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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永别了,古利萨雷! 作者:[苏联] 钦吉斯·艾特玛托夫-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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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纳巴伊赶着马群,过了一片很大的牧场,然后上了一个小山包——就是那个不久前赛马时人们在这里狂呼乱叫的地方。他竭力不朝村子那边张望。当古利萨雷摹地转身朝村头那个院子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它却挨了一鞭子。就这样,他们没有招到那个女人家里,——她的那双奇妙的手那样柔软,那样敏感,如同那匹额际有颗星星的小红马的嘴唇一样……

  马群欢蹦乱跳地跑着。

  真想主人能哼起歌来,但他却没有吭声。村子落在后头了。再见吧,村子!前面是绵绵的群山在等着。再见吧,草原,来年开春再见!前面是绵绵的群山在等着。 
第六章
 
  临近午夜了。再往前,古利萨雷就走不动了。它一瘸一拐总算勉勉强强拖到了这里的峡谷,一路上走走停停,差不多歇了几十次。但要穿过这片峡谷,它实在无能为力了。

  老人塔纳巴伊也明白,对这匹马,他无权要求更多的东西了。古利萨雷痛苦地哼哼着,象人那样哼哼着。当它要躺下的时候,塔纳巴伊也就不再阻拦了。

  古利萨雷躺在冰冷的地上,不停地呻吟,它的头来回晃动。它感到很冷,冷得浑身直打哆嗦。塔纳巴伊脱下身上的皮袄,盖在马身上。

  “怎么样,你不好受了吧?不行了吧?瞧你都冻僵了,古利萨雷。你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塔纳巴伊嘟嘟哝哝唠叨了一阵,但是渴蹄马已经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它的心仿佛跳到脑袋里去了。忽而憋住了,心跳中断了,忽儿又喘过气来,那样震耳欲聋:怦怦怦,怦怦怦……就象马群为躲开追捕的人而狼狈逃窜似的。

  一轮明月从山后升起,高高地悬挂在雾蒙蒙的天空。一颗流星无声无息地飞坠而下,随后熄灭了……

  “你在这里躺一会儿,我去弄点枯树枝末。”老人说道。

  他在近处来来回回走了好久,搜罗着去年的枯枝杂草。手上扎了许多刺,才弄到一抱柴禾。他朝山谷底下走去;手里拿着一把刀以防万一。幸好在那里发现了几丛枝柳。

  他喜出望外:这下可以升起一堆真正的篝火了。

  古利萨雷一向害怕近旁的火,可现在它不怕了。它突然闻到一股烟味,这才感到身子慢慢暖和过来。塔纳巴伊默默地坐在麻袋上,把树枝揉和着茅草往篝火上添,一边烤着手,看着火。有时站起身来,摆弄好盖在马身上的皮袄,之后,重又在火边坐下。

  古利萨雷暖和过来了,不再打颤了。但是眼睛里还是一片昏暗,心里憋得难受,还是喘不过气来。雷火忽儿落下去,经风一吹,忽儿又跳起来。坐在对面的老人——和它相处很久很久的主人,忽儿不见了,忽儿又出现在它的面前。昏昏沉沉的溜蹄马似乎觉得,仿佛它和主人还在那个暴风雨的黑夜里在草原上飞奔,它厉声嘶叫着,腾空直立,在寻找马群,可周围却没有马群。那白晃晃的火蛇忽儿闪亮,忽儿又熄灭了。

  忽儿电光刷刷,忽儿一片漆黑;忽儿电光刷刷,忽儿一片漆黑…… 
第七章
 
  冬天过去了,暂时过去了。它让牧民们感到,世上的日子并不是那么难过的了。天气暖和起来,牲口就要长膘。奶啦,肉啦,吃不完。到了节日,又要举行赛马了。再就是,那种习以为常的生活——接羔,剪毛,照料羊羔子、牛犊子,马驹子,四出游牧放牲口。另外,每个人还有他的一摊子私事;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为孩子们学得好而高兴,听到他们在寄宿学校的不快的消息而苦恼——说什么,还不如在村里学的好呢……

  这样的事还少吗,谁家的操心事不是一大堆。暂且把冬天的那些愁苦先撂下吧。什么饥饿啦,瘟疫啦,冰冻啦,还有那破破烂烂的毡房,冰窖似的牲口棚——让这一切统统留在报表和总结里,且持来年再说吧。等冬天突然到来——到时候再骑上白毛骆驼四出奔跑,管它是山沟沟,是草原,先把收人找来,然后再对他发一通脾气。尽管这一切可以暂时忘怀,但是塔纳巴伊却记得清清楚楚。虽说是二十世纪了,可冬天却一如往常……

  那时候,年年都是如此。一群群瘦得皮包骨的羊、马、牛下山来了,在草原上四处游荡。春天到了。总算把冬天熬过来了。

  这年春天,古利萨雷领了一群母马。塔纳巴伊现在很少骑它,挺心疼它。再说,交配的季节快到了,也不兴这样干了。

  看来,古利萨雷是匹出色的头马。它细心照料着那些毛茸茸的金马驹子,简直象它们的父亲一样。只要哪匹母马没有照看周到,它立即跑过来,不让小驹子摔倒了,或者离开了马群。另外,古利萨雷还有一个长处:它不喜欢无缘无故惊动马群。一旦出现什么情况,它立刻把马群赶得远远的。

  这年冬天,集体农庄有些变化。上头派来了一名新的主席。乔罗交代完工作,住进区医院去了——他的心脏病犯得很厉害。塔纳巴伊一直打算去看看他的朋友,可哪儿脱得开身呢!牧人,就象拖了一大堆子女的母亲,成年累月操劳不息,特别到了冬天和春天。牲口可不是机器,可以由纽一按,自己跑开的。就这样,塔纳巴伊竟没有去成区医院:没有顶替他的人。他的老婆算是他的帮手——总得挣点工资养家糊口。虽说一个劳动日值不了几个钱,但是两个人劳动,总比一个人挣得多些。

  可扎伊达尔那阵子怀里还有奶娃娃,她如何替得了他呢?白天黑夜,都是他一个人放马。塔纳巴伊一直张罗着,准备同邻居商量换个工,这时候有消息说乔罗出院了,已经回村了。于是他和老婆决定,等下了山,两人再去看望他。可是当他们刚刚来到谷地,刚刚找了一块地方安了毡包,就发生了一桩事情,想起这事,塔纳巴伊至今无法平静……

  溜蹄马的名声,真是祸福难测。名声越大,头头脑脑的人物眼红的就越多。

  有一天,塔纳巴伊大清早就把马群赶出去放牧了,过后,才回来吃早饭。他怀里抱着小闺女坐着,喝着茶,和老婆拉扯着家务事。该去寄宿学校一趟着看儿子,顺便去车站附近的市场,到旧货摊上给老婆孩子买几件衣服。

  “要这样的话,扎伊达尔,我还得把溜蹄马结套上。”塔纳巴伊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说,“要不然,就赶不回来了。我这是骑最后一趟,往后就决不碰它了。”

  “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她同意了。

  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上他们这儿来了。

  “瞧瞧去,谁来了?”他对老婆说。

  妻子出去了。回来时说,是“养马场主任伊勃拉伊姆”来了,另外,还有一个什么人。

  塔纳巴伊不快地站起身来,抱着女儿走出包去。虽说他不大喜欢这个养马场主任伊勃拉伊姆,不过,客人嘛,还得欢迎。至于说为什么不喜欢,塔纳巴伊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个伊勃拉伊姆,人好象还随和,但跟旁人不同,总有那么点溜奸耍滑的。最主要的是,他啥事也不干,就知道三天两头来回统计他那些牲口的头数。养马场根本谈不上什么正正经经的繁殖良种的工作,只是让每个牧马人各管各的一摊子事,主任从不过问。在党员会上,塔纳巴伊不止一次提起过这种情况,大家都没有二话,连伊勃拉伊姆本人也同意,甚至对批评意见还表示感谢。可情况却依然如故。亏得乔罗亲自挑选的马倌都是些办事认真的老实人。

  伊勃拉伊姆翻身下马,彬彬有利地把双手一摊。

  “您好,掌柜的!”——他把所有的马倌都叫掌柜的。

  “你好!”塔纳巴伊敷敷衍衍地搭着腔,握了握来人的手。

  “日子过的不赖吧?家里人都好吧?马群怎么样?塔纳克,您本人怎么样?”伊到拉伊姆一口气倒出了一连串倒背如流的问候,同时把肥颤颤的腮帮子一咧,做出一张司空见惯的笑脸来。

  “都凑合”

  “谢夫谢地。您的事,我是从来也不操心的。”

  “到包里坐。”

  扎伊达尔为客人们铺了一块新毡,毡上还放了一块特制的羊皮坐垫——这些,伊勃拉伊姆都注意到了。

  “您好,扎伊达尔嫂子。您身体怎么样?对你家掌柜的侍候得不错吧?”

  “你们好!请上这边来坐。”

  大家坐下了。

  “给我们来碗马奶酒,”塔纳巴伊对老婆吩咐道。

  大家喝着马奶酒,说东道西地闲聊起来。

  “当前最最牢靠的,还算是畜牧业,——虽说到了夏天才有奶有肉。”伊勃拉伊姆大发议论,“瞧大田里或是别的作业队,可真是啥也没有。所以说,现在要抓住牲口不放。我说的对吧,扎伊达尔嫂子?”

  扎伊达尔点了点头,而塔纳巴伊却一声没吭。这情况,他清楚,再说,这些话伊勃拉伊姆也不知叨叨过多少遍了。这位养马场主任,总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宣扬一番,说什么畜牧业这一行如何如何吃香。塔纳巴伊真想顶他一下:好什么呀,要是人人都抓住有奶有肉的美差不放的话!那别的人会怎么样?到何年何月才能结束这种无报酬的劳动呢?

  难道战前是这种景况的吗?那时候到了秋天,家家户户都往回拉二三车粮食。可如今呢?

  男女老少都随身带个空袋子,好在外头捡点什么东西回来。自己种庄稼,可自己吃不着粮食!这好在哪儿呢?成天穷开会,瞎指挥,靠这个能撑多久!还不是为了这些事,乔罗把心都操碎了!现在,他除了对别人说几句宽心话外,连个劳动报酬都付不出。可是,要把这些憋在心里的后跟伊勃拉伊姆谈谈,那肯定是白费劲。再说,塔纳巴伊此刻也不想谈下去。最好立即把客人送走,套上溜蹄马,办完事好早点赶回来。他们干什么来了?

  当然也不便打听。

  “我怎么不认得你呢,大兄弟?”塔纳巴伊对伊勃拉伊姆的同伴——一个年纪轻轻的,不爱多言语的小伙子说,“你是不是故去的阿巴拉克的儿子?”

  “没错,塔纳克,我就是。”

  “哦,日子过得真快!你这是瞧瞧马群来了?挺感兴趣的?”

  “噢,不,我们……”

  “他是跟我一块来的,”伊勃拉伊姆连忙打断他的话,“我们是办公事来的。这个,待会儿再说。你们的马奶酒,扎伊达尔嫂子,好极啦!味道特浓。来,再来一砌”

  大家重又闲聊起来。塔纳巴伊觉得不对味儿,可怎么也猜不透,伊勃拉伊姆这回找他有何贵干。末了,伊勃拉伊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塔纳克,我们找您办件公事。瞧,这是公函。请看一下。”

  塔纳巴伊不出声地、一字一顿地读着。读着读着,他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纸上龙飞凤舞似地写着几个大字:

  马倌巴卡索夫:

  将溜蹄马古利萨雷送交马厩,供坐骑用。

  此令。

  农庄主席(潦草的签名)

  1950年3月5日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出乎塔纳巴伊的意料,他默默地把那纸折成四叠,塞进军便服上面的口袋里,垂下眼睛,坐了很长的工夫。胸口在隐隐作痛。本来,这事也说不上什么突然。他养马,就是为了日后把马交给别人使用——套车或者坐骑。这些年来,他给各个生产队送的马还少吗!但是要交出古利萨雷——这个他办不到!于是他急急地转着脑子,想办法怎样才能保住古利萨雷。该好好地动动脑筋。得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伊到拉伊姆开始有点不安了。

  “瞧,就为这么件小事找您来了,塔纳克。”他小心翼翼地作了说明。

  “好,伊勃拉伊姆,”塔纳巴伊心平气和地看了他一眼,“这事跑不到哪儿去。来,咱们再喝上几碗,再聊一聊。”

  “好吧。当然啦,您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塔纳克。”

  “通情达理!我可不上你花言巧语的当!”塔纳巴伊恼火起来,心里嘀咕道。

  于是又开始闲聊起来。此刻,已经不必忙着赶路了。

  就这样,塔纳巴伊第一次同新来的农庄主席发生了冲突。说得确切些,不是同他本人,而是同他那潦草得无法辨认的签名发生了冲突。至于农庄主席本人,塔纳巴伊还没有照过面呢:他来上任接替乔罗时,塔纳巴伊正在山里过冬。都说农庄主席挺厉害,一副大干部的架势。头一次会上,就来了个下马威,说什么:谁要是用儿郎当,必定严加处分;谁要是完不成起码的劳动日,就请他吃官司。他还说,农庄的种种不幸就在于规模太小,现在得合并、扩大,不久的将来,情况必然要改观。说什么,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上级才派他到这里来,所以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按照农业和畜牧业先进技术的各项规定,来进行经营和管理。为此,人人得参加一个农业小组或者畜牧小组进行学习。

  真也如此,不久就组织好了学习——到处张贴起宣传画,也有人来讲课。至于说,不少收民上课时打瞌睡,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塔纳克,我们该动身了。”伊勃拉伊姆带着挑衅的神色瞧了瞧塔纳巴伊,开始种起翻下的皮靴筒,抖一抖、掸一样自己的狐皮帽。

  “是这样,主任,你告诉农庄主席:古利萨雷我决不交出来。它现在是我这群马的头马,它得给母马配种。”

  “哎哟哟,塔纳克,我们可以用五匹公马换它一匹,保证你的每一匹母马都不怀空胎。难道这也成问题吗?”伊勃拉伊姆感到很是吃惊。他本来挺满意,心想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可据不防……唉!要是对方不是塔纳巴伊,而是换了旁人,那就根本不用多费口舌。但是,塔纳巴伊就是塔纳巴伊,他连自己的哥哥都不讲情面,这点就得有所考虑。

  这会儿,还得放软点。

  “谁希罕你那五匹公马!”塔纳巴伊擦了擦额上的汗,沉默了片刻,决定单刀直入,“你的主席怎么啦,没有马骑还是怎么的?马棚里的马都死绝啦?干什么非得古利萨雷不成?”

  “哟,怎么能这么说呢,塔纳克?农庄主席可是我们的上级领导,对他应当尊重。要知道,他三天两头上区里开会,外面也有不少人来找他。农庄主席,到处抛头露面的,大伙儿都瞅得见,所以说……“

  “所以说什么?换了别的马,人家就认不出他这个主席啦?就说抛头露面,那就一定得骑古利萨雷不可?”

  “一定不一定,说不上。不过,好象应该如此。拿您来说吧,塔纳克,战时当过兵。难道说您出门坐小汽车,而您的将军却乘大卡车?当然不会的。将军有将军的排场,士兵有士兵的待遇。在理吧?“

  “这是两码事,”塔纳巴伊还是不同意,不过已经有点迟疑了。为什么是简码事,他没有说明,也无法说明。他感到对古利萨雷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于是他气冲冲地说:“就是不给。要是不中意,就撤了我的职。我回打铁铺去。到了那里,你们总不能把我的铁锤也抢了吧!”

  “何必这样呢,塔纳克?我们对您都挺尊敬,挺器重。而您。象个孩子似的。您这样做,难道合适吗?”伊勃拉伊姆有点坐不住了。一看来,倒了八辈子霉。是他出的主意,是他打的包票,是他自告奋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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