁给那个武家郎君的。我……我喜欢的人了。”
  刘玉锦脸颊烧红,扭扭捏捏。
  丹菲好奇地问:“是什么人?”
  “唉,这个……”刘玉锦扭捏,“这个……”
  似乎就是为了替她作答,一个年轻男子唤着刘玉锦的名字,大步走来。
  “锦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教我好找。来,这是你想喝的桂花梅子酒,已温过了……”
  薛崇简将盛着甜酒的犀角杯递给刘玉锦,看了丹菲一眼,意外地愣了一下。
  “这不是段娘子么?”
  “国公万福。”丹菲欠身。
  刘玉锦声音不自觉地就娇柔了许多,道:“段娘子同我是自幼相识的闺中好友。阿简可不许因她是宫人就看轻了她。”
  “自然不会。”薛崇简笑道,“段娘子是皇后亲侍,又是崔四郎的表妹。转了一大圈,原来大家都是熟人。段娘子无需客气,唤我二郎就是。”
  薛崇简开朗爽快,比起崔景钰,他没有架子,比起李隆基,他又不风流。丹菲见他看刘玉锦的目光,分明有情谊,刘玉锦更是对他情根深种。
  刘玉锦如今的身份配薛崇简有些勉强,换做平时,肯定没缘分。可若李碧苒有心想同太平公主攀亲戚,没准还会打理促成这桩好事。
  想到此,丹菲又觉得李碧苒的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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