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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收获-2007年2期-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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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成在这个冬天确实去参加高考了,而且和我在同一考点。这是我们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因此考生水平普遍参差不齐。但据刘成说,他考得还算理想。刘成一直想进大学读化学,他说在自然科学里,只有化学是最神奇的。这时,张全主任的脸色就一点一点阴下来,他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走的。 
  刘成立刻停下手,很认真地看看张全主任说,如果我被录取了,就可以走。 
  张全主任摇摇头,说不见得吧,如果我不同意,你就走不了。 
  刘成问为什么。 
  张全主任不慌不忙地说,我不给你办手续。 
  刘成一听立刻就不说话了。在当时,如果村里不办手续,真的就不能走。 
  刘成沉了一下,问张全主任,你为什么不给我办手续? 
  张全主任微微一笑,说你应该知道。 
  刘成说不,我不知道。 
  嗯,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张全主任说,你以为我真会相信,那些事都是宋福干的吗? 
  刘成说我没这样认为,我也从没有这样想过,你说的那些事跟我没任何关系。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 
  好吧,张全主任点点头说,等我拿出证据来,你再说有没有关系吧。 
  刘成似乎漫不经心,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证据? 
  张全主任又一笑说,这你就不必问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这次就是把大学考到天上去,我也不会让你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这样说罢,就转身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你走了,我跟谁去打持久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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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成这一次的高考成绩果然很好。 
  按恢复高考第一年的规定,分数线只是一个体检的分数线,也就是说,即使达到了分数线的要求也不一定就被录取,还要先去参加一次体检,然后再从体检合格的考生中选拔百分之六十。刘成的体检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由于长期不下田劳动,身体有些偏胖,但在那时体胖并不是病,反而被认为是健康的标志,所以,他很顺利地就通过了。刘成体检回来的这个下午,在村外的河边遇到了宋福和胡四海。宋福和胡四海站在石桥上,显然是特意在等刘成。他们一见刘成就立刻迎过来。 
  刘成看看他们,问,你们找我有事? 
  宋福说有事。 
  刘成一边继续朝前走着,问什么事。 
  宋福跟在他身后说,还是,还是那只夜壶的事。 
  刘成一听就有些不耐烦了,回头对宋福说,我早已对你说过了,我从来没见过你的那只夜壶。宋福立刻紧走几步拦住他的去路,说你先不要走,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刘成只好站住了,说好吧,说清楚就说清楚,你说吧。 
  宋福说,你上一次问过我,究竟有几只夜壶。刘成想一想,点点头说对,我是这样问过你。宋福说,你这样问,就说明你对夜壶的事还是知道的。刘成说我早已对你说过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宋福突然一把拉住刘成,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还是把那只壶还给我吧。刘成立刻甩开他的手,说我已经说了,那只夜壶我早已经还给了胡四海,这不胡四海也在这里,你去向他要好了。不,宋福立刻摇摇头说,我说的不是那一只夜壶。不是那一只?不是那一只又是哪一只?刘成皱皱眉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办,你不要再缠着我问些莫明其妙的问题了。他这样说着就打算绕过宋福继续朝前走。 
  宋福又拉住他,说好吧,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 
  刘成只好站住了,慢慢转过身。 
  宋福问,我那只真的夜壶没有人知道藏在哪里,你究竟是怎样弄到手的? 
  刘成的脸上立刻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随之又正色说,你的话我更听不懂了。 
  这时胡四海就从后面走上来,将身体一横把刘成挡住了。让刘成感到意外的是,今天胡四海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一点酒气,两只眼睛也炯炯有神。刘成这段时间一直忙于高考的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胡四海,他搞不清楚胡四海怎么会突然一下精神起来。胡四海冲刘成微微一笑说,你真行啊,确实比我有本事,考上大学了。刘成摸不透胡四海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就也笑一笑说,刚刚体检,还没有最后定。胡四海又点点头,说好啊,好啊好啊,你有志气,不用等他们选调,自己凭本事就离开这里了。刘成感觉到了,无论胡四海的心里怎样想,他说这番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于是又冲他笑了一下,说没办法啊,这也是被逼出来的,如果不靠自己还能去靠谁,谁又能靠得住呢。 
  胡四海突然将话锋一转,又说,我有什么事,不用再说了吧。 
  刘成摇摇头,说不,你最好还是说出来。 
  那好,胡四海说,那件东西,你还是给我吧。 
  刘成眨一眨眼,问,你说的,也是那只夜壶? 
  对,就是那只夜壶。 
  我已经还给你了呀,怎么你忘了? 
  你心里明白,我指的不是那一只。 
  刘成一下笑了,你说的,也不是那一只? 
  胡四海盯住他说,你这样可就真不对了。 
  刘成把两手一摊,委屈地说,可是,我真被你们搞糊涂了啊。 
  胡四海点点头,嗯一声说好吧,那我就跟你明说吧,当初宋福存在我这里的那只夜壶,不过是一只假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现在向你要的是那只真壶。这时刘成就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一边不停地摆着两手说,什么真的假的,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段时间,怎么所有的人都来向我要夜壶?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夜壶,这件事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胡四海仍然盯着刘成,这样盯了一阵才说,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承认了?刘成显得很无辜,说我不知道,你让我承认什么?胡四海低头沉思了一下,又竭力耐下心来说,你现在已经考上大学了,这东西就是放在你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了。 
  胡四海说,可是,它对我还很重要,我的话你明白吗? 
  刘成说不,我不明白。 
  胡四海用力喘出一口气,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只真的夜壶,肯定在你手里。刘成听了翻一翻眼皮,说好吧,不要说我从没见过什么真的夜壶,就算它真在我手里,我又为什么一定要交给你呢?我不给你行不行?胡四海好像终于明白了,倒退了几步点点头,又点点头,然后说好,好好,难怪你能考上大学,你确实比我有本事,真的比我有本事。他这样说着,又回过头去看一眼身后的宋福。宋福这时已经泪流满面,他从怀里慢慢掏出一只夜壶,叭地摔在地上,然后就跌跌撞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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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直到去天津师范大学的数学系报到,才听说了刘成后来的事。他果然被北京一所很著名的大学录取了,而且是化学系,化学生物学专业。但他这一次却百密一疏,险些没能走成。 
  关于刘成是如何离开张村的有很多种说法,其中有一种,我认为还比较可信。据说刘成在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当天下午曾去了公社一趟。他一到公社就径直来到革委会老张主任的办公室,从挎包里取出一只青花夜壶放到他面前的办公桌上。但老张主任似乎并没将这只夜壶放在眼里,只用一根手指挑起来看了看,就摇头笑笑说,这东两我早已知道了,听说还为它弄出许多事来,原来就是这样一只夜壶啊。刘成连忙告诉老张主任,这只夜壶虽不起眼,却有一个奇妙之处,只要在里边尿了尿,再一燃放鞭炮就会唱歌。老张主任听了将信将疑,皱一皱眉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刘成到了这时已经顾不了许多,当即就从裤子里掏出东西往这夜壶里尿了一泡尿,然后放到老张主任的办公桌上,又掏出一枚鞭炮小心地点燃。但是,这枚鞭炮响过之后,夜壶里却仍然悄无声息。刘成连忙将头凑过去仔细听了听,却只闻到一股热乎乎的尿骚味。老张主任立刻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拍拍刘成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其实这只是一个误传,我作为公社革委会的主任,怎么会喜欢这些封资修的东西,很多人给我送来的这些破烂都被我交到了县里,有的干脆就扔掉了。 
  老张主任一边这样说着,就客客气气地把刘成送出来。 
  但是,也就在这一晚,张村却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宋福在这个晚上又去了秋鸣山。他钻进墓穴,在泥墙上挖开一个洞,就钻进旁边一个更大的墓穴。其实这里才是真正的秋鸣山。秋鸣山的墓穴里非常宽敞,甚至让人感到有些空旷。在墓穴的深处摆放着一排粗瓷大缸。这些大缸都有半人多高,上面依稀还能看出些淡淡的彩釉。宋福来到其中一口大缸的跟前,扯开封在上面的石蜡和油纸,就将一根一尺余长的信捻插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点燃。他做完这一切就来到外面,看着月色下的秋鸣山,脸上浮出一层死一样的笑意。但是,宋福还是低估了这些火药的力量。在最初的一刻,他感觉到的并不是声音,而是脚下一阵剧烈的震颤,随之才是一连串沉闷的巨响。宋福觉得自己脚下的泥土正在一点一点地松动,渐渐有些站立不稳,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向下塌陷,接着,他就随着翻卷的泥土一起沉下去……据那天晚上听到的人说,这一连串的爆炸声传得很远,连几十里外的公社都感觉到了。在这个晚上,公社革委会的老张主任刚刚躺到床上,突然听到放在墙边的那只青花夜壶发出一阵很奇怪的声音,再仔细听,似乎是一个年轻女人躲在里面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老张主任先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连忙过去又听了听,果然是一个女人在忽高忽低地吟唱。老张主任当然不知道秦楚楚,更不知道《花好月圆》,但这女人的声音软恹恹的,确实很好听。 
  就这样,老张主任第二天一早就给张村的张全主任打了一个电话。 
  直到很多年后,我在一次偶遇刘成时问他,是否真有此事。 
  他却答非所问,说其实真正该谢的,还是宋福的那些火药。 
  2006年10月13日写于天津木华榭 
  11月24日修改于广东东莞 
  12月29日定稿于贵州贞丰 
本命年短信
王 手  
(本文字数:2831)       《收获》 2007年第2期 
字号: 【大 中 小】  
  1 
   
  乐蒙医生是个正儿八经的中医,这样说是因为中医大多是自学成才或半路出家的。他毕业于江苏中医学院,后在北大医学院做过访问学者,他看的是妇科。男医生看妇科,大家自然会生出许多疑问,猜测他的行医过程,他如何接待病人?他会问什么话?他检查否?他怎么叮嘱?他当然没有想这么多,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职责,医生就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心如止水,过眼就忘。这几年,他更是一门心思,手头的事紧得很,他正担负着卫生出版社的一个课题,听名字就觉得气象很大,叫《从妇科疑难病症说开去》,好像一本谈战略的兵书。早些年,他说了卵巢囊肿,说了痛经,眼下正在说子宫肌瘤和宫颈癌,接下还要说性厌恶和不孕症,要说的东西多了。 
  乐医生当然是一位出类拔萃的中医,四十八岁,在第三医院,像他这样的中医并不多。如果他是位外科医生,是动手术的,人家也许会说,他眼睛是好的,手是不会抖的,勇气也是有的,就是经验一般般吧。但他是妇科医生,又是个男的,那么,他这个年龄就是他这个科目的优势,他思想活跃,还有身体力行的能力,不是说他可以在妇科胡作非为,而是说他的分析和琢磨正落在时候上,因为和他年龄相对应的是妇科病的热闹期,他工作在自己的黄金时段,也活动在女人的节骨眼上,捱过五十,有妇科病的女人也差不多寥若晨星了。 
  每天早上,乐医生七点钟就从家里出来,他的家离医院不远,就隔着那么三四条小路,他喜欢在这个时候走上半小时。他觉得中医在有些行为上就得纯粹,比如走路,比如穿衣,穿着中山装改过的本装和立领,不紧不慢地优雅地走路,最能体现中医的气质和风度。他走路也不是单纯的走路,可以说是在运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是在锻炼神志;意守丹田,那是在修养脏腑;手握拳脚着力,那是在运动经络血脉。待走到医院,乐医生脸也红了,身也热了,有细汗从窍里缓缓渗出,无异于打了一套杨式太极,那个惬意啊。 
  然后,他坐在桌前把昨天就排下的病历都翻了翻,想一想,作为自己情绪的预热。等八点钟一响,他的徒弟——一般都是些实习的女学生,在他示意下打开门,把早已候在外面的病人让了进来。 
  三医有七八个妇科诊室,两个西医,五个中医,还有一个人流室,都是清一色的女医生,惟独乐医生这里需要排队。这是个很怪的现象。按理,应该是乐医生诊室门可罗雀,而女医生那边,因为性别的坦然,更容易车水马龙。但那些女病人就是不顾及女医生的面子,就喜欢把号挂在乐医生的名下。当然,也不是说女医生就一点生意没有,总有熟人介绍的,总有等不及的,总有只续个方的,女医生们大有生不逢“性”的感觉。二○○二年,乐医生被省里定为点名的专家,医院把他的号费提到了一百元,明的是想做做品牌效应,暗的是好心,想匀一些病人给其他诊室,别弄得累的累死荒的荒死,但病人们不在乎几个钱,在乎感觉。她们喜欢坐在乐医生面前。初来乍到的会以为这个男医生一定会不耻下问,一定会问得非常仔细,看病最喜欢仔细;而经常光顾的则喜欢聆听,喜欢辅导,她们要的是一次美满的、温暖的、丝丝入微的、不同寻常的交流,这一点,性别的差异正好显示出它的优势来。有病人说,看乐医生的打扮心里就舒服,看他写的病历更是一种享受,不信,挑一个病历给你看看: 
  主诉:经前乳痛,心情烦躁,持续三年。 
  现病史:经前一周自我感觉准确,一般三天为一个过程。第一天,乳房发胀,乳头疼痛,宽衣都不能近,文胸更不用说;自摸难受,夫摸更不能容忍,常为此事翻脸,至夜不能寐。第二天,心情莫名懊恼,甚至偷偷哭泣,哭后难过仍不见缓解;遂到处找东西掷摔,要摔出声音的东西.橡皮的、木头的不行,摔不破的更加难受;如能摔个玻璃的、陶瓷的最好,心情稍稍平服。第三天,便想撕咬丈夫,尤以咬肩和手臂为过瘾,夫若假装理解,强忍疼痛,则不能满足;夫若实事求是,撕心裂肺嚎叫,便觉得痛快,像闭窍开了,虱子烫了一般舒服。随后经行而至,一切疼痛消除,情绪平稳,寝寐即安。纳可。二便正常。 
  体检:舌淡红,苔薄白,脉细弦。 
  中医诊断:经行烦躁。西医诊断:经期紧张综合症。 
  处理:疏肝,调气,解郁。 
  处方:加味逍遥散 
  炒栀10克 丹皮10克 柴胡10克 白芍10克 白术10克 茯苓10克 郁金10克 
  薄荷5克(后入) 生甘草5克 娑罗子10克 八月札10克 路路通10克 (7剂) 
  嘱咐:一切小疾暗疾均不可大意。 
  病历用毛笔繁体写成,这也是乐医生一向追求的。乐医生说,中医的处方就应该这样。他把它当作一件活页广告来做。 
   
  2 
   
  经常来找乐医生看病的,是一位名叫柯依娜的病人,三十五六岁光景,人像她名字一样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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