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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错过你为遇见谁+月褪-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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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说,“你不要担心,有我呢。”

他没有回答就切断了通话。 

齐妈的确慌得非常厉害,一看见我就哭起来,我看看ICU病房亮着的灯,坐到她身边让她靠着我,“没事的,妈;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没事的。” 

我口头上这么科学,内心却在向不可知的神秘请求,那是个好老头儿,他六十岁还没到,还没看见他盼望好久的第三代,请不要带他走。 

齐享打了好些个电话来。我如实告诉他,还在抢救。

齐叔是冠心病引发的心肌梗塞,我一直知道他有这个毛病,却没有想到到这个地步,他平时注意饮食,也不缺锻炼,从常理来看,怎么排列组合,也轮不到他的身上。

时间走得忽快忽慢。我坐在那里,轻轻地拍着齐妈,有一会儿她脸色发红发的我都害怕起来,她说自己有高血压是一点没有夸张,这再倒一个,我怎么向齐享交代?我跑到值班室叫来医生,又去药房拿药,好歹哄她吃下去。这一番折腾过后,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十点,我心里惶恐极了,我刚刚在墙上看过宣传资料,冠状动脉闭塞在发病后六小时是可逆的,这看着就快到了,是什么一个情况?

 但是我不能跟这个老妇人商量,反而想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我引着她说齐享小时候的事, 但她讲着讲着,又绕回眼前的状况上。 

你不知道,他当时大四,可以出国的。就是因为他爸爸这个病,我身体也不好,他就放弃了。”齐妈大概是有点急糊涂了,她说,“连女朋友都丢了。” 

我点点头。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病房里总算出来人了,告诉我们,危险暂时过去。 

“入院前急救措施得当,时间也把握充分,是病人脱险的关键。”这是个挺好的女医生,疲倦下仍能保持耐心,“你们最好留个人在这看护。”   

齐妈当然不肯走,我能留他们两个老的在这里自己回家睡觉吗,我当然也不能走,又跑去值班室借了一床毛毯,我说,妈,您睡吧,有我呢。 

哄她躺下休息后,我到一旁给齐享打电话,他却关机了。 

四十分钟后,他给我回过来,我说,“喂?”他不讲话,我又喊了一遍,我听见了他的气息,他却仍然不讲话。这时我突然明白,很快地说“没事了,齐享,爸没事了,你不要怕,齐享?” 

他把手机移开了大概有十秒,再开口时声音跟以往不太一样,微微有些变调却竭力压制,“嗯,我知道了。”

 “你在哪?” 

“我在上海机场,正要往火车站,坐最近一班动车回去。”

 “啊?” 

“我妈呢,她还好吧?”

 “睡了,我给她吃了降压药,她没事。” 

“我估计凌晨能到,辛苦你了。” 

“说什么呢。”   我得到医生的许可进去看看齐叔,他却还在昏迷,监护仪上显示一切正常。我出来在旁边的长椅上打了一会儿盹;却又猛然醒转。 

就这么睡睡醒醒到了第二天早上,最后一次迷糊间我看见了齐享,他是好多年前的模样,非常年轻,在女生寝室楼底下,点燃一支烟,月光下唇红齿白却神情怅然,我喊他的名字,他置若罔闻,我知道他在为另一个女人伤心,我

 

无能为力,他伤心的要命,伤着伤着我就醒了。

等你说爱我(三) 

天色微亮,我去看看那老两口,都挺好,齐妈过了几分钟也醒过来,“小凝一夜没睡啊?” 

“睡了,睡得挺好的,妈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去买。” 

“随便。” 

“那生煎和豆浆?”

 “好。”

 我去拿搁在长椅上的外套,是没戴眼镜焦距模糊的缘故呢,还是对事物的认识不足?总之我一低头,砰,磕椅子背上了,好大一声。

 齐妈跑过来,“哎呀,磕疼了吧,你这个孩子,没睡还不承认,看晕得。”

 我就算刚才晕,这下也真清醒了,再清醒没有了,疼的。我捂着脑袋,有好几秒说不出来话,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没来及抬眼看,就被人扯了过去。

 这个拥抱十分有力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还有人需要他的安慰,他转身搂住那个中年妇人,“妈,真对不起。” 

 

齐叔上午醒转,想来可能昨晚救护车惊动四邻,消息传开,到中午陆续有人打电话来问候。 

我们陪齐叔说了一会话,齐妈突然想起,“对了,今天还是儿子生日呢。” 

她一说我也记了起来,他出差前我为了这个事闹了半天别扭,“你看,你还不是要回来过?” 

齐享笑笑。

 齐叔虚弱地躺在那儿道,“那你们年轻人出去浪漫一下吧,别老陪着我们。” 

“那怎么行?”

 “都坐这儿大眼瞪小眼的,干什么?”齐妈说,“你爸看着还累呢,都回去休息会儿,晚上再来。”

 路上我问他,“你是怎么回来的?”

 “你不是知道吗?”

 “我是问,从哪儿找的飞机。”

 “那间企业收购原材料工厂,运输是个问题,只能在当地找货运代理,这间货运行跟航空公司又有协议,六架小型机不定时飞往全国各物流中转站,上海是其中之一。”他说,“我当时就想,如果生日当天买不到票,这也是一个途径。”

 我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原来就预备回来?”

 “有这个打算。”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不一定的事,什么突发情况都可能有,说出来兑现不了怎么办?” 

“那也让我高兴高兴嘛。” 

“我宁可给你个惊喜。” 

我叹气,“怎么办,我都没准备礼物。”

 他转头看着我,我想,他难道要说,那么你把自己包起来送给我吧,我这么想着自己一抖,结果他只是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疼吗?” 

“你试试?”

 他笑起来,“还要什么礼物,有这个还不够” 

我们到家洗了澡,躺上床就各自睡着了,这个状态下实在产生不了其他念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骨碌爬起来,推推齐享,“我做噩梦了。”

 “?”

 “我梦见你了。”

 他的神情是“别惹我啊。”

 “不是,我梦见咱们一起上课,老师留随堂作业,我不会,我就偷了你的作业跑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赶紧抄完就还回去啊,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在外面了,又忘了刚在哪里上课,好不容易找到,那个教室已经在上别的课,我就求那个老师让我在那把作业抄完,好书 说,哦可以啊,把这份合同签了。” 

“合同?” 

“嗯,我一看,好家伙那合同内容比我作业还多呢,签一大堆东西,我说,能不签么,帮帮忙,我快来不及了。那老师人特别客气,为难地说不行啊同学,这是我们的规矩,抄作业都得签合同。” 

他忍俊不禁:“再然后呢?”

 “没然后,我就很累很郁闷的醒了,你的作业也没能还回去,我怎么能这样呢,太丢脸了。” 

“是啊,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把该我做的梦给做了。”他吻我,“庄凝,我看你是累坏了,我也一样,回头找个地方出去玩吧,就咱们俩。”

 “好啊。” 

我们去买了好吃的和营养品,高高兴兴地,手拉手回到医院,刚出电梯,听见一个女声问,“护士小姐,请问ICU病房怎么走?” 

齐享的手,这么一瞬间,力道突然紧了一紧。

 这声音的主人穿着一条及踝裙裤和同色的无袖上衣,这样的衣服对身材是个不小的考验,可她竟然经受住了,可想而知她的背影是多么的别致修长。

 仿佛有感应,她回头看了看,接着她整个人转过来,臂弯里一束淡然绽放的平安莲。

 “嗨,享。”

 

 以前在我的想象里,齐享的前女友,该是一个清秀无匹的古典佳人,烟锁娥眉笑靥含羞的那种,你想想她学什么的?中国文学。 

那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文院的院花她未必要是《清明上河图》,她也可以是《自由引导人民》,浓墨重彩,卡门一样的女青年。 

她把花递给我,笑,你一定是庄凝。

 接下来一直到探视结束,除了她贸然前来的举动本身,再没有任何唐突或是不妥。她逗得齐叔夫妇开心,我削水果给她她也认真的跟我道谢。她甚至一直都没怎么看过齐享。

 我在一旁看着她,她说了个笑话,自己大笑起来,真快活,真倜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如果此刻有人怀疑她是“前来搅局的前女友”,我恐怕她要这么笑着站起来抖一抖衣襟,把这点嫌疑从自己身上抖出去,“哦,天哪,饶了我吧。”  

但是我老觉得这样的她我在哪儿见过。

 半个小时后她起身告辞,我们送她到电梯口,齐享问道,“这次回国预备待多久?”

 “不一定吧。想多陪陪父母,过两天还想回西安老家一趟。”

 “你家在西安?”我问,“你还以为你是陵城人呢。”

 “我十五岁的时候举家搬迁过来的,哎庄师妹,我这么叫没错吧? 

“没错,没错。” 

“你去过西安没有?”

 “没呢。”

 “那儿值得一去,要是有机会,我带你去吃最正宗的羊肉泡馍。”

 “好啊,求之不得。”

 “不过你跟他去也成,他也知道地方,哈哈。”她跟我握一握手,“那我先走了,有空再聚。” 

然后她看也不看齐享一眼,迈进电梯,按下楼层。

 梯门缓缓阖上,齐享搂住我的腰转身回病房,进门前正听见齐妈说,“小江怎么变成这样了?”

 齐叔随口答道,“可能在国外受的熏陶吧,变活泼了,有什么不好?”

 “一个念中文的,跑到外国能学出什么花样来?真想不明白。” 

“你啊,你真会替古人操心。” 

“我操什么心,我是怕小凝介意,她来就来,干吗一个人来呢。” 

齐叔笑了,“那你的意思,人家来看我,还得把一大家子给带上?新闻发布会?”

 “算了我不跟你说,我去把毛巾搓搓,回来给你洗把脸。” 

我装作和她迎面碰上,“妈您要干吗?洗东西啊,我去吧。” 

她推让,我说,“我现在充满危机感,您得赶紧让我表现一下。” 

他们母子都笑了起来,齐妈笑完了还是说,“小凝,你可别……”〃  

 

 我在水流下慢慢揉搓着毛巾,抬头在镜子里对自己望望。

 _别说,是有那么一些相像,讲不上来的细微之处。她刚刚坐在那谈笑风生,我也想起在哪里见过类似场景——四年多前的那一场聚会,我是怎么用气力,捺住我的不甘和失意。

 

 

等你说爱我(四)

 

那一天之后,我有一小段时间没有再见到这位江小姐,我们的生活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齐享履行承诺给自己放了个长假。我们依照计划出去旅游,原本打算一路玩过去越远越好,结果半个月下来,我累得够呛,也许是办公室坐多了,这么不停歇一口气的到处跑,记忆里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以前老想着到处去游历,如今仍然觉得旅途充实并开怀,但同时,窝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厮守,也不是不值得期待。

 回程的火车上,我靠在齐享的肩上假寐,不时睁开眼睛看看窗外,这地方也许我是永远不重来了,这列车也许我是永远不重坐了,外头这风景于我,也许在邂逅的这一瞬间就已经老去了,转瞬即逝,也可以是这个意思 

我心里在想着这么苍凉的事,但是同时又很宁静,就仿佛仗有足够坚固的事物,来抵挡这些虚无。

 到了家齐享的手机电池告罄,我给他找到充电器插上,一开机立刻涌进来无数的未接来电,其中一条,大名竟然是吴谦。

 他洗完澡过来我问,是L大经院,04毕业的那个吴谦吗?

 他用毛巾擦头发,对,跟你同届。

 你怎么会认识这号人。 

他告诉我他们上次一起去东北出差,此人是企业方代表之一。然后他问,得罪过你?

 我把吴主席的劣迹讲给他听,齐享听到后来居然发笑,“你真把一本书敲他头上了。” 

“真的,你不生气啊?”

 “我有什么好生气,赢都赢了,这点气度还能没有?” 

“哼自我感觉还蛮好。”   

“那当然,”他说,“你看,你是个有魅力的女人,我呢也还可以,我们俩要是为对方随便一个追求者——还是过去时——动气,那别的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我笑。也是啊。在这一点上,我们都给对方充分信任。

 但我同时也深知,信任并不意味毫无忌讳。有些伤口到现在已经可以偶尔触摸,但却不能够仔细抚弄。这不是猜忌,只是没有必要。我们所面对的,是无坚不摧的时间,它自有分寸,他人又何必妄图越俎代庖。

 我很快又碰上了“忌讳”的其中一位,准确的说是碰上了其中一位的小孩。 _

原本这么大的商业区,邂逅是偶尔的,彼此擦肩而过才不稀奇,但偏偏这孩子正是调皮的年纪,满地跑不肯歇,一头撞到我的怀里来,自己也晕头转向,抬起脸来很生气的样子,就好象我成心拦她路似的。

 我乐了,轻轻攥住她的小胳膊,“小宝宝,你家大人呢?”

 “念念。”她家大人跟着就过来了,我们见面彼此都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我说,“你的孩子?好可爱啊。”

 齐享的确告诉我江苓已身为人母,今天亲眼看见,我心里忽地有些释然。

 江苓说,对她女儿,“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跟谁辩论一样,语速特别快,“想念,江想念——妈咪我要蛋挞。”

 这小姑娘虽然如此不拿自己姓名当回事,我还是注意到了她姓江,这有两个可能,一是江苓嫁了个同姓的男人,一是江苓根本没嫁给任何人。

 急着要吃蛋挞的念念没能满足心愿,她妈妈拉着她问我,“伯父痊愈了吧? 

“哦,早就出院了。”我回答,“谢谢你啊,初次见面也没怎么顾得上招呼你,真是不好意思。”   

她莞尔,“其实那不是我们第一次打交道。” 

“是吗?”我想了想,“我还真不记得了,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记性靠不住。” 

“没关系没关系,是好久以前了,03年大概春节刚过吧,齐享还在深圳呢,有天晚上你在MSN上跟他打招呼,我回的你,忘了?” 

我仔细一想,是有这么一个印象,“哦,那是你啊。”

 “可不是吗,当时我正巧也在香港,就去跟甜甜他们会合,后来非典闹起来了,我还被隔离了一阵呢,倒霉得很。” 

“嗨,”我不愿在那个时间段上多做停留,“没事就好,你最近回西安了吗?”  

“还没呢,计划排不过来,也许下个月吧。” 

“带她去吗?”我指的是念念,小家伙正使劲瞪我。 

“不,她还太小,放在这边和我父母一起。” 

“外孙女这么可爱,你父母一定很疼她。” 

江苓怔了一怔,“外孙女?你以为念念是女孩?”

 “……”

 她大笑,“我们念念是个小伙子。”

 “呃?”男孩长那么漂亮,还有那么缠绵的名字,他娘生怕他长大了喜欢女人么?。  

齐享下班我本来想把江想念同志有多美貌这个新闻讲给他听,想想还是算了,我不知道怎么讲比较不像是动机不纯。倒是他问我,“今天怎么回来的?”

“坐小罗的顺风车啊。”小罗是跟我一个办公室,对面的女孩。  

他过来亲亲我,“晚上吃的什么?” 

“花生粥,肉未蒸蛋,韭菜炒虾仁。”我说,“严格按照食谱。” 

“非常乖。他说“下次检查是什么时候?”

 “下下个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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