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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第7章

小说: 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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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来。    
    又是粥和茶。他发现自己坐在那个从伍斯特开始旅行时就和他说话的男人身边。    
    “你感到不舒服吗?”那人问道。    
    K摇了摇头。    
    “你不说话,”那个男子说,“我想你肯定是病了。”    
    “我没病,”K说。    
    “既然如此,就不要那么悲观。这儿不是监狱。这不是被判刑的生活。这只是一个营地。这是小意思。”    
    K没能把那盘微温而黏稠的玉米粥喝完。几个卫兵和那两个监工此刻走到了他们中间,拍着巴掌,用警棍戳着他们,让他们站起来。    
    “在这儿你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那个男人说道,“在这儿我们大家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的手势意思是包括所有的人:囚犯,卫兵,监工。K把没有吃完的粥拨拉到窗外的地上,他们都站了起来。那个鹰钩鼻子的监工从旁边走过,用棍子敲打着自己短大衣的后襟。“高兴起来!”那个男人冲K微笑了一下,轻轻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你很快就会重获自由的!”    
    那个机械矿铲终于被运到这块塌方的另一边,正在用它那巨兽般的大嘴不断把泥土啃掉。到中午的时候,已经开出了一条三米宽的通道,那些来自陶斯河的正规铁路修理工因此能够开进来,把挖出来的铁轨抬起来,并且重新铺好。停在北边的火车开始喷蒸汽,K穿着那件脏兮兮的急救站的白色夹克,拿着短大衣和那个盒子,和其他一言不发、精疲力竭的男人一起,登上火车。没有人拦阻他。缓慢地,火车向后退去,朝北沿着那条单向的轨道,在车厢的后面有两个武装的警卫,向铁路线上看着。    
    在整个两个小时的乘车过程里,K假装睡着了。一次,那个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也许是想要找点儿吃的东西,把那个盒子从他的双脚之间推出来,并且打开。当他看见里面装着骨灰,就又把它推回来。K通过半闭着的眼睛观察着,但是没有干涉他。    
    下午五点钟,他们被卸在了陶斯河。K站在车站的月台上,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可能会发现他乘错了火车,而把他运回伍斯特;或者他们会因为他没有证件而把他关在这个陌生、寒冷而多风的地方;也许在这条铁路线上有足够多的紧急情况,有足够多的塌方、洪水暴发和夜晚的爆炸事件,有足够多的断裂的铁轨,因而需要有五十多人的一帮人,在未来的几年里,像穿梭似的在从陶斯河到伍斯特之间,南南北北地跑来跑去,应急救驾,而且对这些人用不着付工资,只要给他们点儿粥给他们点儿茶,让他们有力气干活就行了。但事实上,那两个卫兵已经押送他们离开了月台,然后转身而去,连一句话都没有,就把他们扔在这个空旷巨大的沼泽地煤渣场上,恢复了他们被打断的生活。    
    


第一章第一章(10)

    K没有再等待,他跨过那一条条铁轨,钻过栅栏上的一个窟窿,走上一条离开车站的小路,走向了一片沙漠中的绿洲,那里有许多加油站、小旅馆和国家公路旁的孩子们的游乐场。摇摆木马和旋转木马上的鲜艳油漆有些卷皮了,加油站也关门很久了,但是一个门口挂着可口可乐广告的小商店看来还开着,它的窗户里放着一板条箱发蔫的橘子。K已经来到了门前,甚至已经走进了这个商店,这时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小个老太太快步走上前来迎向他,双臂伸在前面。他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她已经迫使他整个人一下子退出了门坎,当着他的面哐当关上了门,并且咔哒咔哒一阵乱响,插上了好几道插销。他透过玻璃向里面窥视着,敲着门;他掏出那张十兰特的钞票显示自己买东西的诚意;但是那个老太太连看都不看,就消失在那个高高的柜台后面了。另外两个男人也是从那列火车上下来的,跟在K的身后,看见了他遭到拒绝。其中一个气恼地拿起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向那个窗户扔去;然后,他们转身离开了。    
    K留下来了。越过那个放满平装书的架子,穿过放在玻璃柜台里的各种甜食,他还能看见老太太那身黑衣服的边缘,他用双手罩在眼睛旁边,遮住身后的光线,等待着。除掉大风穿过草原的呼呼声和头上吱吱嘎嘎作响的广告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见。过了一会儿,那个小老太太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正碰上他专注的目光。她带着一副黑色宽边眼镜;她银白色的头发向后梳着,别得紧紧的。在她身后的那些架子上,K能够看到一些罐头食品,几包加糖的玉米粉,还有洗衣粉。在柜台前面的地上,是一篮子柠檬。他把那张钞票平按在玻璃上,高度比他的胡子略高。但那个老太太毫不动摇。    
    他试了试紧挨着一个汽油泵的一个水龙头,但它没有水。他在这家商店后面的一个水龙头喝了水。在那片无树的草原上,在加油站后面,停着几十辆废弃的汽车。他挨个地试着一扇扇车门,直到发现有一扇能够打开为止。这辆汽车的后座被人拿走了,但是他实在太疲倦了,没心再找了。太阳正在落入群山背后,团团云彩正在变成橙黄色。他拉上车门,就在落满尘土的凹形地板上躺下,他头枕着那个盒子,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商店开门了。在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穿咔叽布衣服的高个男人,从这个男人那里,K没有遇到一点儿麻烦,就买到三个茄汁豆子罐头,一包奶粉和一些火柴。他回到加油站后面,生起了一堆火;在热一个罐头的同时,他把奶粉倒在掌心里,用舌头舔着。吃完了东西,他出发了。他沿着高速公路脚步沉重地走着,太阳在他的右方。他镇定地走了一整天。在这片由岩石和矮小的灌木丛构成的平坦地貌上,无处可以藏身。一支支车队从他身边经过,朝相反的两个方向开去,但是他对它们都毫不理会。当暮色降临,他便离开大路,越过一道栅栏,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找个地方过夜。他生起一堆篝火,吃掉了第二个茄汁豆子罐头。他紧挨着余火睡去,毫不在意夜晚的各种声音,小动物穿过鹅卵石的细小而急匆匆的脚步声,夜鸟在树丛间翅膀发出的沙沙声。    
    一旦越过栅栏走进草原,他发现在乡间穿行更加安静、悠闲。他整天走着。在逐渐黯淡下去的天光下,他很幸运,居然用一块石头打下来一只斑鸠,当时那只鸟正落在一棵刺荆丛上。他扭断了斑鸠的脖子,收拾了它的内脏和羽毛,在一根铁丝做的签子上把它烤熟了,就着最后一听豆子罐头吃下去。    
    第二天早晨,他被一个上了年纪的乡下人粗暴地弄醒了,那人穿着破烂的棕色军上衣。那个老头用一种非常激烈的神情警告他,要他离开这个地方。弄得他莫名其妙。“我只是在这儿睡个觉,没别的。”K反驳道。“你别来找麻烦!”那个老头说道。“要是他们发现你在他们的草原上,就会开枪打死你!你就是在找麻烦!现在给我滚!”K向他打听方向,但是那个老头只是朝他挥手要他走人,并且开始用脚踢泥土,把余烬盖住。于是他撤退了,整整一个小时,他都脚步沉重地沿着高速公路走着;随后,他感到安全了,于是又越过了公路旁的栅栏。    
    他从一个水坝旁的饲料槽子里舀了半罐头盒碎玉米和骨粉,加上水把它煮开了,他把这粗粝的玉米粥吃下肚去。然后,他又舀了更多的饲料,把贝雷帽装得满满的,这时他心中想到:我终于活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有时候,他能够听到的惟一声音,就是自己的两个裤腿彼此摩擦的声音。从一面的地平线到另一面的地平线,满眼看到的就是空空荡荡的大地貌。他爬上一座小山,仰面躺下,谛听着茫茫的沉寂,感觉着和煦的太阳的温暖一直渗透到他的骨髓里。    
    三个陌生的动物,有着一双大耳朵的小狗,从一个灌木丛后面注视着他,然后跑开了。    
    我能够在这里永远生活下去,他想到,也许直到我死去。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每一天总是和前一天一模一样,没有什么事情可说。那种走在大道上时才有的焦虑,开始离他而去。有时候,当他走着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他能够理解了,为什么人们会撤退到这里来,把自己隔绝在方圆多少英里的沉默、静谧之中;他能够理解了,人们为什么会想要把拥有如此之多的沉默与静谧的特权永远传给他们的子子孙孙(虽然他们靠着什么权利这样做他并没有把握);他不知道在这些栅栏之间,还有没有尚未被人们遗忘的边缘、角落和走廊,还有没有尚未属于任何人的土地。他想,也许只要一个人能够飞得足够高,就能够看见。    
    两架飞机从南到北划过天空,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蒸汽轨迹,那轨迹在慢慢变得越来越淡,飞机后面也留下一阵阵波浪似的轰鸣声。    
    当他在攀登兰斯堡郊外最后几座丘陵的时候,太阳正在下山;当他穿过那座大桥,来到这个城镇宽阔的中心大道的时候,灿烂的天光已经变成一种模糊的紫红。他走过了一些加油站、商店、路边的旅店,它们统统关门了。一条狗开始汪汪吠叫,一旦开始,就没个停。别的狗也纷纷加入进来。大街上没有街灯。    
    他正站在一家昏暗的商店橱窗前面,看里面展示的儿童服装,这时有人从他背后走过,那人停住,又折了回来。“钟声一响就是宵禁时间,”一个声音说道,“你最好离开这条大街。”    
    K转过身去。他看见一个比自己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带金色条纹的绿西服,拿着一个木头工具箱。他不知道这个陌生人看到了什么。    
    “你没事吧?”那个年轻男人说道。    
    “我并不想停留,”K说道,“我要到艾尔伯特王子城去,路很长呢。”    
    但是最后他跟那个陌生人回了家,并且在吃了一顿汤和烙饼之后,睡在他家。他家里有三个孩子。在K吃东西的自始至终,那个最小的孩子,那个小姑娘,都坐在她母亲的大腿上,盯着他,虽然她母亲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什么,也无法使她的目光离开他。那两个大点儿的孩子始终严肃地盯着自己的盘子。在一番犹豫之后,K讲起了自己的旅程。“有那么一天我遇见一个男人,”他说道,“他告诉我,他们如果发现有人在他们土地上,就向那人开枪。”他的朋友摇了摇头,“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他说,“人们必须互相帮助,我相信这一点。”    
    K让这声音沉入自己的心底。我相信助人为乐么?他感到怀疑。他可能帮助人,他也可能不帮助人,他无法预先知道,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他看来没有信仰,或者说,看来没有助人为乐的信仰。也许我就是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地,他想到。    
    灯关掉以后,K躺了很长时间,听着孩子们翻身的声音,他就睡在他们的床上,而他们现在睡在放在地板上的一个大床垫子上。夜里,他醒来过一次,觉得自己一直在睡梦中说话;但是看来没有人听见。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盏灯开着,那对父母正在催孩子们起床准备上学,他们向孩子们发出嘘声,要他们声音轻一些,不要打搅了客人。他感到十分羞愧,于是悄悄在被子下面穿好裤子,走出门去。群星依然在天空中闪耀;东方地平线上已经露出了粉红色的曙光。    
    


第一章第一章(11)

    那个男孩来叫他去吃早饭。在饭桌前,那种要说话的冲动又出现在他的身上。他紧握住桌边,身体僵硬地坐得笔直。他感到自己的心涨得满满的,他想要说出自己的感谢之情,但是直到最后也找不到恰当的词儿。孩子们注视着他;出现了一阵沉默;他们的父母看向旁边。    
    那对父母嘱咐两个大点的孩子陪他,一直走到通往塞维维克斯珀特的那个岔道。在那个岔道口,在分手之前,那个男孩说话了。“那些是骨灰吗?”他问道。K点了点头。“你们想看看吗?”他主动说道。他打开了那个盒子,解开了那个塑料袋。那个男孩先闻了闻那些骨灰,然后他妹妹也闻了闻。“你要拿它干什么呢?”那个男孩问道。“我要把它带回到很久以前我母亲出生的地方,”K说,“这是她希望我做的事儿。”“他们把她烧掉了吗?”那个男孩问道。K眼前看到了那燃烧的光环。“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他说,“她那会儿已经成了灵魂。”    
    走完从兰斯堡到艾尔伯特王子城的这段路,花了他三天时间。他朝着那条尘土飞扬的大道的方向,围着沿路的那些农舍兜了一些大圈子,努力要活着走出这片大草原,但是大部分路程都是在饥饿中走过来的。有一次,由于白日的炎热,他扒光了身上的衣服,尽情地投身在一个偏僻水坝的清水之中。还有一次,他被一个开着一辆轻型卡车的农场主叫到路边。那个农场主想知道他要到哪里去。“到艾尔伯特王子城,”他说,“去看我的家人。”但是他的口音很陌生,很显然那个农场主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跳到车上来吧,”他说道。K摇了摇头。“跳到车上来吧,”那个农场主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让你搭一段车。”“我很好,”K说道,一边继续向前走。那辆卡车在一团烟尘之中开走了;而K则马上离开了公路,抄近路走到一条河床里,藏在那里,直到夜幕降临。    
    日后他想起这个农场主,他只能回忆起那人的华达呢宽边帽子和那向他打招呼的短粗的手指。在每根手指的手指背上都有一些棕红色的毛。他的记忆看来都是局部的,不完全的。    
    第四天的早晨,他正蹲在一座小山上,看着太阳正在照临到这个他终于认为是艾尔伯特王子城的地方。远远近近一些雄鸡在喔喔报晓;阳光在千家万户的窗玻璃上闪耀;一个孩子正赶着两头毛驴走上长长的主要大街。空气完全是静止的。当他走下小山朝这个城镇走去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正在升起来迎接他,那是一种平静而没完没了的独白,从看不见的地方发出来。他感到迷惑,于是停下脚步倾听。这难道是艾尔伯特王子的声音?他感到奇怪。我过去以为艾尔伯特王子死了。他努力要分辨出那话语说的是什么,但是虽然那声音好像雾气或芳香弥漫在空气里,但是那些言语(如果说有言语,如果说那声音不仅仅是一种催眠或一种吟诵)太模糊微弱太柔和了,让人无法听清。然后那声音停止了,让位给一种遥远的铜管乐队的奏鸣声。    
    K踏上从南面进入这个城镇的那条路。他走过一个古老磨坊的水轮;走过一些有篱笆的花园。两条绛红色的狗在一道栅栏里跑来跑去,汪汪吠叫着,急于要扑到他的身上来。他沿着那条街道又走过了几户人家,一个年轻女人正跪在院子外面的一个水龙头前面洗一个碗。她越过自己的肩膀看着他;他用手碰了碰头上的贝雷帽算作打招呼;她却掉眼看着别处。    
    现在,在这条街道的两边有了一些商店:一个面包店,一个咖啡馆,一个绸布店,一个银行代理处,一个电焊铺子,一个杂货店,几个汽车修理部。那家杂货店前面的铁栅栏格子上了锁。K在杂货店门廊的台阶上坐下来,背靠着那个铁栅栏格子,闭上了眼睛,以抵抗阳光。他想到,现在我算是到了这儿了,终于到了。    
    一个小时以后,K依然坐在那里,睡着了,他的嘴张着。一群孩子,说着悄悄话,咯咯笑着,聚集在他的周围。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贝雷帽从他头上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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