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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第18章

小说: 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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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让他靠着吉普车的轮子坐着。其中一个捡起那个贝雷帽,把它扔在他的大腿上。他们递给他一片松软的白面包。他咽了一大口,身子向两边直晃,又把它吐出来,连同刚才喝下去的茶。“让他一个人呆着吧,他快完蛋了,”有人说道。K用袖子擦了擦嘴。他们在他周围站了一圈;他有一种感觉他们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说话了。“我不是你们认为的那种人,”他说道,“我正在睡觉,你们弄醒了我,就是这么回事。”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明白。    
    他们自己在那栋农舍里扎下营来。在厨房里,他们支起自己的炉子;很快K就能够闻到煮西红柿的香味。有人在门廊的一个钩子上挂起一个收音机;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电子音乐声,使他十分不安。    
    他们把他放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卧室里,放在一块叠成四层的帆布上,在他身上盖了一条毯子。他们给了他一些热牛奶和两片药片,他们说那是阿司匹林,他把它保留起来。后来,天黑之后,一个小伙子给他拿来一盘吃的东西。“看看,你是否能吃上一口,”他说道。他用一只手电照了照那个盘子。K看见浸在浓浓的肉汁里的两根香肠,还有土豆泥。他摇了摇头,翻身对着墙。那个小伙子把盘子放在床边(“万一你要改主意了呢”)。此后他们便不再打搅他了。他有一会儿不安的昏昏欲睡,却被食物的气味烦恼着。终于他起来,把那个盘子放到一个角落里。有些士兵在走廊里,有些人在起居室里。有谈话声和笑声,但是没有灯光。    
    第二天早晨,从艾尔伯特王子城来的警察到达了,带着帮助搜索坑道和隐藏的补给品的警犬。乌斯图森上尉马上就认出了K。“我怎么会忘记这么一张脸呢?”他说道,“这个滑稽佬十二月份从加卡尔斯德里夫逃跑了。他的名字叫迈克尔斯。他告诉你们叫什么名字?”“迈克尔,”那个军官说。“是迈克尔斯,”乌斯图森上尉说。他用他的靴子捅了一下K的肋骨。“他没病,他看上去永远是这个样子。嘿,迈克尔斯,你怎么样?”    
    于是他们把K带回到水坝那里,他从那儿看着那些狗拽着牵狗的警察,在草地上来回跑着,又在河岸上下跑来跑去,警犬热切地吠叫着,奋力拖曳着皮带,但是最终领着他们只找到一些旧豪猪洞和野兔窝。乌斯图森给了K一个耳光。“那么这是怎么回事,瘦猴?”他说道,“你在耍我们?”那些狗又被装回到卡车上。所有人都对这场搜索失去了兴趣。那些年轻的士兵站在太阳底下聊着天,喝着咖啡。    
    K坐着,把头放在两个膝盖之间。虽然他的头脑很清醒,但是他无法控制住头晕目眩。一条长长的口水从他的嘴角耷拉下来;他也无心去制止住它。这块地上的每一颗沙粒都会被大雨冲刷干净,他告诉自己,都会被太阳晒干,都会被风儿扫荡,然后才会换季。那里不会有一颗沙粒留下我的痕迹,就像我母亲,在过了她在地球上的季节之后,已经被冲走了,被吹散了,被吸收到野草的叶子里去了。    
    他想,那么,究竟是什么把我束缚在大地上的这个地方,好像是对自己的家一样,使我难舍难离呢?毕竟,我们都必须离开家,我们都必须离开我们的母亲。或者我是一个这样的孩子,一个来自这样一条孩子行列的孩子,我们这种孩子没有一个能够离开,我们不得不回来死在这里,头枕着我们母亲的膝盖,我枕着她的膝盖,她枕着她母亲的膝盖,就这样回溯过去,一代又一代,是么?    
    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是第二次爆炸。空气在震动,一片鸟儿的惊叫声,周围的小山发出轰轰的回响。K疯狂地环视四周。“看!”一个士兵说道,一边指点着。    
    在原来维萨基家房子耸立的地方,现在腾起了一片灰色和橘黄色的烟云,不是雾气而是烟尘,好像一股巨大的旋风正在把那房子卷走。当那烟云不再膨胀,烟尘变得稀薄了,一栋房子的残存框架开始显现出来:一部分后墙和那个烟囱;三根原来支撑着走廊的柱子。一块屋顶的铁板有如兀鹰从天空中猛扑下来,无声地砸在地上。震动在继续,但是K再也不知道那声音是在群山之间还是在自己的脑袋里。    
    一只只燕子飞过,离地面那么低,如果他伸出一只手,都能够摸到它们。    
    后来发生了更多的爆炸,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但他猜想那些附属建筑也都消失了。他想:维萨基家的人再也没有地方藏身了。    
    那辆吉普车颠颠簸簸地穿过草原,开了回来。他们都在他周围清理东西,收拾行李。然而,在那块田地里,一个士兵孤零零地依然在干活。他正在挖起一丛丛的野草,并且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到一边。K有些焦急地站起来,磕磕绊绊地走过去。“您这是在干什么呢?”他叫道。那个士兵没有回答。他开始挖一个浅浅的坑,把土放在一块黑色塑料布上。这是他挖的第三个坑,K看到:另外两个坑的旁边也有着放在塑料布上的土堆,还有一丛丛的野草,根须上还黏着泥土。“您这是在干什么呢?”他再次问道。看见这个生人挖他的地,使他焦虑不安的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让我来干吧,”他提出,“我干惯了挖土的活儿。”但是那个士兵摆手让他走开,挖完了第三个坑,他走了八步远,又放下另一块塑料布。当铁锹插进土里的时候,K蹲下来,用双手盖住那丛野草。“求求你了,我的朋友!”他说道。那个士兵恼怒地站直了身子。有人抓住K的脖子把他拖了回去。“让他呆着别碍我的事儿,”那个士兵说道。    
    K站在水泵旁边看着。那个士兵挖好了五个坑,构成一个弯弯曲曲的图案,然后,拿出一卷很长的白色软线,把它展开,把那块地方标出来。他的两个同伴从卡车上抬来一个板条箱,开始埋设地雷。他们每埋好一个,头一个士兵就把草种在上面,把土一捧一捧地倒回去,把表面拍实,并用一把小笤帚把他们留下的痕迹扫掉,他们倒退着向后爬。    
    “别在这里碍事儿了,”有人在K身后说道,“走,到卡车旁边等着,”说话的是那个军官。K一边往后退着,一边听到他正在发出指令:“把两个固定在那些柱子里面,大约齐腰高度。把另一个放在那个平台底下。只要他们绊在上面,我将一切大功告成。”    
    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了,他们准备开车出发了,K在卡车后面,在那些士兵当中,这时有人指了指他们留在地边上的那堆南瓜。“把它们都装上!”那个军官从吉普车里喊道。他们把南瓜都装到车上。“把他那个狗窝盖好,让它像原来一样!”他命令道。在把那个房顶重新放好的过程里,他们都等待着。“把石头压在上面,像原来一样!快点!”    
    他们驱车离去,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颠簸摇摆着,紧跟着那辆吉普车。K紧抓住头上的拉手吊带;他能感觉到他旁边的人都紧绷着身体,避免在卡车摇晃时会被惯性抛到他的身上。滚滚的尘埃在车后腾起,直到他对留在身后的东西什么也看不见为止。    
    他把身子向对面的年轻士兵探得更近一些。“你知道吗,”他说,“有一个小伙子藏在那栋房子里。”    
    那个士兵没有听明白他说的话。K不得不自己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什么呢?”有人问道。    
    “他说另外还有一个小伙子藏在那栋房子里。”    
    “告诉他那个人现在死了。告诉他他在天堂里。”    
    过了一会儿,他们到达了那个转弯处。卡车加大了速度,车轮发出嗡嗡声,士兵们都如释重负,滚滚的烟尘被吹散了,展示出他们身后是那条通往艾尔伯特王子城的漫长而笔直的路。    
    


第二章第二章(1)

    病房里有一个新病人,一个小老头,他在体能训练过程中摔倒了,被送进来的时候呼吸和心跳都很弱。他身上有各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迹象:他的皮肤皴裂,手脚上有溃疡,牙龈流血。他的各个关节支棱着,体重不到四十公斤。据说他被逮捕完全是因为他在卡鲁高原中部什么地方为出山活动的游击队经营着一个补给站,储藏武器和种植粮食,虽然显然他自己并不吃那些粮食。我问带他来的那个看守,他们为什么让他这种情况的人进行体能训练。这是一个失误,他们说:他是和入营的新犯人一起来的,这个程序要花很长时间,负责的军士为了让他们在等待的过程里有事可做,于是就让他们在那块地方跑步。难道他看不出来这个人不能跑吗?我问道。这个犯人并没有抱怨,他们回答:他说他很好,他一向很瘦。难道你们分不出一个瘦人和一具骷髅的区别吗?我问道。他们耸了耸肩膀。    
    *            *    
    一直在和这个新病人迈克尔斯进行斗争。他坚持说他没毛病,他只想要点东西治治他的头疼。他说他并不饿。事实上,他无法不把吃下的食物吐出来。我一直坚持给他打点滴,对此他虚弱地表示反对。    
    虽然他看上去像个老头,但是他声称只有三十二岁。也许这是事实。他来自开普敦,他知道这个赛马场,在这个赛马场还是个赛马场的时候就知道。他听说这儿曾经是职业骑师的更衣室,这使他很高兴。“凭着我这个体重,我也能够变成一个骑师,”他说。他过去为市政局工作,是个园丁,但是后来丢了工作,到乡下来碰运气,带着他的母亲。“你母亲现在在哪儿?”我问他。“她在促进植物生长,”他回答说,一边避开我的目光。“你意思是说她已经过世了?”我说(正在催生雏菊?)。他摇了摇头。“他们把她烧了,”他说,“她的头发在她脑袋周围燃烧好像一个光环。”    
    他毫不动情地说着,好像是在聊天气。我无法确定他完全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有人居然设想他为暴动者经营着一个补给站,这个人的脑子肯定是糊涂了。更可能是有人来给他喝酒,让他照看一枝枪,而他太蠢或太无知,不懂得拒绝。他被作为一个暴动者关起来了,但是他几乎不知道现在正在打仗。    
    *            *    
    现在费利赛蒂已经给他刮过了胡子,我有机会检查一下他的嘴。一例简单的不完全兔唇,外带有些中隔错位。腭完整无损。我问他,过去是否有过进行矫正的打算。他不知道。我指出,这是个小手术,即使是在他这个年龄。如果能够安排这样一个手术,他是否同意进行手术。他回答说(我援引他的原话):“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对于姑娘们来说我从来不是个白马王子。”我本来想告诉他,根本用不着介意姑娘们,只要他能够像别的人一样谈话,他会发现日子会更容易过;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不想伤害他。    
    我向诺埃尔说起他。他连跑步掷标枪都干不了,更谈不上管理一个军需补给站了,我说。他是个弱智,偶然流落到战区,却没有意识要摆脱出来。他应该在一个受到保护的环境里编织篮子、筐子或者干用线穿珠子的活儿,而不是关在一个重新安置营里。    
    诺埃尔拿出登记簿。“根据这个记录,”他说,“迈克尔斯是一个纵火犯。他还是一个劳工营的逃犯。他在一个被遗弃的农场里经营着一个很兴旺的菜园子,他被捕的时候正在向当地游击队提供食品。这就是迈克尔斯的历史。”    
    我摇了摇头。“他们搞错了,”我说,“他们把他和另外某个迈克尔斯搞混了。这个迈克尔斯是个傻子。这个迈克尔斯不知道怎么划火柴。如果这个迈克尔斯经营着一个很兴旺的菜园子,他怎么会差点饿死呢?”    
    “你为什么不吃东西?”我在病房私下里问迈克尔斯,“他们说你有一个菜园子。你为什么自己不吃东西呢?”他回答说:“我正睡着半截觉他们把我弄醒了,”我的表情看上去肯定显得很茫然,“我在睡觉的时候不需要吃东西。”    
    他说他的名字不是迈克尔斯,而是迈克尔。    
    *            *    
    诺埃尔正在向我施加压力,要我加快病床周转。诊所里有八张床位,而此刻有十六个病人,另外八个病人被安置在从前的过磅室里。诺埃尔问我能不能够加快治疗,使他们快一些出院。我回答说,别指望把患有痢疾的病人放到营区人群里面去,除非他希望痢疾流行。他当然不希望痢疾流行,他说;但是过去曾经有过装病的情况,他希望根绝那种情况。他的责任是对他的计划负责,我回答说,我的责任是对我的病人负责,这是医务官的规矩。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的工作做得很好,我对此毫无疑问,”他说,“我要求的是不应该让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以为我们是软心肠。”    
    我们俩之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我们看着窗玻璃上的苍蝇。“不过,我们就是软心肠,”我说。    
    “也许我们是软心肠,”他回答说,“也许我们甚至有些诡计多端,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也许我们在想,如果有一天他们来了,把所有的人都送上法庭审判,会有人走出来说:‘把那两个人放掉吧,他们是软心肠。’谁知道呢?但是这不是我要谈的。我要谈的是人员流动的问题。现在,你已经让流进你诊所的病人超出了流出的病人,我的问题是,你准备对此怎么办?”    
    我们从他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下士正在跑道中央的一个旗杆上升起那面黄白蓝三色旗,一个有五把乐器的乐队正在演奏《离开那蓝色海洋》,短号吹奏得走调了,六百个绷着脸的男人立正站着,光着脚,穿着破旧不堪的咔叽布衣服,但愿他们的头脑正常。一年前我们还试图教他们唱歌;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            *    
    今天早晨,费利赛蒂领迈克尔斯到户外呼吸点新鲜空气。我从他身边走过,他正坐在草地上仰着脸对着太阳,好像一条正在晒太阳的蜥蜴,我问他觉得在诊所里怎么样。他出人意料地健谈。“我很高兴这儿没有收音机,”他说,“我呆过的另一个地方有一个收音机,一天到晚放个没完。”最初我以为他是在说另一个营地,但是后来搞明白他是指他度过童年时代的那个凄凉残疾儿学校。“那儿下午和整个晚上都有音乐,直到八点钟。那就好像一层油糊在所有的东西上面。”“音乐是要保持你们平静,”我解释说,“不然你们可能会互相打对方的脸,会把椅子从窗户扔出去。音乐会平息你暴躁的心胸。”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但是他歪着嘴微笑起来。“那音乐使我不安,”他说,“我常常坐立不安,我无法想我自己的想法。”“你要想的是些什么想法呢?”他说:“我常常想飞的事儿。我总是想要飞。我曾经张开我的两只胳膊,想我正在飞跃那些围栏,在那些房子之间飞翔。我低低地飞过人们的头顶,他们看不见我。但是当他们放音乐的时候,我就变得非常不安,不能这样去做,去飞翔了。”他甚至说出了一两个最令他心烦意乱的曲子的名字。    
    我已经把他移到了挨着窗户的那个床上,避开了那个摔断脚踝骨的小伙子,那人不喜欢他,天知道为什么,整天躺着并且向他发嘘声。当他坐起来的时候,他现在至少能看见天空和那个旗杆的顶部。“多吃一点儿,你就能出去散步了,”我哄他说。然而,他真正需要的东西是理疗,而这是我们所无法提供的。他就像一个用木头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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