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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十月 2007年第01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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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涌出一行行忧愁 
   
  我继续翻下去,其中一首,可能是写他和吴侬软语的,有这么一段: 
   
  …… 
  你让我产生幻觉 
  以为莲花在内心的早晨绽放 
  以为我可以暂时歇下来 
  喘着粗气,和一个人坐在石凳上交谈 
  随便聊些什么,家常、或者 
  你画夹里的鸽子和肖像 
  你让我悲伤 
  是因为你让我大梦醒来 
  我被打回到地上 
  红尘滚滚泥浆沾满脚丫 
  泪水打湿衣裳 
  无数的人影包围了孤单 
   
  还有《陌生》: 
   
  我对陌生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我对你来说,对他来说 
  也是陌生 
  陌生是一种黑的颜色 
  就是说,什么都看不见 
  在这条又长又短的路上 
  我每天都是盲人 
   
  还有一首写到了上海: 
   
  …… 
  我走在这个城市 
  这条街叫淮海路 
  这有老式钟楼的地方叫外滩 
  这些浮着焦灼表情的面孔叫人民 
  所以这广场叫人民广场 
  人民在这里溜达疲倦的双腿 
  喝汽水,羡慕鸽子和名贵的狗 
  和从路那边一闪而过的奔驰320 
  但那不是生活的本质 
  除了我,透过他们 
  张望内心的镜子 
  而他们的眼睛里只有霓虹灯 
  怎么也看不见,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比这广场还大得多的孤独 
  …… 
  我有多少年没读过诗了?我对诗歌已经陌生,并且毫无感觉。但是读了哑马的这些诗,我忽然有了异样的心情。我觉得这一瞬间,我的身体里的某处地方,被一只手软软地摸了一把。空气凝结了。到处都显得模糊。 
  责任编辑 晓 枫 
  题 字 李 纯 博 
天下洋马
何大草 
  第一章 革命 
   
  一 
  木匠马栓推着独轮车,载一只大立柜往武昌城而去的时候,天还没亮,乡野黑黢黢的,四乡八镇还在沉沉熟睡,有一阵下了雨,雨又细又密,打在马栓的脸上、眼上,他什么都看不清,心里骂着日怪,下雨就像在下土。公鸡不管阴晴、寒暑,照倪远一声近一声,长声吆吆地叫起来,在冷飕飕的秋风里,真有说不出来的悲怆。这是公元1911年,岁在辛亥,即大清宣统三年,10月10日的凌晨。昨晚马栓亲着五岁儿子小栓说:“卖了立柜爹就有了钱了。想爹给你买个啥?”小栓拍手说:“洋马儿。”马村有个马善人,水田就有上千亩,小儿是留日归来的假洋鬼子,经常跨了东洋马,提了文明棍,带几个背汉阳造的狗腿子,在长江大堤上溜达,这在乡民们眼里,真是十分威风的。小栓不懂事,跟着洋马屁股跑,洋马扬起鞭子般的尾巴。一扫就把小栓扫到烂泥塘里去。看见儿子哭,马栓咬得牙齿响,发誓要让他出这口气。洋马?那就洋马吧。过了寅时,马栓老婆就摸索着点燃豆油灯,起床给马栓热了一碗菜稀饭,蒸了两个馍。马栓吃着,她就替他编辫子,踌躇道:“都说武昌城乱得很,瑞总督在新军中大抓革命党,大刀片砍得脑袋瓜乱飞,你一去只怕……困住脱不了身。要不,就不去?”马栓埋头大吃,不出声,吃罢顺手提了斧子,把指甲削干净,这才吐了一句话: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马栓的话向来不多,但再是事乱如麻,也能一句话切中要害,仿佛一斧头劈开树的疙瘩。他把立柜横在独轮车上,顺江径直就去了武昌城。打立柜并不复杂,但他也当细活做,前后打了一个月才成,高七尺八寸,宽四尺,厚三尺,虽是普通柏木,但摸上去水滑,如过了上好的漆。他是个好木匠,也正在盛年,从不知吝啬活路和气力。当下他揣了一个馍,推车一口气走了十几里路,黑黢黢里,不停有人影从后边超过他,刷刷疾行,马栓看不清人数,擦肩去时,只觉得气紧。走到天亮,刚好到了城门洞口。两个兵正打瞌睡,见了马栓,跳起来拿枪指着他,枪栓拉得哗哗响,大叫:“干什么的?”马栓说。卖柜子。一个兵踢了他一脚,另一个兵给了柜子一枪托,马栓身上利器、钝器俱无,柜子空空如也,兵就骂:“妈的×,晦气,大清早遇见活棺材!滚!”马栓进了城,把立柜推到平日他卖货的茂源大街公输班家具行。家具行还没开门,他就坐在街沿上歇息。后来行人多了,对门的七香居酱园铺、江汉大茶馆都卸了门板,家具行还是没响动。他有些饿了,就到茶馆讨了碗水,摸出馍来啃。太阳已升到天上,满街的瓦屋和石板路都映得黄亮亮。吃了馍,他打了个大饱嗝,真是山响。老板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又放号炮呢。”正说着,十字街头那边一声号炮响,接着是当当的鸣锣声,许多人发一声吼,一齐奔过去。马栓问:“做什么?”老板把花白辫子从前胸搭到左肩,说:“瑞总督杀革命党。你我是大清的子民,乱臣逆党,人人得而诛之,你说是不是?”马栓正要说什么,肚子里一股气冲上来,又打了个山响的大饱嗝。老板摇摇头,踱出来站在街沿上,踮了脚往十字街口望。 
  街口的人越涌越密,杂沓的脚步声就跟大鼓般不停地擂,灰尘高高地扬起来,把阳光都搅混浊了,马栓骂了声日怪,心里开始不踏实。他起初听说革命党跟梁山好汉差不多,是要替天行道的;但后来又听说,他们其实是要把天捅破,自家坐江山。马栓觉得这就很混账,但又觉得十分了不起,譬如马善人,七十岁了,霸人田产,还霸人妻女,谁敢在他跟前放个屁?要是遇见革命党,怕早就一枪穿心了。不过,革命党也是稀松平常的强盗罢了,没三头六臂,没黑旋风开道,还是被瑞总督捉了来,一个个地杀。马栓觉得瑞澄瑞总督还是十分可怕的,他有兵舰、大炮,十万新军,个个都配汉阳造。上个月,瑞总督还亲自下乡,平息了一场猪饲料引发的骚乱,并沿途炫示军威。马栓远远地望见过瑞总督,在一片刀枪簇拥下,步出八人大轿,登上戏台子,把手一点,就见得旌旗飘扬,枪炮轰隆隆打得山摇地动。马善人带了小儿子,跟狗似的趴在地上,奉上万民伞。瑞总督只把下巴一昂,看着天上。天是什么?是天朝、是皇上,天意自古高难问啊!瑞总督就是天降在这土地上的神,掌粮草,也掌生杀。革命党,人人谈而色变,不也都被瑞总督揪了来砍头! 
  马栓正怔怔地出神,街口又是一声号炮响,人群大乱,纷纷嚷着乱跑,本已混浊的空气又暗了暗,继而亮得炫目,逼得马栓差点儿睁不开眼睛。他听到有人在嘭嘭拍他的立柜,竟然是公输班家具行的小伙计,下巴、脖子全是汗。马栓赶紧让他把货收了,伙计说:“今天不收货。”马栓又问老板呢?伙计说:“老板昨晚就被征去收棺材了,”他伸起两根手指头,“两百口。两百口棺材啦!”马栓说:“替谁收,瑞总督还是革命党?”伙计脸上的大汗再次冒出来,他挥掌做了个切脖的动作,说:“革命党,不得了,鬼头刀连砍三个,一个喉咙口还堵着菜团子,一个血喷了七尺高,一个脑袋飞下来咬住刽子手的裤裆,活生生咬掉了他的卵!”马栓后颈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起老婆的话,心下发急,就叫伙计快开铺门,先把柜子存进去,自己今天先回乡下去,避开这趟浑水。伙计说好,就在身子摸钥匙,上下里外摸完了,大叫一声苦,说“钥匙!钥匙!钥匙!我的钥匙呢?!”他跳下街沿,低头盯着石板寻,从街口退回来的人跟潮水似的,一下子就把他卷走了。马栓也叫声苦,抱住柜子,不晓得咋办。 
  捱到中午,人潮渐渐稀了,太阳也渐渐发烫,马栓肚子饿了,身上冒了一层虚汗,就踌躇着是即刻掉头回家,还是找馆子刨一碗干饭,突然几个人飞也似的从街上跑过,跟着就有兵提着汉阳造追来,一边叫站住,一边射击,枪子儿擦着空气哧溜溜响,马栓躲到柜子后面,偷偷瞄了瞄,有一个人倒了,鲜血曲曲折折流在发烫的石板上,腥味刺鼻。他不敢动,眼睁睁看见有军官跨在洋马上,指挥兵们把杩权一排排堵在街巷口子上。他就晓得坏事了,他哪儿也走不了了。 
   
  二 
  在午后的慵懒中,马栓趴在立柜上打了个长盹,醒来见街上清静得连鬼影都没有,就连酱园铺和茶馆都关了门。他无计可施,心下反倒安宁了,又拍开茶馆,讨水喝。老板索性提给他一只铜壶,要他就坐在门口慢用。马栓谢老板心好,老板其实是长了个心眼,怕有人乘乱打劫,马栓有气力,好多个抵挡。傍晚时分,起了风,风挟着秋寒,有力地刮着,把枯枝败叶和脏东西都吹上半空,无依无助地飘浮。马栓已经喝了七八碗白开水,肚子胀得痛,却恨不得把碗嚼碎了当饭吃。老板探出头望了望,说:“兵戈之象啊,要出事。”马栓正想问个究竟,就有枪声传来,虽然距离较远,却是密密麻麻的。老板再探了探,说:“不好,是楚望台上的军械局呢,闹大了。”马栓跨出门,望见城外的几处都有火光,除了楚望台,还有蛇山、龟山、凤凰山。接着让他惊讶的是,随后那火光星星点点地移下来,片刻间就进了城:举着火把和汉阳造的起义新军,把武昌城占领了。当义军呼叫着掠过茂源大街时,马栓扑在他的柜子上,他只有一个念头,别让这疯狂的人潮把柜子卷走了。 
  然而在10月10日的这一夜,区区马栓算什么,他连柜子带人都被巨大的潮流推着向前进。三路义军汇成一股,冲向瑞澄的总督府。总督府前的百十丈开阔地,成了可怕的死亡带,瑞澄的卫队向义军齐刷刷开了火,义军被打得埋了头,进一步退两步。只有几个愣头青,把马栓的鸡公车当作活动街垒,不要命地推着朝前冲,枪子儿打在柜子上,噗、噗、噗,一穿一个洞,马栓再是胆子大,趴在柜子上,也终于晕过去。也就是片刻,他猛然又睁了眼,枪声暂时停了,不要命的都死了,除了火把的呼哧呼哧,一片哑寂,他和他的柜子、鸡公车被孤零零丢在两军对峙的中间。 
  马栓从柜子上悄悄爬下来,拔腿就想逃,但瞬间就被一个念头攫住了:逃向任何一方,都立刻会被另一方射成马蜂窝。他出了身冷汗,对自己道了个惭愧,又悄悄爬上去,开了柜门,把自己关进了柜子里。这真是一只好柜子,不负马栓的一月之功,又厚实、又温暖、又安静。他长长地躺下来,管不得外面是山摇地动,还是要改天换地。在一小会儿的寂静后,枪声再次大作,马栓贴住一个枪眼瞄了瞄,他不再害怕,只愿混乱早些过去,他好撒泡尿。 
  下午在茶馆喝的水,此刻开始在马栓肠子里翻腾,这让他憋得非常不舒服。但一件奇怪的事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枪声之后,柜子晃动起来,被谁在推着走。马栓不敢动,也不敢叫,索性听天由命了。当柜子停下来时,他听到两个人说话,一个说:“妈的x,还以为捡了金宝卵,结果是口活棺材。”另一个说:“活棺材也罢,逃命可以当船漂。”随后就没声音了。他顶开柜门,溜到地上,看屋檐下挂着红灯笼,都写着“总督府”,才晓得自己是做了何方的神仙。平日进城,远眺威风凛凛的总督府,觉得真是天上宫阙、神仙府,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就这么来了一遭。这么一想,马栓暗笑,身子却还沉沉的,原来还活生生憋住一泡尿。他转到一根大柱后,掏了家伙正要撒,只见两只红灯笼飞快地飘来,几个兵护着一个大员按剑而行,依稀认得这就是瑞总督。 
  瑞总督大叫:“统统拖出来!” 
  马栓大吃一惊,以为又要砍谁的头,抱紧柱子就嗖嗖地往上蹿。马栓出身木匠世家,凡木头他都有缘,上树、爬柱子都不在话下。他蹿上柱子,又顺着横梁朝外挪,挪到动不了身,朝下一看,才看见瑞总督命令拖出来的家伙就在身子下:五尊红衣大炮蹲在大厅里,炮口正对大门外面的义军。 
  瑞总督站在炮中间,气哼哼地看兵们填炮弹。炮弹就像黑色的甜瓜,但马栓是见识过它的厉害的,有一回新军试炮偏了头,一炮就把马村后山的风水塔毁了!这五炮齐轰,那义军自然只有血肉横飞了。但血肉横飞的惨相也只是一闪念,因为一下午的水终于要把马栓的肠子憋破了,他拿横梁压住小肚,挪出家伙来,嘴里轻轻哀鸣。身下的瑞总督一挥宝剑。厉声喝道:“点火!”火捻子噬噬作响,马栓叫了声“我的妈呀”,下身一松,一大泡滚烫烫的尿就刷刷地冲了下去了—— 
  最先点燃的火捻子立刻就被浇灭了。瑞总督仰天一望,马栓尿如急箭,直射在他的眼睛、鼻孔、嘴巴上,他大叫一声,双手捂脸跪倒在地上,兵们都骇住了,一时呆若木鸡。马栓的尿没完没了,打在兵们的帽子上,炒豆般蹦蹦跳跳,他满身兴奋地哆嗦着,畅快得都要晕死了,一瞬间浮出老婆的光身子,就是干老婆也没这么舒服啊!马栓觉得自己尿了一百年,其实也只是一会儿工夫的事,但就耽搁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义军的炮群突然怒吼了,大厅里瞬间成了火海,几个亲兵背起瑞总督就朝后院跑。横梁咔啦啦栽入火海时,马栓纵身抓住三尺外的一根柱子,摇摇晃晃落下地,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三 
  马栓基本上是被饿昏的,后来又被更强烈的饥饿感唤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铁床上,周围环绕着好几个当兵的。他想,“要毙了我?”但为首那个兵一点没杀气,倒像个文秀的书生,身子瘦削,脸色苍白,前半个脑瓜刮得精光,显得湿湿的眼睛,既坚定又忧郁。兵们都尊称他为:“熊代表。”熊代表和气地问马栓:“没什么大碍吧?”马栓转了一转眼珠,又摇摇头。他看见窗外已经阳光明亮,有全副武装的马队在瞎儿嚼儿地走过,街上秩序井然,昨夜一场混战,当真像是一梦。然而,这不是梦。因为随即他就被带到刚刚成立的湖北军政府衙门里,面见黎元洪大都督。黎大都督的面相兼有严峻和厌倦,留德国式的八字胡,见马栓进来,就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马栓离他五六步,踌躇不前,后边的兵推了他一把,他扑通就跪了下来,心下想着:“这回完了。”但他还算沉得住一点儿气,心念乱转,琢磨如何脱身,因为真要完了,老婆、儿子岂不白送了他人? 
  好在并没有刽子手来摸他的后颈窝,倒是有两个人架住他胳膊,把他提到一把椅子上。黎大都督又盯着他看了半天,看了又看,说:“你,就是一尿冲退了瑞澄的木匠?”马栓说:“是。”黎大都督说:“很好,你是革命的功臣。”马栓没听懂。他只注意到,大都督说话时声调不变、表情不变,脸上的肌肉也是一动不动的,活脱脱一具木偶人。大都督说:“你要什么奖赏吗?”马栓不敢吭声,他怕听错了。大都督又说:“你要什么都是可以的。”马栓的空肠子一阵痉挛,他眼睛发黑,差点又晕过去,赶紧说:“我要一碗饭。”大都督似笑非笑,说:“很好,这是自然的。你还可以拿一样东西回家的。譬如……”他指着一只宋代的瓷瓶。马栓连连摇头。他拉开抽屉,在桌上放了一块金砖。马栓头摇得更急了,马家的家训是“横财之后必有横祸”,金砖?他怎么敢!大都督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说:“你随便说。”马栓脱口道:“洋马。” 
  大都督吐口气,甚至还挂了一点笑,“噢,洋马?这是可以的,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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