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短篇小说(第十九辑) >

第21章

短篇小说(第十九辑)-第21章

小说: 短篇小说(第十九辑)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题。我甚至还反问了景虎一些事 情。我说外面是什么样的?景虎就问:什么外面?我
说就是没有那么多花的地方,也没有这种 园子,五六月份的雨季不会很长。就是那
样的地方。景虎想了想。景虎说他也讲不清楚这些 事情。景虎说不过外面终归是个
会让你感到陌生的地方。景虎又看了我一眼,突然说了这样 一句话:

  比如说,不可能在这里又遇见你。

  我不得不承认,那天见到景虎之后,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我甚至还在园
子里跑起来了 。我顺手摘了好些花,拿在手上,又使劲地把它们揉碎。我看见小红
偷偷地在窗帘后面看我 。这个小丫头近来变得有些忧郁,话也少了,有时候晚上还
会自己爬起来弹一曲琵琶。她现 在好像既有点怕我,又盼望着能与我接近。我看见
她躲在窗后,把窗帘掀起一个角。

  以前她是不会这么干的。以前她会尖声地大叫起来,风一样地冲到我的面前。
现在她不这样 干了。

  我在园子里的一块假山石上坐了一会儿。我手里那些揉碎的花瓣被风吹到了地
上,又飘起来 ,散落到别处。

  我想我刚才是可以走上去的。走上去对景虎说一些话。一些明确的话。这样有
些事情或许就 会变得简单了。非常的简单。但我不能。在我的心里,与其说景虎是
一种陌生的我无法把握 的东西,还不如讲,我恐惧于自己对于景虎的那种感觉:那
才是我真正陌生的东西,那才是 我真正恐惧的东西。与生俱来的恐惧。对于温柔的、
不能确定之事的恐惧。就像恐惧于从父 亲身体里流出来的那种陌生的液体。

  我必须保护自己。

  接下来的事情是无意之中发生的。因为风中飘飞的柳絮与杨花,我把揉捏花瓣
的那只手伸到 了鼻尖下面。或许因为那些花瓣在我手上多时,我忽然感到了一种奇
异的浓香。不可思议的 香,出人意料的香。更可怕的是:我猛地想起了这香味似曾
相识的去处——

  景虎的晚宴。景虎的那些奇特的浓香的菜肴!

  天呐。他爱我。从一开始。

  8

  这天晚上,我做了两个梦。

  在第一个梦里,我见到了父亲。

  开始时他背对着我的,后来就转过身来了。他问我:

  你过得好吗?

  即使在梦里,天上仍然还在下雨。这时,小红奔过来了,穿着她的那件水绿色
的衣衫。雨把 她的衣服打湿了,这使她看上去有点像一种哀怨的动物。接着我就看
到了景虎。景虎紧紧地 跟在小红的后面……

  我紧张地看着他们。雨落在我的头上、身上,全淋湿了,使我更像一棵忧伤的
植物。

  你过得好吗?父亲在我的耳边问我。

  我摇着头。我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我使劲地摇着头。我顺手在旁边的泥
地里摘了一朵 花。艳紫色的。花瓣上有粉金的斑点。

  这是一种毒花,剧毒。我清楚这个。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父亲从我面前倒了下去。突然地倒了下去。还有血。血
从他的身体里 清晰地流了出来。

  我大叫一声。我看到了那把刀。那把让我父亲致死的刀正是握在了景虎的手里!

  这第一个梦让我大哭着醒了过来。直到接近凌晨的时候我才再度入睡。这一次
眼前的一切全 是灰蒙蒙的。看不太真切。等到看真切了忽然又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他取了帽子出门。向那小厮道:等会儿请你对上头说一声,改天我再面谢吧。
他穿过砖砌的 天井,院子正中生着树,一树的枯枝高高印在淡青的天上,像瓷上的
冰纹。

  她静静地跟在后面送了出来。她的藏青长袖旗袍上有着浅黄的雏菊。她两手交
握着,脸上现 出稀有的柔和。他回过身来道了再见。她隔得远远的站定了,只是垂
着头。

  他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就走了。她觉得她是隔了相当的距离看这太阳里的庭院。
从高楼上望 下来,明晰,亲切,然而没有能力干涉。

  在朦胧的睡眼里,我已经渐渐清晰了“他”与“她”真正的面目。我知道。在
我隐秘的胆怯 的内心世界里,他们其实就是景虎与我的代称。我不明白,为什么在
这样一个心迹渐明的日 子里,我竟然还会产生这种可怕而又无奈的梦境。如果说真
要寻找什么理由的话,或许就是 那些雨水的质感与分量——它们其实早已经把我浸
泡了,打弯了,改变了。

  早就是这样了。

  2000年4月12日  苏州


                           浪漫的薛姨

                             张一弓

    南阳的天上也在落炸弹。

  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到南阳与父亲会合;见到了随开封女中逃到南阳的薛姨。薛姨
对母亲说:“孟姐;我给你讲一件稀罕事儿!鬼子在白河岸边扔炸弹;炸出了一对野鸳
鸯!”母亲笑着说:“你又要耸人听闻了不是!”薛姨说:“你不信?那一天;鬼子飞
机鬼哭狼嚎着俯冲下来;尾巴一翘;滴溜溜扔下来一颗炸弹;轰隆一声;天山崩地裂;把
一棵大柳树削去了一半。浓烟散去时;却看见一对鸳鸯鸟在树下相拥而卧;毫发未损;
泰山崩于前而爱不改色;且加倍的如火如荼。公鸳鸯小声叫道:‘小妹;你醒醒!’母
鸳鸯闭着眼娇声 

  说:‘阿哥;刚才是怎么了?天上怎么掉下来好大一个破锣!’”母亲笑弯了腰;
说:“你又瞎编排了不是!”薛姨说:“你不信?你就去问问;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
母鸳鸯粉嫩粉嫩的;嘴角有一颗美人痣;公鸳鸯白净脸、高鼻梁;戴着一副玳瑁框的
近视镜。” 母亲脸上唰地没有血色。

  晚上;玳瑁框眼镜在父亲鼻梁上一惊一乍地发亮;滑下来、推上去;又滑下来。

  “这因为……仅仅因为一个小黑驴儿!”父亲急头怪脑地分辩。

  “什么?从哪里跑来个小黑驴儿?”母亲气得耳朵支楞着。

  我记得;那的确是一头十分可爱的小黑驴儿。父亲曾经看着他记录的曲稿;用手
指在桌子上击打着节拍、脑袋一点一点地哼唱:

  “说黑驴儿;道黑驴儿;说起黑驴儿有故事儿。

  白脊梁骨白盖衣儿;白尾巴尖儿白肚皮儿。

  粉耳朵、粉囱门儿;粉鼻子粉眼乌嘴唇儿;还有四只白银蹄儿。

  花鞍子儿;铜镫子儿;檀香木镶就驴捋棍儿。

  金嚼子儿;银环子儿;五花笼头花穗子儿;哧不愣登尥蹶子儿。

  男男女女驴身上看;只坐着俏溜溜的小佳人儿。

  ……”

  躲在门外的薛姨跳进来说:“张先生;别绕圈子了!孟姐问你跟‘美人痣’是怎
么一回事;你怎么牵出一头小黑驴儿?”

  父亲涨红了脸;“你们听我说么!我要搜集南阳大调曲;还要记下曲谱;是不是?你
们知道;她……她是女师音乐系毕业;会记谱;还会把民间使用的‘工尺’谱翻译成简
谱或五线谱;是不是?她父亲又是南阳著名的‘曲痴’;珍藏着秘不示人的曲稿;是不
是?我在河边碰见她;希望得到她的帮助;请她首先帮我把《小黑驴儿》的曲谱记下来。
谁知偏偏来了飞机;偏偏在那里扔了炸弹!”


  “往下说!”薛姨不依不饶地追问;“扔炸弹时;你们做什么了?”

  “在炸弹底下还能做什么?”父亲怒视屋顶如同怒视着那颗来得不是时候的炸弹;
“一个男人本能地要保护一个女人;一个女人本能地要得到男人的保护罢了。”

  “说呀;你怎样对那位美人儿进行你本能的保护?”

  父亲结结巴巴说:“她说……她说哎呀;吓死我了!我说……我说不……不要怕……”
父亲受审似的感到屈辱;瞥了薛姨一眼;“我还能做什么!你们男女混杂;挤在黑古隆
冬的防空洞里;倒不知会挤出点什么罗曼蒂克来呢!”

  “好一个猪八戒;你倒打一耙!”薛姨用她很好看的虎牙咬了咬嘴唇;冷笑说;
“你这是何苦呢?想当初;你的老丈人把孟姐关起来;不叫你们见面。是你死气白赖求
我为你们穿针引线;当了《西厢记》里的红娘。‘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只怕
这‘玉人’换了人呢!孟姐;你要本能地管教好你的张先生。哼!”她一扭腰肢;转身
走了;从省城穿来的高跟鞋在南阳古城的粘土地上敲打出轻脆的鼓点;走进对面的小
屋;又从窗口里伸出脑袋喊叫:“叫小斑过来跟我睡吧;你还得给你的张先生照料没
满月的小张生呢!”

  父亲还在向母亲苦苦辩解:“你知道的;听南阳大调曲是我儿时唯一的精神享受。
我上燕大时;在郑振铎先生编选的《白雪遗音》中看到一些明代流传的曲目;竟是我
儿时听乡间艺人还在传唱的段子。你说;何不趁我们失去了图书、失去了书桌、又恰
好流亡到南阳而无所事事的机会;把这些曲目搜集起来;以免后人再生‘广陵散’之
叹呢?”

  我不记得父母亲是怎样和好的。

  炸弹崩出来的桃色事件扑朔迷离;只是由于人们经久不息地复述才储入了我童年
的记忆。六十年后的今天;我已无法对此一重大历史疑案进行考证以作出准确的判断
了。前边引用的“小黑驴儿”倒是确凿无疑地存在着。刚才一想起小黑驴;小黑驴就
在书橱最下层的抽屉里“嗵嗵”地刨蹄子。我从抽屉里取出一摞竖写的文稿;那是父
亲六十年前亲笔记录的《鼓子曲存》。从字迹早已发黄的文稿中跳出了一头依旧年
轻、依旧欢实的《小黑驴儿》。

  我记得母亲讲过;薛姨是她在大学读书时的同学。在省城开封;她家与我家只隔
着一条街道。我们逃离开封以前;只要她一阵风似地撞进门来;我家的盆盆罐罐都会
跟着她乱蹦乱跳。她会唱谁也听不懂的英国歌;会唱母亲也能跟着唱的“望穿秋水;
不见伊人的倩影”;甚至还会唱知识阶层不屑唱、她偏要手指夹着别人的烟卷儿并做
出打瞌睡的样子唱那支“烟花那个女子唱罢了第一声”;而且;十分惊人的是;她会吹
十分动听的口哨;一呶嘴唇;就有五颜六色的细丝线线从她花骨朵一般的嘴唇上一颤
一颤地扯出来;丝丝缕缕;五彩缤纷;在小院里缭缭绕绕;老槐树也跟着喧闹起来;满院
子洋溢着槐花的香气。

  一天晚上;她却哭着来到了我家。母亲也在陪着她落泪。后来;母亲带着我去看
她。在她家的客厅里;我看见了她和一个军官的合影;相框上却披着黑纱。照片上的
军官年轻英俊;有两道剑眉。薛姨娇滴滴地把脑袋歪在他的肩上不愿抬起来。母亲说;
他击落了两架鬼子飞机;他的飞机也被鬼子击中了。他跳伞降落在鬼子阵地上;用手
枪打死了两个包围上来的鬼子;却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父亲叹息说:“他们
结婚还不到三个月呢!”母亲说:“哪有三个月?结婚三天就分别了!”

  又一天;母亲不在家;薛姨一如往常地来了。她的头发蓬松着;不经意地呶着嘴唇;
却没有口哨飞出来。她从我父亲身边把我抱过去;在我父亲名字前边加了一个“小”
字;对我说:“小张聪;叫我亲亲你!”就把我举起来;“叭”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又
对着镜子;望着印在我脸上的唇形口红;皱了皱眉;表示遗憾说:“唉;绝对不是樱桃
小口!”却又释然地微笑着;“但是;像菱角!”又斜睨着我的父亲;“你说;这个菱角
好不好?”父亲愣了一下;连连点头说:“好;很好!”她就把我放在地下;闭上眼睛;
仰起下巴说:“过来呀;吃了这个菱角。”父亲眼睛里有火光一闪却又在瞬间熄灭;
说:“应该叫贾宝玉来;他爱吃女人的胭脂;当然也爱吃女人的口红。”薛姨撒娇说:
“哪里是口红呀;我刚才嚼了南方的槟榔;酸酸甜甜的哩!”她凑近我父亲;再次闭上
眼睛;呶起嘴唇;“你过来闻闻呀;香着呢!”父亲眼睛里又有火光一闪;鼻子吸溜了一
下;又慌忙倒退着说:“哦;真香!”薛姨用眼白瞟着我父亲;恨恨地说:“哼;别装模
作样了;我知道;只怪我嘴角上没长那颗美人痣!”说着;就有一滴眼泪颤颤地掉下来。
父亲慌忙递过去一条手绢;说:“都怪你自己挑肥捡瘦;你知道有多少杰出的男人正
在为你疯狂吗?”薛姨接过手娟;却向天上抛起;让它像一片落叶飘坠下来;一转身说:
“呸;没有一个好东西!”

  在南阳;我是跟着薛姨睡的。薛姨把一个摔掉了耳朵的漱口杯放在床头柜上成了
她的花瓶;让一朵没有绿叶陪伴的玫瑰花怒放着带刺的孤独。玫瑰花红得打眼、红得
邪火、红得妖媚;让我闻到了不祥的气息。薛姨的肌肤丰腴的肉体却在散发着醉人的
芳香。

  那是一个给我留下了异样感觉和灼热记忆的肉体。

  每晚睡觉前;薛姨都要把我放在一个大澡盆里洗干净。她的手指不经意地扒拉住
了“小鸡鸡”;“小鸡鸡”就会一挺一挺地振作起来。她就“嗤”地笑着;用指头敲
它一下;说:“老实点儿;不大点儿一个茶壶嘴儿;就会梗着脖子想媳妇了!”她给我
洗了澡;把我放在床上;在我的脖子、腋窝、大腿根扑了痱子粉;用毛巾被盖好我的肚
皮和肚脐眼之后;就向窗外夜色里打量一下;拉严窗帘;捻小了煤油灯的灯捻儿;让室
内的光线暗淡下来;警告我说:“小不点儿;不准看我!”她的警告总是激起我相反的
欲望。她好像并不在乎我是不是接受了她的警告;就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把她象牙
色的肌肤、滚圆的桃形乳房、平坦而丰腴的腹部平原;一览无余地暴露给一个男童的
眼睛。那是一双只知道好奇、还不懂得欣赏异性的眼睛。记忆经过了多年的储蓄以
后才表现出它的价值;开始向我支付取之不尽的遐想和灼人的、总是不那么规矩的躁
动。

  我能清晰地记起她洗澡的特殊方式和向我重复过多次的细节:她在一个大澡盆
里放了一个小板凳上;如同坐在一个小小湖泊中央的小小孤岛上;用一条蓝格格毛巾
向身上撩着水花;在毛巾上打了当时叫做“香胰子”的香皂;再拿出小板凳;赤条条地
站在澡盆里。朦胧的灯光勾勒出她线条圆润的轮廓;如同用羊脂玉雕塑的神女站在一
片荷叶上翘首远望。她常常在这时呶起嘴唇吹口哨;我就看见五光十色的细丝线线在
小屋里缭缭绕绕。她在脖颈和高耸的乳房上轻轻揉搓;滚圆的桃形乳房就在洁白的泡
沫中活泼泼地颠动;像一对肥硕的白鸽扑楞翅膀。接下来;她用手指扯起毛巾两端;把
胳膊弯向背后拉来拉去;脊背和肩胛也活泼泼地扭上扭下;再把毛巾正过来;轮换揩
拭着两条莲藕样的胳膊和腋毛旺盛的腋窝。然后;她把毛巾移向不时扭动着的腰肢;
再向下;开始侍弄腹部的平原;却留下小腹下边的一个夹角;向两边滑动;在两条优美
的曲线上料理了髋部;又向后摩挲着微微翘起的圆弧;那是她饱满而结实的臀部。当
她擦拭了浑圆的大腿、细长的脚踝;又轮换地抬起一只脚;用手指捏搓了每一个脚趾
缝以后;又在一盆清水里涮了另一条粉红色毛巾;开始清洗小腹和大腿之间的夹角。
她对那里的揉搓常常使她闭上眼睛;脸颊上泛起了胭脂般的红晕;菱角形的嘴唇半开
半合。最后她依旧站在浴盆里弯下腰肢;把胳膊懒懒地伸出去;拿起一个葫芦瓢;一瓢
一瓢地舀着一只洋铁桶里的清水;从肩胛上、脖颈上冲了下去;每冲一下;她都要猛地
打个激灵;发出一声快意的尖叫。

  终于到了她上床的时候。她跟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北方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2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