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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短篇小说(第十九辑)-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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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琛挽着她往外走;她尖尖的手指甲点戳着他的掌心;有点疼。终于;她下了决心:
哎;对不起;我——我有点事;先走了——真对不起!

  你……

  我过几天再找你;一定。

  那明天?

  没时间了;再说吧!谢谢你;你对我真好!等我的电话——喔;再见!

  再见……

  她噔噔噔跑下台阶;匆匆踏过铺砌着橘红色方砖石的人行道;径直冲入宽阔的路
面:密密匝匝的车流正快慢不一地蠕动着。

  站住——回来;你给我回来;谁让你乱跑的!手攥对讲机的警察挥着手臂大嚷大
叫;身后的岗亭安着清亮剔透的玻璃罩。

  她还是穿到了对街;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从停在一幢高楼拐角处的一辆黑色轿车
内半探出身来;她的手臂一下箍夹住了他的脖子。

  亚琛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廊边;川流不息的人群将他推来搡去。轮转不已的红绿黄
交通灯;裹挟着远近的霓红灯招牌与璀璨透亮的落地橱窗;在高空汇成了一簇簇光的
火焰——节日的礼花;随后兀直跌落下来;凄惨地隐没在灿烂的主街背后冷寂偏僻的
角落里。好一个黄金周的夜晚。

                               九

  亚琛一下子老了几十年。他拖着重重的脚步回家去。周围的实体一下都溶解了;
变得鬼影憧憧的。他走啊走;走回了自己的街区;头顶上的浓荫仿佛在暗暗啜泣。各
家各户敞开的窗口传来的肥皂剧中让人哭笑不得的对话和歌舞晚会忸怩的歌声。

  他一下想笑;于是就笑了出来;笑得天颤地摇笑得五脏六腑飞溅在空中。

  他飞跑着进了屋;身上的每个关节上了发条似地颤动。对着凌乱的床铺;他盯视
了好久;好像阿琼还慵懒地倚在床架上;以挑逗的姿态望着他。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成了前世的梦幻。

  问题是等哥哥嫂嫂侄女回来后;单调的岁月将重新开始。不——他受不了他受够
了;五十多年了;还不够吗!今天的遭遇使以前泰然处之的一切摇摇欲坠。他惊讶于
自己竟然会有那么好的耐力和耐心。

  亚琛拧开了VCD唱机: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真的好想你;你是我灿
烂的黎明——又是这个。富于磁性的歌声穿透了墙壁;穿透了天花板;将整幢楼浸泡
在伤感得有些甜腻腻的旋律中。

  他又一次来到了阳台上。栏杆面上还感受得到白天太阳的余温;正像他躯体上还
触摸得到阿琼的余热。幽暗的路灯下间或传来孩子们的嘻闹声;夹杂着老人干枯的咳
嗽。发情的狗突然间汪汪汪地吠叫起来。 
  不;他实在是受不了;受不了每天早晨再在阳台上向左下方窥望——他受不了;受
不了!受不了从青春的辉煌再一次返回到此时此地的老朽干瘪死硬萎蔫僵直之中。
 亚琛沉吟着;款步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摸索着;最后找出一把带柄水果刀。他在荧
光灯下细细地察看着笔直锃亮的刀刃;不时用手指碰擦着——还是崭新的。随后;他
步入了浴室。

  唱机依旧开着。

  欲诉还休欲休还诉的乐声在隔壁飘荡着腐浊气息的屋里汩汩流转着;龙头中喷涌
出来的大股水流哗哗哗地灌入浴缸;从底部垒到了中间;一直涨到顶部;随后又从豁
露着好几个黝黑窟窿的边沿口啦啦啦垂落到灰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积聚着;分岔成
繁密的枝枝节节根根叶叶;洇没了整个楼面;又嗒嗒嗒地向幽暗的楼梯下方奔涌;水;
生命的本根;力的源泉;在盖没了歌声的轰鸣中;挟带着生命最后希望和绝望的涟漪;
沾染着殷红的血泊——先是一小滴;一小块;一细串;随后漫衍成源源不断的溪河;跳
荡着;呻吟着;携同升腾着雪白泡沫的水流;冲向大街;漫入都市沸腾的心脏;最后汇入
到十八层地下阴寒黏温的虚无的深潭之中。


                             归尘记

                              商河 

  “老僧将于明日酉时归化,届时劳请诸位掇拾掇拾则好。”他慢吞吞的向坛下
数十位青年和尚说。

  “老和尚明日真要圆寂了么?”

  众僧们都止了口中的颂念,略带惊恐的望着他。

  “老和尚明日真要圆寂了么?”他略略地点了点头,见坛下一片寂然。“老和尚
归化取的坐姿,还是卧姿?”他沉吟片刻,答道,“坐姿。”如此答讫,他觉察心中
一阵感动溢出,如口中咽下蜜汁,又 如眼中充溢光明,于是出口颂了一声雄亮的“
阿弥陀佛”。坛下众僧也低下头,念“阿弥陀 佛”至千声万声。于此徐缓的、在钟
磬轻微、柔和伴奏的念唱声中,他立起身,从左侧过道 出了大雄宝殿。 寺庭里两
株百龄老桂树正玉蕊怒放,香气浮动,那是每年秋季他十分熟悉的气息与姿影了, 
虽然黄昏使它们略显蒙昧,而焚香的气息也使桂香时断时续,但他深知老桂于此际
的依依惜 别之情。他一转身,就把它们留在庭院那些齐整的石砌花槽上,继续朝殿
西他自己的那间小 板房走去。

  “水。”他说。

  跟在他身后的一位矮小的年青僧人闻声,即转身朝厨房走去;他自己则仍朝殿
西走着,那些 他无比熟悉的长廊、过道、穹门,他是闭上眼睛也能畅通无阻啊,只
是此际他双腿略感酸软 ,而竟有了一种飘浮起来的感觉,因此他几乎听不到自己的
脚步声,仿佛此刻他的肉身已先 成虚幻,那么还要水来作什么用呢?

  他推开房门,那里面先有一位侍候多时的小和尚立即俯下头,掌了灯,退出门
外;他掩上房 门,在木板床沿坐下,静静地聆听四周的动静,那喜悦之情也一直由
大雄宝殿伴他到小板房 中,使他的静聆更加深远、透澈;他觉察门外有几个小和尚
在那里窃窃私语,一会儿之后, 那取水的小和尚轻轻推开房门,手上提着一只黑色
的陶水罐,走进房间。他示意小和尚给桌 上那只钵注满水,看着他轻细的动作,看
着水从陶罐口沿淌进钵内,听它的声音,一切都感 到安详,满足,然后他示意小和
尚可以走了,把门带上,他的目光就专注地盯着钵和钵中的 水。

  水的漾动由轻微而至于静止,因此它的中心只有一朵火光,而水则成金黄色的
了,如同一钵 黄金;应该喝一点水了,他想,于是他端起钵,慢慢的啜一口水,慢
慢的下咽;剩下半钵水 时,他仍置钵于桌上,让一朵火光仍入于水中,让水仍成半
钵黄金。

  他一仰身,就躺在木床上;此时倒不想念咒,不想入禅定,只想听屋后山坡上
松林时停时续 的吼鸣,听西庭院梧桐树叶的声音,于此二种一刚一柔的声音中,安
然进入睡乡。

  凌晨,也是这两种声音将他吵醒;他缓缓起身,坐在床沿片刻,然后端起桌上
在钵喝完剩下 的半钵水。松涛的怒号忽然激烈起来,掩去了庭院中柔和的梧桐落叶
声,其激烈恍似悲鸣, 于是他不禁站起来,掀开朝向山坡的窗板,脸贴在绿瓷窗栏
上看山坡上呈黑色的一片松林; 曙色未露,满天繁星,没有一片云啊;他思忖风从
何而来,莫非从满天繁星而来?于是他索 性开门走入西庭院里,回头见门侧石阶上
坐着一位小和尚,瘦削的左脸霎时镀上僧房内灯光 的辉煌的黄金;他一出门,小和
尚就睁开双眼,但未起立,只目送他在西庭里踱着步子。


  松涛确实是一种壮观的景象啊!尤其是在这天色未明的时刻;他手扶着西庭临坡
的木栏,向 下眺望着,那山头他是熟悉的,但此刻似已改变了形状,整座整座的峰
峦因松树漾动而缓慢 奔涌着,如一团巨大的云朵或海浪,而深沉的墨色之中则似乎
正孕育着白银与黄金,它们忽 如星星斑点,忽如绵绵织丝;忽而增大,忽而缩小竟
至于无;嘹亮时恍如万人合唱,低微时 则似独声轻吟,而一天繁星则好像离他很近,
伸出一指即可染上它的光芒。如此,他不禁出 声颂道,“阿弥陀佛!”

  不知何时,门边那看护的小和尚已踱到他的身边,轻声说道,“老和尚,勿着
凉了哩。”

  “唔。”他应答道,接过小和尚递过来的一件短褂,披在肩上。

  “老和尚,”小和尚又说,“还是回屋休息的好哩。”

  “唔,”他应答道,再向坡下涌动的墨色松涛观注一眼,然后向僧房踱回去。

  “再倒一钵水。”他说。

  他把双脚盘在大腿上作跏趺坐,双手结印,双目下垂;小和尚倒完水便踮脚退
出小僧房,掩 上房门,已见天下大白。

  日行至午,他端钵喝了半钵水,仍作跏趺坐;日行至申,他又端钵喝完剩下的
水,仍作跏趺 坐。隐隐听到一些脚步声,如老鼠的走动,有人走到窗边,朝小僧房
里张望,有人轻轻私语 ;有梧桐叶簌簌的落下,有僧人以竹帚收拢那些枯叶,盛入
竹筐之内运往厨房;有钟磬之声 从大雄宝殿那边传来,钟磬之声中夹杂着僧众哦呢
颂经声如水击顽石;二株荷花在西庭穹门 两侧的石盆中开放,焚香之味中仍夹杂着
二株百龄老桂所散发的无尽清芬。

  红日西倾,灯烛已明。时候该到了,他想。此念一毕,他即觉眼前现一轮满月,
月下是一幢 幢错落的乌黑色木构民宅,民宅侧是一座座开花的柚树园,有一条闪着
银光的小河在柚树园 中七折八拐的流过,一个孩童正如夜鸟般地跑过三尺宽的小木
桥,他的口中嘀嘀地鸣着哨音 ,随即唤着一个又一个伴侣的名字;片刻,这些被叫
唤的孩童便接二连三地打自家的屋里奔 出,在柚树园内汇齐,还未出声欢叫,已被
强烈的柚树花香气迷住了;那是春天回暖的季节 吧,借着月影还可以看见满地是银
白色的柚子花;那些女孩儿好焦急啊,仿佛地上、树上的 花儿全是她们的私有财产,
急欲把它们统统收拢进口袋里,插在发鬓上,衣扣眼上;这样才 开始玩捉迷藏的游
戏,谁一声呐喊,然后他们都像灵活的鸟儿一样散去了,有的爬上柚树浓 密的枝条
模仿一只夜宿的大鸟,有的躲进谁家柴房的松毛堆里被那些干燥、浓香的松毛憋得
 几乎透不过气来;有的爬上瓦顶像一只顽皮的灰猫,而有的干脆就龟缩在谁家屋门
前反立木 壁上的一辆木板车厢里面。他清楚而尖锐地感觉到有一个孩童是他自己,
因为在他眼前突然 显现一轮满月的时候,他随即感到一阵幸福的震颤如同电流以似
的通过全身;于是他看见自 己和另外两个孩童急促地拐进三间木屋合成的一条狭小
的带转角的过道里,里面刚好有一个 门一般的凹槽,容得下他和另外的两位同伴;
朝西侧出口望去,月光白晃晃的,脚步声嘶溜 溜的也真像偷粮食的老鼠;那凹槽在
容下他们三人后的确很挤了,但他的右臂却感觉到旁边 那紧紧挤压着他的人很柔软,
仿佛一张油光纸可以折叠起来似的,那人被挤在中间,他在她 的左面,觉得她的脸
斜斜的靠着他的肩头,朝他的右脸颊喷出温暖、馨香的气息;这样,他 开始慢慢醒
觉她是谁家的孩子了,而她仿佛是抱怨另一个人挤得她太难过似的,嘀咕了一声 ,
又向他这边稍微转了转身子,半个胸脯即压着他的右肩和薄薄的胸肋,他感到那是
很柔软 的、似乎像鸡蛋或泥巴那样东西,当他试探着用肩膀触动它时,发觉它像一
件活物似的可以 滑动,似乎是消失了,在他不用力的时候又出现,以同样倏忽、变
幻的形状活动于他的肩部 、肋部;有一会儿,他甚至听不到外边孩子们兴奋的喧哗,
只听见从她细小的嘴里发出蛇一 般的嘶嘶的笑声。

  后来,她右边的另外一个孩子突然匆忙地朝右边的出口跑去,他看见他的影子
一下子就消失 在白晃晃的月光里;这样,那隐蔽的凹槽里的就松动一些了,但他感
觉她没有朝旁边移动一 下身子,仍是那么用力地挤压着他;而且,他感觉她的手晃
动了一下,停在他的鼻子前面, 他的脑袋往后面仰了仰,马上嗅闻到一股浓郁、甘
涩的香气,这才看清她手上是拎着一朵盛 开的柚子花呀。他听见她说,“香不了?”
他答道,“香。”她又嘶嘶地笑了起来,手向下 滑去,落在他的凉凉的胸部,接着,
又落在他的瘪陷的肚子上,那时他全身紧张得抽搐起来 ,很想往身后那木板壁里躲
进去,但他似乎更喜欢那馨香的手,因为它只是使他的心脏跳动 得更急速更快乐罢
了;当她的手深入他的裤头里面之后,他甚至还迎着她的手把屁股朝前面 挺了挺,
这样她便一下子准确地捉住他腿间那条温暖、滑腻的小鱼儿了;他那小鱼儿温顺地
 躺在她有点潮湿的手里,她的手一松一紧地握着,她说,“你也摸我!”他右手腾
出来,从 她的左胯斜斜的插进去,胡乱地摸索着,她急急的、小声地嚷着,“别乱
摸了,是这里了。 ”他的手掌便按在一块光滑的、柔软的肌肉上,中指沿着一条小
凹槽往里探进去,感到她整 个身体震颤地往后面缩了缩,她说,“你想干什么!”
他一慌,说,“想尿。”她大声笑起 来,往明晃晃的出口那儿跑去,或者说被另一
个发现她的孩子兴奋地拖了出去。

  然后,他选择攀上树顶最柔软、最蓬密的枝杈躲起来,或者说躺在那里,脸向
着靛蓝的天空 ,向着那轮贴在中天的月亮;他盯着它看时也丝毫不觉它刺伤他的眼
睛,而是柔和的,风从 那里吹出,他身下的树叶床微微的摇晃起来,人似乎就有一
种想睡觉的感觉;往四周看了看 ,只见一切可见的屋顶只和他的身体齐平甚至还在
他的身体下面,只有远处的一些灰黛色的 山峦是接近天空的;树下的河水偶尔喧哗
一下,鱼在水面上打个挺儿,他看见水面上的涟漪 闪着碎碎的银光向岸边扩散;然
后那个领头的孩子又打着唿哨像夜鸟一样飞过小木桥,回到 河对岸他那隐藏在一片
黑暗中的木屋里面。

  玩耍过一夜的孩子们全部疲累地躺在他们自家的床上、阁楼上睡着了;月光从
屋顶上的明瓦 射进一束束手电筒般的亮光,照着他们光滑的身体和脸,喧闹过一夜
的柚树园又复归于寂静 了。

  于是他感觉那轮满月沉下西边的峰峦。有和尚走进小僧房里来,以手拭他的鼻
息;他微微的 觉知钵里仍有水,可能是哪位和尚倒进去的吧,因此那残旧、铮亮的
陶钵里仍存在有一钵耀 眼的黄金。

  之后他们又静悄悄的走出小僧房,把门掩上,但门缝里仍渗进几线夕阳的红光,
假如他睁开 眼睛的话,当然可以看见漫山变成红色的松树向西方狂奔的景象,而堆
积在中天及西天的云 霞并非靠风力或暗夜,而是自行的在组成一切图案之后向天庭
上方隐遁,散去,天空在此之 后就是水洗般的闪亮的了;在这天空下该发生什么事
情呢?一个赶路的疲劳的旅人会坐在路 边一块石头上望着向远处迤逦而去的田野,
闭上他的双眼,把行囊放在脚边;少顷,他解开 布囊,取出一块干硬如泥土坷垃的
烧饼啃上一口,然后取出棕色的小葫芦往嘴里倒几滴水, 那水是甘甜清凉的,如同
一个十分完整的梦境。

  在这个十分完整的梦境的边缘,生长着一簇簇茂盛的竹子。他拨开这些竹子,
随着手里发出 的一阵阵笛声,而看见了这个梦境的中心地带。在竹林边缘,分布着
几条鹅卵石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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